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劝说,萧错却说要她不要操心外头的事。

只到一切预备妥当后萧错递了折子,要带着一家子入宫去请安。

皇帝几乎立即准奏,特地吩咐身边的秉笔大太监来传口谕。

“朕也多日未见你了,既然想起回家来那就来吧,预备好你爱吃的等着呢。”

李公公将皇帝口吻模仿的惟妙惟肖,随即客气的对一旁的宋氏和廖氏道:“既是王妃母家的人来,皇上吩咐千万不得亏待,此番宴饮不过家宴,也请您一行一同前往才是。好歹也要尽地主之谊。”

如此客套,叫宋氏不敢推辞,忙行礼谢恩。

待李公公去后,宋氏才面露忐忑,廖氏更是紧张。她是什么身份自己最是有数,如何能到大周皇帝跟前去,万一行差就错一步都是给傅萦和萧错惹麻烦。

宋萧见二人紧张,禁不住好笑的道:“您二位只管去便是。私下里我与皇兄其实没那么多的讲究。”

宋氏和廖氏忐忑的点头。

阿圆看到门前有个小厮探头探脑,快步去问:“怎么了?”

“圆公公,外头有位姑娘说什么都要求见王爷。”

第二百四十六章报信

阿圆一听有姑娘求见,立即就觉得心里发慌。王爷玉树临风讨女孩子喜欢,皇上又百般想法子要给王爷塞个侧妃来,这会子来的姑娘能是要做什么的?

萧错与宋氏和廖氏说话时,眼角余光也看到了阿圆去门前与小厮说话,待送了廖氏和宋氏离开便叫了阿圆来,“怎么回事?”

“回王爷,说是门前来了一位姑娘求见。”

萧错挑眉:“是个什么样的人?”

“奴婢也没看见,小子们说是个高挑俊俏的姑娘,穿了一身绿衣裳。”

萧错仔细回想,其实外头认得的姑娘真是有限,身材高挑的屈指可数,仔细想想可能能来找他的…他都不想见。

“你出去告诉她,本王不认识什么姑娘,不见。”

阿圆行礼道是,去了前头。

萧错回了卧房。

傅萦正捧着一碗鸡汤吃的津津有味,珍玉在一旁拿着白瓷汤匙添汤:“王妃喜欢就多用一些,这只老母鸡可是婢子亲自养,亲自杀的,它的食料都是极好的,肉又小火慢炖到酥烂,里头加了许多补身子的药材,那些药材太医都瞧过,说是对您身子极好的。再多吃点,您再用块鸡肉可好?”

“有鸡翅膀吗,我吃鸡翅膀。”

“有,有。”珍玉掀开砂锅,拿了象牙筷在里头挑鸡翅膀。

傅萦吸溜一口汤,是喃喃自语,“为了吃鸡我也是拼了。”上辈子做猫,吃香酥鸡毒死了,这辈子吃香酥鸡小产了,现在居然还在彪悍的吃鸡汤…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记吃不记打?说的就是我。”又喝一口汤。

珍玉知道傅萦还是有心理阴影,道:“王妃可不能这么想,这世上也不是每只鸡都不好啊,再说鸡的吃法好多种呢。婢子最擅长荤菜了,若说您想吃鸡肉,婢子有好多种做法呢,若是一朝被蛇咬十年不吃鸡。那多亏得慌啊。”

将鸡翅膀放在傅萦碗中。

傅萦不客气的咬了一口。

“说的好。”萧错在廊下听两个小女子发飙“吃鸡论”禁不住心情大好,“果真谁的人像谁,小笨蛋的人对吃也专注。”

傅萦叼着鸡翅回头,双唇蠕动着吐出一根骨头来,含混道:“回来的正好。一起吃点啊。”

“算了,我若是跟你抢吃的,回头还不得被你给恨上。”萧错在她身畔坐下,长臂一伸搂着她的肩膀。

傅萦自觉地送上一块肉。

萧错张口衔了,刚要称赞珍玉两句,傅萦便道:“说着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

萧错一愣便笑喷出来,险些呛着,“你哪里学来的,这话我往后倒是可以多说说。”

傅萦嚼着鸡肉白了他一眼。人说一孕傻三年,她这才刚有孕就小产了,也不至于自个儿挖个坑跳吧,随口调戏萧错一句,反倒被他调戏。

萧错已有一阵子没见过她这幅表情,病哀哀的她或许伤心,或许真的提不起力气来与他玩笑。如今她能够与他如从前一般说笑,便说明她真的已经好起来,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理。

眼角余光瞥见外头阿圆探头探脑。萧错站起身来:“你先吃着,我去去就来。”

傅萦也瞧见阿圆就在院门前。二人四目相对。阿圆还满面堆笑的远远地给她行了个礼。

傅萦只当是公务,并未多问。这些日预备启程去湘州,萧错处理这些事情也是惯了的。

萧错到了院门前,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来的姑娘姓傅。”阿圆低声道:“说是她肋骨上的伤已好了不少。让问问王妃身子恢复的如何了。”

萧错闻言立即明白了。他果真没猜错,来的正是傅翎。

“你怎么回的。”

见萧错面色不变,可眼光冰冷,阿圆便低垂了头小心翼翼的道:“奴婢没回,只问了她有什么事。她问奴婢您是不是不肯出去见她,随后又说。不见也就罢了,她只是来告诉您,此番千万不要贸然私自离开京都。否则会有危险。您拖家带口的,自个儿武艺高强什么都不怕,王妃毕竟弱质女流。”

萧错听罢,心里一股火腾的烧了起来。萧翎先是逃婚失踪,多年后回来便开始阴阳怪气起来,先是莫名自称傅翎,又一而再再而三行矛盾之事,这前前后后加起来只有古怪可以评价,现在又在伤害了傅萦之后来说这番话,她当自己是谁?

萧错冷笑。

“她人走了吗?”

“还没有。奴婢来回话时,她说您一定会见她的。”阿圆低声道:“王爷,您还是不要见她了。长公主逃婚而去这么些年,若是叫皇上的人发现您竟然与个逃婚失踪了的公主有来往,皇上还不知道要怎么说您呢。”

萧错噗嗤笑了,点了下阿圆的额头:“就等着你说这句话呢。倒是要看看你能憋多久。”

阿圆苦笑:“王爷惯会捉弄人的。奴婢也是一些小心思,奴婢身份卑贱,也是怕言多必失,但是又忍不住在王爷的面前说真话。”他本来不想承认门前那个是长公主萧翎的。

“放心。”萧错道:“你只管好生跟着我便是,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是,奴婢明白。那您要不要见她?”

“不见。告诉她滚蛋。当老子是什么?动手伤了人,这会子还来讨巧卖乖,世界上的好事都让她给沾了,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萧错说的如此粗鲁,倒是让阿圆禁不住笑了:“王爷,您就是这样表情坏坏的模样才叫那些姑娘趋之若鹜呢。”

萧错瞪阿圆:“还不快去,等着挨揍呢?”

阿圆一吐舌头,忙飞奔去了。

傅翎撑着一把这样的纸伞,只带了身边两名婢女,早已经在门前等候多时,见阿圆再度独自一人出来,傅翎就只觉得满心都是失落,“他还是不肯见我吗?”

“您请回吧。您也该知道自己的身份,来找王爷反而会对王爷不好,您的话奴婢已经带到了。王爷一定会好生保护好王妃的,就不劳烦您费心了。”

阿圆对萧错忠心,也不在乎是不是会开罪了傅翎。

第二百四十七章家宴

傅翎眉峰上扬,望向阿圆时有种说不出的凛冽气势。

然阿圆跟随萧错多年,大周朝最尊贵的人发威都已见过多次,更何况萧错两年从军,他甘愿跟随,再凶险的场面都见过,哪里会在乎傅翎的气势阿圆皮笑肉不笑的道:“您别动气,也别怪奴婢多嘴,您自个儿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您此番来是为了我们王爷好,特意来告诉情况的,可您忽略了自个儿的身份。这京都城里多少双眼睛巴巴的盯着王爷,门前来了谁走了谁怕也不是秘事,您还是想想要如何脱身才是要紧,就是奴婢在此处与您说的多了,怕都要有人背后猜度王爷的,您自个儿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被阿圆一番实话气的不轻,傅翎却并未允许自己表现出来。

“多年不见,你倒是长了一些本事。”

“此一时彼一时,您在外头的本事更大呢,就是我们王爷,都没护得住王妃。”

阿圆是萧错心腹,自是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为了萧错着想,根本就不在乎是否会得罪了傅翎。

“好,好,好”傅翎双眼微眯,唇畔挂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缓缓颔首:“你是不错的,对你家王爷忠心耿耿。”

“奴婢不敢承您的夸赞。只是奴婢再不济,宁肯死也不会做伤害王爷的事,尤其是,伤心。”伤心二字落入喉咙,几乎以气音出口不可听闻,然却是这一番对话之中最重的一句。

傅翎被戳了心窝子,脸上发热手上却是冰凉。阿圆的心思某种程度上便代表萧错的意思。可见萧错对她的恨意有多深。

她伤害了他最在乎的女人。不论她为的是什么,她都成了萧错心中认定的仇人。

既然今生有了血缘关系。注定无缘,那就只为了保护他而活下去,前世的一切她绝不允许再发生一次,只要是为了他,就算她所作所为不被他理解,甚至被他憎恨,只要能够保证他的安全和幸福。她就绝无怨言。

不是早在归来那日就已经打定主意了吗

为何真正被他恨上了。心会如此之痛

傅翎垂眸。精心打扮的妆容和身上难得的翠绿女装,仿佛都在嘲笑她的贪心。她今日就不该盛装而来,或许只如往常那般为了方便做事而着男装。现在也不会这般尴尬和不堪,她的心思被人看的透彻,就仿佛被扒光了衣裳放置于人前展览一般。

阿圆见傅翎沉默,便也不多纠缠。行了礼便背脊挺直的往府中去了。

傅翎看着他的背影,深吸一口气才找回往日的凌厉。冷冷道:“你家王爷若是自负可以猜透上头那人的心思,便不理会我所说的吧。若他想通了,就让他来城北的安和堂找我。”

阿圆闻言脚步一顿,却不回头。快步回了府中。

待到萧错和傅萦吃过了饭,傅萦有些累了便去小憩,阿圆才与萧错低声回了话。

萧错拧眉负手而立的半晌。缓缓转身道:“她还说什么了”

“再没有旁的什么了,奴婢瞧着。您不出去见她,她是真的很伤心。呆呆站了许久才去的。”

萧错道:“我知道了,这件事不要与王妃提起。我自有分寸。”

“是。”阿圆明白萧错是担忧傅萦想起失去的孩子而难过。

萧错徐徐走向回廊,想着近日来发生之事,原本满腔报国热忱和对皇兄的孺慕之思,如今也淡了。

他是有遗憾的,也有报复被拘束无法施展的无奈和压抑的愤怒。然而那又如何这世上哪里来的双全之法。

到了晚间,皇帝身边近身服侍的王公公便亲自到了王府传皇上的口谕,“先前李公公回去与皇上说了王爷今儿个要入宫请安,皇上欢喜的什么似的,直叫人预备了王爷爱吃的,哪知道王爷一整日都没去,到了这会子就特地吩咐奴婢来接您一家入宫去呢。”

王公公谄媚的笑着:“皇上对王爷的心思当真是独一份儿的。”

萧错闻言笑着:“皇兄对本王自是没话说的。这些日皇兄身子可好饮食进的可香”

“王爷既然这样关心皇上龙体,何不待会儿入宫去亲自问候呢”

萧错莞尔:“那就劳王公公稍候,本王片刻便来。”

“王爷轻便。”王公公恭敬的行礼。

傅萦与宋氏、廖氏早已穿戴整齐。在东盛面圣机会都很少,如今却要面对大周的皇帝,宋氏和廖氏都有些紧张,因自知身份不够,又担心宫廷礼仪繁杂,会给萧错和傅萦惹了麻烦。

傅萦拉着他们的手安慰:“待会儿让绿竹跟在您们身边,绿竹熟悉宫中规矩,万事都会提醒着,绝不会出任何差错的,娘、外祖母,你们放心便是。”

“岳母和外祖母不必担忧,有我在呢。再说只是家宴,又不是什么大的场合,您二位就只当是见见我哥哥便是。”

被他这样一说,宋氏和廖氏都禁不住苦笑。

您这位哥哥要是个寻常百姓谁还会紧张

一行人离开王府,乘着翠幄朱璎华盖八宝香车一路到了宫门,又在宫门换乘了肩轝。萧错也不用人抬,甘心跟在宋氏和廖氏的轿子旁充当向导,每每路过一处径直便会解释此处是何地,小时候曾在这里玩耍诸如此类。

湘亲王对待岳母一行如此重视,这是莫大的抬举,就连一旁随侍的宫人对王妃一家都有了新的认知,越发的恭敬起来。

王公公在前头引路,片刻便到了养心殿的侧门。

萧错笑道:“皇兄平日在此处批折子,后头的偏殿厢房是我从小到大的居所,没成婚前一直住在此处,都没住过王府。”

宋氏和廖氏对萧错又是感激又是看重,知道他位高权重受皇帝的宠信,亲眼瞧见与道听途说却是两码事。

两人都紧张的很。

宫人服侍几人下了肩轝,便有宫女挑了宫灯引着入内,才到院中,便见二皇子萧羿迎面而来,见了萧错紧忙迎上。

“小皇叔,可将你盼来了。我去你府上找你你怎么闭门谢客”

第二百四十八章针锋

“二殿下。热门”萧错如往常那般拱手行礼,笑道:“着实是那时心格外不好,也觉那样待客会慢待了客人,若二殿下怪罪,那改日皇叔自罚三杯谢罪如何”

为何心情不好,大家心知肚明,尤其二皇子,要比旁人还要明白。

口中说着:“何必等改日,今日就要罚皇叔三杯。”心内却是在打鼓。

他也是心虚的很,生怕自己的所作所为被这位素来离经叛道的皇叔知道了会大闹开来。他这个小皇叔行事素来随性随心,说的好听是真性情,说白了其实就是被父皇宠的没边儿了,他还真怕这位直接了当的来找他说理对峙,他一个皇子,蓄意栽赃谋害皇叔,传开来好说不好听。

这会子他没有任何表现,是不是可以说明他并不知情“瞧瞧,还没等如何呢就先要灌我的酒。”萧错拉着二皇子,大笑着回头对宋氏和廖氏道。

廖氏与宋氏都只配合的笑着,实则心里都很紧张。

二皇子也没将东盛小国来的人放在眼里,只对他们点头致意,就拉着萧错道:“小皇叔,请进吧。父皇和母后早已吩咐人预备了一桌子你爱吃的。”

萧错与之并肩而行,一面闲聊家常一面进了院中,自有宫人们提着宫灯在两侧服侍引路。

言谈之中说起傅萦身子,二皇子便回头看了一眼傅萦。

傅萦再度心中凛然,面上却并未变化。

方才一直挽着母亲和外祖母的手安抚紧张的二人。同时悄悄眯着眼打量二皇子神色,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沉寂许久的“兽性”今日有波动趋势,竟然如从前做猫时候一样能够敏感的察觉到恶意。

而这恶意是发自于二皇子的。

若是还是做猫,她怕是早就吓的炸毛,蹭一下窜开了。

现在浑身汗毛都有竖起的趋势,却依旧要忍耐着别叫人看出端倪。

“萦萦,可是冷了怎么手这样凉”宋氏反握着傅萦的手低声询问。

傅萦摇头,放要说话,萧错已经到了跟前拉着她的双手道:“怎么了可是不舒坦”察觉掌中她的手果然很凉。萧错不免担忧。

七月天。正是暑热之时,京都虽地处北方,却也是四季寒暑分明的,夏日里也不会凉快到哪里去。自小产后她整个人都像是亏空了一样。动辄要披着秋天的褙子保暖。今日为参加宫宴盛装打扮一番,穿的是应季的轻纱襦裙,果真冷的她手的凉了。

萧错便有些责怪的问绿竹和珍玉:“你们是怎么伺候的。王妃身子才刚好,夜里不似白天那般暑热,就不知伺候王妃多穿一件罩衣”

“王爷息怒。”绿竹和珍玉垂首听训。

阿圆则道:“王爷息怒,奴婢才刚来时特地带了件云肩的。这就去取来给王妃。”

“还不快去。”

阿圆撒腿抛开了。

珍玉与绿竹对视一眼,则都暗暗想着果真还是阿圆想的周到。

不多时阿圆便取来一件浅淡的藕荷色云锦云肩,萧错接过亲自为傅萦披上,又仔系好领口的缎带。

傅萦含笑仰头看他,悄声打趣:“忽然停下来,就不怕二皇子动气。”

萧错回头看向二皇子,友好的微笑点头,二皇子也报以理解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