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谓了。”

“的确无所谓,他做那等事,已经无所谓开罪他与否了。”

萧错惊愕的瞠目,“萦萦,你”

“果然如此。”傅萦点起脚尖凑到萧错耳畔,萧错也弯身配合她的身高,二人形成个极为暧昧的角度,“阿错,你要小心二皇子。他的心虚和敌意太明显了,才刚你们对话时,我被他的眼神看的不寒而栗。”

萧错点了点头,又轻轻拍了下她的脸蛋,充满宠溺和安抚的意味。

他家小笨蛋某些时候是很敏感的,“我知道了。”

提醒了萧错注意,傅萦终归放了心。萧错也不打算将傅萦搁在一旁,索性牵着她的手到了二皇子身畔。

二皇子看着傅萦客气微笑。

傅萦又觉得自己有“炸毛”的趋势,手不自禁的紧了紧。萧错的干燥温暖带有薄茧的大手立即包裹住她的,安抚的摇了摇。

“小皇叔与婶婶这般恩爱,难怪父皇总说你是娶了媳妇忘了哥哥。”一句打趣罢了,自己也掌不住哈哈大小。

偏殿侧门前,帝后二人在宫人的陪伴下走来,立于丹墀之上笑道:“你小子,进宫来这段路还想走到明早去不成萧错与傅萦等人抬头看去,正瞧见穿了一身淡蓝常服的皇帝与衣着华贵的皇后二人。

一行人连忙行了大礼。

帝后下丹墀到近前来,“都平身吧,无须如此多礼。”

皇后见了傅萦与她身边的宋氏和廖氏,便亲切的到了近前:“无忧媳妇身子可大好了”不等傅萦回答又问:“这两位便是武略侯夫人和廖夫人吧”

宋氏和廖氏忙又重新给皇后行了礼。

“皇后金安。”

皇后双手虚扶了一下:“无须多礼,今日不过家宴,二位如此拘谨,到叫本宫不自在了。”

“皇后言重了。”

皇帝那厢已挽着萧错的手臂走上丹墀,一行变客气的到了偏殿入宴。

宫中家宴自不比府中,帝后端坐首位,细长的桌案上铺陈各色小菜,萧错带着傅萦等人依身份落座,自有宫娥持公筷为众人布菜。

皇帝笑着问:“你也在府里偷懒半个月了,怎么,皇兄若不召你入宫,你就不想着来了”

“哪里会,着实是心情不好,怕将不好的情绪也带到皇兄这里来,皇兄原本政务繁忙,哪里有闲工夫为了我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操心”

萧错面上笑容依旧,还带着些对兄长耍赖皮的味道。皇帝听的禁不住好笑,刚要说话,皇后却先一步道:“本宫倒是听说了当日之事的蹊跷,无忧,你也该好生彻查,定不要放过无端端害了湘亲王妃的人才是。”

萧错微笑颔首,垂眸望着白瓷酒盏中清透的酒水,片刻忽然抬眸看向皇后:“那依着皇嫂说,若真正抓住此人,无忧该如何处置呢”

傅萦敏感的感觉到殿中的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二百五十章截杀

皇后的紧张与二皇子同样,都来自于心虚。当日游湖沉船后栽赃的事虽是二皇子执行的,背后却是他们娘儿们一起商议的。这件事若是宣扬开来着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先不说皇帝龙颜震怒的后果,就是朝臣与天下百姓怕也会不依。因为经过南疆一战,湘亲王已是英名远播,天下人可以不知道二皇子是谁,却无人不知湘亲王,且百姓中还给他取了个十分霸气的名字,战神王爷。

皇后不平,同样征战南疆,她的皇子寂寂无闻,萧错却是狠狠地漏了一次脸,加之这些年来皇帝对萧错没道理的宠爱和喜爱,就连皇后都会禁不住怀疑,皇帝与湘亲王这样英俊的青年,到底是不是断袖。

就譬如现在。若不是皇帝的宠信,谁敢在皇后面前挺腰子?

问她,她还想问他呢!

皇后压着火气,掩口而笑:“无忧也真是的,这些男人家的事,你皇嫂妇道人家哪里懂得?怎样处置,当然是看你的喜欢了。想来就若是抓到那个人,你就是将他打死了灭九族了,你皇兄也照旧给你撑腰的。”

萧错笑嘻嘻的看向皇帝,道:“要真的灭那个凶手的九族,皇兄给我撑腰不?”

皇帝微笑捻须,“年轻轻的,杀伐心不要这么重。”

“我还记着小时候,是皇兄教会了我怎么不受人的欺负,您当时说,要是有人打了我一拳,我要立即打回去,一则我厉害起来,别人才不敢对我动手,二则,我若是当场不打回去,恐怕事后在动手,就变成了我主动寻衅,没有人会看到是别人先来欺负我。只会觉得是我欺负人。所以还手这种事一定要马上执行。”

萧错说着这些时,声音充满了怀念,仿佛眼前能看到小小的他哭的鼻子通红的抱着皇兄的大腿,哭诉两个小侄儿欺负他这个小皇叔年纪小。抢了他的糕点还揪他的头发,还骂他是小姑娘。

当时皇兄由着他抱着他的大腿哭,哭够了才抱起了他,像是父亲教导孩子一般,叹息着教了他刚才那些话。

皇兄虽是他的哥哥。可是在萧错心中,就如同一个父亲。

皇帝许也想起了当时的一幕,阳刚成熟的英俊面庞上露出怀念之色,指着桌上的一道香辣鸭掌道:“你不就爱吃这个么,特地给你预备的。”

王公公连忙拿了精致的描金小碟子,以象牙公筷夹了一些,轻手轻脚的放在萧错手边。

萧错笑嘻嘻的道:“多谢皇兄。”随即不客气的吃起来。

皇后面上挂着慈爱的笑,手中的帕子却是拧成了麻花。

傅萦垂眸用餐,因萧错特地将她安排在他身旁,是以敏锐的感觉到明显的敌意如针一般刺来。她有一阵没有如此强烈的感觉了,似乎嫁给萧错后过了一阵子安稳日子,就连“兽性”都退化了。此番小产做完月子后,猫科动物的敏感比从前还要强。

傅萦若无其事的打量敌意的来源。皇后的笑容简直就是“张嫂如母”的诠释。是二皇子的表情也绝无异样,虽然皇家将就规矩,食不言。然今日家宴仿佛也并非为了宴会,完全只是为了与萧错见面聊天似的,所有人都没有热衷于用餐,只是聚在一起开个座谈会。

二皇子不经意看来,恰对上傅萦盈盈的眼波。灯下看美人,且美人近日来越发娇弱,着实叫他心砰然,似被她美目扫一眼。心都要加速跳了。再看萧错,那英伟霸气的气势配以阳刚俊美的容貌,还有与皇帝对话时随意亲和的模样…

二皇子心内的妒忌,就翻江倒海起来。

当日明明一切都做的妥当了,怎么就没搜出证据呢!

他真想看一看父皇在看到萧错顶上谋逆的帽子时,还是否会如从前那般对他宽待。

“皇兄。后日我们便要启程了。”

萧错的一句话,使得殿内无声。

皇帝眉头紧锁,吹胡子瞪眼的道:“不是说了吗,你就安生的带着家眷住在王府,难道偌大一个京都城,还不够你玩耍的?那湘州虽富庶,到底人生地不熟的,你没事想着到封地去做什么?”

“皇兄,我已赖在您身边这么多年了,到了年龄不去封地,原就是不和规矩的,朝中臣子许多人都颇有微词了。况且上一次臣弟不是与您的说好了吗…”

“说好个屁!那一夜都白罚你的跪了,你个倔驴!”皇帝气的蹭的站起身。

殿内再度寂静,宫人们各个慌乱的跪下。

罚跪?

傅萦轻轻咬着樱唇。

那一日他一夜未归,还说皇上留宿,回来后胡子拉碴满身霜露的她就觉得不可能是留宿那么简单,他是疼她,所以外头不好的事一件都不想让她知道。

“皇上,消消气儿。”皇后适时地出来打圆场,“无忧你也真是的,你皇兄说让你留下,你就留下嘛。天下臣子都是你皇兄的臣子,皇上的旨意叫你留下,难道他们敢说个不字?这宫里就是你的家,住着的都是你的家人,怎么,娶了媳妇就不能在家呆着了,还非要学市井百姓那般分出去单过?”

皇后的话虽是说的温温柔柔,仿佛训教弟弟那般,可最后一句“娶了媳妇就不能在家里呆着”却是极为毒辣。在座之人都不傻,这分明是暗指傅萦撺掇了萧错搬离京都。

皇帝的目光果然若有似无扫过傅萦。

宋氏看的心急,她知道萧错决意要走必然是有理由的,多半是为了让傅萦过的舒坦,然而她自己养的女儿如何会不知道?傅萦是绝不会为了自己舒坦就对萧错提出不恰当的要求的。从前在东盛也是这样,她是宁肯自己委屈一些,也绝不会给她添任何麻烦。

宋氏便要开口为傅萦辩驳。

萧错却先了她一步:“皇嫂说这是哪里话,您的意思是说无忧是那种娶了媳妇就忘了哥哥的人?那臣弟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之辈了?皇兄的教导臣弟一时一刻都不敢忘却,即便要去封地,也是信守祖上的法定的无奈之举,是为了少给皇兄添麻烦,您这样说可真真的将无忧推向不仁不义之地了。”

皇后原就是要在皇帝面前提个醒,将火引到傅萦身上,她也知道萧错必然会护着媳妇。目的达到,便也觉得无所谓了。只是萧错的反驳将她的话头从傅萦身上引开,反倒成了她做嫂子的挑拨他们弟兄关系。

就是寻常人家,女人也没说话的反权力。何况是帝王家。皇后母仪天下,乃天下妇人表率,做出挑拨夫婿与小叔关系的事来,可就是犯了妇人乱家生事的大忌讳。

皇后脸上涨红,摇头想要辩解。

萧错转而一笑。道:“不过臣弟知道皇兄不会这么想的。是不是皇兄?”

皇帝紧绷着脸,哼了一声。

那模样却是不在意萧错犯错,纵容到了极致。

皇后顿觉挫败。

多年来一直是这样,萧错永远压着她的儿子一头,就脸她也要退让。皇帝将他宠的无法无天,甚至有些时候是没理由的宠。若说他们不是断袖分桃的关系,自古以来的兄弟关系,尤其是身在帝王家的人,有几个能做到这种程度?

皇后郁闷不已,还要保持微笑。

皇帝则是想了许久才开口。“罢了,你这样想,皇兄也知道你的意思。”

一语双关,众人心里皆如明镜一般。

萧错笑而不语。

皇帝又道:“去封地也罢了,要勤写信,还有,等弟妹有了好消息时候必定要回京来待产。京都的条件必定比湘州好得多,太医院也有最好的千金圣手,接生嬷嬷也都是最有经验的。无忧,这是朕的底线了。”

萧错心内百感交集。笑着点头道:“好,都依皇兄的。”

“什么依着朕的?要是真听话,朕不放你走你还走呢!说穿了你就是玩心重,想去湘州游山玩水去吧?!”

萧错闻言莞尔。“皇兄知道就成了,还偏要说出来糗臣弟。”

皇后与二皇子都应景的笑了起来,气氛一时很是轻松。

宋氏与廖氏都暗自松了口气。暗想去湘州就去湘州吧,离开京都城离开皇帝的身边,也能少惹上一些是非,免得皇后跟抽了风似的整日里的想要难为萧错与傅萦。去了湘州。他们就不必这样受拘束了。

用罢晚膳,内侍宫女们便鱼贯而入端来茶盏漱盂锦帕等物服侍众人淑过口,萧错便道:“天色晚了,皇兄,臣弟这就告辞了。”

“忙什么,今晚就住下吧,不是后日就要走了吗?你就这么急着回府去?”

萧错有些迟疑。

若是留宿一夜的要求都拒绝,就有些太明显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已经是要离开,且皇帝也点了头的,再那样怕是太露痕迹。

可是傅萦晚膳后调理的药还没用。

“既如此,王爷便留下吧,妾身就先和母亲、外祖母回府去,后日启程的事宜尚未安排妥当。”傅萦提议。

萧错越发的不放心了。她失去孩子,心情不好,身子也没好利索就要提前启程,他不在她身边陪伴总觉得心里说不过去。

傅萦不给萧错多言的机会:“王爷放心,趁着宫门落钥之前,妾身就先回去了。”

傅萦与宋氏、廖氏一同给帝后行礼。

两厢又客套了一番,皇帝便吩咐了阿彻带着精龙卫的人护送傅萦一行回府。

萧错忙道:“要不臣弟先送岳母他们回去,在赶回来吧。”

皇帝眼睛一瞪,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架势:“你再多说一句,朕就一脚把你踢出去!天子脚下皇城之中,朕的精龙卫和你身边的侍卫都护不住几个女眷吗?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以前怎么就瞧不出你还是个媳妇迷呢!”

萧错不敢再多言了。

说的再多,怕给傅萦惹祸上身,原本她远方而来,又是小国为了攀附大国勉强封为公主的。在周帝眼中,她的身份本就不够,何况她的背后还有个盛产战马又善战的东盛。

若是东盛国土广些人口多些,莫说不需要巴结大国,就是他们也要对东盛另眼相看,可惜现在不是。

萧错无奈点了头。

傅萦便与宋氏一行人,上了肩轝,由刘公公等人一路护送着往外头去,换乘马车后到了宫门前,又换上他们来时乘坐的马车。

傅萦与宋氏、廖氏共乘一辆车,车帘即将放下之际,宋氏的眼光忽然盯住外头的某一处不动。

傅萦顺着她目光看去,却见身着暗黄色飞鱼服的顾韵斜挎绣春刀,带着一队精龙卫策马而至。两厢目光交错,一时都默默无语。

许久,顾韵才策马到了马车跟前,翻身下马行了大礼:“卑职参见王妃,武略侯夫人,廖夫人。”

傅萦淡淡道:“免礼,启程吧。”

“是。”顾韵起身,潇洒的跃上马背,吩咐启程。便与阿彻一左一右的策马跟在马车两侧。

宋氏的心情极为沉重,廖氏却能想开,低声劝解道:“各有立场,各为其主罢了,你难道还揪着过去的事不放?如今萦萦觅得良婿也过上了好日子,王爷又是那般一心一意的疼惜她,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过去的恩怨就放下吧,你记着她也只是自己伤心罢了。”

“娘说的是。这些道理其实我也懂得。只是见了他难免回想起老爷在世的时候…想起那些过往,就忍不住伤心起来。”

想到女婿,廖氏也很唏嘘,那般优秀的人,却天妒英才,刚要继续劝慰,傅萦却是轻呼了一声。

“外头好像有人!”

同一时间,兵刃出鞘声间错传来,马车骤停,顾韵高声呵问:“来者何人?天子脚下,竟敢阻挡皇家的车队!”

宋氏和廖氏撩起窗纱一角往外看去,正看到夜幕下安静僻静的巷子中,在马车上挂着的气死风灯的灯光照射下,敌方身着黑色劲装的六名蒙面汉子从背后解下银光森冷的钢刀。

廖氏咬牙切齿,放下车帘拉着傅萦道:“别怕,外祖母在这里呢。”

话音方落,就听外头已经传来兵刃相交的尖锐碰撞声和厮杀之声。

第二百五十一章千钧

廖氏早年走镖身经百战,且武技高超,这会子除了愤怒便觉热血沸腾,若不是为了保护乖乖外孙女,当真恨不能冲下马车去与那些刺客搏斗一番。宋氏虽没走南闯北过,可好歹也会些功夫在身上,又加之爱女心切,此时满车里寻找趁手的家伙事,最后将灯罩拆下,蜡烛吹了拔掉,将蜡台拿了起来颠了颠。

虽马车外喊打喊杀声一片,冷兵器相交时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摩擦和汉子们的怒吼声着实叫人胆寒,可傅萦瞧着母亲与外祖母完全与正常妇人相反的反应,却禁不住好笑,就连被人盯上恐惧感也减弱许多。

马车外的顾韵和阿彻等精龙卫遭遇劲敌,虽然来者只有六人,却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武技决不在二人之下,若这般高手只有一人并不可怕,可六人皆是这种程度就着实令人深思了。

在京都城有财力养得起如此武艺的人已经不多,且还是一下子养的出六名的呢?

别看顾韵的精龙卫有十人,阿彻又带了六名王府侍卫,在那六人跟前却讨不到便宜,很快己方便有人受伤。马车旁的珍玉唬的脸色煞白,绿竹则面色凝重的抚上腰间软剑。

“王妃,情况不大好,咱们要不要先趁着他们拖住刺客先撤离?”

傅萦将窗纱撩起个缝隙,将外头战况看的分明,“看来对方来者不善,趁现在快撤为妙。我担心他们还有后援,到时想跑都跑不了。”

战圈中已有人放了放了一枚响箭,红色光束腾的升空,炸出一朵烟花。那是萧错手下死士的讯号。

光线稍暗,却见顾韵策马到了近前。从马背一跃而下正落在车辕,“王妃,卑职护送你们先离开!”

傅萦心头就是一跳。

他护送?她宁肯留在这里好么!

然而未等分辨,顾韵已挤开车夫亲自赶车,就要调转车头。绿竹见状忙牵了顾韵的马,翻身上马后,向珍玉伸出手。“快上来。”

珍玉忙将手递过去。在绿竹的帮助下爬上马背。

一车一骑便往后撤去。

傅萦从马车后窗的缝隙看到缠斗之中的六人并未追赶。就觉得很不对劲,“仔细有埋伏!”

与此同时,右侧高强之上四名蒙面刺客一跃而下。

顾韵当即勒马。大呵一声:“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他这一声并不指望刺客能够做答,无非是向后方的精龙卫们发出讯号呼唤救援罢了。然精龙卫与王府侍卫抵挡六名高手早已应接不暇纷纷挂彩,哪里还顾得上这里?

顾韵怒极,抽绣春刀。马背上的绿竹也拔软剑迎战。

这四人与那六人武艺不相上下。同时应对已是不可能,便有两人直奔傅萦的马车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