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成揽过我,亦小声叹道:“我何尝不想给他机会。可他这个性子真该改改,怎么一被人唆使就动摇!周太妃这个人又是个……”

说到最后简直就是咬牙切齿。翔成一整面容,摆出了一张我十分之不习惯的脸来,沉着嗓音说道:“原成,朕会饶了你,封你为王,外送出宫。但你要记住,以后小心做人!至于如意……这不是你所能管的了。还有,朕尤其不希望再听到你有什么动作了,明白吗?”说完,他拂袖而去。

我怕这里动静太大惊了西院里的其他人,所以喊进了小忧,吩咐她找几个人看好原成,别让他有什么闪失。然后就连忙带着小喜跟上了不晓得有没有盛怒的翔成陛下。

呃,希望他没“盛怒”,要不我也会自身难保了。

只叹今晚这鬼抓得……郁闷。

寻常夫妻

我赶回景泰殿的时候,翔成已经倒在床上继续睡觉了。

和他一起生活了这些日子,我也稍微了解他的习惯。如果他有心思或者是生气了,一般都会辗转反侧、夜不成寐。像这般回来又马上入睡的行为,恰恰证明了他并没有太生气,只是一时怒火,消了便完。

我放下了悬着的心。

从东宫一路跑回景泰殿,即使是冬天,也能热出一身汗来。我卸去外衣,递给了外间战战兢兢地候着的小宫女,然后关紧了门——我准备要审讯当朝皇帝陛下。

今天是休沐日,翔成不用上朝,正好给了我时间,让我能拷问这个有话不常说的家伙。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想弄清楚,所以,必要的手段还是得有的。

我系好了宽大的衣袖和裙摆,一身“短打扮”爬上了床,酝酿好了情绪,伸手使劲摇晃着翔成:“别睡了!我知道你装的!哼,你根本就没有生气,快睁开眼!我还有话要问你呢!快睁眼,快睁眼!要不我就把你扔出宫门了!”

翔成被迫睁眼,怨怼地看着我:“别摇了,我都被你摇散架了……真是的,昨晚我就知道你要跑到东宫去抓鬼,一个晚上都没睡好。就想着今天不用早朝,能休息一下,你又来捣乱!”

我心里喜滋滋但面上不表现,继续摇他:“不许睡不许睡!我问你,顾荏苒的事儿上你为什么对原成这么大度?你一点儿都不在乎她啊?”

翔成一副不胜其扰的样子,转了个身,喃喃自语似的说道:“我要是在乎她,就不会这么大度了……婧女,你到底想问什么……你刚才在东宫不是说你累了,想回来休息的吗?怎么这会子又这么有精神了……不累了?”

我不知何来的喜上眉梢之感,压根就忘记了这个男人的阴险,只一心想着要问出个结果,于是说道:“不累了!呐,我猜的……你是不是没碰过西院侍妾?快起来……”

“真不累了?”翔成眼皮猛地掀开,眼中睡意全无,清亮得很,“很好,那我们来做些能让你‘劳累’的事情好了!”

一看他眼里翻滚着的熟悉的火焰,就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我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就要跳开,却忘了自己就在床铺里面——这导致了我还没来得及跑掉,就被他狠狠地堵上了嘴巴压住了身子。

一阵翻云覆雨过后,我掐着翔成腰上的肉,恨声说道:“你就会用这招敷衍我,小心时间久了我就不吃你这套了!”

翔成眼睛晶亮,看得我快要底气不足,才将头挪开,靠在了我的肩上,轻笑道:“我倒想试试你究竟撑到什么时候才能不吃我这套。”

我气不打一出来,本来都放开了的手再次掐了上去,并且这次是绝对使了大劲的。就听他抽气,整个人都沉了沉,压得我差点喘不上来。我改掐为拧,阴惨惨地问道:“说,你有没有这么对其他女人?”

翔成咧嘴笑个没完:“还号称从来不吃醋呢!看你这醋吃得多欢,今天在西院那边都没见到一个女人,你就醋成这样了,要是哪天见了她们,你回头还不把我压榨死算了?”

我撇嘴,松了手,“好重!走开啦!”

他居然越发起劲地压着我:“不走。”

我几乎想对他翻白眼以示鄙视,但还是决定用武力说话。所以我抬起膝盖把他从我身上顶了下去。

没想到他翻下去之后的第一句竟然是:“婧女,现在我终于觉得你已经愿意把所有的情绪都表露在我面前了。”

和这种人说话,你必须要有比他更厚的脸皮,否则只会输得一塌糊涂。

我硬着头皮无视掉他手口并用给我造成的影响,终于也厚颜无耻了一回:“是,我是暴露本来面目了。不过我警告你哦,既然你娶了我——嗯,看起来又是心甘情愿的……那你就得负责到底!怎么负责,你完全可以参照我家——对了,我告诉你,我家父亲大人才不是你上次和我吵架时说的那种人呢!总之,不许和其他女人乱来!你要是……要是……你要是出轨了,我就和你一样,反正我也不乏有人爱……”

翔成本来还微笑着听我说,可听到我后面的几句话,脸色变的非常奇异,最后则像是我在家里厨房见过的浸在了菜坛子里的酸菜一样皱巴巴又酸溜溜,呼气里都像喝进了陈年老醋似的冒着酸泡泡:“什么叫你‘也不乏有人爱’?”

我笑,得意的笑:“就是说,我也不是没人要的。如果你哪天看腻了我想把我休掉,我不会哭着喊着非缠着你不放,我自会拿着休书出宫快快乐乐找男人去!咱们好聚好散。”

翔成的脸终于像抹布一样扭曲了:“我承诺,在这里,我不是皇帝,你也不是皇后——我们只是最平常的夫妻。但是……不许给我提休书!不许和我好聚好散!不许……去找男人!听见了吗?”

他吼完,就再次覆在我身上,悍然闯入。

我“呀”了一声,竭力忍住所有呻吟,拼上了最后的理智,就当没听见他的话,挑衅地拨开了他凑过来的吻,命令道:“那啥……还有,我要生孩子——你不可以怀疑我不能生!我非要生好几个给你看看!”

勉强把这话说得有了些气势,却实在无力反抗他的进攻了。翔成如愿以偿地吻上了我,封着我的嘴,声音糯糯的让人心里也黏糊糊的:“如你所愿……那我们从现在开始吧……”

虽然是休沐日,翔成作为皇帝也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的。只不过他在这一天能有个赖床的机会罢了。一旦起床了,那成堆的公文也照样还是他一个人去批示。

我窝在床上,晌午才起来。身边没人——翔成已经去暖阁了。他要是不早些上工忙活,哼哼,大约今晚都不用吃饭了。不用照镜子我都能知道,我现在就是一小人得志的嘴脸。送走了那位“万人之上”,我自己在宫里就成了老大。不过我深刻怀疑,即使翔成在我宫里,也当不得老大。

翔成说过很多次,他不封妃。但那群老大臣们肯定会为了这事烦死他。至于忠良之臣们会用什么法子去聒噪他,就不在我管辖范围内了。我只要在宫里老实地呆着,继续当个“善妒媚主”的皇后就行。父亲大人嘛……嗯,按父亲大人的古怪性格,他可能会在某个角落面带微笑地念叨:生女当如此。

直到小喜进来问过我关于元宵节事宜的时候,我才愕然发现,原来年已经慢慢地走远,再过不到两三天就是元宵节了。元宵节啊,不知今年的元宵节有什么与往年不一样的地方。希望能出宫看花灯。不过,这个愿望要想实现可能很渺茫。

转念间我又想起了原成。自然地,就带出了如意。我算着自己有多久没去看看如意了,自责不已:这个孩子最无辜,偏偏还要承担君王之怨。我之前还不愿意照顾他,现在看来我真是不该。

翔成不会在我生下孩子之前把如意送还给他的亲生父亲了。哪怕就算是我生下了个男孩子,如意的身份也不能昭告天下。因为他代表着太子侧妃顾荏苒的不忠,会让天下人耻笑翔成——没人会想到翔成是为了自己弟弟的幸福,人们只会把他当成笑柄。

如意,可怜的孩子。他出生就没了母亲,接着被人当成了扫把星看待,现在又间接地失去了父亲。

我边想边往偏殿走,正巧芊娘抱着如意立在偏殿外的花园里,指着还没有花朵装点的花丛不知在对如意说什么。远远地就能看到如意笑得开心,两只小手挥舞拍打着。

“娘娘!”芊娘也看见了我,隔着老远就行礼。

我走近,却见那丛花是迎春,每一舒缓柔长的枝条上都已含了一串嫩黄的骨朵,一粒一粒镶嵌在那新绿上,煞是可爱。

“春天到了呢。”我感慨地说道。

芊娘笑道:“是呀,这天儿也暖和了,所以我就想着要带如意殿下出来散散心。”

如意笑开了一张胖嘟嘟的脸蛋,大眼儿弯弯,那神情活像顾荏苒被逗笑的时候。我一时心动,伸手把如意接了过来,抱在怀里细细地看着。可能是我头上的什么东西吸引了他,他很努力地在我怀里顿着小身子,探长了手去抓我的头发。

“啊,啊!”如意满嘴口水地“啊啊”着,不晓得在表达什么。我稍微低了低头,好让他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结果他只拿下了黏在我头顶的一小撮衣领上的绒毛,还像是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似的笑得开心,外加满嘴口水地“啊啊啊”之声。

芊娘笑着捏开了他手上的绒毛,大约是怕他直接给塞进嘴里,说道:“如意殿下这么早就愿意出声,是好事。等再过几个月,小殿下就会说话了呢!”

我惊奇地问道:“他才多大呀,就能说话了?”

芊娘呵呵地笑:“要是照小皇子现在这样好奇又愿意张口说话,六个月的时候就可以说一些简单的字了,等满了周岁,一定能说话啦!孩子就是这么可爱,什么时候走路,什么时候说话,什么时候会跑……等娘娘有了自己的孩子,也能享受这种乐趣。”

我想我现在绝对是用着一种惊叹的目光看着这个孩子。原来养大一个孩子有这么多的惊喜和乐趣。被芊娘这么一说,似乎我也有了亲自养大一个孩子的念头了。

又和芊娘聊了一会儿,如意就开始憋气要哭。芊娘忙说他可能想要吃东西了。我小心地放开了如意,让他回到芊娘怀中。谁知我刚一撒手,如意的哭声更大。

“还是娘娘更招小殿下喜欢。”

芊娘无意中开了一句玩笑,却在我的心田撒下了一颗种子。

晚上翔成回宫,我对他说:“你不是要把如意放在宫里养着吗?我想养他。”

翔成从一大堆文书中抬头,莫名地看着满脸坚定的我,问道:“如意不是已经归你养了吗?我要是没记错,景泰殿偏殿里住着的,可不就是如意?”

我没管他的话,只郑重地宣布:“我要亲自养他!”

“什么?亲自?”翔成终于肯从公文里拔出脑袋,正眼看我了,“你的意思是,你要把他带到前面来,自己抚养?”

我点头。

“不行!”翔成扔下手里的朱笔,甩开看了半天的折子,从书案边离开,来到我身旁,“你养着如意,是不是还要时时的抱着他哄他?那我怎么办?”

“什么你怎么办?”我奇怪于他为何会露出不满的神色,“我不过是要先养一个孩子试试,等我们有了孩子之后就有经验了不是?好啦好啦,我都决定了,只是通知你一声而已,不必这么大惊小怪的。”

翔成在屋里来回转悠了几圈,最后站在我身前,定定地看着我,嗓音诱惑地低哑着:“婧女,不要让一个外人来打扰我们好不好?”

我实在不明白他的逻辑,可也有些被他蛊惑了:“……你说,说什么,什么外人打扰啊!不是,我只是想把如意带在身边……这么可爱可怜的孩子……”

看翔成那样子,好像懒得跟我计较,直接把我拉到他腿上坐着了,“朕不许。好了,现在,你要做的是陪朕一起看奏折。把你脑子里那些漫无边际的东西全都清理清理吧!今晚还要帮你实现要生孩子的愿望呢!”

我真被他弄糊涂了:“等等……你说你为什么不愿意啊?以后我生了孩子不会养可怎么办?磕到碰到了怎么办?”

翔成头也不抬,“朕自会找最好的乳娘,你不用担心。至于养孩子啊,你还是免了吧!你只负责生就可以——哦不,生也不许生太多,多了太乱,嗯……两个是朕能忍受的极限。”

我气极:这个昏君!

正月十五

这天的傍晚,翔成忽然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了。

“诶?你不是要换朝服准备元宵宫宴了吗?”我一边同难穿的朝服斗争,一边歪头问着还没有换下便服的翔成。

翔成手里拿着两包东西,让小忧和小喜先退下了,接着他把那个鼓鼓的略大些的包往桌上一扔,说道:“换上这个,我们出宫去看花灯。”

我呆呆地重复着他的话:“出宫?”

“你不能带任何人。”翔成又补充了一句。

“那宫宴怎么办啊?我们不到能行?太后那边你没……”我被火烧到了似的一把将朝服甩飞在地上,开始兴奋,“你取消了宫宴?”

翔成没有回答我,只神秘地摇着手,示意我不要出声。然后他拉着我坐在了妆台前,为我摘下了所有皇后必戴的大小首饰。

我两手得了空,便打开那布包。抖开里面叠着的东西,原来是一件颜色与样式再平常不过的女装,我以前出门玩的时候常见到满大街的女子穿这种花布衣裙。裙子边放着的是一个小布包。我微微前倾一下,想拿出小包来看看是什么,翔成却在我身后轻道:“先别动。”

我老实地坐好。翔成又松开了小忧好不容易给我盘上的复杂宫髻,反反复复几次才终能挽成一个妇人常梳的团髻。

透过镜子看他那生疏的动作,我笑道:“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个?”

翔成对着镜子里的我看了半天,才满意了似的放下了搭在我双肩上的手,越过我拎起那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几件很不显眼却又别具一格的老银钗子。

“插哪里好看?”翔成并没有回答我,只是微笑着拈出一支细长的勾云花样的钗子,轻轻地抵在我发髻边,很认真地问道。

“哪里都好。”我任由他在我头上比划着,也任由那甜蜜的幸福感饱饱地涨在心间,忘了要问他到底费了多大劲才不被人笑话地学会了给女子梳头。

换了衣服出来,翔成竟比我还快,已经将绣着云龙纹的便服换成了一身白底灰边的长衫——对于普通百姓能穿的颜色来说,白色恐怕已经是最好看的了。我本来以为翔成习惯了明黄一类的鲜亮颜色,换了长衫会不协调,却不料他也能把白衣长衫的书卷气穿出七八分来。

“还是有些不大对劲啊……”我打量着这位布衣皇帝,凑过去,帮他把玉佩解了下来,“哪有穷书生带这么贵重玉佩的!”

“朕本来就不是穷书生。”翔成辩驳了一句,被我抬脸一瞪就收了声,由着我解了他的双龙玉佩。

“好啦。”我将玉佩随便一放,后退几步,又看了看他的装扮,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之后,笑着推他,“我们快点儿走吧!”

翔成牵了我的手,从后面不常有人经过的地方出了景泰殿。殿外小德子一见我们,便打开了一辆小马车的车门,同时还对翔成说道:“陛下,大家已经准备好了,都是乔装过了的,不会让人瞧出来……请一定在五更之前回来,明日还有早朝。”

翔成一笑,“小德子是不是觉得朕不带你出宫就委屈了?”

小德子低头:“奴才不敢。”

我有趣地看着小德子。他绝对不能出宫,因为他的长相和声音太容易暴露他的来历了。要是说翔成总会把长衫穿出帝王之气,这倒没什么大碍。可小德子就完全是什么衣服都盖不住自身独特身份,所以他轻易不能换装出宫。

随着车夫一声轻叱,马车开始前进。

“你到底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啊?”车厢里的我兴奋了好久,终于平静了下来,拉着翔成的衣袖问道。

“早就让小德子预备好了的,所以想什么时候出宫都可以。不过东西在我这里放着,省得你天天一门心思地要往外跑。”翔成淡淡地解释。

他似乎总能给我惊喜。不过……

“什么是我‘一门心思’要往外跑呀!看你收拾得这么熟练,绝对是老手,肯定比我出宫次数还多。哎,你快给我说说你出宫都是干什么去的!”我不服地点点他的胳膊,又想起了刚才他换衣服比我还快。

翔成又抿嘴不语了,只把我的手握住,眼睛盯着车窗外依稀可见的树枝。

不会是去猎艳的吧?我怀疑地看着他如雕琢过一般的侧脸,试探地问道:“长巷尽头的那家酒楼不错,我们要不要在那里吃宵夜?”

翔成回头看了看我,“那好吧,等你玩到饿了,我们就一起去那里尝尝居然还能让你记住的美食。”

看他这么较真的样子,我倒傻眼了。长巷,就是……咳咳,某些男人最爱去而已婚女人最厌恶的地方。那里没有让人垂涎三尺的美食,只有秀色可餐的美人。呃,怎么去吃东西?难道要让我说“你不要想着去吃宵夜了,那里的美人能代替宵夜让你吃个够”?

饶了我吧!我不擅长撒谎啊!

宫外比宫里热闹多了,这是毋庸置疑的。宫里再怎么热闹,也没有外面来的轻松自然,总是带着几分权力的气息在那罩着,让人想活泼也活泼不起来。

我和翔成在一处比较隐蔽的地方下了车,转过几条小巷子就到了繁华的主街道。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满街五彩缤纷的花灯。虽然每个花灯都挂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但红红的灯面展示着喜庆节日气氛的同时却又不损其宁静雅致,纷纷在月色轻盈的夜晚中闪着柔和的烛光,奇异地将热闹与静谧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翔成将我护在身边,慢慢融进了来往的人潮中。我不用转头也知道一直跟着我们身后紧绷着神经的人都是派来保护翔成的侍卫。他们的装扮没问题,但神情实在太严肃了,一眼望去就能看出他们是某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出门时带着的便装护卫。只是,我们身后跟的这群是御前侍卫高手,而非一般意义上的护卫——也不晓得会不会有人认出其中的差别。然而据我看,则实在是太明显了。

不管什么认出认不出的,我还是要好好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出宫机会。虽说不至于是千载难逢,但依翔成的种种说法,我觉得我以后要想出宫,绝对是难上加难。所以说机会难得嘛!

要说到在京城大街小巷转悠,翔成肯定不如我熟悉地形。明着是翔成揽着我不被人撞到挤到,其实是我拖着他到处乱跑。那群奉命而来的侍卫现在一定恨死我了,因为我总是喜欢朝着人多的地方凑,偏巧那种地方最不好展开保护。

每年的元宵节我都会出府游玩,每年的元宵节也没有什么翻新。所以,对于已经看了这么多年花灯的我来说,出宫看花灯并不是最重要的,重点落在能“出宫”这一放松情绪的行为上。

拉着翔成跑了有好几条街,把我所能记起来的比较繁华的街道都走了一遍也买了一遍后,我终于满足了。于是指着不远处的酒楼,对翔成说道:“我们去那边坐坐。”

翔成宠溺地为我捋上了一缕散下的头发,“你累了?那我们过去休息一下也好。”

我转身把买的一个小灯笼塞进翔成的手里,身边站着的那几个不得不现身出来帮伟大的皇帝陛下拿东西的侍卫就再次行动了。只见他们冷冰冰的脸上不协调地露出了惶恐的神色,个个都忙着把满手捧着的大包小包合并在一起,同时伸手过来要接翔成刚从我手上接过的这个灯笼。

灯笼也很抢手嘛!我欣慰地看着那些侍卫争着抢这灯笼,想着从刚才开始,凡是经过翔成之手的都会变得十分之珍贵。每个人像害怕翔成尊贵的手会刮伤了似的拼命不让他拿任何东西。这与我拼命往他手里塞东西的行径大为不同。

皇帝就是与众不同,连个东西都不能帮着妻子拿。实在不好,这实在不好。要是让母亲大人知道了,肯定是一句话:这个男人不合格。

但我觉得呢,其实并不该局限于只让丈夫拿着妻子买的东西。要是丈夫有能力让别人代为劳动,岂不更好?

逛了这大半夜,我也确实有些累了,劲头不减不代表着我还有体力。所以当我一下子坐在酒楼二楼的桌边时,就完全丧失了继续游玩的兴致,反倒想就这么坐在酒楼里,直到回去之前都这么坐着休息。

“我们真不用回去了?宫宴真不需要我们露脸了?”我几乎是用趴的赖在椅子上,幸而这里是小单间,不用担心别人会看到我现在这种不端庄的姿势。

翔成扶正了我,让我靠在了他怀里,笑道:“你终于玩够了……宫宴么,今年母后说没意思,就省去了宫宴,让大家各自在家里过节了。”

我一愣,接着掐他,“你都没告诉我!”

翔成笑着躲开了我的手,却没放开环着我的胳膊,说道:“我以为母后已经派人告诉你了呢!母后也是今天白天才决定的,临时派了人去挨个通知了他们。谁知道你身为皇后还不清楚宫里的事情!”

“……你这是说我不称职?”我学他的样子眯了眼,趁其不备再次袭击,一次便得了手,顺利地掐中他腰上的肉。

反正那群侍卫也在外面守着,这里除了我和他就没了第三个人,不怕被人看见我在干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业。

敲门声响起。门外小二的声音传了进来:“客官,您二位要的点心茶水到了。”

我挣开翔成,坐好了,沉着嗓子说道:“进来吧。”

小二摆好东西就下去了,此时一个侍卫闪进,一一试过了茶水点心,又仔细地检查过了碗筷,这才恭敬地对翔成点了点头,退下。

我颇有兴趣地看着他忙碌,末了等他再次退到了门外,才说道:“跟你一起出来就是这么麻烦?呵呵,想我以前出府的时候,都不用这样的。”

翔成为我斟了一杯茶,笑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我正要说些什么来打击他的“过分小心”,就听见窗外的楼下传来了保成的声音:“阿可,你怎么又选这家酒楼?天天都来,你不腻么?”

保成和容可?他们两个男人也一起出来看花灯?尽管我和保成仍然没有共同语言,但容可也在,就好多了。正好我还想问问他的病情如何了呢!

想到这里,我露出了笑容,对翔成说:“听见了没?保成和容大人在外面,我们请他们上来,如何?”

然后我看见对面的翔成脸有些发黑。

“……也好……”这是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