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瑾没好气地道:“那还不如判她个斩立决呢!”
程笳嘿嘿地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集萤突然幽幽地道:“我倒有个主意…”
两人齐齐地望着她。
她抬手整了整鬓角,慢条斯理地道:“我从前在家里的时候听人说,这世上最黑的地方莫过于大牢了,全是些作奸犯科之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可这世上最容易行事的,也是大牢——只要你有银子,那些狱卒才不管你从前是什么身份地位。做过什么事,反正没一个好人,杀人放火都做得心安理得。我觉得,与其扮了那兰汀的家人给她送壶毒酒去,还不如把这银子打点了狱里的狱卒,每天照着三餐让她吃些苦头,让她后悔去…更好!”
周少瑾和程笳面面相觑,道:“还有这事?”
“我骗你干什么?”集萤不悦道,“你们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问程…嗯…你池舅舅,他惯和衙门里打交道。最清楚不过了。”
“我相信集萤!”周少瑾等人的耳边突然响起了周初瑾的声音。
三人回头,就看见周初瑾面色有些憔悴地走了进来。
她看了集萤一眼。道:“我相信集萤的话。”又道,“集萤,我若是派人去打点那些狱卒,找谁好?知府?同知?佥事?”
“应该是找那些狱卒的头吧?”集萤想了想,不敢肯定地道,“上次淮安翻船的事,就是秦子平交待他手下的一个大伙计出的面。如果是找知府或是同知、佥事,秦子平应该亲自出马才是。”
周初瑾点头,真诚地对集萤道:“谢谢你了!等我忙完了这件事,请你过来吃顿便饭。”
“不用,不用。”集萤有些不好意思,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大小姐不必如此客气。”
周初瑾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可周少瑾看得出来,姐姐主意已定,肯定是要请集萤吃顿饭的。她觉得这样挺好的。
集茧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
周初瑾喊了马富山进府,两人决定拿出二百两银子打点那些狱卒。
周少瑾忙道:“这银子我出吧!”
可话音未落,她想到了自己那空空的箱笼,气势顿时弱了下去,悄悄地打量着姐姐和马富山。
周初瑾一心想着怎么“照顾”欣兰和兰汀,马富山正寻思着这件事找谁做中间人好,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马富山更是笑道:“这银子怎么能让二小姐出呢?这是家里的事,要出银子,那也是家里出。二小姐的银子还是留给自己买花戴吧!”
周少瑾连客气话都不敢说,郁闷地回到了厢房。
银子,银子!
原来白花花的银子这么重要!
她得想个办法开源节流才行!
郭老夫人派碧玉请周少瑾过去说话。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吵闹
周少瑾想不出来郭老夫人有什么话跟自己说。
她有些忐忑不安地去了寒碧山房。
寒碧山房正在除尘。走道上,庑廊下,窗棂前都是拿着抹布的丫鬟婆子,模样儿也很陌生。
碧玉笑着告诉她:“是蕴真堂那边的,过来帮帮忙。”
周少瑾“哦”了一声。
碧玉把她领去了正房后院的退步。
那里静悄悄的,没什么人,郭老夫人坐在罗汉床上,正弯腰和坐在小杌子上史嬷嬷说着什么。
看见周少瑾走了进来,老人家和颜悦色地朝着她招了招手。
周少瑾上前屈膝给老夫人行了礼,碧玉端了个锦杌放在了史嬷嬷的对面。
“听说你家里出了事。”郭老夫人示意周少瑾坐下说话,道,“你父亲不在金陵城,官府那边,可要你泾大舅舅出面打声招呼?”
周少瑾十分的意外。
郭老夫人是出了名的不管事,能这样待她,实在是让她没想到。
她忙向郭老夫人道谢:“…沔大舅舅已经去过俯衙,两个婢女也已经收了监。”
言下之意,不需要郭老夫人帮忙。
郭老夫人挑了挑眉,看了史嬷嬷一眼,笑道:“真是个实诚的丫鬟。”
这是褒奖还是贬义!
周少瑾有些拿不准。
郭老夫人已从旁边的黑色描金漆盒里拿出了个大红色绣祥云纹的荷包递给她:“拿着,给你过年用。”
周少瑾愕然。
这还没过年呢!
郭老夫人已笑了起来,道:“过年是过年的,这是给您买零嘴的。”
长者赐,不敢辞。
周少瑾连声道谢,接过荷包的时候差点被沉甸甸的荷包弄得失了手。
等回到畹香居打开一看。居然是满满一荷包的金豆子。
周少瑾有些哭笑不得。
郭老夫人为什么不像外祖母那样打赏她二十两银子呢?
银子用起来不用担心什么,可这金豆豆让她怎么用啊?
沔大太太知道后点了点周少瑾的额头道:“你啊,还真像郭老夫人说的似的。真是个诚实的丫头——你沔大舅舅的面子怎么比得上你泾大舅舅的面子?郭老夫人一片好意,你把那名帖接在手里就是了。就算这次用不上。下次有什么事也可以用啊!”
“名帖还能这样用的吗?”周少瑾很是惊讶。
沔大太太笑着对关老太太道:“您听听,您听听,这都是什么话。怎么就把她养成了个万事都不知道的了!”
关老太太呵呵地笑,搂了周少瑾道:“别听你舅母的,你做得很对。我们虽是女子,可行事也要光明磊落,仰天俯地,对得起自己的一言一行。”
周少瑾连连点头。
她也是这么想的。
是我的我不放弃。可不是我的我就不会去宵想,这样睡觉都是安稳的。
沔大太太听了不依,笑道:“我不过是说一句话,您就回了我十句话。我这要是当着您的面把少瑾训斥一通,您岂不是要罚我去跪那祠堂。您也太偏心了。”
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周少瑾挽着周初瑾的胳膊也在笑。
她眼里带着些许的水气。
她喜欢这样的外祖母,这样的大舅母。
大家就像一家人,能肆无忌惮地说话,能爽朗欢畅地大笑。
程沔就和关老太太商量过年的事来:“…从腊月二十四的小腊到正月初四都一样,初五的时候何氏恐怕要带着大郎和二郎回一趟浦口——何家三房的大舅母带着几位外甥今年在浦口过年,过了元宵节就启程回京城了。”
沔大太太是浦口何家的姑娘。早年也是钟鸣鼎食的人家,但这几年除三房出了个任左通政使的何勉之外,再无精彩的人物。已无当年之盛。程沔所说的“三房大舅母”就是何逸之的妻子。
周少瑾重生之前,何勉之做到了大理寺正卿,程家被抄的消息,就是他告诉姐夫的。
而且她还知道,沔大太太这次带程诰和程诣过去,是想为程诰求娶何勉之的长女何风萍。
前世,她直到程诰和何风萍订了亲才知道这件事。
可今生…她望着程诰抿了嘴笑。
程诰莫明其妙。
程诣却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道:“二表妹,那天在你屋里做客的是谁?长得可真是漂亮!是顾家的十七小姐吗?我听笳表姐说。你们中元节的时候曾经一起去放过河灯。”
敢情他还惦记着集萤。
周少瑾颇有些幸灾乐祸地道:“她是池舅舅屋里的大丫鬟,叫集萤。”
“不可能!”程诣跳了起来。
声音大的震耳欲聋。
正在和关老太太说话的程沔等人都望了过来。程沔更是肃然地道:“你都多大了?还这样毛手毛脚沉不住气!给我把论语《劝学》篇抄一百遍。”
程诣低声应“是”,一句申辩的话都没有。落寞地低着头,一个人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直到众人要散去,他才默默地跟着程诰出了嘉树堂。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话说得太重了?
可自己也没有说什么啊!
周少瑾惴惴地回了畹香居。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她还没有起床,程诣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