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还很厉害,双极门的地位也不低。”

“重要的是教主以后再折腾出什么事,可能不用咱们管,闻人恒就把残局收拾了。”

“诶,对啊!”

于是等闻人恒为师弟缠上布条,弄成晓公子的样子与他一起离开时,便发现那几位长老忽然对他和颜悦色了,不止他,连带的刀疤男都觉出了他们浑身往外冒的浓浓的热情,吓得都有些发毛。

闻人恒看了他们一眼。

几位长老立刻道:“夫人慢走。”

闻人恒微笑:“嗯,都回去吧。”

几位长老:“……”

这怎么笑得有点瘆人?他们说错什么了吗?

闻人恒迈上马车,看向罪魁祸首,正对上这人嘴角勾起的坏笑,暗道一声昨晚收拾得轻了。他决定回头算账,走过去坐下:“丁喜来他们在哪?”

叶右道:“妓院。”

从分舵到妓院并不远,等他们到的时候少帮主们还没醒,原因是昨晚喝得有点多,只有丁喜来揣着满腔的心事与担忧,与任少天一行人守着这群醉鬼,几乎一夜未眠。

魏江越几番打听之后也早已寻来,见丁喜来不清楚晓公子的去向,便无视掉他一大堆问题,与他一起等人,此刻见到闻人恒带着晓公子进门,他们同时迎了过去。

丁喜来道:“怎……怎么样了?”

叶右道:“没事,他们呢?”

丁喜来悬着一晚上的心“扑通”砸回胸腔,感觉都要支撑不住,说道:“都还在。”

叶右拍拍他的肩:“你做得很好。”

丁喜来的鼻子骤然一酸。

虽然昨晚风平浪静,但他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惊心动魄的大事,也是第一次担着好几条人命过活,那沉甸甸的责任至今仍萦绕在心头,如今听见晓公子的一句肯定,他顿时有点热泪盈眶,之后便觉一股热血从体内蔓延开,觉得这一晚比过去的无数个夜晚都值。

他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问道:“现在呢?”

叶右道:“把他们喊起来,咱们回去。”

丁喜来说声好,扭头就上楼了。

任少天习惯性地在后面跟着,看看自家少爷的背影,觉得他这一晚长大了不少,眼底不由得带起一丝笑意。

魏江越站着没动。

没见到人的时候,他有一肚子的话想对晓公子说,甚至都想好了先后顺序,然而等真的见着人却一个字都蹦不出,他怕自己问出的东西,会毁掉他与这人之间好不容易维系的那一点朋友关系。

闻人恒不喜欢他总盯着师弟,问道:“你怎么来了?”

魏江越道:“睡不着,出来找找你们,你……”他看向晓公子,“你昨晚没事吧?”

叶右道:“嗯。”

魏江越陪他们站了一会儿,正要鼓起勇气问问,就见少帮主们陆续下楼,打着哈欠对他们招了招手。

闻人恒道:“收拾一下,回少林。”

“啊?”少帮主们道,“不吃早饭了?”

闻人恒道:“回去吃。”

少帮主们不敢忤逆他,听话了,接着快速想起昨晚听到的消息,齐刷刷鼓励而热切地看了看他,暗道比起浮萍还是你靠谱,晓公子被伤得这么狠,你一定要把人追到手,好好照顾他呀!

闻人恒挑眉:“怎么?”

“没什么。”少帮主们再次鼓励地看看他,这才去别的马车上,其中有人扫见魏江越要去晓公子的那辆马车,便一把拉住他,拖着走了。

魏江越道:“放手。”

“嘘——别打扰他们,”少帮主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闻人门主对晓公子表明心意了,还是让他们单独待着吧。”

魏江越骤然一僵:“什么?”

“你不知道吧?昨天我们听丁喜来说的,晓公子跟着我们刚下山,闻人门主就追来把人带走了,”少帮主道,“不过那时晓公子还没答应闻人门主,不知这一晚过后会不会有进展。话说回来,你怎会突然下山?你是和闻人门主一起来的?可白子不是正盯着晓公子呢么?”

魏江越心头极乱,一面想这可能是晓公子离开时用的借口,只是不知这借口是真是假,或许闻人恒真的挑破那层纸了,一面又想依闻人恒的性子,这是早晚的事,自己在担忧什么?

少帮主们诧异地看着他:“魏二哥?”

魏江越回神,直言道:“昨晚白子带着一批药人把少林围了。”

少帮主们眨眨眼,片刻后找到了同一种语调:“——啥?!”

在一群人被惊得三魂七魄要飞走一半时,闻人恒已经上了马车,若有所思回想那群人看自己的目光,望着某个祸害:“你是不是对他们说过什么?”

叶右很无辜:“我能说什么?”

闻人恒审视他。

叶右虚弱道:“师兄,我累了。”

闻人恒无奈地放过他,把人抱过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睡吧。”

叶右无声地笑了笑,在他怀里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踏实地闭上眼。

马车晃晃悠悠顺着山路而上,刚驶入少林,便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众人齐齐张望,想看看晓公子,结果却见他是被闻人恒抱下来的,不由得倒吸一口气跑过去,问道:“他……”

闻人恒轻声道:“太累,睡着了。”

侠客们和得知了来龙去脉的少帮主们听见这话,眼眶都有些热,暗道一声晓公子拖着病弱的身体殚精竭虑,都是为了他们这些人的安危,殊不知这人昨晚笑眯眯地把白子的人吓了一顿,顺便宰了两个,又撩了撩师兄,还泡了个热水澡,过得非常之精彩。

谢均明这时也已收到某人回来的消息,听见人群一水的赞扬与感动,心里闪过两个字:无耻。

而慈元方丈一行人本以为终于能问点事,闻言便打消了念头,继续等着,不过他们没等多久,就听见少林弟子说魔教的人送来一封信,是给桃姑娘的。

他们直觉是与昨晚的事有关,便将桃姑娘请到了书房。

桃姑娘知道他们的意思,当着他们的面把信拆开看了看,神色微变。

众人问道:“怎么?”

桃姑娘把信递给他们,说道:“他说昨晚截到了肖先生,从肖先生嘴里问出了话,肖先生是盟主的人。”

众人一惊,接过来快速从头溜到尾。

有人忍不住问:“肖先生人呢?光听他一面之词……”

他说着看到了最后一行字,只见上面写着:人已经被本座杀了,那些话都是真的,但白道怕是不会信,你让谢均明替本座说四个字便可,爱信不信。

众人:“……”

果然和谢均明是一丘之貉。

他们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丁阁主皱了一下眉,正要开口,只听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原因是黑子又差人送信了,并且信是给谢均明的。

他们一脸疑问地出去,见谢均明正顶着周围一圈人的视线淡定地看信,见到他们便把信一递,笑道:“这下可知道给阿右算命的先生是怎么回事了。”

慈元方丈接过来,与身后的人一起看完,脸色都是一变,因为上面写着二十年前的那个魔头曾有个侍从,而且肩膀有伤,不知谢宫主在盟主的肩上看见过没有。

这话的意思实在太明显。

众人面面相觑,连一直觉得盟主有苦衷的玄阳掌门几人都有些迟疑。

证据一个接一个,盟主是白子,这就要板上钉钉,没跑了。

第68章

叶右在到达少林的时候就醒了。

他的神功已成,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耳朵,更遑论刚刚有那么多人围过来——若不是回来的路上靠着师兄让他觉得踏实,他其实根本睡不着。

不过他虽然醒了,但却没动。

闻人恒对他一向纵容,便把人抱回小院,轻轻放在了床上。

叶右仍闭着眼,懒洋洋地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好。

闻人恒道:“再睡一会儿?”

叶右道:“不了,不困。”

闻人恒没问他为何不起,倒上一杯茶,拿出书,边看边陪着他。叶右听见翻页声,这才舍得睁眼,单手撑头,静静望着。

闻人恒道:“怎么?”

叶右笑道:“我失忆时有一句是真心话。”

闻人恒看他一眼:“只有一句?”

叶右认真道:“只有这句发自肺腑。”

闻人恒大概能猜出他想说什么,便好整以暇等着他说。

叶右道:“师兄,你长得真是挺赏心悦目的。”

闻人恒的声音很温柔:“所以要做你夫人?”

叶右笑了笑,不怕死地道:“嗯,你等我挑个黄道吉日……”

话说到一半,闻人恒便放下书过去了。

叶右及时收声,往床里躲了一点,笑眯眯地竖起食指放在嘴边。闻人恒好气又好笑,握了一下他的手,坐回到圆凳上。

下一刻,他听见院外响起嘈杂的脚步声,还伴着一些低语——纪神医被侠客们劝动,给“病得特别严重,似乎随时都要不好”的晓公子看诊来了。

自昨夜过后,侠客们就明白了晓公子的重要性,见他身子弱成这样,俱是担忧不已,因此有心细的提了一句找纪神医,立刻得到了众人的附和。

他们是一番好意,闻人恒便没有拒绝,把纪神医请进了门。

侠客们不想打扰到晓公子,便退出小院等着。

而少林的人则要守着纪神医,于是尽职地跟了进去。

纪神医看一眼床上的病人,过去为他把脉,被这强健的脉搏弄得额头一跳。这人要是能病得随时完蛋,外面那些人就都别活着了。

叶右恰好“幽幽转醒”,虚弱道:“纪神医来了?”

纪神医淡淡地“嗯”了声,问道:“这次哪不舒服?”

叶右道:“胸口疼。”

纪神医有点嫌弃他,说道:“你这病不好治。”

叶右轻咳几声:“嗯,我的身子,我……咳,我自己也知道……”

闻人恒快步过去扶起他,为他拍拍背好让他顺气,满脸的凝重。

纪神医沉默地盯着他们。

叶右“缓过气”了,说道:“我现在就想尽早抓到白子为江湖讨一个公道,对了,那些药人怎么样了?”

纪神医道:“还在睡。”

叶右道:“我听说昨晚魔教长老也来了,他既然有办法弄倒药人,没准能帮上忙。”

纪神医不置可否,但话却听进去了,在心里诧异一番这人是如何与魔教搭上的关系,交待一句还按照上次开的药方抓药,这便走了。

回去的时候,他这里聚了一群人。

纪神医扒开人群,见门口站着一个白衣人。

这人五官的轮廓很深,可以看出一点外族血统,长得眉清目秀,正是魔教的苗长老,他不知何时来的,正站在门口与小徒弟说话。

几位侠客和少林弟子生怕呆呆的小神医糟到魔教各种意义上的荼毒,便如临大敌地在旁边守着,此刻见纪神医回来,同时舒了一口气。

纪神医问:“苗长老有事?”

苗长老点头,告诉他想来看看药人,试试能不能解开。

言下之意,便是要插手此事了。

附近的人顿时议论纷纷,有些觉得可以一试,有些则对整个魔教都不放心,万一没弄好,还给弄坏了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傀儡,这可怎么办。

当然,他们说了不算,得看纪神医和几位前辈的意思,而纪神医虽然定了“不治邪派”的规矩,可每次在外面遇见邪派的人却也不会冷脸相对,顶多是当做没看见,就是不知会不会同意与邪派的人共事。

纪神医看他几眼,率先迈进院子,说道:“进来吧。”

苗长老于是进去了。

这个时候,前辈们正在看魔教教主差人给桃姑娘送来的信。少林弟子则只负责保护两位神医的安全,并不会左右他们的决定,便也跟着进了小院。而附近围观的人本想对别人说说,结果刚回到人堆里就听见黑子又送来一封信,立刻把这事忘了。

所以直到晌午,几位前辈才得知此事。

起因是他们发现谢均明身边只有一个黑长老,却不见另外一个长老的影子,便随口问了一句。

谢均明告诉他们:“苗苗去帮着纪神医解药人身上的药了。”

几位前辈一怔:“他去纪神医那儿了?”

谢均明点头,难得说了一句好话:“别看苗苗偶尔不靠谱,但还是很厉害的。”

慈元方丈几人相互交换一个眼神,都有一种诡异感。

这么多年,白道和黑道就没有一起共过事,如今他们不仅加了一个谢均明,纪神医那里还多了一个苗长老,魔教的人向来有点不着调,也不知让苗长老掺和有没有坏处。

丁阁主不喜欢邪派,神色不太好。

其余几人维持着一点点微妙的表情,都没有开口。

谢均明吃着手下弄来的可口的饭菜,抽空看看他们,嗤笑问:“怎么?听见魔教的人帮忙不舒坦了?哎哟我真是奇了,你们自己的盟主都有问题,竟然还有脸怀疑别人。”

几人:“……”

丁阁主冷淡道:“没有确凿的证据,还不能判定他就是白子。”

谢均明道:“我有说他是白子么?我只说他有问题。”

现在估计没几个人会看不出盟主的嫌疑最大,丁阁主懒得和他辩论这个,只瞥他一眼便转开了视线。

谢均明继续道:“还有,容我提醒一句,昨晚要不是人家苗苗出手,你们留不住这么多药人,你们白道的不说感恩吧,连句谢谢都没有,真是让人挺大开眼界的。”

几人:“……”

“听说昨日苗长老下山去寻叶教主了,前辈们怕是想道谢,只是还没来得及说。”

一道温和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不紧不慢,如春日里刮起的一股暖风,听得几位前辈万分舒坦。葛帮主和慈元方丈几人当即精神一振,暗道晓公子终于来了。

谢均明扭头看向大门,目送无耻的某人走了进来。

葛帮主率先起身:“身子怎么样了?”

叶右道:“睡了一觉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