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杜月一脸绝望了的样子,墨沉舟一笑,正要劝慰几句,却突然脸色微微一变!
手腕上虚天镯所在之处,竟是剧痛无比!
刺杀
手腕处仿佛被岩浆附体,灼热中带着浸入骨髓乃至神魂的剧痛。饶是墨沉舟心性坚毅,却也觉得如此痛苦远超她之前所受的所有剧痛。脸色微微发白,身后都已经被冷汗浸透,墨沉舟面上却还是露出一个毫无破绽的笑容来。
“表姐别恼了,”墨沉舟温声劝道,“既是自家人,表哥说的不是理所当然的么?况且表哥的为人你还不知么?不过是嘴上说的厉害,素日里行事,没有半分跋扈的。”她笑了一下继续道,“姨丈也是金丹修士,可是你看表哥可仗着姨丈做过什么不成?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就是讨厌他的那张嘴。”杜月摇着头道,“整日里我爹如何如何,如今又我表妹如何如何,自己却不肯用功修炼,像什么话!这个样子,又何时才能筑基!”
墨沉舟方要再说几句,却感觉到手腕处剧痛加烈,竟有一种将手腕扼断之感,心中暗道了一声苦,便笑着一拍头,“才又想起来,师尊命我去镇外的光平山去挖一种灵草,这半天竟是有些忘了,”她抬头看了看天色,笑道,“天也不早了,那灵草又少见的很,我就不和表姐去坊市了。”
从前端木锦也常叫墨沉舟挖些灵草什么的,杜月倒是没有怀疑什么,只是关切地问道,“不如我们陪你去吧?”
墨沉舟摇头笑了笑,“哪里用这样,表姐放心,这还没出凌云宗呢,我还迷不了路。”
杜月迟疑了一下,正要再说,却见不远处沈氏兄妹慢慢地走了过来,眉尖一皱,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墨沉舟止住,“表姐知道我的,最是讨厌这种人,若是还在一起怕是忍不住,到时候又是风波,我便先走了。”
说着也不等杜月说些什么转身就走。
这次虚天镯的反应和当日见到那炸成几块之物时的感觉一摸一样,墨沉舟说不好此行究竟是好是坏,怎么肯让杜月姐弟陪着自己涉险,又怕杜月跟上来,脚下运转灵力,却是瞬息之间移出了数十张。
杜月望着墨沉舟的背影消失,心中一叹,又见到沈吹雪满面是笑地上来就要挽着自己,便是一甩手,向着坊市内走去。却不见她如此冷淡引得沈吹雪脸色一阵扭曲,又似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得意。
墨沉舟这一路行得很快。
她确实是向着光平山的方向而去。手腕处虚天镯并不平静,而是隐隐躁动着,牵引着她向着一处直直而去。方行到光平山的山脚,就听虚天镯“锵”地一声脆响,墨沉舟心中一动,就任虚天镯继续牵引着她向着一处缓坡而去。
这片缓坡是一片宽敞的草地,并没有什么打眼的异状,寥寥的几棵树,剩下的就只是山石料峭的石壁。
见到这,墨沉舟迟疑了一下。还是举步上前,那虚天镯越来越躁动,然而在墨沉舟行至一处的时候,却突然平息了下来。
墨沉舟手指不安地动了动,还是俯下/身细细查看这片草地,却见这地面上绿草青青,除了有一块巴掌大的扁平石头外什么都没有。墨沉舟微微皱了皱眉,伸手想将那块石头拨开向下挖开看看,却在指尖触碰到那时候的瞬间感觉一股劲力直冲如丹田,震得她心中一跳,却下意识地将石头握在了手中。
强忍着丹田中的不适,墨沉舟直起身,却见这块外表普普通通的石片如今在她的手中却化成了一片玉片,其上也是布满符箓字体,俱是墨沉舟不认得的,通体清幽,内有暗光流转,说不出的神秘。
墨沉舟心中疑惑。那日空中之物四散,她却并未见到其中哪一个碎片落入凌云宗这么近的地方,那么这玉片又是怎样出现在这里的呢?微一皱眉,她方要细看,却见这玉片仿佛有思想一般竟然径直向着虚天镯射出一道青光,而虚天镯却是光芒一闪,一瞬间这玉片就从墨沉舟的手上消失不见。
那一瞬间,墨沉舟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仿佛多了些什么,却不觉得突兀,而是无比契合,竟是那本就该在那里的感觉。
目的已经达到,墨沉舟也不再停留,正要准备回去再好好研究虚天镯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却突然心神一悸,仿佛有什么极度危险的东西自背后而来。
这股气息带着一种毁天灭地般的毁灭感,墨沉舟骇然转头,就见一道白光势若惊雷自数丈之外直扑而来,其上的威势还未到眼前就压迫得墨沉舟闷哼了一声,浑身的毛孔都纷纷炸开,暗道了一声不好,却是避之不及。墨沉舟连续将无数的法宝祭起,又取出墨九天的剑符毫不迟疑地将其中封印的剑芒全数激发,统统向着那道白光迎去。
就听轰然巨响中,那道白光将剑芒全数斩去,来势不减地扑到墨沉舟的身前,就听“啪啪”的轻响中,无数的宝光轰然而碎,就见这白光虽然因被阻隔而黯淡许多,却依旧将墨沉舟穿胸而过,又将她击出数十丈开外,砸到石壁上后又摔在地上,再无声息。
一时间四处寂静,无数的血液自墨沉舟的身上疯狂涌出,除此之外,墨沉舟再无声息。
隔了许久,才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就见那位沐阳宗的温师兄带着数人得意地走出来,遥遥望了一眼墨沉舟面部向下趴伏在地上的身体,方才侧头向着身边一人笑道,“真是没想到,这次竟然这般顺利就解决了这个小丫头,谁能想到这丫头不老老实实呆在宗门,竟然出来逛什么集市,还被我们碰见了。左师祖的任务完成了一半,就等方师弟他们宰了那个百里晗,我们就是大功一件啊!”
却听又一人在一旁笑道,“还是要感谢沈家那两个蠢货,若不是他们远远偷听到她和那两人的谈话,我们怎么可能在光平山事先埋伏好专等她来呢?”
那温师兄又是冷笑一声,“这丫头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左师祖的符箓啊,这可是化神期一击之力,却是浪费在一个练气期的小丫头身上。若不是怕她逃了,我可真是舍不得。”
“师兄别恼,”一人说道,“这次咱们完成的漂亮,掌教真人那里定有厚赐,还怕得不到好东西?”
“再说我们使的是化神修士的符箓,就算凌云宗有怀疑,可是没有证据,谁能说这是谁做的”另一人笑嘻嘻道,“再加上簌玉阁百里晗死在凌云宗,这两宗的梁子就结的大了,哪还有时间管别的。不过……”这人迟疑了片刻,问道,“这二人撑死了一个筑基初期,掌教真人担心什么呢?必要杀了他们,甚至还请出左师祖亲自出手?”
温师兄脸色一沉,沉吟了片刻方道,“似乎是掌教见到这二人第一眼就心有触动,竟耗费十年寿元观望那二人气运,那百里晗还好,只是气运旺盛而已,只是那个小丫头,却是血光冲天,分外邪异,令人心生忌惮。而且我宗虽然因……”他含糊了一下,“而实力强盛,然而想要却而代之却还要个数十年,那个时候正是这二人长成之时,若是此时不除,他日必成大患!”
“如今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却有一人满不在乎地笑了一声,又满眼放光道,“这丫头师从鼎天峰首座,那日看起来又深得化神修士喜爱,想来宝贝不少,既然她死了,还不如便宜了我们!”说着就搓搓手向墨沉舟的方向走去。
另几人心中也是一动,却见那人已经走了过去,却是不好意思和他争抢,只是满含嫉妒地看了他一眼,就纷纷向着温师兄奉承了起来。那温师兄似乎有些身份,倒也是矜持地站在众人之中,目露得色。
却见那人走到墨沉舟的身体旁,拿脚笑嘻嘻地踢了她的身体几下,果见她声息全无,便躬下腰去扯她的储物戒。
待那手指刚刚触碰上墨沉舟的手,那人却感到手掌被猛地抓住!骇然抬头,就见到一双充斥着血色的竖瞳现在眼前,不待他有所反应,就见一只猛兽一般的巨爪成拳向着他迎面击来!
墨沉舟的这一拳运出全力,一拳击在这人的头上,竟将他的头颅击得粉碎!
血光弥漫中,墨沉舟将那人背后的长剑抽出,将他往一旁一甩,二话不说,向着那温师兄所在的地方就是几剑,凶煞无比的剑气带着腥甜的血腥气瞬间将站在最前方的一人拦腰斩成两段,又将另一人的手臂连着半截臂膀斩断,一时间只听得到那人在地上痛苦的哀嚎。
这一切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那温师兄才刚刚回神。就对上了一双戾气横生的血红兽瞳,不知为何,竟然心中恐惧莫名。
就见那个小小的红衣女童胸口被穿出一个碗口大的空洞来,其上血肉模糊,狰狞不堪,换了别人早就活不成了。然而那伤口四周竟都是细小的黑色鳞片将那伤口牢牢控制在一处,再看那女童,手臂化成了一双黑色的巨爪,脸上竟全是细密的鳞片,又兼一双妖异竖瞳,哪里还有半点人的模样!
只这一眼,温师兄就感觉一股极致的寒气自脚底窜起,直入他的肺腑!
眼看自己这里还有三人,这温师兄不由得压制住心头惧意,脸色一狞,狠道,“杀了她,为师弟们报仇!”
说着,祭起一颗宝珠,当头砸向墨沉舟。
墨沉舟此时却是神智模糊一片,身上疼的几近疯狂,眼中早就看不清东西,却只能透过弥蒙的血色看到几道模模糊糊的人影在闪动。心中弥蒙,然而近乎野兽一般的直觉告诉自己那几人是自己的敌人。丹田内的那道黑色的火焰在她杀死那两人的时候轰然炸开,在她的经脉中散布开来,透过经脉缓缓地将那二人的神魂拉入墨沉舟的身体,吞噬后化成一股黑色的灵力输送到墨沉舟刚刚已经枯竭色丹田中。
这三人中以那温师兄修为最高,给她的威胁感最重。墨沉舟只觉得胸中说不出的嗜血之意,嘴中低低地溢出一声嘶吼,却见她腰间一拧,一跃而起,讯若风雷一般向着温师兄扑去。
那温师兄因这诡异的情景心中大骇,一指那宝珠,却是直击向墨沉舟。墨沉舟只觉得心中凶横之气乍起,也不避那宝珠,只挥着拳头一拳击向温师兄。
却听得胸骨炸裂之声响起,那颗宝珠竟将墨沉舟的胸骨击碎,嵌进她的胸前。墨沉舟低吼了一声,却是毫不停留,一拳击到温师兄的头上,却见他头上光芒一闪,整个人顺着这股力气向着远处落去,人却毫发无损。
这个时间,那身后的两名沐阳宗弟子却也反应了过来,手忙脚乱地击向墨沉舟的后背,就听刺啦一声,墨沉舟的后背现出两抹深可见骨的伤痕,她却是不理,丢下另一只手上的剑,顺势向前一扑,两只巨爪抓住惊骇莫名的温师兄的一条手臂,狠狠向下一抓,竟将一条手臂生生扯断。
惊天的惨嚎中,墨沉舟只觉得一股鲜血喷到她的脸上,其上香甜的血腥气竟使得她更加兴奋,将那条手臂丢下,她一个纵身落在摔在地上的温师兄的身边,扯住他的头,一脚踏住他的身躯,猛地用力,竟是将他的头颅生生扯了下来!
一抓将这颗头颅抓得粉碎,墨沉舟一转头,一双凶煞的竖瞳看向那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动弹不能的沐阳宗二人!
退
“你说什么?!百里晗受袭?!”朝阳宫中,贺清平闻得此言不由得心中惊怒交加,忍不住狠狠一掌,拍碎了身旁的案桌,平息了一下心情,便急急地问那向他禀告此事的弟子,“他人呢?有事没有?”
那弟子被他的怒气惊了一下,好半天才回到,“禀真人,那位百里晗却是没事,可是他和他同去芙蓉镇的同门却死了。”
呼出来一口气,贺清平方放下心来。这百里晗没死在凌云宗,便是他簌玉阁的其他人死在这里多少个他也都不会在意的,他这才坐回座位,饮了一口茶含糊道,“仔细说,怎么回事。”
那弟子一低头,“禀真人,似乎是那百里晗在从芙蓉镇返回的途中遭到了截杀,当时那群人蒙了面,放出了一道白光,竟是不可抵挡。幸而他的那位同门在紧要关头将他推了出去,自己却是炸得尸骨无存。那百里晗身手却是极强,那种情况下竟被他抢出一条逃路来,只是他如今也是深受重伤,若不是碰到了我们宗的巡查弟子,及时为他医治,怕也只有陨落一途。不过……”他迟疑了一下,“他也不过是吊着一口气了。”
“没死就行了!”贺清平不耐地挥了挥手,心中暗道这百里晗却是废了更好,免得他簌玉阁又出一名天才修士,慢悠悠道,“你去鼎天峰请端木真人去看看,我二宗向来交好,却也不能看着他们的弟子陨落掉罢!”
听得贺清平如此吩咐,又想到那位传说中的端木真人的脾性,那弟子竟是面上一苦,却不敢说些别的,只是低声应是,退出了朝阳宫。
见到朝阳宫中无人,一直站在贺清平身后的韩白衣方才上前几步,轻声问道,“师尊,要不要我带人去现场看看?”
“看什么看,”贺清平挥了挥手,冷道,“敢在我凌云宗内这么干,必定是做好了完全准备。反正那百里晗没死,想要找凶手,让那簌玉阁自己做去罢!”
“可是那死了的弟子……”韩白衣还是有些迟疑。“岂不是冤枉?”
“那也是簌玉阁自己的事情!”贺清平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得意弟子。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想法有时太过天真。心性这般宽厚,让他怎么敢将凌云宗交入他的手上。莫非这真是天意,他这一脉会在他这一代后,迁出这朝阳宫?“精英弟子和普通弟子怎么可能一样。若是百里晗死在我凌云宗,就算明知道这事儿与我凌云宗无关,只怕簌玉阁也会将这笔帐算在我们的头上。可是若只是死了一个普通弟子,大家都不会在意的。我们两个天下大宗,还没有到为了个普通弟子就翻脸的地步。”
手指快速地点了点椅子的把手,贺清平微微皱眉,冷然道,“只是这到底是谁下的手?!这般做,却是一下将两个大宗门牵涉其中,倒也是大手笔了。了不得了!”他冷笑几声,“这么多年没出手,却是让一些人的心思活泛了,敢来我们的头上动土了!这可不好!”他眼中一眯,现出一抹杀意来,“既然给脸不要脸,我又何须给他们颜面,这次不好好震慑震慑这些东西,还真以为我贺清平成了心慈手软之辈!”
韩白衣见到师尊脸上的肃杀之色,便知道这次大概又要有宗门被血洗,心中为那些宗门不忍,却动了动嘴,欲言又止。
贺清平却是没有看到他的神色,否则只怕又要失望。他悠闲地靠在椅背上,幸灾乐祸道,“不过这次怎么是百里晗被盯上了?莫不是因此那日演武之事?我就说,这小子强出头,必不会有好下场。”
呵呵地笑了几声,贺清平却隐隐觉得有什么被自己忽略,而刚刚说出这句话却令得他心中微动。他微微皱眉,却是仰天反复将刚刚这句话在心中过了几遍,心中猛地一悸,突然一跃而起,脸色苍白。
“演武,演武……”口中反复着,他突然一把攥住还有些不明所以的韩白衣,厉声道,“墨沉舟呢?鼎天峰的墨沉舟现在在哪里?!”
他终于知晓刚刚那丝不安因为什么了。若是百里晗受袭是因为当日演武锋芒太盛,那么同样通晓剑意的墨沉舟也怕是那些宗门眼中的肉中刺!这些人在凌云宗就敢截杀百里晗,那么又为何不敢去刺杀墨沉舟!
韩白衣只觉得在贺清平喝出墨沉舟的名字之时眼前就是一晕,心中突然似被什么撕裂了一般的剧痛,连呼吸都有些不畅起来。浑身有些无力,却还是勉力支撑着,道,“师尊别急,我这就去鼎天峰找墨师妹!”
“快去,快去!”这时候,贺清平是真的感觉到簌玉阁得知百里晗遇袭时的心情了,心中慌乱,竟是将那暗中做了这一切的人恨毒到了极处。
如墨沉舟这般的天才弟子是每个宗门都可遇而不可求的,大凡这般的天才修士,一旦长成,便可振兴光大宗门数百年。若是墨沉舟就此夭折,贺清平简直不能想象自己的心情。
韩白衣匆匆点了点头,转身便走。
迈出朝阳宫才要去鼎天峰,却迎面撞见唐天风走了过来,见到韩白衣,向着他微笑点头,就要越过他进入朝阳宫。
擦肩而过之时,韩白衣突然心中一跳,猛地抓住唐天风的手臂,急声问道,“唐师兄,沉舟在没在昭云峰?”
心中对韩白衣唤自家师妹如此亲近有些不快,唐天风还是微微笑道,“小师妹不在。”他看了一眼满面焦急,却是一贯的风仪都无法维持的韩白衣,好奇道,“韩师弟寻她有事?她今日和杜家姐弟去芙蓉镇了,若是有事,明日你再去寻她罢。”
韩白衣听到“芙蓉镇”这三个字,只觉的一盆凉水当头泼下,嘴唇颤动着,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仿佛那个在说话的人都不是自己了。“百里晗在芙蓉镇受袭,沉舟怕是也有危险,师兄……”
再也说不出话来,韩白衣一跺脚,转身跃上飞剑就奔着芙蓉镇的方向而去。
唐天风听得浑身血液都凉透了,来不及细想,只想着昭云峰发出一道飞剑传音,他就驾着剑光直追韩白衣而去。
韩白衣心急如焚地飞到芙蓉镇上空,向下看去却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看不到想要看的身影,心中无法压抑的恐慌让他无法细想,唯有运转全身的灵力向下大声唤道,“沉舟~!”
无数修士抬头,看到一袭白衣,俊美无比的青年站在半空满目恐慌地唤着一人的名字,女修固然觉得那名唤“沉舟”的女子真是好命,竟被这般出众的修士如此放在心上,连这么多人都不顾了,男修却是有些撇嘴,觉得这厮真会吸引人眼球。
韩白衣唤了数声,只觉得一颗心沉沉坠在心底的时候,突然几道剑光向着他而来,当头一人正是杜月,他心中一喜,却在杜月身后的人影中并未看到墨沉舟的身影,心中又是一凉,只觉得有什么让他不安的事情发生了。
“两位师兄找沉舟?”见到唐天风也顷刻到了眼前,杜月好奇道,上下打量着有些失魂落魄的韩白衣,心说这位一贯温文尔雅的掌教弟子竟然还有这般豪放的时候,真是见所未见,心中对能引动韩白衣心虚的墨沉舟佩服的无以复加。“沉舟不在这里。”
“她去哪儿了?”见韩白衣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唐天风满面急色地开口问道。
“去光平山了。”杜月心中突地一跳,呼吸一紧,忙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
却没有人回答她这个问题,就见韩白衣和唐天风两人剑光一转,直奔光平山而去。杜月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脸色一白,也向着那二人追去。
韩白衣在呼啸的狂风中满面惶恐。
到底是什么时候,将那个喜穿红衣,张扬无比的女童放在心上的呢?
韩白衣也不知道。
他一直以来,喜欢的就是温柔婉约的女子,能够将他视作依靠,全心信赖他的柔顺女子。可是那个红衣飞扬的女童——她甚至不能被称作女孩儿,一路横冲直撞,仿佛摧枯拉朽般地撞进他的心底,却没有引来他的一丝反抗。
就仿佛,墨沉舟这个人,就理所当然要被他韩白衣放在心中一般。
那些与自己心意相合的想法,只是让他将她当做知己,生出结交之心。
可是或许是第一次看到她神采飞扬地在天目山广阔的绿色中肆意而笑,或许是她一次一次满不在乎地站在他的身旁与他并肩与妖兽而站,或许是她红衣猎猎地站在风里面霸道地和岳信魏昭斗嘴吵架。
那是他生平仅见的鲜活。短短几天,他平静无波的生命就仿佛被这个肆意张扬的女童一把撕开一个口子,再也无法复原。
所以在天目山失散的时候,他才会忍着满身伤痛去寻找她。在演武的时候,会担忧地留意她,生怕她受到一点的伤害,会在那时看到她一剑凌空,锐不可当的时候,心中闪过无法抑制的惊艳叹息。
她是这样美丽的孩子,他以为他还有大把的时间等她长大。牵着她的手走过这一条长生之路。可是如今,却只怕成了奢望。
韩白衣心中疼痛无比,却在感觉到光平山一侧一道剑光凌空而起之时突然闪过狂喜。
那是墨沉舟的剑意!
他拼命飞到那处山地,跳下飞剑,却在抬起头时脸上的喜悦戛然而止。
无数散碎的血肉之中,一名浑身浴血的红衣女童执着剑转头看了过来。她的脚下是蔓延的血海,那些尸体没有一具完好的。她的身上到处都是狰狞的伤口,满身血污,甚至让人辨不清这些血到底是她自己的还是那些人的。那双充斥着血色的凤眸带着无尽的杀意看了过来,竟让他寒入肺腑!
这个满眼凶煞的人,是谁?!
韩白衣突然无法言语。
墨沉舟眯着眼睛看着韩白衣的方向。眼前还是一片模糊,心中还带着未散去的血色煞气,却还是微微恢复了一点清明,让她在杀死剩下的那二人后恢复了人身。身体疲惫至极,她却还是勉力地站着。
耳边传来一声声惊恐的“怪物”的叫声,入到墨沉舟的耳中,刚刚恢复了一丝清明的心中又被戾气弥漫,她拄着剑向着那个声音走去,那个方向,正是离韩白衣不远处,那个手臂被斩断的沐阳宗弟子趴伏着的地方。
墨沉舟走到他的面前,满是血污的小脸上露出一个冷煞的表情,一剑斩下!
韩白衣眼睁睁地看着那颗头颅滚落在他的脚底,竟是无法开口说话。
再也感觉不到危险,墨沉舟一直以来坚持着自己的一股力气瞬间消散,浑身上下竟是极度疲惫疼痛,她晃了晃头,就看到眼前浮现出一道白色的身影,她张了张嘴,猛地吐出一口混杂着黑色碎块的暗红血液,艰难地向着那道身影走去。
就快挪到那人的身前,墨沉舟的心神方要一松,却感到那道身影猛地向后一退!
墨沉舟低着头站住了。她的意识模糊,可是那人影的抗拒还是能感觉的出来。
心中剧痛,仿佛几百年前也有这么一幕。
她浑身浴血地站在一人的面前,可是那个人却只是惊恐地叫着。
那个时候,他们都叫她怪物!
她墨沉舟,是个怪物!
她低着头,偏开路线向着那人影的另一面慢慢走去,却在行了不远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在其中,她嗅着那熟悉的清香终于能够放松自己的心神,再也支持不住,彻底地晕厥了过去。
唐天风拥着怀中的女童,感觉到衣衫被鲜血浸透,眼中心疼的无以复加。目光冷冷地看了脸色苍白的韩白衣片刻。将无数的丹药塞入墨沉舟惨白的嘴唇中,这一次,他招呼也不打就抱着墨沉舟向着凌云宗的方向而去。
韩白衣失神地望着墨沉舟的方向,向前走了一步。
刚刚不由自主地退了那一步,他后悔得无以复加。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象沉舟解释。那并不是厌恶她,而仅仅是……
是什么呢?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然而他却隐隐有着预感,今日之后,韩白衣与墨沉舟之间,终成殊途。
轻轻唤了一声“沉舟”,韩白衣终于泪流满面。
后续
这一觉,黑甜得墨沉舟几乎醒不过来。
当她睁开眼睛时,房间里有些昏暗,浑身被碾碎了一般的疼,特别是胸口,仿佛微微一动,就能再吐出口血一般。
微微动了动手指头,墨沉舟挣扎着想要抬头,却被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止住,“师妹别动,你的伤还没好全。”
墨沉舟张大眼睛,入目的却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那张素日里全是坚毅神色的脸上,如今却为了她全是担忧之色。
墨沉舟看着这张很久不见的面孔,眼角微微湿润,虚弱地唤了他一声。“大师兄。”
“哎。”沈磊应了一声,为墨沉舟掖了掖被角,方向房间外放出一道飞剑传音。“你这次伤得太重,端木真人说险些伤了根基,需要好好调理。幸亏师尊说早年令你习过一部高阶炼体功法,不然怕是伤得更重呢。”及到看到墨沉舟有些焦虑的眼神,心中一暖,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我没什么事,亏了你上次送来的火元果,如今我身上的寒毒已经无碍了。”
墨沉舟微微现出一丝笑意来,却听到沈磊轻声的叹息,“小妹,对不起。”
墨沉舟睁大眼睛,自她开始慢慢长大,注重规矩的沈磊已经渐渐不再叫她小妹了。小师妹,沉舟,然而在她的心里,还是那个唤着自己小妹护着自己走路的沈磊最为清晰。
沈磊看着墨沉舟的眼睛,目光闪动。“若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和听风吹雪发生冲突,他们也不会想着要害你。”见墨沉舟诧异地看着他,沈磊苦笑,“你以为沐阳宗是怎么知道你去了光平山?是吹雪偷听到告诉他们的。如今他们两个人被押在执法殿里,等着掌教真人的裁决呢。”
墨沉舟艰难地摇了摇头,嘴唇微微动了动,沈磊见到,便有些皱眉,“你说沐阳宗?”他语含不快道,“也不知道掌教真人怎么想的,看他的意思竟是不准备问罪于沐阳宗,莫非你的伤白受了不成?”
又见到墨沉舟嘴间微动,便皱眉道,“没有证据?那些沐阳宗弟子的尸体不是?”
墨沉舟苦笑。
都是些死人,怎么做证据?到时候沐阳宗八成会反咬一口,说是凌云宗宰了他们的弟子又恶人先告状,倒是又是一个了不清的官司。倒不如记在心里,找个机会新帐老账一齐算!
不过这次却是遭了大罪了。当日虽说意识模糊,可是她还是记得很清楚。那道白光是来自于沐阳宗一名姓左的化神修士,墨沉舟从不是个心胸开阔的人,因此将这人牢牢记在心底,准备一旦她的修为提升,就去找那姓左的报仇!
沈磊见墨沉舟身子不动,一双眼睛却叽里咕噜地乱闪,就知道这妹妹如今又不知道憋着什么坏主意。见她如此有精神,却也是心中欣慰,便坐在床头,将宗门内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她。
却原来百里晗与墨沉舟同时被袭的事情一出,簌玉阁与凌云宗震怒。若不是凌云宗有一位九品炼丹师坐镇,以这两人所受之伤怕是早已陨落。因此两宗更是为敢下如此毒手的幕后之人愤恨不已。以簌玉阁挑头,知晓真相却按捺不发的凌云宗跟风,一时间数个有疑点的宗门还来不及自辩便被一夜抹去,之后这些宗门的资源被两宗瓜分。而这些宗门被血洗,也使得诸宗震动,一时间俱都老实起来,唯恐两宗的怒火落在他们的头上。
墨沉舟在心里默默问候了贺清平全部家人。
这厮打着为自己报仇的旗号,在簌玉阁屁股后面得了无数的好处,自己这名头日后在诸宗耳中,也算得上是臭名昭著了。谁不知道有那么一个小丫头,才受了一点儿伤,就害了数个宗门,这不是灾星是什么呢?可恨的是,坏名儿自己背了,好处却是半点儿没有,这还有天理么?有么?!
一想到这里,墨沉舟的胸中就又是一痛。
在心中骂咧了几句,墨沉舟还正要问些别的,却听见房间外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未及,房门推开,一道身影冲了进来扑到墨沉舟的床前,抱着墨沉舟就是一阵大哭。“我可怜的女儿啊~”
我草!
墨沉舟被抱得泛起了白眼。心说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她墨沉舟占了墨引凰的肉身,命大没死在敌人的手里,如今却要结果在她家老娘的手里了!
一旁的沈磊一见,急忙将墨沉舟从沈岚手中抢了出来,算是让墨沉舟捡回了一条老命。
沈岚却知道自己有些鲁莽了,便偏着头泣道,“我说什么来着,外面危险的很,你们就是不听。如今可好,这才出第二次门,就伤成这样,再有一次,我倒不如现在就死了,也比天天提心吊胆的强!”
墨九天在她的身后踱了进来,却心虚的不敢开口。当时同意墨沉舟外出,他也是赞成的。虽说女儿伤成这样他也心疼,心中更多的还是骄傲。男人与女人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在墨九天看来,自家女儿是多么值得骄傲啊!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还斩杀了五名筑基修士,这般威势,就是墨九天也暗暗得意。
然而看着沈岚伤心欲绝,他却更是心疼,咳了一下,对着墨沉舟训道,“你这孩子知不知道我和你娘多担心!再有一次,我就打断你的腿!”
“女儿都已经这样了,你还吓唬她做什么!”沈岚一听这话,却是一下子爆炸了般对着墨九天斥道。
“我这不是心疼你么!”墨九天忙赔笑道,“你这几天休息得不好,我心疼啊。”
沈岚哼了一声,正要说话,却见唐天风自外面走进来,向沈岚递上一封信。
“师母,这是沈氏族长给您的飞剑传书。”
一提沈氏,沈岚脸色就有些发黑。强按怒火接过,快速看了一眼,便狠狠地丢在一旁,口中冷笑道,“沈端方倒是会为自家张目,如今我的女儿伤得还在床上下不来,他倒有脸要我放那两个小畜生出来,真当我是泥捏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