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喜滋滋地说道:“还不是老样子啊!多亏女婿让着她,要不然啊,她那性子还不知道会被人家休掉多少次呢!本来为娘打算着,要是她不容于婆家,为娘就让你爹养着她一辈子,没想到她嫁的人还不错。”

几年前小兰嫁给了父亲当初提拔过的一个门生。这门亲事除了小台和提出的父亲,全家都反对。后来不知怎的,小兰居然心甘情愿地嫁了,婚后生活竟出乎意料地美满。反而倒是小叶,一直都坚守在家里不肯出嫁。母亲说她非要招婿不可,我对此很是惊讶。

所以这回还是要问问:“……那,小叶她还是……”

母亲转喜为忧:“她还是不肯出嫁,你爹没工夫管,小台又管不了她……唉!”

我觉得这事需要问个究竟,弄清了源头才好解决:“那小叶这个主意到底是怎么来的呀?她一个女孩子好好的怎么会想到要招婿呢?又不是说嫁不出去。”

母亲叹道:“这个我听她讲过。她说啊,你弟弟这辈子都难说能娶妻了,既然这样,我们苏家就会绝后,不如由她来招婿进门,生个孩子也好继承香火。唉唉唉,多封建的思想!招婿为娘不反对,可是用这种理由招婿……真是!封建啊封建……”

“可是,她又是怎么得知小台一定就不会成亲的呢?小台又不像保成,保成他那是……反正小台很正常。小叶认定他不成亲,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了。”我拿出了保成的例子说事儿。这些年我也看出保成不成亲的原因了,不过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总要为皇室保存一点儿面子。

母亲怪异地看了我很久,直看得我心里发毛:“婧女,小台有多死心眼,你知道么?”

我点头道:“当然了,我可是从小把他看到大的,他的脾气有多倔,我怎么不知道!”

“这就对了。所以我们都认为他这辈子是不会娶妻啦!”

母亲说了这么一句,就转开了话题。

……不娶妻和性子倔有联系?难道小台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也像我一样受过情伤了?

“现在还有人上书要让你纳妃么?”一天,我抱着宛佑笑看向批折子的翔成。宛佑吃着手指好奇地盯紧翔成手里的朱笔。

这些年过去了,不用翔成说我也知道,其实每年都有好多大臣在明示暗示地想要为翔成的后宫添上几批美人。我还知道,每次翔成都婉转地拒绝了。但拒绝久了翔成也会来脾气。比如我怀着宛佑的那段时间,依然有一个不知趣的大臣上书大谈特谈封妃的事情,结果那时正逢翔成苦恼于我的怀孕症状过激,所以这位倒霉的四品大员就被怒气冲天的翔成给发配到后宫扫了十天的落叶。

“没有了。”翔成温柔地回望着我,“即使有,我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不管过去了多少年,不管我们已经有多老,每次我听到他说这样的话,我都会感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也许当初我嫁给他的时候他这么说,我没有任何感觉。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似乎每听一次就感动更甚上一次。

我微笑,抱着宛佑站在翔成身边,看向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木。树下,是安妍与小喜在一起玩耍的欢快笑声,她最近常去清泰殿那边与太后说话,逗得太后十分开心。树旁的月亮门外,敏彦与如意的身影慢慢地走近,这两个孩子都已经长高了,也都已经在各自的散发着独特的光芒。

敏彦和如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母后!”

翔成放下手中的朱笔,与我相视一笑。然后,我们慢慢地踱到了屋外,与儿女们共同享受着宁静安详而又幸福的午后时光。

——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不好的呢?

满足地看看身边的翔成,发现他也在深情地看着我。

是的,我很满足。

虽然我与翔成最初是凭借有些可笑的娃娃亲而走到了一起,也不存在如母亲所说的那种一见钟情的浪漫。可现在,我终于又相信了日久生情。

我与翔成,将携手一生。

翔成番外 上

嫡长子的身份注定了我一出生便是未来的国君,并且很小就被皇父遣往东宫。

据母后讲,我当时大约只有两岁多,也不是很懂事的样子。然而一直以来,太子住东宫是个惯例,即使我的出生令朝野惊喜连连,也逃不过这个惯例。所以,我在还没记事的时候就离开了母后,独自住在空荡荡的东宫。

四岁,皇父为我定下了一位太子妃,是苏家的女儿。虽然皇父表面上的意思很隐晦,可他无数次在私下对我说,那个苏家的女儿就是我将来要携手一生的女子。

彼时我刚刚认字,还不懂什么是“携手一生”。

皇父告诉我,这就像他和母后一样。

关于苏家,小时候的我常能听到皇父的咬牙切齿:“那个苏鬼!如果他在刑部老老实实地给朕呆着,早晚能当丞相!他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对,就只是一个女人!他他……他跑到礼部去做什么!这么一个喜欢兴风作浪的家伙去礼部能干什么?!”

如果母后在一旁,接下来就是她对皇父的一番温柔劝慰了。

我不是很明白皇父的意思。既然苏清是个喜欢“兴风作浪”的人,那还为什么要留着他?

稍长,二弟保成出生,我入泮宫学习。

没过多久,苏清就成了太傅,开始“收拾”我们这群皇子。自此,我才真正体会到皇父对他又恨又爱的心情:他是个人才,却偏偏要把一切锋芒都收敛起来。

这么一个人称“苏鬼”的张狂太傅,不知能教养出一位怎样的女儿……她能胜任太子妃,甚至是皇后一职吗?

我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梧桐”感到怀疑。我当时只想着自己需要的是一个得力助手,而非一般意义上的妻子,因而总是要从功利的一方面去考虑“苏梧桐”这个名字所具备的价值。

后来,我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苏梧桐”对我而言,根本从来都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名字。

如果说我这辈子有什么遗憾的地方,那一定就是没有像二弟一样好奇地去见识一下年幼的苏梧桐了。不过,二弟没有去成——苏家有苏太傅在,也不是那么好进去的。一个皇子,就算再怎么受宠,也没本事随便找个理由就能进出哪位大臣的家门,尤其这个大臣不是别人,还是连皇父都头疼的“苏鬼”。

其实二弟的这番好奇,并不是来自于我,而是来自他的伴读——容可。

容可从六七岁开始就跟着二弟当伴读,我和他虽是表兄弟,却私交不深。他与顾明不同,顾明似乎时时刻刻都处在一种紧张的警戒状态,而容可则时时刻刻都笑脸迎人——他年纪不大就懂得用笑去化解别人的防备。

就是这么一个孩子,天天兴奋地把苏家的女儿挂在嘴边:婧女有多调皮、婧女有多可爱……容可当时都是称呼她“婧女”,就是这个名字麻痹了我,让我以为容可一直在说的是苏清另外的女儿。最不应该的是,我没去求证这个“婧女”到底是谁。

说得多了,总会让人想去亲眼看看。还不到十岁的二弟实在是想去见一下这个女孩子,于是悄悄地换装出宫了,临走前还让容可帮他瞒着皇父和老师。而容可听了他要去苏府之后,似乎有些发愣。

哪知二弟气呼呼地跑回了泮宫。

“苏鬼老儿!竟然敢说什么皇子不得私自出宫,把我好一通教训!明明今天没有他的课,他怎么能知道我私自溜出泮宫了……”

我瞄了一眼容可,只见他听了二弟的话后,难看了半天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轻松的笑意。看来,他并不想让二弟与“他的”婧女相见。苏家的女儿,就这么吸引人?

从那后,容可就很少在泮宫里说任何关于婧女如何如何的话了。他是真的不希望有人再像二弟一样好奇地去见见那个“婧女”,想必不知不觉中已经喜欢上人家了。

我对此嗤之以鼻:感情这种东西,不要也罢。

又过了两三年。

某次二弟去过容府后怒气冲天地回来了,额头上竟然顶着一个红肿起来的大包。惊得他身边的宫女太监乱成一团,差点儿把母后都招来一探究竟。

从那时候开始,二弟就经常会恼怒不已地抱怨着“那女人没相貌没气质,真不知阿可怎么就喜欢了她呢”云云。听得久了,我也渐渐得知,容可喜欢的婧女惹着了他,似乎两人第一次见面就结下了不小的梁子。

我很了解二弟的脾气,这事儿恐怕不只是苏家女儿的错。二弟本来就对人家有偏见,再加上那个女孩子八成在某些方面惹毛了二弟,所以才会被二弟说得这么不好听。

“皇兄,你不知道,那个女人今天又拉着阿可出门去了!我去找阿可扑了个空!”

——二弟,其实皇兄觉得你与容可的关系太过密切,确实该有人插进去松散松散你们了。

“皇兄,那个女人真是可恶啊!居然暗示我打扰了她和阿可的相处!真是……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女人!”

——二弟,其实皇兄觉得你的确不该打扰他们之间的相处,那毕竟是容可自己做的选择。

“皇兄,那个女人根本就从来不把我皇子的身份看在眼里!她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你知道她今天说了什么吗?她……”

——二弟,其实皇兄觉得你不能以皇子的身份压制别人,而要用自己的魄力去威慑他们。

……

泮宫里,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敢像二弟这样对着我不断吐槽。

皇父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无奈之下,我和母后各自着手帮助皇父处理国事。皇父自己则乐得悠闲地在暖阁研究起了养生之道,甚至还架起了炉子炼药。母后叹息着说道:“翔成啊,就让你皇父怎么高兴怎么去吧!这个天下有咱们娘俩就可以了……”

“忙碌”从此就成为了我每天的必经的一课。有时候偶尔去一次泮宫看看二弟,听到的也还满是他的抱怨之声。不过,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很有意思。

我想我是有些被二弟口中的那个刁蛮女子吸引了。在宫里,我从未见过那种敢大声说出心里话的女人。母后一向是对外人威严、对我们亲切的,她身为这个国家拥有最高权力的女人,从来不曾失控过。皇父其他的大小妃子也不敢在我面前造次,两个妹妹见了我更是恨不得绕道而行。

如果……如果苏家嫁进宫的是那个婧女,会不会能给我未来枯燥无味的人生添加一些色彩呢?

我终于起了兴趣,派人去调查了一下这个苏家女子。当我得知所谓的“婧女”其实就是苏梧桐之后,震惊之余却产生了不该存在的渴望。

但是,她身为准太子妃居然还敢和其他男人在一起!我承认,我十分在意这个。

或许我该让苏梧桐认清自己的身份。

于是,我请皇父在苏梧桐即将到来的十五岁及笄礼上赐她“凤凰”一字。

可我还没来得及针对苏梧桐展开其他行动,就被容家的惊天案件给抓进了天昏地暗的调查当中。我没有直接参与解决这个案子,却知道容可的父亲容离涉嫌通敌叛国大罪,我对此并不很相信,但铁证如山。皇父一怒之下亲自处理了这件事。他下旨要满门抄斩容家上下。

一夕之间,人人自危。二弟的伴读也换成了苏台。

母后在皇父书房外苦苦哀求。我和二弟谁都没劝住她。母后就这样跪了整整一晚,才终于盼得皇父的一个点头。然后,宫里多了一位容嫔娘娘。

多么可笑!我一直以为,皇父是爱着母后的,所以才愿意相信母后,将江山都托付给她。他无法拿出唯一的心来对待母后,我有时候甚至都感觉得到,皇父很羡慕苏清的专情。他曾对我说过:“皇父的遗憾是没能让你母后得到她该得到的。所以皇父愿意把权力交给她,就当是补偿了……”

然而如今,他救了姨母,却忍不住自己要去招惹她。这件事让母后暗自伤心了很久,但她从没在我和二弟面前表现出来。在群臣面前,她还是那个坚强的辅政皇后。

看着母后强颜欢笑的面庞,我心寒了:感情果然不可靠!

在容家一案马上就要了结的前一天,二弟疯狂地找到了我,几乎要给我下跪的样子。他哀求着我:“皇兄,求求你!看在我们是亲兄弟的份上……求求你,救救阿可吧!他们家根本就没有罪!他们是被人冤枉的啊!连苏太傅都不相信,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皇父就轻易相信了小人谗言?!”

容家的案子,说实在的,我也有些想法。我觉得像顾家在其中动了手脚,顾家会陷害容家,我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不过在朝堂上,没有证据就不能乱讲,所以我的猜测也只能是放在肚子里的猜测。

可难道皇父将安平嫁给顾明,又让我娶了顾荏苒,仍不能把顾家的疑虑打消吗?顾家下定决心就非要誓死与苏家对抗了吧!在苏清已经退离权力中心的现在,顾家是不是还在为苏家将要出现太子妃而惊慌?我在想,容家案件可能是顾家给予苏家的一个警告,因为容离与苏清十分要好。

这就是朝政。大臣们,尤其是权臣们,永远遏制不住自己的野心。随时都可能出现因权力倾轧而受无妄之灾的家族。容家会不会就是一例?我不想深究,毕竟我还没能力去扳倒顾家。但是我相信,容家不会是最后一个牺牲品。

我看着眼前一脸坚毅的二弟,他真要保住容可?我缓缓地问道:“保成,你清楚后果吗?如果我们不成功……那么,我们都会受到牵连。”

他沉默了很久,还是点了头。

我派小德子去找来了一个死囚,顶替了容可。然后容可被二弟送到了某处。至于是哪里,我也没兴趣问。后来才知道,我当时就该问的——因为,他把容可送到了……苏家。

再后来的某天,我“不小心”从已成为孩子母亲的婧女那里听说,当初她还想要和容可私奔来着……

我很生气!

容可这家伙……胆大妄为!当初真不该救他的!

翔成番外 中

常年的忙于政事,使我根本就没空去考虑其他问题,母后也顾不得为我打点那些日常琐事。直到顾荏苒进宫,母后才惊讶地发现,原来我的东宫里没有一个女人。所以她做主为我添了几个侍妾,安在了西院里。

不过她们都当了摆设了。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忙,忙到刻意不想去见她们中的任何一个。浑身带着十步开外都能闻到的香气,脸上抹了一丈之中就能看清的浓妆,身子弱得三尺以内就会倒进我的怀里。她们与皇父的那些妃子有什么两样?

我有些焦急地期望着苏梧桐能早些进宫。听二弟的描述,她是个活泼天真又刁蛮任性的女孩子,我想我真是病了,还病得不轻——因为我居然认为这样的女子才是能让人接受的。而且,我并没有直接与她接触过,就已经对她产生了好感。

至于顾荏苒……我知道她和三弟的感情,所以从她坐着一乘小轿进宫后,我就没搭理过她。如果她能安分,我可以对他们之间的发生的一切事情视而不见。

当然,如果顾荏苒能怀孕,我也不会怎么样了她。不过是帮三弟养个孩子,何况我自己能不能有子嗣也还是个问题,说不定到时候三弟的孩子才是继承大统的那个。

容家一案过后,我听说苏梧桐过得并不好。我有些担忧,但更多的是气愤。将要和她成亲的不是容可,而是我,她怎么可以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伤心这么久!我忍不住派了人去悄悄探视,却不小心被她的父亲觉察。

隔天的早朝,我在苏清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几乎要抬不起头来。

苏太傅,真是不愧其“苏鬼”的名号,虽然他已经多年不再去管刑部的事情。

我可笑的嫉妒一天比一天强烈地撕咬着我的心。不过,每年的新年请安,她终于肯跟着苏清一起出席了。虽然那只是露个脸,仍能让我忐忑好几天。我突然之间觉得自己患得患失起来了:她今年有没有注意到我?她现在有没有忘掉容可?

我不认为自己比容可差到哪里去,那么我们之间差的大约就是认识的时间了。我安慰着自己,没关系,她只是还没从容可的阴影里走出来而已!等她能接受现实之后,不愁她爱不上我。毕竟……只让我一个人在揪心,我是不满意的。我不喜欢在任何情况下处在被动的一方,感情上更是如此。

所以我坚持着,非要等到她能彻底忘掉容可为止。我不知道自己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嫉妒抑或是不甘心?我自己也说不上来。也许我是有些害怕,怕她在揭开盖头后看向我的第一眼是“忿恨”。

直到某一天,我再次深夜赶着批示奏折,这才惊觉自己在她身上放了太多时间和精力。我简直难以置信,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控制不住地想要知道关于她的一切事情了?

我一边扪心自问是不是耽误了许多正事,一边强迫自己迅速将“苏梧桐”这三个字从我的脑海中拔除。我需要投身的是这个天下,而非儿女私情。

在我故意的无视下,也在母后纵容的默许下,凤凰从十五岁到二十岁的五年间,最多只能在新年请安时进宫一次,据说平时一直守在家中。

她真的不出门了么?

我又开始有些暗暗地嘀咕了:她怎么忽然变得如此安分?这与二弟对她的形容完全不符。

二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看他虽不情愿,却还是能暗中保护凤凰,于是稍稍放心。

其实很少有人能将探子安插进苏府,除非苏清是有心要让他们待在自己家里“探查”。因此我不担心在苏府里,她会遭到来自三弟的袭击。而在府外,自有我与二弟的人马。

三弟的行为在我看来十分好笑。他以为杀死苏家的女儿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么?或许他该再心狠手辣一些——直接把我处理掉不是更好?

不过我没有想到,就在我亲自去苏府与苏太傅商议婚礼过程的时候,苏太傅竟然敢把自己的女儿支到府外。他就不怕女儿被害?

看着苏太傅一脸平静并无担忧,我想他大概是知道什么了,所以才会这般镇定自若。我在心里默默地算了算,二弟的人应该会很快就得到消息,他们赶到城外之时,正逢阻止袭击的最佳机会。

我信得过二弟的本事,于是便按捺下了所有的情绪,同苏太傅周旋。过了一会儿,感觉到了有人在暗处偷偷看着这边。多年来养出的高度警惕与绝佳眼力,使我轻易就找出了偷窥的人。我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发现树叶掩映中,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时隐时现——是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一窃笑一冷漠,面善得很,乍一看过去简直就是两个穿上了女装又年轻了几十岁的苏太傅。

原来是凤凰的妹妹们。但我一贯没有笑脸相迎的经验,所以冷着脸特意拿眼看了看那个窃笑着的孩子。结果她好像有些被我吓到了,动静极大地从树上落下,然后一溜烟就跑远了。

只见苏太傅冷冷地一笑。我回头再看剩下的那个孩子,她倒是静静地又瞅了我们一眼,才没事人似的拍了拍衣摆,慢慢地爬下了树。

比起苏太傅的冷笑,我自认不是面相凶恶之人。那为什么一个被我吓走了,一个却没被苏太傅吓走?

……我很可怕么?

我有些介意,因为我实在不希望凤凰的妹妹跑到她那里去乱说一气。

又过了几日,我带人将聘礼送到了苏府,得知凤凰并没有受伤,只是稍微有些受惊,悬了许多个晚上的心终于归位。刚一松口气,我就愕然发现自己还是一直在关注着她,像是被套上了一道摆脱不了的咒语。

算了!我放弃心里的矛盾斗争。既然无法抗拒,那就接受这个现实吧!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女子,没什么大不了的,承认便是。更何况这个女子还将会是自己的妻——名正言顺。

大婚那天,我早早地就被小德子喊了起来。衣服从里到外的换了一遍,全都是新的,宫里张灯结彩,比过年都隆重。我无心理会这些,只想着该怎么应对我的新娘。

拜天地拜祖先。

凤凰有盖头,看不见外面如何。而我则端着张冷脸给所有胆敢造次的人看了一整天,意在警告他们不许乱来。

凤凰被送到新房后,二弟附在我身后乐呵呵地小声说道:“皇兄,谁敢招惹你们这一对夫妻啊!新郎官是监国太子,新娘子是苏鬼之女。看看吧,就连灌酒的都没有……”

我毫不留情地甩给他一个背影。

当初娶顾荏苒的时候,我好像也没这么不确定过。我在新房外的院子里踱了好久,却又自己回了东院的书房发呆。外面明明一片喧闹,但在我的书房里关上了门,也就只是隐隐听到一些笑声了。这正好能让我平复一下自己的心境。

直到小德子在门外喊了好几次后,我才慢慢地走出了书房。

不想让别人看到我可能会出现的窘态,所以我进屋就挥退了所有随侍在旁的人。看着那个笔直端正地坐在床沿的女子,我有些恍惚。她就是凤凰了?原来成亲后的感觉也不是我所设想的那样美好,其实只是多了个女人睡在身边吧……

我这么想着,拿起了秤杆挑开了她的盖头。凤凰上过妆的面容缓缓地露了出来,看似安静而又带着些许桀骜的神情令我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差点停止。她的样貌或许在别人看来不如顾荏苒,但我就是觉得她美丽无双。大红色的嫁衣穿在她身上,让我没来由地兴奋了一下:她是为了我才穿上了这身嫁衣的!

面对这样的凤凰,我需要努力让自己清醒,结果清醒过头了,冲口而出的一句话让我后悔了无数次:“……原来你就是那个让容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得到的苏梧桐……长得不过如此。”

我清楚地看见了凤凰眼中闪过的那道气愤的光芒。但她没有发火,而是愣了一小会儿,然后辩解了一番。

我根本就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只看着她的嘴唇张张合合。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凤凰已经越过我,走到桌边问我需不需要交杯酒了。

她好像总是在制造惊奇。但唯一让我有些不满的是,她并不像二弟说的那样飞扬跋扈,甚至连起码的反抗都表现得很温顺。她的言行与一般女子无异了,这让我很失望。

看她那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我都有些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我所知道的那个苏梧桐了。不过,当她喝完酒后说的那几句话,终于还是露出了她的本性。我心里轻松了不少,也开始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让严肃了的凤凰变脸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我寥寥几句就反败为胜,惹得她也红了脸。最可爱的是,她的脑袋里不知想了些什么,居然说了“务必请你留下”。

顺水推舟是我的强项,所以我笑着再逗了她一句,这才心满意足地更衣入睡。

新婚第二天,我醒来之后就看到凤凰神情迷糊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