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嫣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低声叹了口气，“原来竟是如此。”
第89章 应对
穆嫣以前在东宫时，也喜欢听八卦，但知道的都是些新鲜事，这种陈年往事，还是头一次听说。
但她听完却很伤感。
唐氏叙述地很平静，但却讲述了一个女人坚强隐忍又悲惨万分的一生。
杨大小姐是可以幸福的，只可惜遇上了小人。
这么说的话，她倒是有些理解今日杨越的所作所为了。
杨大小姐香消玉殒了，可杨越的心中却永远都不能平静。
当年他的姐姐可是为了保护母亲和他而不得不伪装成一个悍女的样子，而后来，张君海却是因为她凶悍的名声而逃婚。
而杨大小姐一切的悲剧之源，不正是来源于这个卑劣的男人吗？
穆嫣想，张君海后来应该是后悔了。
连世代书香的顾家老夫人都能认可杨大小姐的品性，可见她原本就是皇城中十分出色的贵女之一。
再加上她还生得天香国色，若是张君海无意中见过她了，后悔也是正常的。
所以，才会在杨大小姐出嫁去江宁的路上执意要害死她吧？
得不到，就要毁掉她，这是劣等男人最下三滥的手段。
唐氏见穆嫣伤感，轻轻拍了拍她肩膀，“今日的事虽然凶险，但你说那张家姑娘应该无碍性命。我想，为了息事宁人，不将当年那段往事牵连出来，张家的人是不会去找杨家的麻烦的。”
她顿了顿，“就算要找，杨家也必定不会承认的不是吗？”
穆嫣点点头，“是啊，在场所有的人都看到，杨公子是为了保命才不得已将箭挡开的，谁知道那么巧……”
她叹口气，“不过，表面是风平浪静了，私底下，恐怕这两家再也不得安宁了。”
也好，张家和杨家都是秦王笼络的势力，他们之间越是斗得厉害，对她和哥哥就越有利。
唐氏的重点却不在这里，她面容严肃地说，“嫣儿，我看，不出明日，恐怕你就要成为整个皇城议论的中心了。”
似是为了不吓坏穆嫣，她一字一句斟酌着说，“名满皇城是一件好事，但也是一件坏事。嫣儿，我想你需要做好完全的准备。”
不比安国公府其他的小姐，穆嫣是一个私生女。
爵位是伯父的。
她父亲死了，弟弟还年幼。
虽然出身安国公府，姓穆，但她的身价却远远比不上长房的三位小姐，甚至连穆念蓉也比不上。
不，她连二房被养在庄子上的那位妹妹都不如。
现在尚还好些，黄太夫人念在穆世杰的份上分外怜惜她一些，大伯父大伯母也都高看她一眼。
可若是黄太夫人不在了，国公府里分了家，那三房的前程就……
唐氏柔声说道，“太夫人曾经说过，只要她在一日，安国公府就一日不分家。”
她低低地叹气，“但你知道的，太夫人的身体……”
咳血之症虽然能调养，但太夫人到底年纪大了，能好到什么程度谁都不敢说。
迟早有一天，国公府是要分家的。
这一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也许早一些，也许晚一些，这都要看天意。
穆嫣小声说，“若是保养得宜，三五年是能有的。但……”
她也叹口气，“太夫人七十多了，已经算是高寿。”
言下之意，再活三五年自然是有可能的，但更多的情况，却是这两三年的光景。
唐氏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紧迫感，“所以，我们得在太夫人还在的时候，给你找一门好亲事。从这方面说，你今日的所为要是传了出去，有了贤德的名声，倒是件好事。”
她顿了顿，“至少能让更多的人看到你。”
然而，事物都有其两面性。
让更多的人看到，就意味着会有更多的人议论，有些话，传着传着就会变了味，谁知道最后会被人说成什么样？
昏黄的车厢里，穆嫣扑闪着如同星幕一样的双眼，“母亲，那我该这么做？”
唐氏冷静地想了想，“你会医术，而且还不弱，这一点，除了家里人，还有东安王妃知道。今日你在那么人面前露了一手，倒也算是有了铺垫。”
她接着说，“既然这样，你就不要吝惜你的才能了，让整个皇城的人都知道，安国公府的五小姐，可不只是会治伤止血，她会看病，更会开药膳的良方。”
穆嫣道，“您是要我去给人看病？”
唐氏点了点头，“初八，你就出服了。初九，是东安王妃请宴，你外祖母会带上你。王妃也会另外派帖子邀请我同行。”
她顿了顿，“那日出席宴席的都是东安王妃素日交好的老朋友。”
说白了，就是皇城最顶级的贵妇交际圈。
唐氏淡淡一笑，“人老了，总是会有这里那里的不舒服。特别是女人，难免会有些不可轻易对人言的苦楚。”
穆嫣目光一亮，“我懂了！”
她可以提前请穆重临帮她，用他们埋在皇城的暗卫去调查这些贵妇人的身体状况，最好能弄到太医院的医案，然后仔细研究。
还有几天的时间，她总能够找到一两个值得下手的对象。
穆嫣对自己的医术很有自信，特别是女科。
和太医院的医正不同，她不用药，以药膳调养身体，对这些年迈的贵妇人来说，远远要比天天喝苦药让人心动。
而这些贵妇人能给她带来的，可不仅仅是一个出身高门大户的夫君。
她要的也绝对不是一个身份高贵的丈夫，而是要尽快接触到皇城权利的中心。
只要她在贵族圈中有了名声，也许就有机会再次见到陛下，见到她既爱又恨的皇爷爷……
长宁侯府和安国公府实在离得太近了，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到了。
天色已晚，安国公府里亮起了明灯，应门的婆子看到三夫人和五小姐归来，立刻就迎了上去，“三夫人和五小姐总算回来了，三姑奶奶还专程等着要见你们呢！”
唐氏忙问，“念雪还在吗？”
婆子忙不迭点头，“正在太夫人那。”
唐氏点点头，“好，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黄太夫人身体不好，她这做儿媳妇的就算不必整日侍候，但晨昏定省却是少不得的。
她原本也就是要去慈心堂的。
穆嫣也很激动，她隐约觉得，三姐姐非要等她回来，恐怕是与唐芸有关。
虽然没有诅咒唐芸的心，可她也不想看着这么一个害人精日子过得好呀，所以，她一定要听听三姐姐要跟她说什么！
第90章 作孽
穆嫣跟在唐氏身后进了慈心堂，掀开厚布帘的瞬间，一股暖流涌上来，冲淡了外头的凉意。
她一眼看到坐在黄太夫人身侧的穆念雪，而穆念雪也恰巧看到了她。
姐妹两个十分有默契地互相眨了一下眼睛，确认过眼神，确实有八卦。
黄太夫人看到唐氏过来，笑着问，“可曾用过晚饭？”
唐氏回答，“我母亲倒是留饭了，但重琪睡了，就索性先回来了。”
屋子里气氛很好，她也难得卸下了端庄的面容，“我闻到香味了，母亲这边是要开饭了吧？就让儿媳妇蹭一顿母亲的十全大补膳吧？”
黄太夫人笑着说，“刚才三丫头也说要蹭我的饭，怎么赶都不肯走。现下，你也是。”
她故作深沉，“看来我这儿的饭是镶了金子的。”
穆念雪忙道，“对对对，祖母这儿的饭最香。”
她连忙伸手招了穆嫣过来，“你坐我这儿。”
黄太夫人看着两个孙女其乐融融的模样心情愉快，人到老了，什么都不缺，就喜欢看这儿孙满堂尽欢颜的样子。
她对朱嬷嬷说，“就将晚膳摆在这里吧，不去偏厅了，还是这儿暖。”
朱嬷嬷忙退下去安排。
过不多久，便将晚膳摆了上来。
黄太夫人瞅着姐妹俩眉来眼去甚觉好笑，无奈地说，“你们两个丫头不然移去偏厅吃？”
她顿了顿，“我有事要跟雅芬说。”
穆念雪拉着穆嫣的手欢天喜地地去了，“好好好，那我们两个就不打扰祖母和三婶说话了。”
黄太夫人笑着摇了摇头，“这两个小猴子，什么时候都有悄悄话说了！”
她也是年轻过的人，哪里不晓得三姐儿留到现在不回府的原因？
要知道，江夏侯府现在可正是要严加管理的时候，多离开一刻都怕人钻了空子。
别看三姐儿在她面前温柔和软，可处事时那叫一个雷厉风行，可不是那等子可以任人随意拿捏的。
她连江夏侯府那烂摊子都可以放着不理，非要等小五回来说的，除了唐芸那件事，还能有什么？
偏厅里，穆念雪三两口扒完了晚饭，就让人撤了。
等到两杯清茶上来，她兴奋地拉住了穆嫣的手，一改人前的端淑沉稳，“五妹妹，那件事你知道了吧？”
穆嫣觉得这样的三姐很接地气，忍不住故意逗她，“哪件事啊？”
穆念雪轻轻“咦”了一声，“我不是吩咐了栗婆子回来讲过吗？我还特意挑了你晨昏定省的时候让她来。敢情你不知道？”
她正待要从头到尾讲一遍。
穆嫣忙道，“好了好啦，我是跟你玩的。三姐姐，那件事我知道了。”
她压低声音问道，“那唐芸真的要嫁给靖安王世子了吗？”
穆念雪又是气又是笑，拧了穆嫣的手臂才罢休，“好个小五，居然敢跟姐姐开玩笑？真是胆子大了。”
不过，她有天大的八卦要说，只能先不计较了，“那天的事呢，就是你知道的。不过，现在事情又有了新的发展。”
穆嫣忙问道，“什么？”
距三姐姐成婚不过才七八日，坊间的传言仍是永春侯府在积极筹备与靖安王府的婚事。
怎么，事情又有了变化吗？
穆念雪冷笑一声，“靖安王世子又不是傻子，相反，我夫君说，他这个表哥十分精明睿智。那日在我们府上受了人暗算，顾忌这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他只能忍气吞声认了。”
她顿了顿，“第二日，他就去永春侯府提亲了。”
穆嫣点点头，这一段是她知道的版本。
穆念雪接着说，“但后来，我的人在那间客舍发现了一点东西。”
她摒退了伺候的丫头压低声音说，“是催情香。”
穆嫣脸色微红，“啊？”
她立刻恍然大悟，“姐姐，你将那东西交给了靖安王世子？”
穆念雪说，“我只是实事求是地将我发现的东西交给了侯爷，至于他会不会给他表兄看，那是他兄弟两个之间的事。”
她忽然笑了起来，“不过，侯爷当时也十分气愤，不想让他表兄吃亏也是理所当然的。”
穆嫣眼眸微动，忽然问道，“其实靖安王世子也发现了吧？”
穆念雪倒是有些惊讶，“不错，你怎么知道的？”
穆嫣笑笑，“光是屋子里点了催情香，那是不足以将人从宴席上引出来，还能那么巧合地领到那间客舍的。”
她抬了抬眉，“我猜，靖安王世子一定是在贴身的衣物里，或者手帕上，荷包中发现了同样的东西。”
这事情就变得严重起来了。
靖安王世子贴身的东西，却被一个女人指使着动了手脚。
但凡是个有血性的人，晓得自己遭了算计，而且还将手伸到了自己身上，那基本上是很难忍的。
穆念雪眼中带了几分惊喜和赞赏，“二哥常说五妹最是聪慧，果真没有白让你二哥夸你。”
她接着说，“没错，是一块手帕。最要命的是，这块手帕不是别人的，而是安平县主的。”
安平县主，那是靖安王世子的女儿，也是唐芸的亲外甥女。
穆嫣张了张口，“县主，那还是个小孩子吧？”
穆念雪冷哼一声，“这唐芸也太不是东西了，觊觎我兄长，陷害我的妹妹，一肚子坏水。我原本以为，她最坏也就坏到这了，没想到……”
她气愤极了，“县主才刚七岁，唐芸为了达成目的，就在县主手帕上喷了催情香，然后又教县主将手帕塞在世子身上。”
自家女儿递过来的东西，靖安王世子当然不会疑心有他，所以才会那么容易就着了道。
可他后怕的是，他才七岁的女儿身上带着这种烈性的催情香，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伤害？万一没有及时将东西拿给他，而是遇到了什么坏人，她会遭遇什么？
任何一个父亲都不能忍受自己的女儿成为工具，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
穆嫣摇了摇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靖安王世子既然是个精明睿智的人，又涉及到他女儿，这件事恐怕不能善了。”
她好奇地问道，“所以，唐芸是又被悔婚了吗？”
第91章 攻守
穆念雪笑了起来，“所以说，你这孩子还是天真善良了一些。”
她压低声音说，“靖安王世子没有悔婚，但他也没有说要迎娶唐芸做世子妃。这事已经做出来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知道的人虽说不多，但也不少。世子态度很真诚，说唐芸去了昆苗能够帮忙照顾他一对儿女。”
但到底都没有说是要娶了去当世子妃。
穆嫣心想，这位靖安王世子，也算是她的堂兄，这股子里倒是有股他们老赵家的狠劲。
说得难听一点，唐芸个未出嫁的女孩子都不要脸，他有什么好怕的？他睡也睡过了，不论唐芸嫁还是不嫁，他都吃不了亏。
但唐芸，却没有任何选择了。
她孤注一掷，用下三滥的手段与她的姐夫造成了既定事实，那要是靖安王世子不肯要她，留给她的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永春侯府丢不起这个人。
好在，靖安王世子看在一对儿女的份上，没有刻意为难孩子们的外家，他还是主动地来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