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骁捡起吉他,手指点了点琴弦。很轻的一声响,他低笑道:“那你付报酬吧,老子的歌不是白唱。”

她在被子里,微微睁大了眼。

又是铮的一声响,他慢悠悠地道:“街边卖艺都得打赏几个硬币,□□你还掉金豆豆。”他说着说着就笑了,她看不见他眼里溢出来的温柔。

还说话吓唬老子。

她一张小脸露出来,粉白的双颊,有些羞恼:“你自己非得弹。”

他笑:“嗯,我喜欢犯贱成不成?”

这种直白低俗的形容,让她涨红了脸:“不是的……我知道你是好心,谢谢你。”

她语调温柔,空气温柔,他的心也温柔。

他蹲在她身前,平视着她湿漉漉的双眼:“苏菱,看着我。”

他低笑道:“以后别说那种话了,当付给我报酬。老子不爽那种话,记住没?”他受不了的。

良久,她轻轻道:“好。”

第43章 醋意

秦骁见她应了, 点点头道:“睡吧。”

她垂下眼睛,轻轻应了一声。

秦骁走出门时, 眼中的情绪才流露出来,他痛苦漆黑如墨,酝酿着可怕的情绪。

她说,我也会死。

她说, 要是我只能活到24岁。

他闭上眼,嗤笑一声。

别想了,她随口说的话,他较什么真。他比她大好几岁, 要死也是死在她前头。

苏菱一.夜没有睡,她想了很多事情, 心思沉重。

想起外婆, 鼻子就泛酸。

她还是失去了这最后一个亲人。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就醒了,她本来打算悄悄回到倪家, 和他们一起料理外婆的后事。

可是一打开门就看见了不远处的男人。

彼时晨光微熹, 他的轮廓在暗色里朦朦胧胧。

空气中有淡淡的烟味, 他唇间叼着烟, 靠在她房门外,有些令人心悸的冷淡。

秦骁听见开门声,似乎也没有想到她起这么早, 这会儿可能还没到五点。

他灭了烟, 嗓音沙哑:“醒了?”

她点点头, 靠得近了, 她能嗅到他身上的烟味。

她是因为失去亲人睡不着,他呢?

他转过头来看她,眼中是她看不懂的可怕情绪:“我昨晚做了个梦。”

他的眼里燃烧着几分疯狂,不知道是不是早晨的空气太冷,她觉得骨子里都感受到了几分冷意。

她心里徒然升上一股怯意:“我要走了。”

她从他身边走过去时,秦骁抓住她的手臂,女孩子的手腕纤细,他原本不舍得抓太重,可是却控制不住越收越紧。

秦骁低笑一声:“你知道我梦到什么叫吗?”

苏菱沉默片刻,轻声问他:“什么?”

他盯着她的眉眼,像是要把这个人一寸寸记在骨血里,她被他握得疼了,轻轻皱了皱眉。

秦骁松开手,有几分自嘲:“算了,都是假的。”

苏菱望着他,他垂下眼睑,她看不见他眼里的情绪:“不是要过去吗,走吧。”

他率先走出去,苏菱只能跟在他的身后。

他是外人,只能把她送到倪家门口。

十一月了,马上就要迈入冬天,她穿得厚了些,不如夏日身姿纤纤。然而多了几分圆润的可爱。

他的目光追逐着她,满满都是贪恋。

秦骁目送她的背影消失,才冷下了神色。他凌晨两点就醒了,被一个噩梦吓醒的。

有时候做梦没有前因后果,只有一种突兀的感觉。

也许是她之前说了那句话,他真的做了一个失去她的梦。

她二十四岁,身体渐渐冰凉。

他把她拥在怀中,去吻她冰冷的唇,带着无尽的绝望。

秦骁醒过来都忘不了那种感觉,他明明知道那是个梦,最后还是守在她门外,一直到她开门。他才从那种可怕的冰冷里挣脱出来。

梦而已,他这样想。转眼他狠狠踹了一脚花坛,发泄自己无从安放的暴戾。

~

过了两天,苏菱外婆的事总算办完。

她走的时候匆忙,唐姿他们知道她家里出了事,所以M市那里她们在打理。

苏菱和秦骁坐飞机飞回去那天,阳光出来了,机场人来人往,特别热闹。

他穿着一件黑色风衣,本来就可观的身高更加拔尖。

苏菱穿着黑色的毛衣和简单的牛仔裤,她头发披下来,已经超过肩膀一指长了,由于头发细软,没有拉也很直,到了发尖有点微微的卷。

苏菱毛衣是在L市临时买的,袖子有点长,她一双手被垂下来,就被完完全全遮住,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乖萌。

她这几天很少笑,大多数时候都不说话。

秦骁问她冷不冷,饿不饿,她往往是愣了很久,然后轻轻摇头。她仿佛一瞬间没有力气,也不去反抗什么。

以往她眼睛看着他时还有厌恶,现在剩下恍惚。

苏菱现在是个颇有名气的明星,她出门得戴口罩。

她口罩是粉色上,角落有只软萌的兔子。

秦骁和她一起下了飞机,见她往旁边看了一眼。

他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个小女孩手上拿了一只海绵宝宝的氢气球。

小女孩意识到有人在看自己,甜甜地笑:“叔叔,姐姐。”

她妈妈很尴尬,连忙道:“宝贝,喊哥哥。”这俩人如果是情侣,那这种年龄称呼多尴尬。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是叔叔。”

秦骁冷笑。

他这个人沉下脸来挺吓人的,小女孩往她妈妈身后躲,抱着妈妈的大.腿。露出一个小脑袋,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苏菱看。

苏菱眼睛微弯,像月牙儿。

小女孩很高兴,虽然叔叔看上去像电视里的大坏蛋,可是姐姐好温柔。

秦骁还不至于和个小女娃计较,他指了下她手中的氢气球,问小女孩妈妈:“这个哪里买的?”

“机场外面有卖的,一个婆婆在卖,就在大门那边。”

苏菱隐隐知道秦骁要干嘛,她有些尴尬:“秦骁……”

他回头:“嗯?”

“我……”她都二十了,何况只是看一眼,小时候特别想要,但是她知道这种东西要来没有用。虽然看着别的小朋友有,然而她顶多眼里带了艳羡,她更希望外婆不要那么辛苦。

她还是小声说完:“我不要那个。”

他低低笑了声:“老子喜欢行不行?”

“……”

他当真去买了一个,他审美非常直男,拿回来一个粉色的兔子,在她看来有点丑。

和她口罩同款,苏菱觉得他似乎有种独特的审美。

一个成熟的男人,穿着冷酷范儿的风衣,然而拿着一个粉色的气球。她都觉得尴尬。

然而秦骁不要脸的,他低头看她,笑了一声:“宝贝,喊声叔叔就送你啊。”显然还在较真小女娃的称呼问题。

彼时机场人来人往,旁边听见的人忍不住偷笑,这大帅哥挺会玩啊。

苏菱很羞,还好她带了口罩,人家看不见她长什么样,她脸颊滚烫:“秦骁,你正经一点。”

他低低嗤了一声:“谁他.妈要当她叔叔,然而你喊声叔叔我接受的啊。”

苏菱快被他不要脸的气场羞死了。

他说的是真话。

这个男人不喜欢孩子,他家人口单薄,但其实有个侄女辈分的小女娃,小萝莉乖萌可爱,叫秦希,但秦骁烦她。

小女孩也知道叔叔不喜欢自己,每次见了秦骁都小心翼翼的,恨不得缩进地里,乖乖地喊秦叔叔。

秦骁眼风都没带给的。

可是苏菱喜欢她,苏菱记得,上辈子和秦骁在一起的时候,她剥了巧克力给秦希,小女孩顿时就笑了:“谢谢姐姐。”

秦骁翘着腿,冷冷笑了一声:“秦希,喊阿姨。”喊姐姐,仿佛天生就和他不配,这让他很不爽。

秦希怕他,怯怯开口:“阿姨。”

苏菱忍不住为秦希说话:“称呼有什么关系?我不介意的。”那时她也没想在秦骁身边呆多久。

秦骁挠了挠苏菱下巴:“我介意。”他转而笑了声,对秦希说,“旁边玩儿去。”

秦希赶紧跑了,留下苏菱一个人,头皮发麻。

他双臂撑在她两侧:“菱菱。”

“什……什么?”

“你想当她姐姐,嗯?”

“没有的。”她别过脸,轻声否认。

秦骁眉眼都是笑,他痞痞的样子:“当她姐姐也成,要不你喊声叔叔来听听?”

她自然没喊,太羞耻了。

苏菱骨子里是个保守的人,秦骁也只是逗逗她,上辈子的人和眼前的人重叠。苏菱心情很复杂,果然不要脸的人什么时候都是一个样。

此刻秦骁手中的氢气球晃呀晃,她抿唇不言。

秦骁啧了声:“开个玩笑,拿着。”

她摇头,一双眼睛澄澈:“都说了不要啦。”好丢人的,气球还好丑。

秦骁笑道:“苏菱,你自己品品,老子一个大男人拿着这玩意儿像话吗?”

她反驳:“你自己要买的。”

他俯下身:“我后悔了,所以求求你,给我点面子,行不行。”

她犹豫了下,袖子里的手指伸出来,白嫩.嫩的手指,纤弱可爱。

他笑了,没给她气球,握住她的手指。

男人的手指泛着几丝冷,她的手暖乎乎的,苏菱没想到他这么无耻,呆了一瞬。

秦骁低笑道:“好暖啊。”

她反应过来赶紧往外抽,耳朵尖都红了:“秦骁,你放开。”

他适可而止,松了手。其实他觉得好笑,怎么摸一下她都这么难。他坦诚地承认,他更想亲她,想上她。

苏菱这回不帮他拿气球了,秦骁也没丢了它的意思。

他一手插兜里,一手拿着这个傻.逼气球。

他们两人不同路。

秦骁要转机回B市,而苏菱的戏还没拍完,必须留在m市。

他其实还有那种不想苏菱演戏的想法,留在他身边多好,他什么都愿意给她。

然而他现在已经不敢说这种话了,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一个本来就不爱他的,只会被他的霸道偏执推得更远。

因此她走的时候,秦骁只是笑着说再见。

苏菱眼里带了一丝轻松,其实觉得他正常了许多。没有过去那么可怕了。

他笑着说再见,在以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也许人真的会慢慢变。

她眼睛弯了弯,到底还是感激他陪了她最痛苦的一段时间,诚挚道:“再见。”

她转身的那瞬,他眼里的笑消散不见,转变为淡淡的讥嘲。

再见?又不是放手。

骗骗你罢了。

~

十二月下旬的时候,《囚徒》快要杀青了。

平安夜那晚,所有人都很高兴。

苏菱的“六亲不认”事件风波彻底过去,林清把公关工作做得很好,何况到了最后,苏菱舅妈反水,给苏菱道了歉。

这件事让苏菱的粉丝很心疼,让一开始讥讽苏菱的很脸疼。

郑小雅气得不浅,她也不算蠢到家,没有什么大动作。这件事她只是起了个推动作用,原以为查也查不到她身上来,可是中旬的时候,她的经纪人告诉她,年终评选的最佳女主角,没她什么事了。

有人让她安静点。

直接给她爷爷下得通牒,郑小雅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她又气又羞愤,然而不得不安分下来。

平安夜剧组的人都出来玩了。

个个裹着棉大衣,暖黄的灯光下非常接地气地吃烧烤。

上次集体感冒以后,董旭就没有再让大家早晨和晚上拍戏了,所以进度拖到了年前才能拍完。

他是个出色的导演,对作品精益求精,但在平日里并不苛刻。

有人调侃:“董导,平安夜啊,剧组什么都不发,是不是有点过分?”

大家都笑起来。

董旭带着金丝眼镜,闻言一愣:“中国又不过这种节。”

剧组里年纪最小的是个少年,后来他演了学生的角色,才十六岁大,此刻氛围好,也忍不住大着胆子说了句:“董导,我们在学校都会意思意思的,你留过学,更应该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