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皇甫潇微笑的脸,她心慌意乱,忍不住左顾右盼,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那个…好像会很痛。”
皇甫潇伸手轻抚她的脸,感受着指下丝般细滑的娇嫩肌肤,他的眼睛暗了一下,渐渐涌现出几分灼热。他的声音很温柔,带着安抚的味道,“别怕,我会很小心的。”
无双就相信了,赶紧点头,很认真的“嗯”了一声,看着他的眼睛清澈如水,如小鹿一般温驯,对他充满信赖。
皇甫潇只觉得心里一热,已是蠢蠢欲动。
他将锦被掀到一旁,借着烛光打量着她身上的寝衣。那衣裙不同于大燕的样式,如花般洒开,平铺在床上,让他想起了秋日大青山中的红叶,如霞似锦,如火如荼,仿佛一把冲天大火,直逼进人的心底,见过的人总会被那种铺天盖地的艳丽所震撼,一生都不会忘记。
他的手一点一点地撩起裙摆。她笔直的双腿慢慢出现在他眼前,然后是丰腴的桃源胜地、纤细柔韧的腰肢、覆碗一般的椒乳。她的肌肤闪烁着晶莹的光,带着淡淡的处子馨香与少女的勃勃生机。
他一手托起她的肩颈,一手脱去她的寝衣,带着几分欣喜打量着她,目光越发的火热。
无双第一次裸裎在男子面前,再是大方,也羞得想要逃开。她不敢与他对视,侧过脸就想往床边滚,打算跳下床去,找个地方藏起来。
皇甫潇愉悦地笑着,整个人压下去,紧紧覆盖在她身上,滚烫的唇印在了她的唇上。
无双很笨拙,紧张得全身僵硬,双唇紧紧闭着,牙关咬得紧紧的。
皇甫潇温柔地说:“别怕,放松点…我们是夫妻,今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别怕…”
无双紧闭的眼睛长睫闪动,终于慢慢地放松下来。
皇甫潇轻抚着她的身子,火热的唇滑过她的脸颊、脖颈、肩头,使尽手段,让她渐渐有了美妙的感觉,得了一些意趣,整个人都软下来,红着脸任由他摆布。
破瓜之痛是每个姑娘变成妇人的必经之事,但是皇甫潇的体贴温存让无双觉得并不似想象的那般难以忍受。经过了最初的疼痛难耐,皇甫潇的有力冲击带给她越来越多的欢喜。她情不自禁地抬起双手,搂住皇甫潇宽阔的肩背,全心全意地投入进去,体会着每一种极致的欢乐。
皇甫潇已有很长时间没有宠幸过后院女人,久旷之身今始得以抒解,又是精神愉悦之下,竟是一发不可收拾,挞伐长久,把无双累得筋疲力尽。
直到寅时,皇甫潇才身心舒畅地抱着无双去浴池浸泡了一会儿。无双倚在他怀里昏昏欲睡,早就不辨东西了。
两人沐浴后回来,值夜的丫鬟已经把床上的被褥重新换过,落红点点的白绫喜帕也收到床角放好。皇甫潇把无双放到床上,看着她沉睡的模样,就个不染尘埃的干净孩子,让他的心感觉很安宁。他躺到她身旁,拉过锦被来盖好,便拥着她沉沉睡去。
无双累得狠了,整夜都没有动弹一下,直睡到将近巳时才醒来。
已是日上三竿,她看着透过窗纱的天光,一时候竟有种恍惚的错觉,仿佛自己正在龙城的家里赖床,企图磨蹭着不去练武,定要母妃来哄才肯起身。
她出了一会儿神,完全没察觉身边的异样。
皇甫潇看着她呆呆的小模样,不禁宛尔。她一点不像那些女人,只要一醒过来就惦记着做出种种姿态争宠,又不能在他面前失仪,即使在床上撒娇作痴都小心地拿捏着分寸。那些人无论是艳如桃李还是贵如牡丹,又或是清水出芙蓉,其实都是刻意雕琢,他阅人多矣,没有什么姿态能够蒙蔽他的眼睛。大概只有这个一出生就是尊贵无比的小公主从来就用不着讨好谁,所以根本就没想过要做出什么姿态吧。
他默默地看着她,唇边带着一缕笑容,心里满是愉悦。
过了好半晌,无双才慢慢回过神来,猛地发现身边半躺着一个人,只穿着一件白色里衣,手里还拿着一卷书,而自己却是什么也没穿,浑身更加酸痛难当。
“啊…”她轻轻叫了一声,忽然就觉得脸上烧了起来。
皇甫潇侧头看了看她,微笑着说:“别担心,母妃昨夜就让宋妈妈来说了,今儿我们不必太早去请安。母妃昨日太高兴,走了困,今天让她多歇息一下,咱们不好去打扰。”
“嗯。”无双这才放下心来。她倒不怕别人说嘴,就怕老王妃认为自己是个懒媳妇。
皇甫潇放下书,将她连人带锦被一起抱过来,放到胸前,温柔地问:“身子难受吗?”
“嗯。”无双点点头,脸更红了。
皇甫潇摸摸她的颊,笑着补充,“宋妈妈已经拿走了喜帕,大门外也放了炮仗,你已经是我们皇甫家的媳妇了。”
“呃…”无双羞窘难当,把脸埋进他的胸口,再不肯抬起。
第三十八章 进宫
等到皇甫潇和无双起身,赵妈妈早就急得不行了。
深谙王爷性情的荣妈妈一直笑着安慰她,“王爷这般体贴,可谓是破天荒第一遭,显见得是与王妃很和睦,这是好事啊。”
知道荣妈妈是皇甫潇的奶娘,赵妈妈对她既亲热又尊敬,此时不禁叹了口气,不无担忧地说:“哪有新媳妇不是一大早起来侍候婆婆的?”
荣妈妈笑了,“其实,老王妃就没侍候过婆婆,当年也不过是初一和十五这两日进宫请安。说句实在话,你要真让王妃一大早去请安,老王妃反倒被闹得睡不好了。”
赵妈妈这才想起,老王妃的婆婆是住在皇宫的,后来薨逝,葬入皇陵,老王妃除了循例请安外,也就是在婆婆病重时进宫侍疾…总之,皇家的媳妇与民间确实不同。这么想着,她才觉得好过了些。
一大早起来,在荣妈妈的指点下,她已经认识了拨到无双殿侍候的四个一等丫鬟茉莉、丁香、玉兰、芍药,也见过那十六个二等丫鬟,还打听到王爷寝殿那边也有四个一等丫鬟牡丹、石榴、芙蓉、海棠。她让乌兰、珠兰、宝音、哈沁过来与荣妈妈见面,这四个陪嫁来的丫鬟自然位居一等,无双殿也留出了她们的位置。八个一等丫鬟互相认识后,彼此客气了两句,都很有礼有节。
就在这一团和气却并不亲热的气氛中,终于传来王爷的召唤。八个大丫鬟一起进去,服侍王爷王妃梳洗,然后一起坐在桌边进早膳。
王妃根本没有侍候王爷的自觉,王爷也似乎没有要求王妃这么做的意思,于是乌兰侍候王妃,茉莉侍候王爷,两人都吃了不少东西。
无双放下筷子,接过茶碗漱了口,轻声道:“我们该给母妃请安了吧?”
皇甫潇牵了牵嘴角,轻描淡写地说:“先进宫谢恩。”
无双惊诧地看了一眼屋角处的沙漏,“都这会儿功夫了…”
皇甫潇无所谓地说:“我一早给忘了,现在才想起。”
无双更觉匪夷所思,不过并没有想得太多,也没觉得怠慢了皇帝有什么大不了的。她亲爹就是皇帝,她可从没怕过。反正皇甫潇是她丈夫,她自然跟着他的步子走。
皇甫潇的行为不过是给昨天宫中所下旨意的反应,要让对手看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逼他们出错。
两人按品大妆,穿上华丽累赘的大礼服。临出门前,皇甫潇让荣妈妈去禀告老王妃,他们先去宫里谢恩,回来再祭祖、敬茶,然后便带着无双乘辇而去。
这是亲王用的辇,里面很宽敞,两人并排坐着,中间还能放个小方几,上面有几样茶果点心。
皇甫潇淡淡地道:“我们一起给皇上磕个头,然后你就去给两宫太后请安。若是有人说了什么不中听的,你别放在心上。顶多两刻钟,我就去慈宁宫接你回家。”
无双笑着答应,“好。”
她见过两宫皇太后。一个很强势,因为曾是先帝的中宫皇后,地位尊崇。一个很骄傲,因为皇帝是她生的。两人坐在一起总是笑得很慈和,姐姐妹妹的叫得很亲热,可她却能感觉到她们之间强要压住对方的那股暗劲儿。不过,好像两宫太后都对皇甫潇有些不满,或者说是不安,所以大概这回会联合起来,一致对外她吧。她暗自思忖着,心里却并不担忧,反正装傻就是了,做足规矩,说几句场面话,把时间混过去,皇甫潇就过来接人了。
他们没有在宫外等候,直接自东华门进宫,在文华殿候见。
皇帝下了朝,立刻宣他们觐见。
这是无双第一次看到大燕的君王皇甫湛。他很年轻,有着清秀的容颜和皇甫家特有的挺拔身形,龙袍与皇冠装点着他的权威,但在摄政王面前,他依然是那个依赖大堂兄的小堂弟。
皇甫潇与无双进去后,跪下磕头。皇甫潇沉声道:“臣与臣妻叩谢皇上隆恩。”
皇甫湛连忙叫身旁的太监把人扶起来,和蔼可亲地说:“摄政王大喜,朕赏点东西,也是为你锦上添花嘛,不必多礼,赐座。”
皇甫潇与无双谢了恩,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皇甫湛问候了无双几句,把规矩走了一遍,就让太监送她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一走进去,便见里面有不少人,安王妃赫然在内,还有其他几位公侯夫人,笑容满面地奉承着两位太后。
有这么些外命妇看着,两宫太后自然不会给刚成亲的勇毅亲王妃难堪,等她磕过头后连忙笑着赐坐,很慈祥地说了些关心的话。
母后皇太后教导她,“你正是新婚,也不宜太过操劳,先熟悉熟悉,再把王府中馈担起来,让摄政王能安心国事。”
圣母皇太后的声音很是软和,“你年轻,早日生下世子,让摄政王的爵位能传下去,这才是最重要的,切不可因小失大,舍本逐末。”
母后皇太后眼睛都没眨一下,仿佛没听到她说什么,一双凤眼中掠过一抹凌厉的光,脸上却仍然带着和蔼的笑容,“亲王府一直让侧妃打理着,外人看着也不像,以前府里没有正妃,让侧妃管着,不过是权宜之计。既然你已经嫁过去了,是摄政王的正妃,就要担起王府中馈,好好打理王府内院。”
圣母皇太后也不接她的话,只围着子嗣的话题转,“听说王府的一个孺人有喜了,虽说有些逾矩之嫌,不过你身为王妃,自当心胸开阔,处处为摄政王着想,可得把人照顾好了。摄政王已近而立,至今膝下荒凉,如今好容易有了,切不可有何差池。”
无双笑眯眯,一概以“是”作答。
安王妃在一旁插科打诨,“太后真是偏心,往常臣妾进宫,太后都待臣妾极好,如今看到堂嫂,就让臣妾坐冷板凳了。”
圣母皇太后忍俊不禁,笑着抬手指住她,“都是当娘的人了,还是如此不着调,都是安王纵着你,你婆婆又吃斋念佛,百事不问,就没人治你了。”
母后皇太后温和地对无双说:“安王妃为安王又纳了两个新人,今儿进宫是为她们请封夫人的,若是以后谁先生下儿子,谁便抬为侧妃。你这个弟妹很有气度,一心为安王府开枝散叶,是个称职的王妃,你平日里与她多走动走动。”
无双笑着答应,“是。”
这时,有太监进来禀报,“摄政王殿下来接王妃出宫了。”
安王妃和公侯夫人们就笑道:“果然夫妻恩爱,一刻都离不得。”
圣母皇太后也笑,“既如此,那王妃就先去吧,以后有暇,常进宫来陪哀家说话。”
母后皇太后的目光更加和善,“摄政王能如此,实是难能可贵,王妃不可辜负了如此厚爱。”
无双连声称是,起身向两位太后行礼,款款退出了慈宁宫。
两人乘宫中小轿到了文华殿附近,一起登辇,缓缓驶出宫门。
皇甫潇关切地问:“怎样?在慈宁宫还好吧?”
“嗯,安王妃也在。”无双笑道,“大家热热闹闹的,感觉挺好。”
“那就好。”皇甫潇拿起几上的茶碗喝了一口,平淡地道,“回去后我们先去给父王上香,你也给王氏见个礼。”
王氏是故去的先王妃,死者为大,无双肯定要去她的灵位上炷香。皇甫潇说的是“见礼”而不是“行礼”,让无双听得很舒服,爽快地道:“好。”
第三十九章 敬茶
皇甫潇是皇族嫡脉,除了父亲外,往上数的历代祖先都是皇帝,灵位自是供奉在皇宫里的奉先殿。勇毅亲王府也没建祠堂,只在园中的一块风水宝地上建了一座思泽堂,里面就在最上头供着先勇毅亲王的灵位,再往下一层的左侧放着已故王妃皇甫王氏的牌位。
皇甫潇带着无双先给父王的灵位上香磕头,然后给王氏上了香。无双对着王氏的牌位福了一福,连声“姐姐”也没叫。无双本不是个计较的性子,但是这上面却把足了分寸。都是元配嫡妃的身份,只是分了个先后,她若叫出一声“姐姐”,只怕就能被人编派出在王氏面前执了妾礼。以她公主之尊,在王氏面前行了平礼,已经足矣。
两人回去换下大礼服,穿上新衣袍,仍是华服盛装,来到萱草堂。天色已过午时,老王妃却并没觉得迟,只欢喜地坐着,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皇甫潇和无双跪下,恭恭敬敬地给老王妃磕了头。然后皇甫潇起身,无双起来向前走了两步,再次跪下,大丫鬟翠珠用托盘端来一杯茶,她端起来,送到老王妃面前,清脆的声音说道:“媳妇给母亲敬茶。”
老王妃开心地说:“好孩子,起来吧。”端起茶来饮了一口。一旁的宋妈妈递给她一个紫檀木雕花首饰匣,她拿过来送给无双,一脸慈爱地说,“这里往后就是你的家。那无双殿是请了燕京城里顶好的匠作班子来侍弄的,便是皇宫里有修缮的营生,也是用的他们。若是觉着哪里不合心意,你只管叫人去说,重新叫了工匠来弄。要是想吃什么喝什么,也不必忍着,只管让他们弄了来。无双殿有小厨房,若是咱们这儿的菜不合你的口味,就让采买去寻你喜欢的东西。总之别亏了自己的身子,好好将养着,早些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才好。”
无双接过首饰匣,红着脸直点头,“母妃说的话,儿媳都记着了。”
“好好。”老王妃欢喜地拉着她的手,转头对儿子说,“你们折腾了一上午,也累了吧,就在这儿陪我用午膳吧。”
皇甫潇笑道:“自当陪着母妃。”
去到花厅,饭已摆好,无双琢磨着是不是要侍候婆婆用膳,便扶着老王妃坐下,自己就在她旁边站着。
老王妃却是拉着她在身边坐下,笑眯眯地说:“咱们家不用媳妇立这些个规矩,一家子好好坐在一块儿用膳才好。我就喜欢人多热闹,光我一人用着也没什么趣味,有儿子儿媳陪着,倒用得香些。”
皇甫潇微笑着坐到母亲的另一边,“母妃一向宽厚慈善,王妃就听母妃的吧,平日里多来陪陪母妃,也不必用那些规矩拘着。”
“是啊。”老王妃看着媳妇,越瞧越觉得她是宜男之相,心里更加甜滋滋的,只等着抱孙子了。
无双自然不会坚持要立规矩,不过还是给婆婆布了两筷子菜,尽尽做媳妇的本分,这才坐下来相陪。
老王妃用的菜都是软和清淡的,适合老人的脾胃,她怕无双用不惯,正在吩咐再做些菜来,却见无双吃得津津有味,便觉得心下欢喜。她已经听人说了几个月了,公主虽然尊贵,却并不娇惯,也不挑剔,最好侍候。这个儿媳妇虽然也不是她挑中的,但是有不少人都说跟她的性子很像,这让她的印象越发的好。今天宋妈妈拿了喜帕回来说,王爷对王妃体贴得很,让她高兴得很。她跟别家做母亲的不同,不会看不得儿子与儿媳和睦恩爱,反会觉得高兴,只要儿子好,她就好。
一家三口快快乐乐地用了饭,老王妃知道儿媳妇还要回去见儿子的那些女人,让她们敬茶,便不再留他们,笑眯眯地说:“行了,你们回去吧,我也要歇着了。”儿子的女人们对她都很恭敬,她自然不会特别不待见谁,至于怎么跟儿子的那些侧妃、夫人、孺人相处,是正妃的事,她也不会多说什么。
皇甫潇和无双给老王妃行了礼,便出了萱草堂。
皇甫潇温和地说:“我要去外书房议事,有事就叫人去找我。晚膳还是我们陪母妃一起用吧。”
“好。”无双笑着点头,目送着他大步离去,这才乘着小轿回无双殿。
赵妈妈迎上来,与乌兰、珠兰侍候着她换了一身正红色的衣裙,再把头发打散,坐着喝了一盏茶,这才重新梳了凌云髻,戴上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带着八个大丫鬟去了正殿。
等在偏殿的侧妃、夫人、孺人这才按着位份高低和进门的先后依次进入正殿,一起跪下磕头,“妾身给王妃请安。”
无双淡淡地道:“都起来吧,赐坐。”
本来在敬茶前是不应赐坐的,不过无双打眼一瞧,底下一共有九个女人跪着,便知连那个身怀有孕的陈氏也来了,论资排辈,她是最后一位敬茶的,久站之下若是闹个什么意外出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于是全部赐坐。
杨氏她们都谢了座,在旁边的椅子上斜签着坐下。
赵妈妈便上前道:“王妃娘娘,是否现在让各位主子给娘娘敬茶?”
“嗯。”无双神色平淡,声调平和,“开始吧。”
身着桃红衣裙的杨氏率先起身上前,茉莉端着茶送上。杨氏跪下,捧着茶盏道:“妾身侧妃杨氏,给王妃娘娘敬茶。”
无双端起来沾了沾唇,然后从赵妈妈手里接过一支镶红宝赤金簪递过去,微笑着说:“这两年辛苦你了。”
一句话就明确了两人的位置,照理说杨氏就该顺势表明心迹,择日交出管家理事的权力,可杨氏却只是一味装懵,双手接过金簪,低垂顺眼地说:“不敢当王妃夸奖,妾身愚顿,都是母妃与王爷在旁提点着,才勉强支撑下来。”
这是想要长久掌着中馈的意思?无双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两眼,没再说话。
杨氏退回去坐下,穿着水红色衣衫的韩氏上前敬茶。
无双赏她的是镶绿宝赤金簪,与给杨氏的那支不相上下。韩氏恭敬地接过,柔声谢赏。无双温和地说:“我与王爷的婚事是你帮着母妃操持的,辛苦了。”
韩氏连忙谦逊,“都是母妃掌总,妾身不过跟着跑个腿,王妃过奖了。”
无双点点头,对她的印象甚佳。以前范文同介绍她时就说她是个老实人,虽是王府侧妃,却很守本份,不争宠,不贪财,也不欺压比她位份低的女人,是个让正室省心的侧室。
接下来,夫人、孺人依次敬茶。无双与她们没什么可说的,不过是接了茶,赏了见面礼,就让她们退下。三位夫人全是翡翠镯子,孺人们都是白玉手镯,虽非老坑玻璃种和羊脂玉,却也差不了多少,均是极品货色,很是贵重。
最后上前来的陈氏便是据传有孕的那位孺人,无双细细打量了她一下,见她身穿翠绿色高腰襦裙,挽着懒云髻,衣上绣着百花戏蝶,发间戴着点翠镶珠蝴蝶钗,眉黛唇红,眼波盈盈,几步路走得摇曳生姿,真是我见犹怜。
几个夫人、孺人都暗自撇嘴不屑。
赵妈妈盯着她,心里暗骂,这里又没爷们儿,做这姿态给谁看呢?
因她有身孕,王爷拨过去照看的两个妈妈都紧紧跟着,在她跪到蒲团上时还搀了一把。茉莉将端着茶盏的托盘送到她面前,她风姿绰约地抬起双手,正要捧起茶盏,忽然身子一晃,伸手捂着小腹,双眉微蹙,似是强忍疼痛。
茉莉有些不安,抬眼看向王妃。
无双纹丝不动,淡淡地看着陈氏做张做致。
跟在陈氏身旁的两位妈妈也没动,都很规矩地等候王妃吩咐。
陈氏做了一阵姿态,见无人理会,顿时尴尬不已。她想着母凭子贵,腹中的这块肉弥足珍贵,便是王妃也不敢怠慢,自可趁机抬高身价,却没想到王妃根本就不顾忌什么名声体面,并不开口免了她的规矩,非得让她敬茶不可。
她只好装着忍耐了一会儿,疼痛稍减,这才抬手捧了茶盏奉上,低声下气地说:“妾身孺人陈氏,给王妃娘娘敬茶。”
无双也没为难她,接过茶盏略一沾唇,便道:“起来吧。”随即赏了她一个玉镯。
陈氏站起身来,却是摇摇欲坠,两位妈妈不敢不扶,赶紧上前搀住。
无双目光沉静,看了看那两位妈妈,“汪妈妈,全妈妈,你二人是王爷派去照看陈孺人的,怎么这么不尽心?是否在吃食上有所克扣?”
两个婆子赶紧丢开陈氏,跪下磕头,“回王妃的话,绝无此事。每日里陈孺人有三顿正餐五顿点心,早晚人参燕窝,夜里若是要汤要水,厨房里随时有人侍候着。奴婢们半点不敢克扣,全都侍候着陈孺人用了。”
“嗯,能吃就好。”无双点了点头,脸上有了笑模样,“你们起来吧。我瞧着陈孺人红光满面的,这段日子必定调养得极好,这都是你们的功劳,以后要更加经心侍候着。”
陈孺人站在地当间,难堪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再不敢装腔作势。坐在下面的几位夫人、孺人都相视而笑,心中暗道爽快,却也都明白了,这个王妃不比先头的王妃,连面子功夫也不屑做的,谁要是不长眼睛撞上去,必定倒霉。
两个婆子扶着陈孺人回去坐下,殿里便更加安静。
无双慢条斯理地说:“今儿大家都见了,我也没有多的话吩咐。你们守着规矩,安稳度日,好好侍候王爷,那便千好万好。我这人面和心软,一向不爱欺人,却也不受人欺。若是有谁犯了错,自有祖宗家法管着,到时候可别怨天怨地。你们平日里也不必来我这儿立规矩,以往怎么过日子的,以后还怎么过。”
这番话有软有硬,话中套话,让人颇费思量。那些侧妃、夫人、孺人们无暇细想,一同站起身来,齐声应道:“谨遵王妃训诫。”
第四十章 各怀心思
无双累了大半天,训完话就让她们散了,回到寝殿也顾不得多想,换下衣裳,卸了首饰就睡下了。
后院的女人们退出无双殿,都没耐心再应酬敷衍,便各自带着丫鬟婆子回了院子。
如今有了正妃,早晚都用不着她们去奉承老王妃,只能在自己的院子里度日,实在闷得慌了,也不过是到花园里逛逛,或去相熟的其他夫人、孺人那里坐坐。其实日子并不难过,只是总会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没个着落,没有依靠。
杨氏的脸色很阴沉,只觉得所有事情都出乎她的意料,让她的谋算几乎全部落空。
拨到无双殿的四个一等丫鬟是从王爷的八个大丫鬟里分过去的,二等丫鬟、三等丫鬟、内侍、管事媳妇甚至粗使的丫鬟婆子都是齐世杰亲自把关,从王爷的内外书房和老王妃的萱草堂拨过去,她半点插不上手。没想到王爷对王妃如此看重,而王妃又与她想象的完全不同,这当头一棒打得她有些懵,心里感觉很烦燥。
回到怡玉阁,她坐下喝了一碗用温水调的伏芩霜,心里才感觉平静了些,顺手拿起扔在桌上的团扇,使劲搧了搧,却觉得脑中一团乱麻,一时理不出头绪。
钱妈妈与素心、素芹都陪着她去给王妃敬茶,只是在那等场合,她们只能远远地站在墙边,没有资格上前,却目睹了敬茶的所有细节,这时也都明白主子的心情。
钱妈妈端来一盏茶,放到杨氏面前,有些无奈地说:“都怪老奴看走眼了,以为胡女大多粗鲁不文,不识咱们大燕文字,就连说话交流都很艰难,哪里还能掌家理事?便是她做了王妃,中馈也仍然会由主子打理,那就能名正言顺地拿捏住她,没想到她却如此蛮横,也不管有没有那本事,先就要夺了主子管理中馈的权力。”
杨氏更加恼怒,心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她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然后重重放下,冷声道:“我打理王府中馈,是当年王爷指定的,她就算是正妃,也越不过王爷去。没有王爷发话,我决是不会交给她。若是让她一通乱搅,最后丢的还不是王爷的面子?”
“可不是。”钱妈妈赞同,“这事很重要,必得王爷发话,才能作数。”
杨氏沉思了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次却是我失算了。王妃以前贵为公主,自是嚣张跋扈惯了的,我看她今儿对陈氏的样子,明摆着是不怕担上悍妒的名儿。母妃盼望她能生孩子,自然看着她好,根本不会管那些。若是王爷也纵着她,我们的日子就都不好过了。”
以前她只觉得王爷是被迫娶那个异族公主的,北边来的女子哪有燕国女子温柔知礼,便是偶尔有商家带来中原的胡女艳丽诱人,也只是以火辣不羁的性子引得男人眷顾一时,可有谁敢娶进门?所以她一直胸有成竹,认为王爷娶了这个王妃后也不过是摆设,面子上过得去也就行了。可王爷成亲不过才一日,她就已经看出来,王爷对这个王妃有多宠。当年他对元配王氏都是端肃冷凝,两人平日里如对大宾,就没看出夫妻之间有什么情意。她和韩氏是王爷成亲后不久相继进府的,王爷对她们也是淡淡的,哪有如今对新王妃这般宠爱,深怕她受了半点委屈似的。
她忍不住苦笑,“难道王爷竟是喜欢泼辣的性子?”
“哪个爷们会喜欢悍妻?不过是贪年轻罢了。”钱妈妈笑着宽主子的心,“王妃到底才十六岁,王爷总要新鲜一阵的,哪里会长久?过了也就不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