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意志坚定,能打破的心防也就一个情字,还不是对花爽之情,而是惜己之情。”令狐约判断,“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看紧了别叫她寻了短见就是。”

顾侍卫眉头紧锁:“殿下那边不知情形如何?”

令狐约沉色道:“逃,估计还成。打,死路一条。”

顾侍卫略带钦佩地道:“令狐大人,立秋大哥那般的身手,却甘当管家,真叫我感慨!”

令狐约叹道:“称你声小顾吧,小顾,这是个武圣泛滥的时代。”

闻所未闻的话语,令顾侍卫等人一惊。能成为武圣,几乎是武者一生的追求。以铁砂掌洪甫仁来说,他距离武圣一步之差,公认为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世间铁砂掌这样的修为的武者不多,武圣就更稀少,而令狐约却说武圣泛滥,顾侍卫又寻不出驳词,眼门前他就见着了两位。

“武之不武,圣徒有虚名。真正的高手,根本不屑所谓的武圣称谓。”

顾侍卫还想问下去,令狐约却不说了。

***

西日玄浩施展身法,越跑越快。今天是他有生以来最狼狈的日子,狼狈不在于他不得不逃跑,而在于他竟是仰仗了浑球的出击,才有机会跑路。他固然勇武,也不是傻子,逃跑也不可耻,可耻的是他居然心生抛弃浑球的念头。人在极度气愤的时候往往潜力爆发,西日玄浩的身法从来没这么快过,逐雨追风时跃时纵,不久后竟抛开了追敌,可他并不停步,甚至连缓一下都不带,依然横冲直撞。令狐团圆几次想开口叫他放下她,她自个跑,但他一会愤恨一会狠辣的神情,止住了她的口。细雨蒙蒙,灌木野草擦过两人,西日玄浩一脚踏过一处泥坡,哪里知道前方竟是一个小山坳。他前不着地,后不落脚,来不及飞渡山坳,就带着少女往下坠去。落下三丈后,他曲腿卸了坠力,这才踏上了实地。

令狐团圆借势从他怀中跳出,疑惑了一下。恶人不缺头脑,怎么会带她跌落山坳?可她很快就转而担忧起立秋来。

少女抬头望山坡,冷静下来的西日玄浩道:“先想着自个的处境吧!我落他们手里大不了一死,你就惨了!少不得被先奸后杀!”

令狐团圆白他一眼:“接下去我们去哪?被你这么一跑,我不认方向了!”

西日玄浩径自往前走,少女连忙跟上。

“只要走到蛮申江,沿江东进即可!”西日玄浩越走越快,少女勉力缀上。两人走了不多时,甩开了立秋的黑衣武圣却是飞过山坳,而在黑衣武圣身后,跟着的是持刀者。

西日玄浩几次想甩了少女,自从香江浑球撞来,他就一直走霉运,可他又几次暂缓身法,让少女不至于跟丢。南越之行似有根无形的绳索,悄然的将他与两大氏族绑在了一起。仔细想来,粱王断定若非潘与令狐的两家介入,桐山城州府就是他的葬身之地。粱王还想通了,为何对方拥有武圣,却未乘他南下之时动手。他若死在杲南境内,秦王一生都休想染指皇位。

令狐团圆气喘吁吁地跟着,她激战之后气劲更弱,身法还不及往常的一半,只憋着一口恶气往前撵。她一边跑一边恨,她的武力还是不够,她的气力还是太弱,她需要更强的武力,更强的手脚。细雨扑面,少女尝到了雨水的滋味,带着一股潮味,又清新冰凉。

两人一路跑,山路渐高,直到山崖尽头,山崖下是汹涌澎湃的蛮申江,江水滚滚东流,水面上不时翻腾涌现出残木。

无路可走并没有使西日玄浩心凉,他冷冷道:“我们爬下去,沿江往东!”少女也不惧,爬就爬。当下,两人翻下崖壁,各凭指爪往下攀爬。

崖壁上半段多是岩石,下半段则苔藓遍生。西日玄浩看明崖底无路,惟有滚滚蛮申江水,便领着少女向东攀爬。少女攀着攀着,十指愈发滑腻,再见粱王一脸嫌恶,便知他比她更难忍受。

“跟上,或者滚下去!”

少女恨恨道:“爬好你自己的!”

两人往东爬了不远,突然同时心生警惕。少女奋力往粱王靠拢,粱王却停了攀爬,扭头往后方望去。

黑衣武圣伫立在遥远的山头,用目光锁定了两人。原来他跑过了头,跑到了两人后方的一处山崖。以他武圣的修为,要越过数百丈的距离不难,麻烦的是曲折的江边石壁,当中还断开一处山壁。

令狐团圆挨近西日玄浩,一手握住了细水。软剑的属性服帖,不运气劲就是一条衣带。

“不要看!”少女喝道。

西日玄浩却伸臂夺过她的剑,一脚抬撞她腹部。令狐团圆不防,被他踢了下去。她气急之下,一手插入石壁,硬生生止住落势。“卑鄙!”两字刚脱口,少女就惊闻身后的破空之声。

一道寒光穿云裂石眩目震耳,纵贯百丈江面,直击粱王胸膛。粱王奋力一挥细水,却斩不断来光。“哐”一声巨响,少女定睛方知那道寒光不是箭,而是她苦战过的长刀。长刀来势凶猛,细水非但没能斩断,反而被荡开。长刀势头一歪,钉入了粱王左肩后,刀柄犹在摇曳。

粱王紧抓山壁的左手失力,顿时跌落。少女猛地一捞,没接住他,只抓到了一条腿。可粱王的坠力太大,少女手上的气力不够,顺着他的腿,最后才捉稳了他的脚踝。

西日玄浩左肩一片血红,长刀竟是穿透身躯。他的长发倒垂,整个人倒悬,伤处血流不止。在这样的险恶关头,他居然萌生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死都不跟这浑球一堆!

“放开!”

令狐团圆何尝喜欢和他一块死?她一手插在石壁,手背指头皆破,悬乎的硬撑着两人的重量。

“你以为我不想放?”

“那还不撒手?”

“我要看准了丢,没准丢好了,我下去还有个垫脚的!”

“你!”西日玄浩气血逆流。

远处山崖上,黑衣武圣屏息观望,而曾与少女一战的刀客正在四处寻觅能投掷的物件。突然,黑衣武圣厉声道:“我们走!”他也不多言,带着刀客就匆忙下山。

西日玄浩不动还好,他一摇动身躯,令狐团圆就再也抓不住石壁。两人一同跌落,西日玄浩双目一合,死都不想见她一副英勇的模样。令狐团圆瞪圆双目,这恶人到死都这副臭德行!

蛮申江水就在眼下奔腾,她死死地抓着他不放。居然和他生死与共,不,她不要!

江风呼啸,忽一阵阴风袭来。令狐团圆只觉身子一轻,耳畔悠悠传来一个声音:“很好,大难临头,死不放手!颇有你娘的风范!”

西日玄浩猛地睁开眼。万福一手提着一人,轻松地足点山壁,三下五除二就带着两人回到了崖上。

1不分上下

更新时间2010-2-7 3:39:55字数:2863

 第三卷御宇多年求不得

1不分上下

万福先放稳了粱王,再放开少女。“哎哟,殿下,对不住了,老奴来晚一步,平白叫殿下挨了记冷枪。”

粱王“哼”了一声。万福出手轻快,只下一道禁忌,便封了粱王左边身子的血脉,随后他两指一掐长刀刀刃,令狐团圆便觉眼前一片模糊,等她眼目清明了,那长刀已拔离了粱王肩头。粱王的伤处连血都未及喷出,就被万福抵掌按住。

西日玄浩薄唇一抿,脸色瞬间发白。再快的拔刀,当时不痛,过后都巨痛。他压着嗓子问:“公公,你能从这刀上看出什么文章?”

万福的手掌离他肩膀,血不流却留下了一个血洞。他从长刀刀尖一溜手摸到刀柄,令狐团圆顺着他手的动作,看明了刀身上有个豁口,而细小的缺口不计其数。长刀颤了一下,倏忽分裂成几十截,噼里啪啦地跌到地上。

“这刀哪有古怪?老奴瞅着就是把破刀!”万福盯着西日玄浩手握的细水,柔声道,“殿下手中的才是宝贝!这把软剑没能砍断刀子,也在刀身上留了一个口。若是殿下修为再上一层,这刀当时就断了。依老奴判断,这使刀的人真正使的应该是剑。他怕剑法被人识破,不知找哪个铁铺打了这么把怪刀!”

粱王问刀不过是个由头,他真正想问的是,对方究竟是否是秦王的手下,万福又为何恰时赶到?

万福仿佛读懂了他的问语,接着道:“都怪老奴不好,陛下命老奴暗中保护殿下,可老奴难得出一次宫,难得能替陛下瞧瞧咱大杲的锦绣河山,老奴一时间放情丘壑,沉醉于江山如画风景多娇,啊…真好看呐!”

“公公来得正是时候!若非公公搭救,本王少不得走趟水府!”粱王憋气道。

“那是殿下的福运!老奴爱东游西荡,人虽不老,记性可不好,前几日就跑错地了,竟然跑到了铠南。幸而老奴知耻后勇,可着劲的往回赶,这不,终于捞回了殿下,还捞一得二!”

令狐团圆见万福话里有话的调侃了粱王,粱王却得好言好语,她心下痛快,恶人自有恶人磨!其实她哪里知晓,万福在诸王面前,从来都是这样说话,粱王常年居住在盛京,早就习惯了他的性情。调笑的万福比起阴冷的万福,诸王更愿意接近前者。调笑的时候,万福就是一位得宠的宦官,可当他阴冷的时候,却是杲中第一高手。

粱王的脸色愈加苍白,少女勉力撑住眼皮,她的体力早就透支,而此刻强援到来,强提的一口气便松懈了。乘着粱王套词万福,少女上前夺回了细水,束在腰上。粱王蹙眉,万福转而对少女笑吟吟地道:“我就寻思,这宝贝从未见过,敢情是令狐小姐的啊!不知令狐家还藏着什么宝贝,一并叫我开开眼?”

少女疲倦地道:“公公,借只手来!”

万福好奇地递她一手,少女未接,反而示意他坐下。万福素有洁癖,他提着两人上崖,也未沾染上两人身上的泥污。此刻雨倒是停了,但崖上泥泞,叫他如何坐得下来。

见万福迟疑,少女毫不讲究地坐到了地上。万福无奈,令狐家的小祖宗他也知道一些底细,只好一甩衣摆,就地而坐。

令狐团圆一把拉过他的胳膊,头一偏,靠他肩上阖眼就睡。“我累了,劳烦公公照应则个!”万福的面容立僵。

粱王伫立一旁俯视两人,毫无征兆的突地就倒了下来,原来他也到了强弩之末。万福心道一声苦,另一手发力,揽粱王在另一肩。他抬头望天,微黄的面肤终于显露出一份沉重。令狐约究竟在想什么?他若是他,决计不敢如此大胆。他肩上的两人别人不知干系,令狐约难道不知道吗?还是令狐约看透了陛下舍不得粱王遇险?失了一身大好修为的狐狸,脑袋却更好使了!

***

蛮申江南岸,隶属桐山城州府的南江口,花野所部的驻军营里,白面微须的花参军正在分发军令。江口险情已过,可诡异的是派往州府的军士无一返回,更不见州府遣人。花野打算留小股军士继续守坝巡边,他自个则率主力部队回桐山城。

“大人,大人,营里来了个不讲理的,霸了医养篷说是他自个治伤不许我们搭手!您快去看看,兄弟们都不是他对手,一个个的被踢了出来!”军医忿忿来报。

花野觉着奇怪。这次水祸虽为十年间之最,却也是他防治的最好一回,南江口附近的居民无一伤亡,只有几名军士筑坝时受了轻伤。受轻伤的军士不肯进医养篷,医养篷至今都是空的,怎么会出现伤者?

花野率人进了医养篷,还未看清里间状况,迎面就是一股阴风将他及军士推了出去。

“都说几次了?不要来打搅我!”万福没好气地道。榻上的两人,一个尊贵一个金贵,岂容那些污手触摸浊目窥色!若非他素来身边不备伤药,这会也不会跑到桐西花野的营地来找药。

万福撕开粱王的衣襟,倒伤药就跟撒胡椒似的,撒完男的再撒女的。粱王肩头黄了,跟着手也黄了,少女的双手最后也敷上了一层黄粉。

“我乃桐山所属参军花野,敢问阁下何人?里面救治的伤者何人?”

万福遮盖上粱王的肩伤,阴柔地道:“你就是花参军?好,你一个人进来,别人再进来我就不客气了!”

“大人别去!”军士着急。

“不妨!他来我营地是为救人!”花野不顾手下反对,径自走入篷中。但见一人背对,一男一女并肩仰卧榻上,背对之人显然就是以气劲推人的高手,看似有些年纪,而看清榻上两人的容貌后,花野心下便明白了几分。这一对年轻男女估摸来头不小,即便昏睡都难掩贵胄之气。

“你这儿还有更好的伤药没?”

花野答:“没了,伤药尽数在此。”

“那你命人准备小米粥,热汤热水,这小地方,只能暂且将就了!”

花野一怔,他颇有阅历,万福的语气乃习惯上位的颐指气使。

“去吧,听我话不会错,不听我话的现在都已是死人。”万福转过身,哪里还有一分与粱王调侃的神情。花野只觉被一柄利剑穿心而过,额上冷汗骤下。他勉强转身,又被万福叫住:“你留下,叫手下去办,我还有话问你!”

花野依言嘱人去办后,慢慢地转回身,万福已端坐榻前,神色稍缓。花野看明他的容貌后,心下又是一惊。貌不惊人,惊人的是那气势,在花野所见的众人之中,即便王氏族长都没这气势。

万福阴笑一声后,说起了正事。“花参军,我是头一次到桐西,早听说桐西每年都吃紧,可我却见你干得不坏。蛮申江水今年甚猛,你管治的南岸却伤亡最小,这是你的功绩。”

“阁下过奖,花野只是尽本分。”

“说过了好的,就要提坏的。”万福冷冷道,“光靠桐山城带出的一千军士,你能干出如此业绩吗?”

花野惊骇。这时候粱王忽地一翻身,一条腿搭到了少女腿上,少女吃重,喉间逸出一声,拔出腿来也翻身,却是反压一腿到粱王身上。

万福的表情再次僵硬,他不用回头只听动静,也知道两位小祖宗不叫人安生。

僵了片刻,万福柔柔道:“你是忠是逆,我看得分明。只是你傻你痴,我看得气恼。王氏设计于你,你就一头扎了下去,还算你明白事理,只叛了小头不叛大头。我且问你一句,如今知州已死,州府被困,你该当如何?”

花野震惊,清泪流下。“我大哥死了?”

“那人气运已尽,所以死了。至于你,信我则生,不信则亡。”万福忽然笑了,他笑若夏花之艳,一个笑容就生生的改了平凡面貌,却更叫人胆寒。

“但凭大人吩咐!”花野扑通跪倒在地,他并非蠢材,万福能说出王氏谋他,又知州府诸事,来头必大。

万福微笑道:“你替陛下把桐山的逆党贼子消除殆尽,我万福就许你一条活路!”

听闻万福之名,花野再不彷徨,事关紧要,他叩首后即告辞,率领早已整装待发的大部队,往州府而去。

花野出了医养篷后,万福阴柔地道:“殿下呐,令狐小姐啊,你们分出哪条腿上哪条腿下了吗?”

粱王“哼”一声,不用他推开,少女已收腿。

2万福禁语

更新时间2010-2-8 6:20:29字数:2565

 2万福禁语

令狐团圆翻身而起,举着一双手问:“公公别说腿,说说手呗,陛下的手如若受伤,公公也这般处置?”

万福早知撒“胡椒面”的时候,两人就醒了。既然两人想装,他就奉陪了一把,当那四手四只鸡翅,裹满面粉好进油锅。看着那一双黄灿灿的手,万福心情舒畅地道:“令狐小姐啊,公公我早就跟你说过,咱们呐还会再见,但公公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见着了。你看公公对你多照应,这女人呐漂亮不漂亮,不先看脸蛋,得先看手。要长了一对鸡爪子,再怎么搔首弄姿都白搭!经过公公这么一处置,令狐小姐啊,你就算是对鸡爪子,都能变一双凤凰玉翅!”

一旁的西日玄浩鼻翼微微抽动,却没有吭声。

令狐团圆放下了手,她躺着的时候就合计过了,既然万福也认识她娘,她就得设计套他的词。优渥公子曾言,这人与人的“勾搭”,得有来有往。你乐过对方了,也该让对方乐乐你,互相通气后才能“臭”味相投。果然她一举手,万福就乐了。不过这仅仅是开场,万福能成为雍帝的第一宠官,什么阵势没见过?令狐团圆心底清楚,奉承那是万万行不通的,一来太假二来她也不会,而万福的两耳恐怕早就长满了奉承的茧子。

从哪里下嘴呢?令狐团圆没经验,她回头看了一眼平躺着一动不动的西日玄浩。他面色苍白,薄唇暗淡成一条灰线。这恶人再可恶,终归也有好的地方。崖壁上他若不撞开她,此刻白脸躺着不动的就是她了,而那把长刀贯穿的就是她的身躯。

转回头,有了主意的少女,眼眸闪闪地盯上了万福。“公公,前头我没听明白你与花参军的话,恕我愚钝,公公给说个一二,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万福与花野的一番说词是说给粱王听,好叫粱王明白,真正意图不轨的乃杲南王氏。而花野是个能耐人物,要了杲南的私兵,却不听命于王氏。桐西关卡山谷上,那些木石就是王氏防他杀回马枪的。万福要他铲除逆党,他二话不说立刻叩首而去,若非心如明镜,如何会这般决断?实际上,也就他最清楚,哪些军士是杲南的逆党,哪些地方是逆党的阵营。

万福点了几句后,少女又替粱王问上了。“公公,那武圣什么来头?”

万福沉思片刻,投粱王一眼后,柔声道:“别说公公不帮你,若要分辨对方身份,你得先把那个使破刀的刀路演给公公看。”

令狐团圆当即取出细水,在医养篷里走起剑来。她的记性极好,强记梨迦穆对战万福的剑路还只靠旁观,此刻演绎亲身经历的刀路,几乎照搬了一个全。

万福凝神细看,看得却不是细水,而是那舞剑的少女。黑衣武圣和刀客的来头他实际知道,可现在还不是收拾他们的时候,反而眼前的少女,才相关他此行的两桩大事之一。

粱王不知何时候睁开了眼,倚在榻上冷眼瞧着。刚才他将腿压到她身上时,就做出了一个决定。若还有下次,他决不会撞开她,而只会拿她作挡箭牌。但是没有下一次,他西日玄浩不能连一个十六岁的少女都敌不过!大杲以武为尊,他身为皇族,岂能一辈子仗人庇护?崖壁上的那一刀,权当了结了他与浑球的恩怨。

细水连抖五朵剑花,剑花集成一道银色弧度,在万福眼前戛然而止。少女正色道:“我就是被这最后一招,打得连退十几步!”

万福道:“那是你气劲不足,化解不了。你既是他的弟子,这天底下就没有别的剑法能在剑技上击败你!那人使的是嵩山派的剑法,嵩山剑法也算武林里数一数二的,若你的气劲与他持平,嵩山剑法就仅是你五合之敌!”

“嵩山派的人?”

万福点头,阴声道:“嵩山派自从迁移到杲南,就一代不如一代了。现下竟敢行刺粱王,灭派指日可待!”

少女知道,此刻问他武圣是否出自嵩山,没了意味。万福既说嵩山派将灭,那就是铁板钉钉。何况重要的不在武圣身上,而在背后的主使。无论粱王还是万福,都始终不提“秦王”二字,这其中的顾忌不言而喻。

她望着万福,再次感到自己拙口钝腮。这“勾搭”人果然是门大学问,比习武更难。得先熟谙对方性情,才能勾搭。可万福时而调侃时而阴森,性子变化无常,如同他的身份一样,既是当红宦官,又是顶尖高手,要她当他是公公呢还是高手?而最关键的是,他是师傅的故交还是敌人?

一直沉默的粱王突然发问:“她师傅是什么人?”那日潘家水榭,梨迦穆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万福轻叹一声:“殿下,他是你的皇叔!”

令狐团圆一惊,终于从万福口中证实了梨迦穆的身份。西日玄浩默然,他觉着似曾相识原来如此,只有西日皇族的男人才能那般皎月淸贵。

万福的下面一段话更叫两人屏息:“西日迦穆,他是你父皇的异母幼弟,而他的母妃就是梨妃,早年间大杲最美丽的女子。自古红颜多薄命,梨妃死的时候只有二十二岁,穆王爷因此生性冷僻。他继承了梨妃绝世的容貌,但容貌却给他带来了无休止的烦扰。殿下,你自小受陛下宠爱,母妃疼爱,可谓天之骄子,所以你无法想象穆王爷是如何度过他的童年和少年。老奴只说一件事,当年浏王意图猥亵穆王,被年仅九岁的穆王一剑刺了个透心凉。西日迦穆呐,那是老奴除了陛下之外,最尊敬的人。若非他的年纪差老奴一大截,这杲中第一高手就非他莫属!于武道上,他是老奴见过的天分最高的人。”

万福转了厉声道,“此乃禁中语!你们只要记得,那人是你们一个的授业之师,一个的前辈高人!”

令狐团圆当即点头,西日玄浩又默。

营地厨子送来了米粥热水。三人各吃,三般心思。少女没问到娘亲,粱王不知黑衣武圣身份,万福则在思虑,梨迦穆被他打了一通,还会北上吗?

桐西的吃食粗陋,令狐团圆养刁的嘴抿了几下,却见粱王用得面不改色,她便勉强咽了下去。

见她情形的万福柔声道:“令狐小姐啊,看来你父亲确实疼爱你,没叫你受过穷吃过苦!这也没什么不好,不过听公公一句劝,你得多吃点苦头,这样日后才能大出息!”

令狐团圆一怔,她没摸到万福的秉性,却被万福看透了自个。再见粱王又盛了碗,埋头还吃,她突然明了,同样从小骄宠,粱王实则比她更能忍。

“多谢公公提点!”少女埋下了头。

她努力地吃干净了一碗粗粥后,万福微笑的对她道:“好孩子,公公就破例再说一段禁中语!”

少女立刻放下了筷子,安静的聆听。

“公公知道,那人是断不会与你说一丁半点你娘的事,但公公可不是那人!”万福带着一抹古怪的笑容,道,“你娘呐,是公公我至今没看明白的人。不过她有一点是公公最欣赏的!”

“是什么?”

“那就是和公公我一样咯!”万福又开始调侃,“你娘和公公我好生相像,我们都是其貌不扬,放在人堆里就找不着的人,可一笑起来,你娘就是绝代佳人,公公我就风华冠绝盛京!”

令狐团圆觉着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什么禁中再语?万福既狡猾又臭屁!

“唉!你还太小,不懂欣赏公公!”

3手印初显

更新时间2010-2-9 6:30:11字数:3087

 3手印初显

无缺在州府的墙郭下巡视,他发现墙外的武者数目飞速减少。他修匿气之术时久日长,修为在他之下的武者,三丈距离内都逃不过他的探测。

来敌退却是一件好事,但无缺却更加忧虑。此消彼长,桐山城压力小了,即意味着粱王那里的压力倍增。

无缺回到关押王氏的小房前。其实最早确定王氏不对劲的并非团圆,亦非粱王,而是无缺。当王氏携丫鬟来侧厅照料沉睡的团圆时,无缺与她对了一眼。优渥公子的眼力虽然没有万福老道,可优渥却是一位翩翩美少年,王氏对他流露出了些微的羡慕。这些微的羡慕,即令无缺察觉出王氏的不妥。

王氏不具武功,所以无缺只是留意而未言说,一直等到王氏自个跑来对粱王说了,无缺也不用说了,他带着团圆看了王氏的一笑。

无缺再次伫立于小房间窗外,面朝北方。雨停而未见彩虹,难道要人自个在心里架一道彩虹吗?他的嘴角勾起一缕极淡的嘲笑,此地乃山城桐山,而不是他的家乡望舒。

他就带着那样的笑容,突然闯入了身后的小房间,截住了行刺王氏的剑客。那剑客乘顾侍卫带人出州府查看,州府里守备短暂空虚,无视小房间外伫立的无缺,从另一扇窗悄然潜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