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为了空手画的馅饼,自己舍弃了从小养育她的爹,舍弃了一直爱护她的姐姐,结果成为别人的玩物…

思及从前做过的种种傻事,易齐越发觉得无地自容,再也坐不住,放下手里的针线匆匆跟易楚说了声,回到出云馆,一头扎到枕头上,泪水随之喷涌而出。

是悔也是恨!

假如一切能从头来过,她现在还是个冰清玉洁的小姑娘,想必姐姐也会笑着问她有什么打算。她就会强忍着羞意告诉姐姐,她想找个有才情的读书人。

成亲后,两人可以一起读书一起写字,他弹琴她可以跳舞,他夜读她就在旁边烹茶。冬日赏梅,夏日观荷,春暖花开的时候一起踏青看桃花,九九重阳节可以一同登高赏红叶。

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

凭着姐夫跟姐姐的地位,她完全可以过上这样的日子。

而现在,原本触手可及的生活已成为她遥不可及的梦,这辈子不可能实现。

可这又能怨得了谁?

好在易齐素来是个心大的,也只哭泣了一刻钟就收了眼泪,盘算起自己的将来…

***

易楚坐在大炕上望着窗外在风中摇曳的桂花树发呆。冬雨冬雪她们几人年岁都是十七岁,算不上太大,况且她身边没别人,一时还离不了她们。

可林枫年纪却不小了,俞桦、林槐等人更大,都往三十开外了。他们忠心耿耿跟随杜仲这些年,理应替他们安置一头家。

易楚想到做到,找人请了俞桦进来商量。

俞桦笑着点头,“…先前林枫就有成家的打算,我一直没找到机会跟夫人提。眼下留在府里的有四人,都说由夫人做主,找个知冷知热的人就行。”

“那你呢?可有看中的人了?”易楚关切地问。

俞桦眸光闪了闪,脸上仍是带着宽厚的笑,“眼下还没有,等有了一定禀告伯爷跟夫人。”

这几人中似乎俞桦是年纪最大的,这一等也不知等到什么时候。

易楚不免替他着急,可也不好再劝,换了话题,“说到成家总得先置办起宅子来,附近怕是没有合适的,还得麻烦你忙他们寻摸寻摸。”

“这阵子我已经看过了,”俞桦眸中笑意加深,“丰成胡同那边有几处,宅子挺新,位置也不错,就是离府里有点远,骑马也得小半个时辰。新开道那边离着近,就是宅子小,都是一进的宅院,宽里能短八尺,而且价钱也贵;再就是方家胡同,更贵一些。”

方家胡同位于国子监附近,周围住得大都是国子监的博士等清流,价格自然贵。可那地方确实好,衣食住行都方便,而且离信义伯府也不算远。

易楚稍思索就拍板定了,“那就定下方家胡同,有现成的四座宅子吗?”

“有,”俞桦肯定地点头,“当初就奔着这点找的,他们几个一起出生入死的,也没别的亲戚朋友,都说想住一块儿图个照应。”

易楚了然地点点头,起身去内室抱了只匣子出来递给俞桦,“差不多八千两,先把宅子买下来,回头按着各人喜好再慢慢收拾。”

俞桦打开来看了看,是一沓子银票,多得有一千两,少得是一两百两。杜仲的家底俞桦很清楚,早年四处奔波根本没什么积攒,还是当上锦衣卫特使之后手头才宽松了些。不过,先皇的赏赐也好,抄家得到的财物也好,大都是物品,现银却不多。

易楚一下子拿出八千两来,恐怕是家中现银的一半还多。

俞桦面上便露出几分犹豫,“他们各人手中都有积蓄,用不了这许多。”

易楚笑道:“宅子买了是其一,还得打家具置办物品,以后说了亲得准备像模像样的聘礼,有得是用银子的地方…再者,你也一并买处宅子吧,以后总用得上。”

俞桦愣一下,随之笑笑,“我一个人要什么宅子,住在府里就行。”

“要不…”易楚想一下,道:“把嘉荫堂收拾出来?以后成了家也住在府里。”

嘉荫堂是西侧门的一处两进小院,四周种了松柏,环境极清雅,而且因靠着西侧门,进出非常方便。

京都大户人家的规矩,住在府里的都是不曾成家的仆役,丫鬟们在内院群房,小厮们在外院的群房,成了家的则在府外的私巷有专门的房舍。

而现在易楚却说,等他成家了也住在府里。

是完全没有把他当作外人?

甚至比对林枫、林槐等人更好。

俞桦抬眸看向易楚,她脸上脂粉未施,墨发梳成简单的纂儿,只戴着两支珍珠发钗,莹白的脸庞挂着浅浅笑意,目光明媚而温暖。

那种温暖似乎能一直穿透到心底,熨贴在心头最柔软的角落。

俞桦不想拒绝,笑着答应,“好,我找人收拾嘉荫堂。”

易楚又叮嘱,“要是需要什么摆设,就找薛嬷嬷开库房。”

俞桦温和地笑,“我晓得,这些琐事夫人就不用费心了。”躬身行了礼,阔步离开。

过了十余日,俞桦带着房契又来,“…四处宅子花了七千三百两,余下的我打算请人将屋顶修整一下,屋子也得重新粉刷,门窗该修补也得修补。”将写好的单子呈给易楚。

上面记着修补房屋需要的木料以及工钱,一笔一笔记得很详细。

易楚笑着将单子还给俞桦,“就按你说的办吧…房契还得让你费心到衙门过了户,各人的就各人收着。明儿我想回趟晓望街,你帮我备车。”

现今房子有了,那四人的亲事也该提起来了。易楚认识的人有限,以前也没保过媒,加上身子不便利不能四处访听,少不得还得回去麻烦吴婶子。

转天,俞桦便备好了马车,头一辆是朱缨华盖车,车身带着伯府的徽记,第二辆则是普通的黑头平顶车,装着备好的礼物。

易楚只带了富嬷嬷跟冬雪。

马车布置得很舒适,虽然仍是秋天,座位上已铺了织锦的棉垫子,车帘也换成了厚棉布,矮几下备着手炉,还有个汤釜温着热水。点心与水果都盛在瓷碟里,摆在几面上。

易楚不由叹口气,俞桦做事真是周到。就像他备的礼,每个人都不拉下,既有易郎中喜欢的文房四宝,又有卫氏用得着的万事不求人,因已经知道画屏怀得是男胎,俞桦又额外备了两匹宝蓝色的嘉定斜纹布。这种布密实且细软,给婴孩做外衣最合适不过。

这么细致的男人,又有一身的好功夫,也不知哪家的女子有福气,觅得如此良人?

马车走到晓望街缓了下来。

冬雪撩起车帘看了看笑道:“夫人,今儿逢集呢,外头人很多。”

易楚“呀”一声,算了算,今儿十月初三,果然是集市。晓望街本就有不少沿街摆摊的,加上是集市,人多得如潮水般。

人群里,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官绿色的比甲,土黄色裙子,身形瘦削又略显佝偻,手里拎了只篮子,蒙着灰蓝色包裹,瞧不见是什么。只是从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便知于她而言,应当是极珍贵的东西。头发梳成圆髻,隐约有几丝白,插了支银簮,神情仍是憔悴,可唇角却带着笑容,是发自心底的满足的笑。

易楚心头紧了紧,说到底,终究有些不甘心…

第143章 断袖

眼看着马车行到济世堂门口,易楚长呼一口气,吐出了心中的浊气。

济世堂里坐着三四个等候诊治的病人,易郎中正俯在案前写药方,听到脚步声抬头见是易楚,喜悦便情不自禁地自眼底流淌出来。

易楚上前行了礼,问道:“我帮爹爹抓药吧?”

“不用,我应付得来,”易郎中吹干纸上的墨递给病人,温和地说,“先吃四副药试试,要还不见好,再换方子…你先进去看看外祖母,昨儿她还念叨你。”前一句是对病人说的,后一句却是对易楚说的。

易楚笑着点点头,撩起后门的棉布帘子。

画屏已得了信儿,挺着硕大的肚子等在院子当间,见易楚出来,忙不迭地迎上前,“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也不早说一声?路上可还顺当,又没有不舒服?”

易楚无奈地笑,“我月份轻没什么,倒是您肚子都这么大了,还出来干什么?”伸手扶了画屏往西厢房给卫氏请安。

卫氏自是欢喜,拉着易楚的手嘘寒问暖了好半天。

易楚见卫氏虽是笑着,可眼底却有散不去的郁色,神情也比上次憔悴,心里不免纳罕,只是不好贸然询问,便寻思着待会私下问画屏。

因没见到卫珂,便笑着问道:“小舅舅没在家?这一向生意可好?”

话音刚落,卫氏铁青着脸吼道:“别提那个小畜生,死在外头才好呢!”

这话说得太重了。

易楚吓了一跳,往常卫氏对卫珂也没什么好脸色,可话语里总是透着股恨铁不成钢的亲昵,今儿怎么却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画屏朝易楚使个眼色,上前给卫氏斟了茶,“娘别生气,气坏了身子,这一家子人可指望谁去?”又笑着问阿楚,“早先不知道你回来也没特别准备,昨儿娘包的萝卜包子还剩了好几个,再用老母鸡炖个蘑菇汤,炒一盘腊肉可好?”

易楚笑道:“有包子吃已经很好了,我就馋外祖母包的包子,皮薄馅大,怎么也吃不够。”

卫氏已缓了脸色,下了床,“你们两个都怀着孩子,正是滋补的时候,我去集上买条鱼炖了吃。”

易楚忙拦着,“不用您,让冬雪去买。”

“她们不会挑,免得花了好钱买回来条烂鱼。”

眼看着卫氏拎起篮子往外走,画屏急忙唤冬云,“快跟着老太太。”

冬云“哎”一声,小跑着追了上去。

画屏对易楚道:“还好你送了冬云过来,家里还真离不了她。前阵子阿珂也带回来个小丫鬟,可懒得要命,嘴又奸,让她买个菜半晌午回不来,让老太太给撵了。”

易楚就问:“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外祖母发那么大火?”

“唉…”画屏拉着易楚在正屋坐下,长叹一声,似是很不好开口的样子,好半天才道,“还不是因为阿珂的亲事。”

“外祖母相中的小舅舅都不同意?”

“不单这样,”画屏欲言又止,再叹一声,压低了声音,“阿珂有了心上人。”

“这不是好事吗?”易楚疑惑道,“是那人性情不好还是人品不好…难不成是个妓子?”

“都不是,”画屏支支吾吾地说,“他看中的是个男人。”

“啊!”易楚真的愣住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不可能,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画屏低声道:“是阿珂亲口说的,前阵子吴婶子又来提了几家人家,老太太暗中看了看觉得不错,就想让阿珂也给人家相看相看,阿珂死活不去,逼急了就说自己有了心上人。开头我们也觉得是好事,阿珂自己看上了人,大不了我们上门提亲就是,可阿珂不让,说那人是个男的,那人对阿珂没意思,是阿珂一厢情愿看上了人家,又不愿坏了人家的名声。总之,阿珂说他就认定那人了,只要那人不成亲他就不成亲,要是那人成了亲,他也宁愿单着。”

易楚听得匪夷所思,狐疑地问:“别是阿珂用来敷衍你们的借口吧?”

画屏咬咬牙,道:“老太太到前街去过,亲眼看见阿珂跟个后生亲亲热热地在大街上说话,一边说一边笑…当时老太太就不行了,强撑着回了家,一进门就栽到地上,病了足有半个月,前几天才见好。”

“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也不跟我说声?”易楚急道。

画屏道:“先生不让,你月份还浅,万一折腾出个三长两短来,子溪在宣府也不得安生。再者你来了也帮不上忙,倒是又多出一份乱来。”

略一思索,易楚便听出父亲的拳拳爱女之心,岂是嫌她添乱,只是怕她跟着担心受累罢了。不由眼窝一热,道:“小舅舅的事我再想办法,横竖他年纪不大,不用逼得太紧,我到前头看看爹。”

画屏了然地点点头,“先生也是这样想的,先冷上一阵子,阿珂性子未定,说不准自己就改了呢。”

易楚笑笑,起身进了济世堂。

医馆里只剩下两个病人在等,易郎中正在药柜前对着方子抓药。

易楚伸手温柔地说:“爹爹,我来抓药。”

当着外人的面,易郎中自然不好抹她的面子,将方子递了过去。

各种药草的位置十几年都不曾变过,仍是按照以前的顺序一样样收在格子里。易楚是做惯了的,手脚麻利地抓了药,用戥子秤好,包上桑皮纸,然后收诊费。

就像未出阁前一样。

易郎中眼角看到她熟练的动作,脸上浮出温和的笑容。自己女儿虽然贵为一品夫人,可还是跟从前一样陪在他身边,心里不是不得意。

送走病人,易郎中起身关上济世堂的大门,笑道:“我给你把把脉。”拉过易楚的手搭在她的腕间,细细诊了,道:“脉相还好,秋天容易起燥,多炖些梨水喝,要好好休息,心事别太重,以后天儿冷了,少出门的好。”

易楚软声软语地回答:“谢谢爹,我晓得,”顿了顿,扯着易郎中的衣袖道,“我想爹爹了。”声音里格外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都快当娘的人了,怎么越发娇起来?”易郎中失笑,习惯性地想抬手摸摸她的头又尴尬地放下。

易楚噘着嘴,“即便当了娘也是爹的女儿啊,爹是不是有了弟弟就不疼我了?”

易郎中瞪她一眼,“越活越长回去了,”却又忍不住宽慰她,“你是我的长女,便是有了弟弟,也越不过你去。”

易楚笑容灿烂起来,亲昵地说:“爹真好…爹想好给弟弟取什么名字了吗?”

“易韩,”易郎中取过一张纸,就着方才的残墨写了个名字。

易楚俯身看了,笑道:“那再有个弟弟就叫易赵,然后易秦、易燕…”

“你…没大没小的。”易郎中语气严厉,可脸上却浮起可疑的红云。

易楚小声嘟哝着,“我喜欢家里热闹点,”却终是不好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以前看过有本书上提到青紫木能锁住香气,爹爹可记得是哪本书?我想带回去看看。”

易郎中道:“待会我找给你,不过你现在有孕,最好少用熏香。”

易楚笑一笑,“爹放心,我知道轻重。”

易郎中知道易楚素来稳重,便不再多言,径自回书房去找书。

卫氏已买了鱼回来,蹲在院子里大刀阔斧地刮鱼鳞清理内脏,冬雪跟冬云则在厨房洗菜准备做饭。

易楚见插不上手,就知会了画屏一声,带着富嬷嬷到了隔壁吴家。

晓望街的邻居们虽然不知道易楚已经是得了诰封的伯爵夫人,可每次看到她回来都是前呼后拥地带着护卫丫鬟,便猜出她身份的尊贵。

吴婶子不意她竟然能来自己家,愣了会神才想起引她到炕上坐,又见炕上全哥儿吃早饭落的饭粒儿,忙取了笤帚扫炕,一面又支使吴嫂子沏茶。

易楚笑盈盈地说:“敢情婶子是把我当外人了?”

吴婶子局促地笑笑,又不知说什么好,恰见吴嫂子端了托盘过来,就倒了两杯茶,一杯给易楚,另一杯则放在富嬷嬷面前。

普通的市井人家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茶,吃茶用的茶盅也不讲究,灰褐色的粗茶碗,碗边一圈黑,很明显是用久了的。

富嬷嬷看在眼里,眉头皱了皱,没用。易楚却毫不在意,连喝了好几口才放下,开门见山地说:“婶子,这事只能拜托您。”

吴婶子见易楚亲亲热热的跟往常没什么不同,收了拘谨,痛快地答应,“只要你信得过婶子,我就替你留点心,不过你那边的人什么性情什么条件有那些要求得告诉我。量媒量媒,条件差不多也好开口做媒。”

易楚也不瞒着,将林槐几人的年纪出身喜好都一一说了。

吴婶子听罢心里有了数,又提起这一阵子街坊邻居间发生的事,最引人关注的就是胡家,“…胡屠户死在青州,听说是露了财被抢匪给打死的,胡祖母本就病怏怏的,一口气没上来也跟着去了。七月间胡家连办了两场丧事,八月倒有件喜事,胡玫成亲了,找的男人还不错,年纪虽大了点,长得挺周正…你说她那种名声还带着个耳聋的孩子,竟然也有人要…是娶的荒亲,没摆酒也没请客,就立了文书就搬到一起住了,在杏花胡同那边赁了两间屋,男子四处打零工,胡玫有时候卖几把菜有时候卖几个鸡蛋,日子过得也不容易…这一闹腾,胡大一家回到了老宅,胡三胡四也回去了,就胡二还在外面单独住着。这分了的家又合起来了,倒是少见。”

易楚默默地听着,在马车里她已经见过胡玫了,衣着虽然破旧,可脸上的神情却是欢喜。

她倒是命好,遇到个男人有情有意的,可顾瑶呢?

也不知顾琛到底是什么意思。

易楚烦躁地摇了摇头,略坐了会,起身告辞。

**

从晓望街回来当晚,易楚将写着青紫木的那段话细细读了好几遍,又寻思了大半夜心里有了主意。

第二天,让俞桦驾车往前街去找卫珂。

卫珂见到易楚很是意外,却又非常欢喜,背着手粗声大气地说:“怀着孩子还到处乱跑,不过既然出来了就顺便选几匹布料。”

这间铺子,易楚还是当初买的时候来看过,真正开起来以后再没进来过,当下好奇地四处打量着。

跟所有的绸缎店一样,两面墙边摆着架子,上面满满的是各式布料,四周是台面,同样是一匹匹的布,不同的是,寻常店铺都是按照颜色摆放的,让人一目了然,而卫珂的店铺却显得有些杂乱,一眼望过去眼花缭乱的。

卫珂猜出她的心思,解释道:“前次进的货出了点差错,有几种绸子不好分辨,索性就按不同质地的布料分开摆,反正颜色明晃晃的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样省得再弄混了。”

易楚了然。

卫珂引着易楚进了棉布帘子隔开的内间,伙计先上了茶,又恭敬地捧了只匣子过来。

易楚正疑惑,卫珂笑着打开匣子,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竟是一块块裁成方形的布料。

伙计介绍道:“这匣子是锦缎跟云水缎,都是江南新出的样子,既细密又厚实,最适合秋冬天气穿。其中玫红跟冰蓝色卖得最好,穿上去很衬肤色,夫人可以衬在手上试试。”

伙计看着年纪不大,只八~九岁的样子,口齿却很伶俐,这套说辞下来半点不磕巴,流利之极,又有眼色,看着易楚盯着那块布料就忙不迭地介绍。

易楚笑着夸赞,“你从哪里找了个这么能干的伙计?又怎么想出这个法子的,倒是省了伙计把布匹搬来搬去。”

卫珂得意地笑,“铺子里多是女客,有些时候我不好出面招呼,虎子年纪小倒没有这个忌讳…说起用零碎布头还是三爷的主意,他去过蜀地见那边有人这么做,到底是方便许多。等客人看上布料后,再把整匹搬过来上身试,如今有好几家铺子也跟着我们学呢。”

易楚注意到,他说三爷的时候,眸中迸发出璀璨的光芒,晶亮晶亮的。

会不会,这个三爷就是他喜欢的那个男人?

该怎么接着这个话头劝劝他呢?

卫珂的脾气她清楚,是吃软不吃硬的,要是话说不好,引起他反感就不好了。

易楚踌躇不决。

卫珂看着她拿着几块布料犹豫,笑着道:“这么难为自己干什么,既然喜欢就都留着,舅舅送给你。”招呼虎子,“记着表姑娘都喜欢什么料子,待会一并搬到车上。”

虎子清脆地答应了声。

易楚一下子醒悟过来,急忙推辞,“用不了这么多,我要这匹鸦青色的云水缎就行,给子溪做件夹袍。还有,小舅舅这里可有玉生烟?”

卫珂诧异地问:“有倒是有,玉生烟面料轻薄,春夏穿最好,这会儿已经收起来了。”

易楚仰着脸笑,“小舅舅帮我找一匹来,要雨过天青的,我打算做条裙子,玉生烟最配我。”

卫珂“嗤”一声,仍是吩咐了另外的伙计去找。

没多久布料送过来,跟先前买的一样,望过去飘飘渺渺的,犹如清晨湖中泛起的烟雾,婉约宁静。

易楚腆着脸问道:“这布料不便宜,小舅舅也送我吗?”

卫珂不耐烦地说:“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说了送就送。”

易楚笑嘻嘻地将布匹交给了冬雪。

外头有客人陆陆续续地进来,在两名伙计的招呼下,都或多或少地买了东西。

易楚笑道:“看样子生意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