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岁自幼就一起长大,可性子却截然不同,一个跳脱,一个精干。说来奇怪,两个性情迥异的人却极投缘。令狐无缺以族长嫡子的尊贵身份,从来都是仆从扈拥,人前人后的,但他却惟独对令狐团圆屈尊降贵,时常亲自来照料她。

令狐团圆没有伺候的丫头,别院里也没人关注她饿着冷着,这些年基本都是令狐无缺在照顾,就算他抽不出空过来别院也会遣人来照应。起先,令狐约和戚夫人还不放心,才多大的儿子,就照顾妹妹了,但时日长了,令狐无缺周密的行事不仅让他们放下了心,更让他们欣慰。这才是出众的令狐儿郎。

将物件一一摆放好,令狐无缺平静地道:“你准备一封离家出走的书信吧!”

令狐团圆险些喷水到自己脚上:“什么?”

令狐无缺轻飘飘地道:“家里的事情,我会摆平。”

“你在说什么?”

令狐无缺洒然坐下,悠悠道:“不就是不想嫁人吗?”

令狐团圆转过身,一块热毛巾扑上她面颊,她就势接过,抹抹脸,走到令狐无缺对面,丢下毛巾,一屁股坐下,与他眼对眼。

这是她的三哥令狐无缺吗?仿佛很温情,就是那双眼一如既往的看不到底。

令狐无缺忽然笑了笑道:“看不上潘微之就跑远点,西秦纳兰一日没有成亲,你就还有机会!”

令狐团圆大眼瞪得更大,她错了,他还是令狐无缺!她猛然站起,指着他“你,你,你…”好半天后又发笑,“我知道了,是你不想娶妻!只要我跑远了,你就打着找我的幌子,拖啊拖啊,找不着我你也用不着娶妻!”

令狐无缺微笑:“说得真好!”

“三哥,你待我真好!”前半句令狐团圆咬牙切齿,后半句却水汪汪了大眼睛,“你放心,一世人二兄妹,妹子绝对不会放着你水深火热的,自个儿独自去逍遥,咱们一起跑路吧!”

令狐无缺没接话,令狐团圆觉着没趣也不说了。明媚的日光斜照下,二人都是一面光一面暗。

4指马为虎

更新时间2010-1-9 23:15:02字数:2388

 4指马为虎

令狐兄妹沉闷的时候,粱王西日玄浩正在香江大发雷霆:

“那老东西死了?你们是酒囊饭袋吗?一个大活人昨儿还搔首弄姿的,今儿就死了?”

粱王来南越一路心情不佳,昨晚就更加糟糕,而今艺水楼陈妈妈猝死,寻人的线索便彻底掐断,所以侍卫们都跪在堂下,不敢搭腔。

“平镇,你与本王说说,那老东西怎么个死法?”

幕僚平镇是唯一一个站着的人,他本也不想开口,人死了,他也有没盯好的责任,可被西日玄浩点卯了,只得硬着头皮如实道来:“陈妈妈被发现死在床上,浑身没有刀剑创伤,也无中毒现象。经仵作初检,疑为胆裂。”

西日玄浩更怒:“本王很吓人吗?老东西在艺水楼当老鸨也不是一天两日了,被本王说道几句就吓死于床,那她也不要混姬肆了,干脆回老家养鸡去!”

平镇有苦说不出。西日玄浩的长相是有些“吓”人,能“吓死”一群女人。只要他丹凤倾斜,天下的女子莫不为之动容。不过他真正吓人的却是脾气。在各亲王权贵里头,粱王是脾气最坏的,又因其乃雍帝爱子,威风一抖谁人不被吓住?可西日玄浩也没说错,以陈妈妈的阅历,不会被他一吓就吓掉了性命。

可陈妈妈终究是死了,胆破而死。

西日玄浩一通脾气发完,瞥着平镇道:“这事没那么巧,你一向办事稳当,可曾觉出什么蹊跷?”

平镇知道可以说上话了,当下躬身道:“在下觉着,王爷的行踪已经被地方知晓,陈妈妈固然死了,可跑了和尚还有庙。一个老鸨也知晓不了多少,真正知晓内情的必是那行凶之人!换而言之,线索断于斯也续于斯!”

西日玄浩握拳,指节脆响。平镇止语,西日玄浩冷冷道:“继续说!”

“是。”平镇慎词而言,“香江位处陈留望舒两地之间,历来是潘与令狐两大世家的争锋之地。王爷直下南越,路经陈留未停留一时半刻,奔香江夜宿,昨夜只召见了陈妈妈一人,次日陈妈妈即亡,能消息如此精准动手如此迅捷的,非潘即令狐。在下斗胆妄言,两大氏族必有一族知悉琴师下落,知情者得知王爷召见陈妈妈,便杀人灭口。而又从杀人的手段上,可见水很深。”

西日玄浩却莫名想起那刁横少女,除了陈妈妈,在香江,他只见过她。可西日玄浩耻于启口,他心下又烦躁起来。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潘家如何,令狐又如何?敢在本王面前耍花枪的,族灭亦不可惜!”

平镇不敢接口,此等狂言,也只有西日皇族的骄子无所顾忌。狂言即出,不会空穴来风。平镇隐约觉出,西日玄浩来到南越,或许另有更重要的事儿。

“摆驾陈留!”西日玄浩起身,众人刚应,他又回过身来,“平镇,查,艺水楼归属何家!”

平镇连忙答:“这个我已查过,艺水楼二十年前就属望舒令狐。”

西日玄浩顿了顿。平镇谨慎地问:“王爷改道望舒吗?”

“不!”西日玄浩冷笑道,“一家家来。先去陈留!”

平镇暗叹,他追随粱王多年,外人看似粱王行事莽断,多靠他这幕僚献计献策,可实则不然。就刚才一事上,他已然不如粱王了。

“走!”粱王拂袖,众人急急跟上。平镇紧跟粱王身后,望着粱王挺拔身影,心下再叹,说到底还是雍帝最有眼光。

不久后,陈留潘家乱成了一锅粥。按理说潘家早有准备,隆重迎接粱王,可一件谁都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潘氏历经了几十年苦难的年景,逐渐苦尽甘来,在终于嫁对了闺女后,家族重兴。也许是以前苦日子过多了,当幸福重临,压抑多年的不甘都宣泄了出来。排场回来了,用度照旧了,子子孙孙都可以过以前的那种好日子了。这种情况下的潘家分成了二派,一派谨记前事奋发图强,另一派则花天酒地挥霍奢靡。主导潘家的纵然一直是传承世家清华的睿智之辈,但同所有大家氏族一样,每个世家都会养一些庸碌无能之徒,而潘家的情形更严重些。

潘系旁支有个叫潘徽之的年轻人,从前一直就叫潘氏族长,陈留郡守潘岳头疼。潘徽之辈分同玉公子潘微之,为人处事却与玉公子天壤之别。潘徽之从小娇生惯养,成人后不文不武只会饱食终日。也是潘岳治家严苛,潘徽之自小被骂多了,胆子很小,倒没什么骄淫稔恶之事。不中用就不中用吧,时日久了,潘岳恨铁不成钢的心也没了,可没曾想,偏生粱王驾临陈留的时候,潘徽之干了件令潘氏脸面无存的丑事。

粱王一行纵马而来,急停潘氏门前,粱王的坐骑,御赐宝马红玉骝一声长啸。那红马黑鬣黑尾极其神骏,急行一路跑到地儿高兴着呢,就吼了那么一嗓子。西日玄浩本来是不高兴的,见红玉骝这么欢快,他的心情才稍好一些,却听到潘家的高门内传来一阵惊恐的喊声。

“来人呐!快来人呐!老虎来了!天啊,怎么会有老虎!你们快点把老虎赶走!”

潘岳的老脸顿时刷白,跟在他身旁的一众潘氏族人也慌了。有人对小厮使眼色,有人着急下跪。外面乱了,里头更乱。有人与潘徽之解释,那不是老虎是马,一匹宝马。

粱王不悦下马,又听那人还在喊叫。

“你们别骗我了!那怎么可能是马?本公子难道没见过马吗?那声音怎么可能是马发出来的?”声音渐没,有人拉走了潘徽之。

此时,潘岳等人全数跪在了粱王脚下。西日玄浩捏着马鞭冷笑道:“那人是谁?潘家的公子?陈留潘家的气数快尽了吧?”

“惊扰殿下,恕臣死罪。”

潘岳不开口也就罢了,西日玄浩也就冷嘲一句,他这一开口,又惹了西日玄浩。

“就凭他?惊扰?潘岳,你老糊涂了吧?”

潘岳的心提到了嗓子口。西日皇族中,就属粱王最难伺候。所有潘家人都若寒蝉的时候,跪在后面的潘微之对西日玄浩一叩首,起身往内。

西日玄浩丹凤一斜,平镇立时会意,发问道:“你又是何人?粱王在前,敢犯大不敬之罪?”

潘岳额头冒汗,潘微之素来行事端稳,为何在这节骨眼上跟着犯傻?但听潘微之温和作答:“禀粱王,在下潘微之,适才那人乃微之痴弟,今日他为殿下神骏所折,已吓得不成人形,若他又知神骏乃陛下的宝马,必定吓得魂魄出窍性命不保。殿下英武,微之更不愿痴弟性命坏了殿下英名。”言毕,潘微之又跪下叩首,而后起身续返。

西日玄浩冷笑一声。潘岳只当潘微之性命危也,不想西日玄浩望着潘微之背影却道:“南越玉公子,倒也不坠潘家名号!”

平镇无语,吓死人恰点中西日玄浩心结,而敢在粱王面前不亢不卑的又投了他脾胃。这潘家的两位公子,一正一负,倒搭配得有点意思。

5养儿到老

更新时间2010-1-10 21:13:22字数:3007

 5养儿到老

潘微之心里其实也操着一把汗,他刚才在赌,粱王不会与潘徽之那样的蠢货计较,也不愿乐见那样的一个蠢货先被宝马吓坏了,又被粱王吓死了。这事是潘家的丑闻,但发展下去,何尝不会成为粱王的负面影响?粱王吓死一个氏族废物,这话也不好听。事实证明,潘微之赌对了。

潘微之一边往徽之屋里赶,一边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潘徽之指马为虎很荒诞,一般权贵碰到这样的事儿,也就笑或嘲笑,不会太在意,但粱王出口就是陈留潘家的气数,当潘岳请罪时,粱王又骂潘岳老糊涂。只是潘徽之一人出丑的事,与潘氏族长老糊涂有何关联,哪个氏族不出一、二个不肖子弟?粱王显然对潘家不满来着。

想到此,潘微之心下更汗,他在那种情形中出了头,居然没有获罪,还被粱王放过,粱王西日玄浩果然与众不同。西日皇族能在一统天下后巩固皇权不是接班人运道的关系,以一子就可见全族气度。强势血脉,清醒头脑,还将持续几代。

这厢不提玉公子如何抚平潘徽之的惶恐,那边西日玄浩又在大放厥词。

“都说氏族金贵,祖荫庇佑仕途风顺,位居高官的尸餐素位,窝在地方的鱼肉乡里。本王前年听闻陈留有一位姓战的士子,就曾这样感叹过。氏族啊,就像高山上的草,即便再低矮都长在山上,而平民即便是高耸乔木,也长在地上,无法与高山上的小草比高。今儿本王算见识了,还真有这样的草。”

潘岳额头淌汗,他年老肤皱,汗滴得很慢。“潘岳治家无方,请殿下恕罪。”

“哼!”西日玄浩端坐堂上,俊美的面容毫无表情,“本王此次来南越,奉了父皇旨意,父皇托我给你捎句话。”

潘岳等人又跪了一地。

“他问你,你家还有几个闺女没嫁?”

潘岳的心顿时拔凉。雍帝元年和四年两次选秀,潘家都没能选上,而现在到了七年,将进行第三次选秀,潘家上下都在为此打点,显然雍帝嫌潘家动静大了。

“老臣…老臣…”

“不用答了,父皇不要你答,他要你清楚,明白了吗?”

潘岳心寒。雍帝的意思就是三字:你没戏!

西日玄浩把明面上能说的话都说了,就投了平镇一眼,后者立刻接了话题,开始询问陈留事宜。平镇随行之前,早把准备工作做齐全了,问起来是有板有眼。这场面上的话,倒逐渐让潘岳定了心。他在陈留郡守的位置上待了三十年,兢兢业业一丝不苟,极其称职,所以地方上的事他不怕问。

两人一问一答间,西日玄浩则高高在上地打量起潘家正厅摆设。先前他一路进入潘府,就感到了南北豪宅风格的截然不同。盛京的宫殿固然华美大气,但南越的大家另有一番风致。南人多讲究住宅与山水景致的自然融合,傍水建瓴九曲回旋,以幽雅见长,不经意间处处透出玲珑心意。厅堂的布设虽脱不了明正肃穆,却仍然带着南越的柔和气息,从窗格从雕饰,由色彩由采光,都如同适才门前的那位玉公子,外柔内韧。天下四大世家,世家的四大公子,南越占二,也是有道理的。刚强易折,柔韧方可承载世代。

平镇终于把场面话问完了,他话锋一转,似笑非笑的来了句:“昨儿殿下与我等夜宿香江,一早却触了个霉头,艺水楼的老鸨死了。这香江潘老可熟?”

潘岳一愣。他的表情西日玄浩看得分明。

潘岳迟疑片刻,斟酌道:“老臣愧为陈留郡守,必会严查香江之事。”

西日玄浩心下冷笑,潘岳老儿倒也机警,凡事先认错,也不狡辩香江位于陈留望舒之间,属于两管又两不管地带。

平镇又转话锋:“这不过小事一桩,此番殿下巡视封地,借助潘老的地方还多着,还望潘氏上下鼎力相助。”

“是极。”

夜幕降临,陈留郡治暂时平静,灯火似与往日一般,火红又鼎盛,隔着香江对岸的望舒郡治也灯火闪耀,毫不比陈留逊色。南越最富裕的两郡,甚至是大杲最富裕的两郡又迎来了一个福祸难测的夜。

令狐无缺早早就被小厮唤走,令狐团圆独自用了晚膳后,寻思多日未曾请安双堂,便从侧门溜进了主宅。这也就令狐团圆做的出来,寻常人哪有大白天不去,到吃饱了饭才想起夜里去见见老父老母。令狐团圆不寻常的地方也多,按说自个家的小姐,正门不走转侧门也罢了,可好好的走路她不干,仗着身法极好,她就飞檐走壁的。

令狐氏族的宅子和潘家风格接近,亭雅廊曲有阁有池,戚夫人作为令狐家的主母,她的院落很大位居主宅中央。令狐团圆能耐大,一路过来一个讨厌人也没见着,直入戚夫人房中。

“娘!”令狐团圆瞬间出现戚夫人眼前,夫人已见怪不怪了。

“团圆来啦?”戚夫人笑吟吟地伸出双手,拉着团圆坐下。

“四姐!”戚夫人房中另一位少女起身招呼。

“海岚。”令狐团圆也打声招呼,却没起身。

令狐海岚默无声色地又坐了回去。她比令狐团圆小两岁,同为庶出,同受戚夫人呵护,可她在令狐家的地位却远比令狐团圆高。有一个令狐团圆这样的姐姐在前面揽下无数“恶名”,作为文静和顺的妹妹,轻易就能获取众人的好评。

“让娘看看,团圆这一阵又标致了!”戚夫人感叹着,“也不知哪家的儿郎有福气娶到我的团圆!”

换了旁的少女早羞红了脸,或是钻进母亲怀中撒娇道女儿谁都不嫁,要一辈子陪着娘留在娘的身旁,可令狐团圆却笑道:“娘,您说反了,您该说,不知哪家的儿郎上辈子没积好德,把我这么个祸请回家供奉了。”

戚夫人开怀而笑,“你这个孩子啊!”

令狐海岚注视自己的姐姐,完全没有大户小姐的淑雅,坐姿率性随意,言语也不正经,偏生主母就是疼她,既不要她每日请安,也不在意她口不遮拦。从小她就爱惹事生非,戚夫人和父亲却从来都不曾罪责于她,也就是她把管家推下了湖,这才把她安置去了别院。

有时令狐海岚也挺羡慕她的四姐,可以不上学堂,可以不学女红,会耍弄拳脚,能独霸一座别院。同样是庶出,令狐海岚却得恭良贤淑,行事处处谨慎,听不得一句人说五小姐不是的话。

令狐团圆在戚夫人房中大大咧咧地吃了几口糕点,咽了一肚子茶水,又风风火火地跑没影了。戚夫人望着她的去向,对令狐海岚叹道:“什么时候她能跟你一样叫娘省心了,娘这一生心愿即了。”

令狐海岚心道,怪只怪娘您从前就不约束她,才任她长成今日模样。但这样的话令狐海岚永远都不会说,因为她是令狐氏族端庄的小姐。

令狐团圆潜身于夜,如一缕幽烟,身形诡谲而轻灵。她顺着房檐翔上滑下,倾听着房下的动静,来确定令狐约的位置。

不在寝室不在书房,不在厅堂不在侧厅,最后令狐团圆轻巧落于祭堂门口。祭堂上供着密密麻麻的牌位,那是为令狐氏族付出一生心血的令狐族人。

令狐团圆刚想举步,就听见她的父亲令狐约的声音:“你是一直知道的,你这个妹子师承梨先生,连梨先生都无法压制她的天生性情,这些年她也越发不像我令狐氏族的女儿,你叫为父如何将她许配出去?无缺啊,其实我是想养她一辈子的。”

令狐团圆心惊,屏息聆听。

无缺道:“我又何尝不知,团圆是我令狐一族极重要的人。”

令狐团圆更惊,但听无缺顿了顿,又道:“可是纸包不住火。令狐家有这么一个女儿,并不是秘密,迟早各大世家也会知晓。我与微之交往多年,从不曾向他提起团圆,可如今我不得不提。今年的团圆已经十六岁了,这时候如若还不放出风声,日后等她年纪更长,外人会如何看待我令狐氏族,如何看待团圆?与其日后更遭人话柄,不如今时抛给微之看看,如能玉成其事,以微之性情必会善待团圆,而连微之都不成的话,往后就可随了爹的心思,我们养团圆一辈子。”

令狐约沉默了片刻后道:“你是早打定主意,养你妹子一辈子了?”

无缺坦然:“与父亲想的一般。我只愿她这一生,快快活活的做我们令狐家的小姐。”

令狐约叹:“为父错怪你了!”

令狐团圆忽然想起了关于她身世的传言。叶氏本不被令狐氏族接受,但令狐约以她怀有身孕为由,纳之为妾。叶氏虽成为令狐妾室,但流言不绝,有下人泼污,说叶氏怀的并非令狐血脉。

难道她真的不是爹的骨血?所以无缺才说那样的话?

6何以解忧

更新时间2010-1-11 20:15:00字数:2933

 6何以解忧

“无缺,你上有两位兄长,下有一弟,可惜他三人皆是庶出,惟有你是我令狐约的嫡子,所以我寄望于你远多过旁人。当日我气你拿团圆拒婚,而今看来是为父考虑得没你周全。你的婚事为父不会催你,但团圆与潘家公子的事情,为父就依你的意思,一试便是。对我们令狐氏族而言,成固然是件皆大欢喜的好事,不成也坏不到哪里去。但这事反倒成了潘家的难题,潘岳是个念旧的人,潘家玉公子却与你一般,自小就被寄予厚望。外人眼里团圆是不般配他的,可你我心知肚明,娶妻当潘的潘家打着灯笼都寻不着团圆那样的媳妇。若非玉公子,为父还不肯呢!”

无缺却摇头道:“父亲,昨儿我还这么打算着,但今日却改了主意。”

“哦?何故?”

无缺望着台上牌位,沉声道:“长年以来,我令狐氏族的族人心里想的装的都是令狐二字,包括父亲大人您还有我及无数令狐族人。我们何时真正为自己活过,总是先想到家族再思及个人。今日早晨,我忽然想明白了。我自己可以这样为令狐活着,但我不能勉强团圆为令狐活着。她不想嫁人,即便对方是名门贵族,四公子之一。她没有生为令狐死为令狐的觉悟,她有的只是不叫师傅失望,不叫您难堪,不叫我们太为难的心思。她这十几年表面上看似嘻嘻哈哈,顽劣任性,可又有谁真正了解她的心思?至少换了我,决计做不到跟随梨先生那样的人学艺,回家后还调皮捣蛋,跟个无事人似的。”

令狐团圆心有戚戚,以往她只道三哥待她好,也就是照顾她衣食无缺,成日介逗贫笑讽,却从来不知三哥对她如此上心,竟将她的心思琢磨了个透。

“其实我不对微之娶她抱很大希望,提她的名字,只是想她早些明白,她是令狐家的女儿。现在我知道是我愚钝了,她不是令狐明远,也非令狐海岚,她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令狐团圆。”

那四字“独一无二”叫令狐团圆为之心悸。她是不幸的,年幼丧母,师傅又是个冰人,她又是幸运的,父慈母善,还有个用心良苦的哥哥。她是不是令狐约的亲生女儿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拥有比亲生父母,同胞阿哥更宠溺她的亲人。

就在令狐团圆心潮起伏的时候,一团毛茸茸在她脚下蹭啊蹭的。她一惊,还未起脚,大白就“喵呜”一声。令狐团圆知道事儿不妙,顾不上大白缠腻,拔腿就跑,“嗖”一声飞出了丈外。

无缺不急不徐地步出祭堂,抱起大白。令狐约跟他身后,失色问:“团圆来过了?”

无缺点点头。

“她什么时候来的?我们说话她都听到了?”

无缺摸着大白的耳朵,答曰:“在我顿了顿,说纸包不住火的时候。”

令狐约责道:“你为何提示得如此隐晦?”

无缺道:“我就在那当头感到她来了,若非她呼吸明显改变,我还察觉不了。又不知她先前听进多少,只好顺着父亲的话,说些我本不打算说的话,好叫她明白,她是我们最疼爱的人。”

令狐约一怔,半响才道:“你呀…”却又说不下去。

无缺伫立幽暗的花影,斑驳的月光下,眼神深邃之极,他缓缓道:“我是知道的,我是令狐优渥。”

令狐约凝目而望,他的这个宝贝儿子,岂是优渥二字能说?

大白很合时宜的发出一个满足的声音:“喵呜!”

两父子一前一后走上回廊,迎面急匆匆跑来外事的主管令狐立秋。见他情形,令狐约知道有大事发生,连忙示意去书房。令狐无缺原想告退,令狐约却命他一并来听。

三人一猫进了书房后,立秋详细将香江艺水楼的事情说了。“如今粱王去了陈留,不日定会来望舒。”

令狐约问:“你知粱王问了陈妈妈些什么?”

立秋擦汗道:“就是不知才惶惑。”

令狐约盯看立秋一会,道:“陈妈妈的身后事还有她的家人优办,你另选个可靠人掌管艺水楼。粱王如若再来,该如何就如何。”

“是。”

令狐约又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忽然发问:“别是我们自个人动的手吧?”

立秋惊骇:“怎么会?怎么可能?”

令狐约沉思道:“我想我们令狐家的人也没那么蠢,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你暗地里仔细排查一遍。如若真是我们家的蠢货,那就严惩不贷了!”

“我明白了。”

立秋走后,令狐约对无缺道:“今年注定是多事之秋。粱王无端来到南越,陈妈妈死了,潘家至今未对亲事表态,都是事儿!”

无缺叹了声:“别是为了团圆的母亲而来就好!”

令狐约却道:“肯定是为她而来。一转眼团圆都十六岁了,无缺,你知道这还意味着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