——这么饿的时候,为什么出现的偏偏是它啊?
这相爱相杀的情绪,这百发百中、吃完就要倒霉的设定,实在让她想要迎风190度角仰望天空。
嘤嘤嘤,要能回家就好了。
这时候的凌凌七好想好想,回家吃自家妈妈做的饭呀。
等会儿!
等会儿、等会儿!
她是不是有一盒妈妈做的午饭在书包啊?因为要抽考场去别的学校考试,所以妈妈特意早起做的饭!
凌凌七松开柏海,突地蹦哒到床铺下面,把自己的书包捞了过来。
“有了有了。”
她欣喜若狂地把饭盒拿出来,把手里的罐头还给了柏海:“这个你放好!我们有吃的了。”
今天一天过得太漫长,漫长到凌凌七都忘记了背包里的午餐。
妈妈把筷子和汤匙细心地包在保鲜袋里,她还给凌凌七准备了两个特大的苹果当饭后水果。
“有水果了还装满满的饭,是想要我吃撑吗……”
凌凌七掂了掂手上的饭盒,似乎看到了自己妈妈在厨房里用饭勺把饭压得实实的,她担心她考试吃得不够饱,所以把饭菜都尽量地塞进这个不大的饭盒。
还好这会儿黑,柏海看不见她的脸。要是他看到她边拿筷子边哭起了鼻子,一定会笑话她的。
——唉,想妈妈了。
想妈妈唠唠叨叨的样子,想她大惊小怪的样子,想她一口一个“七妹”叫着她的样子。
——好了好了,不能再想下去了。在柏海面前,这样像话吗?
凌凌七收住情绪,把眼角一点水珠抹掉。
真好,这么多饭,够她和柏海吃了。
“来来,柏海,我们吃饭吧。”她把筷子和汤匙交到柏海手上。
自己则是掏出了书包里的……塑料汤匙。没错,就是公交车上柏海吃黄桃用的那个。
这种重要的东西,凌凌七肯定不会随便乱扔的。
屋子里实在太暗,他们决定把床铺搬到窗子那边去,借一点外面的光吃饭。
“砰。”
爆炸的声音总是偶尔就会响起一声,有时候很远,有时候很近。
吃着冰凉却仍旧可口的饭菜,他们心有灵犀地对外面可怕的生物缄口不提,也不去思考爆炸声的由来。
凌凌七给柏海勺了一勺的炸鸡柳:“来,柏海!啊——”
“肉你吃吧,我吃很多了。”他拒绝地别开头。
“你要多吃一点,太瘦了,”她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我要把你喂胖。”
他的头发很久没有剪了,有点遮着眼睛。摸上去一片毛毛躁躁,好像长在郊外的野草。
——明天给他剪头发吧。
凌凌七在心里想。
“把我喂胖?”柏海放下筷子,人小鬼大地叹了口气:“说得好像你会一直呆在我身边那样。”
“我会在的啊。”凌凌七坚持着把炸鸡柳往他嘴边递。
——我们一起把这个梦好好地做完,然后醒来的时候,我依旧会在你身边的。
“你明天天亮了也不走吗?”他的眸子亮起来,语气中有一丝丝掩饰不住的开心。
“嗯!明天和你一起做好多事呢,我要去打水,给你剪头发。最好能出去找点吃的,不然我们又要挨饿……”她絮絮叨叨着,终于把肉喂进了他的嘴。
柏海顺从地大口大口嚼着肉,不知道自己的心里为什么会高兴成这个样子:“那后天呢?也不走吗?”
“不走的。”她回答的非常快。
“大后天和大大后天呢?”他提高了音调,继续追问。
“不走的,大大后天之后的日子也不走,我去哪都带上你。”凌凌七对柏海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夜太深,她想着,柏海大概是看不清她的脸的。
不过没关系,等白天太阳升起了,他还能看见她。到时候,她还会对他那样笑。
“呼,全吃光了。没法洗碗,我们睡觉吧!”
凌凌七把饭盒盖好,筷子和汤匙都丢进了保鲜袋里。
月光似水。
她散乱着头发,盘腿坐在他的身边。
他呆呆地看着她笑弯的眼睛,那里闪耀着光,竟比窗外的月色还要温柔。
“好,睡觉。”
柏海把被子扯过来,往凌凌七身上一盖。接着,自己麻利地钻到了她的怀里。
“你这样……”她开口,似乎要说些什么。
“姐姐,外面好可怕,我想抱着你睡,你别推开我好不好?”
他可怜兮兮地打断了她的话,瘦瘦的手脚不由分说地缠上她只穿了内衣裤的身体。
“好吧……”
——叫姐姐了呢!可怜的柏海,想来也是,他还这么小,发生末日这么可怕的事,他肯定非常没有安全感呀。
被撒娇小柏海吃得死死的,凌凌七也赶紧回抱住他。
——可是,你这样会被我压扁的啊,我睡觉喜欢翻身,而且是翻来翻去……
凌凌七默默在心里对柏海说完没说出口的话。
——话说他们不是已经在做梦了,这样还能睡着吗?
凌凌七打个了哈欠,把眼睛眯起,渐渐感受到了困意的来袭。
……
见身边的人睡着了,小孩偷偷地把头埋进她的胸里。因为这样,他们可以贴的更近。
“说好不走咯!”
“说好的去哪都带上我哦!”
感受着她均匀的呼吸,他心满意足地在她胸前轻轻蹭了蹭。
柏海啊,一般不粘人,粘人起来可是会吓死人的呢。
※、第27章 清晨是谁在门外
“咚——”
拳头砸在门上,重重地一声。
“咚咚咚——”
锤门声连续响起,仿佛要把门砸开那样急切。
凌凌七烦躁地把眼睛捂住,窗外炙热的阳光落在她的眼皮上,亮得她快瞎了。
这个晚上睡得并不安逸,爆炸声持续不断地响起。迷迷糊糊睡着了也没有做梦,与其说是睡觉,感觉上更像是把意识扔进一个无底的黑色深洞。
——谁在敲门?柏海呢?
感受到怀里空荡荡的,凌凌七挣扎着翻了个身。
她旁边的棉被鼓起小小的一团,是柏海缩在里面,连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棉被一点。
刚转身凌凌七就被柏海抓住了手,她被用力往被子里扯,那力道大得她的胳膊一阵酸疼。
“别出声。”
热热的唇畔贴在她的耳朵旁边,这样说道。
柏海把棉被盖上了凌凌七的头,和她一起躲进了被窝。
凌凌七学着柏海整个人团成一团,压低了声音问他:“外面是什么?”
“不知道。”他把腿搭上她的腰部,试图把自己挤进她的那一团。
“你不要乱走,我怕。”他小小声地说。
再锤下去,门一定会坏掉的。
“咚——咚、咚。”这声音越来越大。
一声一声,好像是拍在耳膜上,让人脑袋生疼。
早起的小柏海因为抱了一夜的“热水袋”,现在非常暖和。他没有穿衣服裤子,身上一片光溜溜。凌凌七托着他圆圆的小屁股,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乖,你在这里等,我得起来看看。”
不顾柏海挽留的动作,她钻出了棉被。
在家,凌凌七是她们家唯一的小孩;在学校,凌凌七是可以躲在老师和男同学身后的“力气小”女同学;在这里,对于柏海,她第一次变成了被人依靠、得去解决问题的大人。
凌凌七将被子遮好,里面的柏海被藏得严严实实的。
——胆小、怕事、无能,这些特质深深地刻在她性格里。
凌凌七能理解柏海的想法,换做平常她也想这么做:躲起来,等拍门声自己消失。
棉被是除了门之外的另一层心理防线,但残酷的是,它并不具备抵御外敌的作用。
所以,门不能被砸开。
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一旦有危险的东西进来,他们无处可躲。
柏海可以躲在被窝里,但凌凌七不能,她必须站出来,保护柏海!即使是生性懦弱,即使是想要闪躲,现在也只有她可以去面对它了。
——那啥,等、等会儿,气氛先别这么沉重。
战斗前,有谁看到凌凌七的内衣去哪了吗?!
妈妈,这跟电影里演的不一样。为毛在这么紧张的时刻,她要以一种衣衫不整的状态迎敌啊?校服和校裤都找到了……内衣应该在被窝里。
柏海昨晚趁她睡着把它脱掉了?为什么?
他不是喝奶的年纪,再说他要喝,她也没有nai……喂。
额,凌凌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
——算了,那啥的尺寸也不大,不然就凑合着等会儿再穿吧。
她踮着脚尖,边扣好衣服边轻声地走到门后。
后背一点一点地贴住门板,最后,把门牢牢地抵住了。
屏住呼吸。
屏住!
拍门声打在她的背上,心跳跟着那剧烈的频率一起失了序。
质量差劲的木板门没有猫眼,仍旧无法窥见未知访客的身份。
看不到也好,看到了说不定更害怕。
按着这闷声不响就是要把门砸开的劲头,一定不会是对他们友善的人。
虽然门外的人没有开锁的意思,但木门的锁已经摇摇欲坠。
——快被砸开了。
远离了温暖的被窝,光脚站在门边的凌凌七身体越来越僵硬。
后颈冒出一层层密集的冷汗,她在心里呐喊疯狂地着。
“停下吧,别敲了。”
她需要大口的呼吸,她感到自己的脸颊因为憋气涨得通红。
“……咚。”
随着这一声的落下,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咕嘟。”
她咽了口口水,转头看了一眼尚未掉落的门锁。
那人……放弃了吗?
凌凌七用手捂住嘴,慢慢地吐出一口气。
“砰——”
她抽搐着一抖,发麻的感觉从脑后涌起。
底下的门板往里凸进了一块,木屑也一起散乱下来。
“砰——!”
想错了!他没走!根本没走!
他在踹门!
非常用力地踹门!!
他踹得,正是她的小腿所在的方位。
这招比锤门管用多了。
门板瞬间就被踹破了一个口子。
凌凌七绷紧脚背,心里猛地一凉。
怎么办?该怎么办?!
——门要坏了,正面对决需要武器。包里有美工刀,也只有那个了。
她想。
大难临头,却忽然变得冷静。
踹门声还在继续。
她踩着木屑,往前跨了一步。
在床边拿到包、找出刀、把美工刀的刀尖往前推出——这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
手脚冰冷,但凌凌七没有心情去怕了。她不再发抖,握着刀缓步向前,步子非常平稳。
门的破口像是一道狰狞的伤疤。
从伤疤的内部猝不及防地伸出了一只瘦骨嶙峋的手。
她深吸一口气,使尽浑身力气地捅下去。
血肉被划破的声音尖利得像是要她的耳膜一同撕拉开。
这口气吸得太用力了,连带着整个胸腔都在颤抖。
——美工刀直直地□□了他的手背。
那只手骤然失去了生命力。凌凌七迅速地单手将刀□□,准备再补一刀。
“嘭——!!!”
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在脑边炸开。
如果不是门板,血一定已经飞溅到了她的眼里、脸上、身上、头发上,把她所能触及的一切都染红。
然后,在这个瞬间之后。
从起床起就没有一刻停下的砸门声,停止了。
——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