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楚刚刚及笄,正是情窦初开,辛大人年纪虽长,可也是头一次对女人动心。
两人兜兜转转半年多,易楚开始对他恐惧疏离,后来又抗拒挣扎,终于到现在两心相知两情相悦,只觉得满心里有说不出的话。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直到街上响起四更天的梆子声,辛大人实在不想让易楚再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易楚不过打了个盹,就听到外面的叫门声。
想到吴峰说过天明之后就有柳叶的信儿,易楚一个激灵坐起来,匆匆穿好衣服出了门。
易郎中已将人迎到医馆里。
易楚一眼就看到了柳叶,她脸色惨白,神情萎顿,双目红肿,身上披着床棉被,头发湿漉漉的,像是水洗过一般,额头还有处青紫,像是被重物磕的。
见到易楚,柳叶“哇”一声哭了出来。
易郎中叹道:“我刚替她把过脉,没什么事,你先带她回你屋里。”
易楚见医馆里齐刷刷站着四个身穿程子衣的兵士,心知并非说话之处,点点头,向吴峰道了谢,便领着柳叶往东厢房走。
进屋后,柳叶掀开棉被,她身上仍是昨天那件大红色的棉袄,也是湿漉漉的。
易楚顾不得多问,打开衣柜找出自己的衣服先让柳叶换上,然后快步到厨房煎了碗红糖姜水。
热热的姜糖水下肚,柳叶苍白的脸上渐渐泛起了红晕,恢复了原本的脸色。
易楚舒口气,往火炉里加了两块炭,问道:“肚子饿了吧?我这就去做饭。昨儿跟吴嫂子商量过了,这事暂且瞒着家里的人,只说我留了你说话。吃过饭,吴嫂子就过来。”
女子丢失一夜,即便没出什么事,若是被人知道了,也于名声有损。
柳叶知道易楚是为自己着想,眼泪越发流得凶,先是小声抽泣,后来竟是嚎啕大哭。
易楚也不劝,只在旁默默地看着,待她眼泪渐止,用温水绞了帕子替她擦脸。
柳叶哽咽道:“先前只觉得大姐嫁到京都来是件荣光事,没想到京都的人好是好,可有的坏起来真是坏到骨子里了。”说着,谈起昨夜的经过。
原来就在易楚跟易齐猜谜语时,柳叶闲得无聊就四下里打量,冷不防瞧见一个女子丢了条手帕。
因相距不远,柳叶又心思单纯,想着赶紧把手帕捡起来还回去,以免被不肖子捡去。
谁知,她把手帕还给女子时,女子却笑着说手帕不是她的。
柳叶看得分明,手帕就是从女子袖口滑落的。正觉得奇怪,身后突然过来一个壮汉,伸手夺过手帕捂在她口鼻中,紧接着柳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半夜柳叶被水泼醒,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间里。屋里还有个四十来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
妇人和蔼地问她多大了,叫什么名字,认不认字。
柳叶见她长得和气,一一回答了,请她送她回家。
妇人却“咯咯”笑,说她花了二十两银子买的,连本钱都没赚回来怎么能让她回家,又说回家容易,赚够一千两银子自然就放了她。
柳叶吓呆了,长这么大,她连银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还能赚一千两。
妇人又笑,说只要她听话,不出五年,准能赚到。还说柳叶这个名字太土气,不如换成盈盈好听。盈盈一听就让人怜惜,准会得那些公子的欢心。
柳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吓得连连给妇人磕头。
妇人冷笑道:“我做这行几十年,看多了像你这样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主儿,有得比你还烈性,寻死觅活好几次,可是怎么样,等开了苞不照样老老实实的?现在就是赶她她都不走,为什么?因为她离不开男人…闺女啊,你就认命吧,既然来了这里就别想着回去,回去了家里人也不会要你。你仔细想想,桌子上有饭菜,想开了就吃点,晚上妈妈给你找个体贴的俏郎君,这头一夜决不会委屈了你。”
说完留下两个壮汉看着她,扬长而去。
柳叶想逃逃不出去,想死又死不成,只能默默地流泪。
约莫四更天的时候,突然来了一群士兵,不由分说把她带到了马车上。
后来又换了一批人,换了一辆车,才回到易家。
“阿楚,我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被那些人拉扯来拉扯去,早就不干净了,我没脸活了,还不如死了干净。”说罢,柳叶又是嚎啕大哭。
易楚柔声地劝,“既然回来了就别想太多,这事只咱们几人知道,再传不到外头去,你就放心,一切跟先前没什么不同。昨夜,你不过是在我这里睡了一晚。”
柳叶只顾着哭,没有作声。
易楚又道:“你昨夜定是没歇息,先在我床上歪一会,我这就去做饭,饭好了给你端过来。”刚走出两步,想一想,又退回来,正色道,“柳叶,你要是真想死,我不拦你,可你别死在我家,我担不起这责任。而且,大过年的还没出正月,以后我家的日子没法过了。最好也别在京都,你姐姐也担不起这罪名,要不,等你回到宛平再死?就当你爹娘白养了你一场,临到头还得白发人送黑发人…要是我是你,我可不会寻死,反而更要高高兴兴的,难得遇到个合得来的姐妹,彻夜聊了一晚上,多开心啊。”
柳叶呆呆地看着易楚,眼泪越发地汹涌。
易楚匆匆忙忙做完饭,到底是记挂着柳叶,又急急地回到东厢房。
柳叶已洗净脸,梳好了头发,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
易楚舒口气,取过脂粉,细细地给她敷上一层粉,又扑了点胭脂腮上。柳叶的眉眼顿时生动起来,再也没有了适才的颓废之气。
“这样才好,”易楚笑笑,又悄声跟她商量了一套说辞,柳叶听着暗暗点了点头。
易楚笑道:“好了,过去吃饭吧,阿齐想必还没醒,等我把她叫起来。”
易郎中已将吴峰等人送走,因柳叶在,不好同桌用饭,就让易楚将饭送到书房。
易齐因昨晚太过兴奋,憧憬了半宿将来的幸福生活,睡得迟,因而醒得也迟。见到柳叶,吃了一惊,“什么时候回来的,昨晚你去哪儿了?”
柳叶脸上显出几分不满,“还说呢,昨晚内急,好容易找了个茅坑解了手,本以为你们还在猜灯谜的地方等我,哪知道不见了人影。可把我好一个找,把整个灯市都找遍了也没看见你们,后来又去双碾胡同找姐夫,谁知道牛车也没了。我这人生地不熟的,身上也没带钱,又冷又饿又累。幸亏遇到个卖馄饨的老汉,给了我一碗馄饨,还说起有人找我,提起过报官。我想不如到官府衙门口等着,走到半路遇到一群士兵,领头那人认识阿楚姐姐,就把我送到这里来了…来的时候敲了半天门才开,你竟是没听到?”
易齐赧然,“我睡觉沉,睡熟了什么也听不见。你说你找了我们半宿,我跟姐姐才找你找得辛苦,就差把灯市翻个个儿了…你解手也不说声,还以为你丢了。”
易楚嗔道:“吃饭的时候,说什么解手不解手?”
易齐反应过来,瞪了下眼,连忙端起了饭碗。
刚吃完饭,吴嫂子就急匆匆地过来了。
易楚知道姐妹俩少不得要说点悄悄话,就将两人让至东厢房,自己去医馆找父亲。
易郎中已听吴峰说起事情的经过,并不问柳叶的事,反而问易楚,“你跟吴大人很熟?”
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
易楚一惊,掩饰般回答,“上次惊马,承蒙他与辛大人相救,后来在威远侯府遇到过,说不上熟,就是认识而已。他是忠勤伯世子,前阵子他夫人不是还来过?”
易郎中脸色松动了些,又叮嘱易楚,“以后你出门也得小心点,要是遇到事,可不见得像柳姑娘这般幸运。”
易楚连声答应。
易郎中却又取出半块切碎的药丸来,“是续命丸,只得了一丸,想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药,我只辨出有人参、黄芪、生地、当归、川穹,你闻闻还有哪些?”
易楚鼻子较常人灵,易郎中这是把她当狗使唤。
易楚对着药丸深吸口气,想了想,“应该还有白芍、茯苓,再其他闻不出来了。”
易郎中点点头,研了墨,将这几味药写了下来。
易楚问:“爹从哪里得的药丸,没有方子?”说罢,立刻反应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要是有方子,还用得着她来辨药材。
易郎中写完,又对着药丸琢磨各种药的分量,药性有阴有阳,有热有寒,总得相生相补才能
发挥出最大的效用。
易楚在旁边没什么事,就拿了块抹布擦拭台面以及长案上的尘土。
冷不防,医馆的门开了。
伴随着淡淡艾香,一道宝蓝色的身影阔步而入。
易楚下意识地看过去,两人四目相对,辛大人的目光骤然火热起来。
两三个时辰前,他们才刚诉完衷肠,竟然他又来了。
易楚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胡乱地冲他点点头,扔下抹布就往后头走。
掀开门帘的时候,听到他问:“先生近日可得空,找个日子一同去看看地?”
第56章 饥饿
是说大兴县的山林地。
易楚停在门口悄悄竖起了耳朵,听到父亲说,“最近都空闲,什么时候都可以。”
辛大人听出门帘外浅浅的呼吸,笑容不由自主地洋溢出来,声音也格外的轻快,“那就过了正月十八,我先跟中人约定在十九那天,早上早点走,坐车用不了两个时辰。我听说主家急着用银子,咱们索性把价格再往下压压,每亩地至多一两半银子…”
一两半银子?
不止易楚吓了一跳,易郎中也是惊诧不已,“本来价格也不算高,还能压到这个价钱?”
辛大人笑道:“尽力而为,议价的事交给我,先生在旁边替我掌眼。”
易楚默默地盘算着,要是一两半银子一亩地,家里的银钱差不多能买百亩,一百亩地能种不少药材,至少一些常用的就不必走街串巷的收了。
易楚还要往下听,因见吴嫂子跟柳叶从东厢房走出来,遂迎上去,笑着问道:“嫂子这就走?让柳叶再多住两天,我们还没说够。”
“已经叨扰你一宿了,要是不嫌她嘴笨,让她白天来跟你说话,”吴嫂子也笑,随即压低声音,“柳叶都跟我说了,阿楚,这次多亏了你。大恩不言谢,嫂子记在心里头了…你的衣服回头洗干净给你送过来。”
易楚摇头,“看嫂子说的,柳叶不过是人生地不熟走迷了路,哪里值当谢的?”
送走吴嫂子跟柳叶,易楚倦意上来,正想靠在罗汉榻上打个盹,突然听到父亲的喊声。
辛大人已经离开了,易郎中是来跟易楚商量买地的事,“…足有五百亩地,杜公子说咱们要是全买了,价格还能便宜。他说手头有约莫三四百两银子,放着也是放着,可以先借给咱们,每年八分利钱,你觉得如何?”
“那就全买了,”易楚思索一下,道,“难得有这个机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年前我卖了匹锦缎,得了将近一百两银子,现在还有好几匹布,收着也用不上,不如也换成银子…”
“那怎么成?”易郎中打断她的话,“再怎么也不能动用你的嫁妆,实在不行,咱们就买一百亩,也不必借杜公子的。”
易楚见父亲很是坚持,只好笑道,“就按爹说的办,说起来一百亩也不少了。”
易郎中颌首,“没错,人要懂得知足,切不可太过贪心。”
主意既定,易楚进内室取银子。
她向来有章法,贵重东西都放在衣柜下层最底下抽屉里的匣子里。
易楚打开匣子,里面有父亲给的百年老参,有辛大人给的碧玉手镯和梳篦,还有他的一只荷包,里面装着些许碎银。
意外地,还多了只大红色雕海棠花的盒子。
她记得清楚,年前整理东西时还没有这只盒子,也不知是何时多出来的?
易楚好奇地打开,竟是一大叠银票,有二、三百两一张的,也有五十两一张的,林林总总怕有近万两。
凭空多出这么一大笔银子。
易楚的心砰砰直跳,长这么大,她都没见过银票什么样,而眼前却是足足一沓子。
是谁放到这里的?
易楚很快想到,除了辛大人,恐怕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她藏东西的所在。
这个人,也不知会她一声。
刚才她还让吴嫂子姐妹在屋里叙话,幸好吴嫂子并非手脚不规矩之人,倘若换成别人,给顺走了怎么办?
她就是作牛作马一辈子也还不起。
易楚攥着匣子想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可左看右看,哪里都不合适,仍是放回原处,将上次卖锦缎得的五只二十两的银元宝拿给了父亲。
因屋子里藏了银票,易楚一整天不敢出门,吃过午饭,终于熬不住困,睡了个香甜的午觉。易齐却趁机去了趟三条胡同。
吴氏听说她昨晚的奇遇,欣慰地说:“果真是娘的女儿,遇到机会就得赶紧抓住…要知道,这些王孙公子,对于庸脂俗粉根本看不上眼,就是上赶着也不一定要。”话到此处,猛然醒悟到失言,忙问道,“辛大人可曾说过何时送你去郡王府?”
“没有,他只说去查一下,若是清白人家的闺女,就送过去,并没说何时。”
“那就耐心地等几天,想必正私下查着…你看,得亏前阵子没把你接回来,要真依了你,岂不白白浪费这个好机会。”吴氏颇有些庆幸,拍拍易齐的手,“这几天好好养养身子,多读点诗词歌赋,再有…上次给你擦手的膏脂千万得用着,女人啊,除了脸就是这双手了。”
易齐听话地点点头,“我一直在用,也按照方子做出来几盒,不过还是不如娘给的嫩滑。”顿一顿,目光突然充满了热切,“娘,等到了郡王府,我要直接跟世子说说我的身世,还是直接跟爹说?”
吴氏思量片刻,郑重地道:“你是娘的女儿,娘当年不过是府里的一名姬妾,世子却是郡王妃所出,他定然容不得你,所以不能告诉他…世子是你的兄长,可是他不知道,你记着,千万不能让他碰你的身,你就借口来了癸水能拖几日就拖几日。郡王府有个拂云阁,你爹习惯每天早饭后去那里舞剑,你假装迷路经过那里…你记着,你爹喜欢女人穿粉色衣裙,而且还得乖顺,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只有得了他的欢心,你才能有好日子过。”
易齐笑道:“娘放心,我知道怎么做,姐姐平常怎么对爹,我也怎么对我爹就是。”
吴氏脸上闪过一丝怜悯,很快又散去,只留下妩媚的笑意,“没错,就是要听话…你还记得娘以前说过的话吗,先别提你的身世,要等你爹主动问起来,你就说是吴悦的女儿,把生辰八字告诉他…以前娘在郡王府有个处得不错的姐妹,现今在针线房当管事,姓张,有什么话先拜托她传达,以后你学着笼络几个心腹,就有自己的人用了。”
易齐听了一一记在心里,又问了荣郡王以及郡王妃的喜好。
吴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自己知道的以及听说的尽都告诉了易齐。
易齐满意地离开。
见易齐走出门外,吴氏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悲哀与冷漠。
阿齐,别怪娘狠心,谁让你…若非逼不得已,娘也不忍心这么做。
他毁了娘一辈子,娘不甘心,不甘心。
他必须也得痛苦一辈子才行,要比娘活得更痛苦。
易齐回到家,易楚恰好睡中觉醒来,就问起易齐,“我虽没去过荣郡王府,可也听说过这些高门大户,明里光鲜,暗里地指不定多么龌龊。就连威远侯府,侯爷跟侯爷夫人都是明理的人,听画屏说每年府里也得死几个丫鬟小厮。听姐的话,就在家里安安生生地过好不好?”
“不好!”易齐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已经决定了。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想法,还问这种没用的问题干什么?之前你说帮我,现在我不指望你帮忙,我凭着自己的本事去。”
这话说得真是诛心。
易楚气极反笑,问道:“你说说,你有什么本事?像卓文君那样通音律善鼓琴,还是像曹大家那样精经史擅文才?”
易齐反驳道;“她们有她们的本事,我有我的本事,用不着跟她们比,也用不着你操心。”
易楚气道:“好,好,你有本事,以后别哭着回来找我。”
易齐也动了气,接口道:“以后我就是沿街要饭也不会来找你。”甩手进了西厢房。
易楚气得浑身哆嗦。
易郎中隔窗听见了,出来拍拍易楚的肩,“阿齐还小,别跟她一般见识,爹去劝劝她。”
易楚点点头,站在院子里等着。
易郎中很快出来,面上波澜不惊的,平静地说:“阿齐已经决定了,她娘也同意,就由着她吧。得空你帮她把东西收拾收拾,说不准哪天就有人来接了…只是她这一走,在旁人眼里,未免累及你的名声。好在你已经定了亲,荣家断不会因为此事而退亲。”
说起退亲,易楚想起辛大人说过要替她退亲,也不知会用什么法子。
倘或真的退亲,爹应该是会难过的吧?
易楚忐忑不安地到厨房做好晚饭,去叫易齐吃饭时,易齐却突然抱住了她,“姐,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该那样跟姐说话。”
是真的懊悔,眼圈都有些红。
“想起以后不能天天跟姐在一起,心里就很难过。姐,你原谅我吧?”
既然如此,那你就别去了。
几欲脱口的话生生被咽了回去,易楚长长叹口气,也伸手抱住易齐,“姐被你气得习惯了,早不会生气了…你以后可得注意,说话前要多思量思量,别得罪别人自己还不知道。”
“嗯,我记住了。”易齐乖巧地回答。
易楚摸摸她的脸颊,“走,吃饭去。”
因为怀着心事,易楚没什么食欲,胡乱吃了几口就推说饱了。
睡到半夜,竟然闻到了马蹄糕的味道。
易楚失笑,看来是真饿了,连做梦都能梦到吃食,而且那香味还是如此真切。
易楚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帐帘外传来低低的笑声,“饿了吗,起来吃点东西。”
易楚一个激灵坐起来,正要下地,只听辛大人又道,“不用急,先穿好衣服,屋子里冷。”
“我不是馋…”话刚出口,忽觉不妥,又急忙咽回去。
辛大人已低笑,“我知道,你是急着出来见我。”
易楚被说中心事,顿觉脸上火辣辣的,热得发烫,又恨那人,恨得牙痒痒。
终于,待那股热散去,她才慢条斯理地撩开帐帘下了床。
明亮的月光透过糊窗的高丽纸,变得柔和而安详。
辛大人坐在妆台旁的杌子上,月光静静地洒在他身上,照出他微微弯起的唇角。
易楚羞恼的心莫名地宁静起来,脸上露出温柔的笑,“你几时来的?”
“刚到,见你睡着,本想把东西放下就走,谁知听到你说马蹄糕,是饿了吗?”
哎呀,难不成她刚才还说出口了?
易楚懊恼地咬了咬唇,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吃吧,还温着。”辛大人将东西一一摆在妆台上。
呃,还真不少,除了马蹄糕还有油果子、核桃酥、香酥饼。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多买了几样。你尝尝好不好吃?若是喜欢,我再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