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姜姨娘这会儿正绝望的撞墙吧。梦想破灭的滋味,恶人也应该尝一尝。

第四十七章 现世报,来得快

《大燕律》规定,正室夫人身有诰命的,就算故去,后人也不得其位。这就是说,石氏永远是叶家大房的夫人,叶仲普就算续弦,后来人也是妾室,原来的妾室想扶正,那是门也没有。

姜娘娘听说石氏受封诰命后,立即就晕了过去,之后缠缠绵绵的病了好几天,保养得极好的容貌,已经像老妇方向发展,再加上天天对叶仲普哭闹,连带得老叶不爱往她院里去了。

想想也可以理解,多年的梦想,费心费力的谋划,眼看哄得叶仲普连脸面也不顾,要扶她为正室了,却横出这么一杠子。梦想的彻底破灭,那滋味可不好受。不过当初石氏活着时,她利用掌握府内中馈和叶仲普的宠爱就克扣及虐待石氏,如今也算是现世报,来得快。

当年石氏虽不得宠,但为人温良贤淑、侍奉过翁姑、还儿女双全,根本找不出错来废掉她的正妻之位。如今,人家有一个好儿子挣来了体面,又把姜姨娘死死踩在了脚下。姜姨娘忽然感觉,这一辈子不管她如何挣命,也永远不能和那个死去的女人平起平坐,更别说胜过了。那怨恨,令她恨不得吃了石中玉兄妹的肉,喝尽他们的血。

“娘你何必这样,难道就由着那贱丫头和她哥哥得意不成?”叶明珠恨恨地道。她娘不能扶正,她就不能成为嫡小姐了,如何能无动于衷?

“娘有什么办法?”姜姨娘歪在病塌上,“如今他们兄妹风头正盛,就连二房和三房都向着他们,你爹又不能为着咱们娘俩让全族没脸。”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哭没有用,还不如多用些心思。”叶明珠冷哼了声。

姜姨娘有一瞬间的闪神,因为她这个女儿一向胡闹任性的,像个没心眼儿的。怎么如今看来,忽然有点阴沉可怕的模样呢?

“你有什么办法?”姜娘娘问,“可别说利用亲事什么的三年内,这番心思动不了。三年后,他们兄妹翅膀更硬了,能轻易动得?再说了,你爹说了,明玉的亲事他来做主,娘插不上手。说起来那对兄妹,明玉才真正是最可杀不可留的。”

“那就杀”

“我的珠儿,你怎么这么幼稚呢?”姜姨娘叹道,“那丫头身边如今有两个高手,是能动得了的吗?我这还没出手,就先被她整治死了也说不定。”

叶明珠突然笑起来,“娘,亏了您在后宅斗了一辈子,全不知道转弯。难道杀一个人,非要用刀吗?”她这话意有所指,姜姨娘先是愣住,随后就坐直了身子,那利索劲儿,哪里像个病人。

“你是说……”她毕竟使了一辈子心机,立即就明白了女儿的意思,脸上也露出阴狠笑意。

是啊,老爷把着那丫头的婚事,也许是想拿那丫头换取某种利益。但为了得利大,自己的货物也得保证良好是不是?对买家也要求够一定资格。那么,货物要是烂了,还有谁要?对女人来说,大燕的风气再开放,名节也是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

至于那丫头身边的帮手,就不信会一直守着那丫头不动,没有半点松懈。而如果叶明玉出事,叶明闻的脸面也丢尽了,还怎么做家主的继承人,还不得乖乖让给她儿子。这件事办得好了,实在是一箭双雕啊。

“还是我的珠儿聪明。”她立即感觉神清气爽,张罗着下地,“不过这事不能操之过急,要想打倒别人,得趁着别人不备的时候。你最近给我老实点,别去招惹那贱丫头,让你爹多看看你名门淑女的样子,回头有好亲让了给你,岂不是好?”

“说整治那贱丫头,又提我干吗?”叶明珠低下头去,心里突然滑过一道身影,白袍、小胡子,身姿挺拔、浑身上下掩不住的贵气,绝非寻常之辈。

可是再转念间,眼前就浮现出那天在海月楼的情景。楚公子拦住那贱丫头,满眼睛里都是倾慕,根本没有看到她似的。虽然后来她还是做东,请楚公子吃了饭,但他话里话外只是打听叶明玉,把她叶明珠当成不存在似的。

凭什么?凭什么一个病病歪歪,活了十几年也像小耗子一样没人注意的丫头,病好后居然变了个人一样,光彩夺目。凭什么别人都说那贱丫头比她更美,明明她才是最漂亮的。凭什么那贱丫头占着嫡女之位,让她总差着一截。凭什么她好不容易喜欢了一样东西,那贱丫头却挡在她面前

“您要干吗?”看到姜姨娘坐在镜子前梳妆,叶明珠收回自己的心思,问。

“我把你爹哄回来。”姜姨娘拢了拢头发说,“你要记着,不能让男人摸着你的心思,更不能一味的软或者硬,要时软时硬,还得故意受点委屈给他看,再放下身段去哄。那时,他就会比以前更宠你的。”

叶明珠没说话,心道:娘有这些手段,可爹为什么还一房房往家里抬妾呢?更不用说有姿色的丫头都沾了个遍。如今她娘受了这么大的气,也没见她爹有多么心疼。

这么想着,又看她娘忙活着找首饰,无奈又烦恼地道,“娘您最近气色不好,还是保养几天再去找爹吧。”不然,只怕效果相反。

姜姨娘听女儿这么说,愣了愣,又凑近镜子细看自己的脸,随后又气又惊,把镜子一把扫在地上。那镜子是水银镜,价值不菲,而且并不是有钱就买得到的,可现在摔了这贵物,也比不上她的心疼。、

镜子照得人纤毫毕现,她只看到一个老女人皮肤松弛、没有血色的脸,眼角都是皱纹,眼下青黑一片。她气的是,一个死了的女人把她折腾成这样,惊的是,如果她美色不在,那个无情无意的残酷男人,还能凡事都顾着她吗?

而此时在叶府的外书房,姜姨娘心目中的烂人,正在和头号保镖伍先生以及头号心腹、大管家叶贵商量事情。

“麻烦叶管家把金将军派来的人悄悄找来,我需要他们帮我一把。”叶仲普冷着脸说,“伍先生,你去查查明闻身边身后还有什么人物。这小子必定还有其他人帮手,不然单凭那四个侍卫和两个傻小子,他做事的时间、机会,不会把握得那么恰到好处。”

伍先生和叶贵都应下。

想了想,伍先生又劝,“老爷,还是那句话,切忌不能急。夫人才封了诰命,如果这时候出事,说不定就有人疑心到老爷身上。”

“但也不能动手太晚。”叶贵插嘴道,“正在风头上出事,打击才够大。”

叶仲普闻言,沉吟着点了点头,“反正着手布置也需要时间,两个月内,我让那小子栽个大跟头,一辈子也翻不了身的。”

伍先生和叶贵情不自禁地对视一眼,均有怪异之感。虽然他们是叶仲普的心腹,但父子之间闹成这样,父亲想置儿子于死地而后快,不得不说,真的很违背人伦纲常。老爷就算对石氏夫人有恨,也不至于这样对亲生子女啊。

叶仲普看到两名心腹的小动作,解释道,“他既然是我的儿子,养活他到老也没什么。只是我不能让他挑战我的权威,我得让他知道,叶家,还是我说了算”

叶贵心思转得快,闻言连忙转移话题道,“那……六小姐那边?”

“她非要占了寒山园,又天天折腾,不仅是大兴土木,连地也挖开了,要换种花草。这个样子……难道是要找什么东西?”伍先生皱了皱眉。

叶仲普心里打了个突。

石氏手里掌握着一件可以颠覆天下的东西,详情他连这两名心腹手下也没尽告诉。事实上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是金敬仕透露给他,让他抢夺的。

在石氏弥留之际,他的耳目隐约听到那东西交托给了明玉。而之前明闻说那东西掉到海里了,他认为可信,毕竟当时那生死关头,这对孽子女能活下来就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了,还能保住东西?如果那东西还在,为什么明闻不以此威胁他?

但现在伍先生一说,他忽然有点拿不准了。

生意场上,他面对什么阴谋诡计都能识破,唯有这对子女,也不知怎么,对着他们,他就乱心,很多明摆着的事,他也想不到。明玉这么折腾,也许未必是要找那件东西,也许就是为了给他添堵,毕竟当初他们兄妹离开,不可能不带着这么重要的物事走。

但,不得不防啊。

“她那院子轻易近不得人,姜氏那边的人也安插不进去。”叶仲普有点为难,“伍先生不是说过,那对双胞小丫头年纪虽小,但实在很难缠、很警觉的吗?”

“如果要探查一番,可以选在六小姐出门时。”伍先生想了想说,“那对丫头只剩下一个的话,寒山园又大,我亲自摸进去,应该还没有问题。”

“好,那伍先生务必小心。”叶仲普点头道,“不是我信不过伍先生的功夫,但凡事都有意外。回头我给伍先生一样东西,就说是我派你送过去的。”

就把姜姨娘拿走的石氏的首饰还给六丫头一部分,她心里肯定激动,那时也顾不得别的。所以虽然没派丫头,而是派个大男人送东西到女儿的闺房有点于理不合,但强词夺理只怕可以。

第四十八章 有色画册

在叶仲普和姜姨娘计划算计石中玉的同时,她却正从“故事会”上回来。一进屋,她突然感觉有点异样。那是一种直觉,好像她屋里有人悄悄来过,还放下了东西。

目光四处巡视,她蓦然在梳妆台上发现一本书。

不,应该说是画册。

她的西山堂出品的,一本很畅销的有色画册。

她大吃一惊,立即把画册塞到枕头底下,然后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喊大寒,“今天有人来咱们院子吗?”今天出门带的是小寒和小满,看院子的职责就是大寒和大满的。

“没有啊。”大寒连忙迎上来道,“咱们院子的大门一直关着,小姐不是说了,让咱们没事不要出去逛,这府里到处是盯着咱们的眼睛,连小丫头我也拘着呢。”

“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离开?”

大寒摇摇头,看石中玉一脸严肃,不禁有点紧张,“没出院门,就到小厨房给小姐做炖口去了。小姐,出了什么事?”

石中玉又摇了摇头,没办法和大寒直说,难道跟几个小姑娘讨论春宫册?转念间,看到大满走过来,于是把先前的话又问了一遍。

“奴婢一直在廊下纳鞋底,要给小姐做双新鞋子。小姐不是说,脚下的鞋不够软和,走时间长了硌脚吗?因为赶着做,一直没离开啊。”大满也有点惊惧,不知小姐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看两个丫头好像犯了错似的,偏偏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石中玉心念急转,缓和了脸色笑道,“瞧你们,紧张个什么劲儿,我不过是问问。”

“小姐,真的没事?”大寒不太相信。

“也怪我说话语气不对,主要今天太累了。”石中玉露出疲倦的神色,“我之前说过,笔架要摆在书桌的右前方,约半臂多的距离,这样写字时,取笔方便。我临出门前放好了啊,回来时发现位置变了,所以想知道有没有进过我房间。”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有点勉强,看大寒和大满似乎不完全相信。不过紧急之间,她也只能想到这个说词了。

“是奴婢去打扫的。”大满露出惭愧的表情道,“小姐,奴婢下回会注意的。”

看到大满的神色,石中玉有点过意不去。是她反应太激烈了吗?但任谁看到一册不应该出现的画册被摆在明面儿上,都会惊到的吧?何况,她根本没带这本书到熙海

“不碍事的,本来是我心情不好,有点大惊小怪。你这样道歉,小姐我不落忍了。”石中玉挥了挥手,“我是真累了,先回屋眯一会儿,别来吵我。还有,谁来也不见,包括我哥。”说完,她就进了屋,还随手带上了门。虽说三月中了,但白天歪一会儿,还是会有点冷。

大满和大寒面面相觑,不知道石中玉这是怎么了。这位小姐与众不同,外人看起来,好像端庄文静,私底下却是个活泼爱开玩笑的性子,一脑子的主意,又不搭架子,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主人了。尤其大满,经历过六小姐之前的沉闷,又被扔到外院担惊受怕了三年,虽然重回六小姐身边有点不适应她的变化,但总体来说,更喜欢六小姐现在的样子。

“我在这儿守着,你去嘱咐小丫头和婆子们,别大声笑闹,吵了小姐补眠。”大寒到底沉稳些,对大满低声说,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再去向小寒和小满打听一下,小姐今天是不是遇到不高兴的事了?”

大满应了声,走了。

大寒拿来大满的针线笸箩,坐在廊下,有一针没一针的帮着纳鞋底。她身负上乘武功,自然耳聪目明,于是听到房间内有翻书的声音,不禁纳闷:不是累了吗?怎么又看起书来了?可是又不好去问,只好静静守护在外面。

而房间内的石中玉越翻那本春宫册,就越是心惊肉跳。

这不是西山堂出版的,因为原册是她画好,再刻版印刷的,这本却是纯手绘,而且比原册要厚上许多。刚才她太惊讶了,所以没有注意到。

书册的前几页,与她的原画差不多,似乎是临摹,但笔力刚健,分明是男人的手笔。再往后,石中玉不禁耳热心跳,脸涨得通红。因为……因为……画出人物的眉目……

好的春宫册,连人物的神态也要细细描摹的,她画的时候,心里想的是某两位她喜欢的男女明星。反正隔着时空,也不会对人家造成影响。

可是现在,画中人变成了……她,还有慕容恪

考虑到慕容恪那笔丹青的名声,这本加量并变质的画册出自谁的手笔,还用说吗?而且她得承认,这本画册的艺术造诣比她高得多,那意境和用笔,构图和线条都分外优秀。最重要的是,她似乎能从静态的画中感受到浓浓的爱意和热烈的激情,这不是普通画家能达到的水准。

这本画册不是用看的,而是要用心去聆听。听那个人在倾述、在诉说、在发脾气、在温柔款语、在咬牙切齿、在告诉她,要把这些这些都照着再做一遍。

她吓坏了,立即跳下床,四处寻找,总觉得有人藏在附近。她白痴似的看了床下,又打开能藏人的大柜子,还绕到屏风后面的净房去。当然,没看到任何身影。

她只好又回到床上,继续翻看,于是在最后的部分,她仿佛看到自她进裕王府,和慕容恪见面的每一个场景重现……花丛中的巧遇、砸掉御赐的茶具、冲进满院的大火中、在宝和轩遇袭、在屋顶上无意中初吻、明月山庄的热烈相拥、被赐婚那天的差点走火、她被发现女儿身……

只是这一幕幕,都只有她一个人,好像作画人的眼睛一直在画外,深深的凝视着她。

石中玉落泪了,因为最后一页上,全是一个个黑疙瘩,还有愤怒的横划竖划,那是不能书写的某人那说不出的刻骨相思和无能为力。

她哭倒,把脸埋在被子里,怕哽咽出声。

他来了是不是?可他为什么不出现呢?他又是怎么找到她的?她以为,有陵王善后,他就会很久也找不到她。慢慢的,她会在他记忆中变浅,然后消失。最终,相忘于江湖。

可她太低估了他的执拗和实力,以及他的聪明和力量,才半年多他就找上门来。只是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见她?是很生气吗?想想也难怪,她欺骗他,冒充男人,在他发现她真实身份的那一天,却打晕他,跑掉了。而他,是绝不允许别人背叛和反对的。

他说:小玉,天涯海角,上穷碧落下黄泉,你逃不掉的。

她以为他只是说说,可他做到了。但他不露面……以他的脾气不可能这样,就算已经厌恶了她,也会站到她面前,亲自把她捏死。难道他并没有来,而是派人送来的这本画册?

大燕和北魏的边界的局势还很紧张,他应该抽不出空来。那他……这是什么意思?要警告她还是要威胁她?不过不管是哪一种,这一次,她不能逃。叶家是她的家,将来要交到哥哥的手上,她无法这时候离开。

而他找到她又能如何?别说她受不了他的三妻四妾,就当只他已经娶了正妃,而那人却是她的朋友,哥哥的心上人这一点,他们之间就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他还来纠缠什么?

想到这儿,石中玉双手用力,想把那画册撕掉,可是却用了半天力,也无法下手。于是她只好把画册藏到箱底那只有三道锁的盒子里。那是哥哥送她的,叫她珍藏心爱之物,可没想到第一个躺进盒子中的,却是一册春宫册,女主角还是她太丢人了

她像是把自己的心意全藏起来似的,锁好箱子后都虚脱了,感觉像埋起了一颗不定时的,不知何时会爆。

他为什么不来?他什么时候会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倘若见了面,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和行动?他亲自送来的画册,还是叫别人,比如四大铁卫什么的帮的他?以他的身手,趁大寒去小厨房时,晃过大满是很可能的。如果是别人送的,那人没看过画册吧?天哪

石中玉心中无比纠结,偏偏又不能对任何人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到晚上,直到听到大满轻轻地敲门声,问她摆不摆饭时,她这才无精打采的起床。小满麻利地进屋,帮她重新梳头,又换了件衣裳。

大寒对小寒使了个眼色,叫妹妹做事仔细些,因为她在外面听了半天,感觉小姐肯定有烦恼的事,所以根本没睡着过的。如今看小姐心不在焉的,更证实了她的想法。不过陵王殿下把她们姐妹送过来时曾有言,不管小姐信不信任她们,她们以后就是小姐的人,不必再忠于陵王殿下,只为小姐做事。

陵王殿下是那么磊落的人,她们绝不是殿下派来的细作,可惜小姐并不了解,似乎还有所误会,连提也没提过殿下一次。偶尔三少提起时,还有点冷淡。唉,陵王殿下真可怜哪。

石中玉并不知道这两个顶级保镖级的丫头心中所想,只是把这种提心吊胆的状态持续了好几天。奇怪的是,自那本画册出现,她的生活中再没有异常。某人没有来找她,她身边也没再发生怪事。这令她不由得想,难道一切只是出于她的幻想?但打开衣箱底的那只木盒,眼睁睁看到画册好好的放在那儿。

然后她又怀疑自己精神分裂,用簪子扎了自己好几下,疼得她呲牙咧嘴,证明她没有幻视。最后她又想到,那本画册,是他送来表示了断的吗?

很好,这样也好。可虽说这么说,为什么又会期待和心疼呢?或者,他是想折磨她,惩罚她离开他的过错。如果是这样,她干脆什么也不管了。

他爱来便来,不爱来打倒

第四十九章 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

很快进入了渐渐暑热的五月中,又是两个月过去,慕容恪还是没有露面,也再没有画册什么的东西偷偷送过来。石中玉在当了多日的惊弓之鸟后也疲沓了,放松身心对自己说,爱咋咋

陵王慕容楚却一直滞留在熙海,令石中玉怀疑,要么是他控制力足够,保证没有任何不利于他的消息传到太府都,要么就是他有其他方法打掩护,不然一位藩王离开封地这么久,是极不正常的事情。

而且吧,熙海孤悬海外是不假,平头百姓和地方官吏没有人见过陵王殿下的真容也是事实,但万一有哪个暗探见过呢?慕容楚此人行事稳重谨慎,断不能做这么冒险和托大的事,那么,他为什么有恃无恐?

难道他被发现后会说:这世上长得相像的人很多嘛。我是江湖豪客楚天阔,才不是什么劳什子陵王慕容容。

这也太容易让人怀疑了,可他就是浑不在意似的。那种举重若轻的态度,不知为什么让石中玉隐约生出了安全感。她不愿意承认,却也不能否认铁一般的事实。慕容楚就像她们兄妹的隐形后盾,只要想到他在身后站着,她就会感觉踏实。

这些日子来老叶没有什么动作,但他的庶长子叶明识却走到了前台,轮番给她哥叶明闻在生意上下绊子。叶明闻争取到的几单生意和几间铺子不是货物出问题,就是资金出问题,要么就是手下人作妖不老实。

他们兄妹当然不会被动挨打或者疲于奔命,因为早有准备,倒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从容的应对了过去。但这其中,少不了慕容楚的有力帮助。他似乎不吝啬自己埋在熙海的暗中力量,大方诚恳的态度也令石中玉不得不赞赏。

本来,她是严重怀疑这个人的,只因为她重生之始的那惊天一箭。但慢慢相处下来,她会觉得哥哥是对的。慕容楚和他们可以说互相利用,但这个人颇有英雄气概,没有屑小所为。

查尽管在一来一往的斗争中,叶明闻获得了高分,不但没有损人气,反而令叶家族老们认识到了他处理乱事的能力,但他也确实忙碌极了,兄妹俩很少时间相聚,有时有紧急的事,就由石中玉代为联络慕容楚。

这样,石中玉和慕容楚见面的机会就多了。石中玉尽量保持冷淡和疏远,她再也不想和什么王什么王发生牵扯,只那一个就够她瞧的了。但慕容楚似乎感觉不到她的态度似的,细心妥帖,却又不巴结讨好,相处起来非常舒服。

“有海外客商来送珠子,叶六小姐请先上里间暂坐可好?”天一岛最大的首饰楼天顺和的掌柜的,点头哈腰地道,“对不住,对不住。”

“生意重要,稍等一忽儿打什么紧的。”石中玉很好说话地站起来,由小伙计带着进入内间,身边跟着小寒和小满。穿过两道门和一个开井,里间屋里坐着慕容楚。

石中玉进入房间,大寒和大满守在门外。

最近她常常出门,除了上“故事会”,还四处购物,大把花钱,摆足了败家女的样子。她才到熙海时根本没几件衣裳、几件首饰,现在屋里的衣柜全塞满了,首饰盒也多打了好几个。

其实,她是借四处乱走之机,给哥哥搞公关。除了叶家的本族,连竞争对手的蒋家和包家也算在内,她都不卑不亢地示好。以她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垄断并不是一件好事,适当的给予对手生存空间,自己也会更繁盛。因而和叶明闻商量后,他们决定让出一部分利益给包家和蒋家,以换得叶家之外的支持。

永远不要小看你的对手,外力有时候不比内力的作用小。

当然,老叶也不是白痴,怎么可能放任她不管,所以她每回出来都有高手盯梢。为了甩掉那些尾巴,她花样百出,慕容楚也主动帮助,以至这么多日子来也没被老叶看出破绽。但这样一来,就暴露了慕容楚很多在熙海的暗桩,比如天顺和首饰楼、万昌绸缎庄、 生生堂药铺子在熙海的分号……

其实石中玉为此有点不安,知道对方太多的秘密并不是好事。她甚至怀疑慕容楚是故意这么做的,好让她与他掰扯不开。可是她好像走上一条不能回头的路,只能硬着头皮往前。

“楚大哥有什么事?”她矜持地问,和叶明闻一样对慕容楚用同样的称呼。

每回有重要消息,慕容楚都会通知送给叶明闻的侍卫,倘若叶明闻抽不出身,就通过大寒或者小寒把石中玉约出来。毕竟慕容楚现在和叶明闻见面不方便,而石中玉是灵活机动的棋子。

“先坐下喝口茶。”慕容楚温厚地微笑,目光好似无意的掠过石中玉的脸。

以前并没有觉得特别,但两个月相处下来,他发现这小丫头见识不凡,做生意的眼光放得远,做人又大方、果断、敢舍,有男儿气概,与他所见的其他女人不同。只是,明知道她一肚子鬼心眼儿,好多应付叶家的事都是她出的嘎坏主意,又明知道她是活泼慧黠的脾气,这时候又见她装着端庄贤淑,不仅不讨厌,反而在三分好笑中,夹杂着七分可爱。他得承认,动了他的心。让他每看到她,就好像心头上盖得结实厚重的屋宇扑簌簌向下掉灰尘似的,不知哪一天就塌倒。

“怎么样?”看到石中玉坐下,抿了口茶,却皱起了淡淡的秀眉,慕容楚不禁问。

以前他很喜欢女人有两条黑而长的眉毛,觉得那样看起来英气,气质明朗。不过最近他觉得这丫头的淡淡眉毛也很好看,搭配上细致耐看的五官,就显得温柔中见灵动。

“虽然殿下的东西必定是好的,但实话说,口味真的不怎么样。至少,不和我。”石中玉咽下那涩涩的感觉。

慕容楚笑起来,真喜欢石中玉的模样和语气。

“本来就不怎么样,难道贡茶就一定好?”他笑着摇头,“不过,很少有人肯说出来,好像若说这茶不好,就低了身份似的。”

不就是和《皇帝的新装》一个道理么?石中玉心想。不过她不想和慕容楚聊天,于是紧着又说道,“茶无所谓的,我不是雅人,不论品,只解渴就好。但是,殿下请说,这次叶家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我的人发现,对面岸上的海龙帮很活跃。”慕容楚的手指轻轻抚着杯沿。

奇怪,他身上满是军人的铁血气质,虽不似慕容恪的残酷威严,却也大气磅礴的,但手指却很秀气,因而整个动作都充满着优雅的感觉。

“他们干了什么?”她收回没用的心思,问。

“分几批到了岛上,而且很秘密。”慕容楚微眯着眼,“同时,最近进港的几艘货船上,货物中混有火油、硫磺等物。若说是正当生意,却又鬼鬼祟祟的。每船不多,连港口的官员都不会注意,更不用向官府呈报。但是加起来……量却不小。足够……”

“足够烧了东大角的货舱。”石中玉接口道,心头冷笑。

叶家说白了,是做进出口贸易的。整个熙海,或者说整个大燕对外贸易,就数叶家做得最好,铺展得最开。前些日子,叶明闻做了一单很大很大的大生意,如果做成,叶家今年的利润能上涨两成之多,而这次与海外诸国的交易货物全集中放在东大角货舱。

叶仲普被谁逼迫了吗?这种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损事也做。叶明闻固然会因为这件事大伤元气,成为消灭不了的污点,也许永远失去争夺家主的资格,但叶家也会伤筋动骨的。以她对叶仲普的了解来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种事,叶仲普不敢做。因为他太贪婪,他舍不得。懦夫,是断不了腕的。那么他这回这么狠,是金敬仕给压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