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凉了,把龙山寨剿了吧#

#猜猜他是谁#

#再猜猜她是谁#

#至于他和她到底是指谁,你懂的#

第九十三章 八字不合,谁能得利

顾凛川吧,方在沈灵均这里斗完心眼,转头去领妻女,又被沈端言的话给惊着,想着自己是不是天生和姓沈的八字不合。再一想,也不全这样,他跟姓沈的八字不合,姓沈的跟他只有更加不合,怎么说到底受伤的是沈端言。

不论后边是谁,顾凛川都欲速战速决,只有这样他才能尽快投入到鳌州一应事务中来,龙山寨的事年前要办,那下药的人,月前就得办好,否则龙山寨那边只怕要来不及。皇帝陛下把他投放到鳌州来,他不说做出多大政绩,总要能先无风无浪,有点小花腔的把这年过好,待到来年,咱们再来上牌桌,自然有重新开牌的时候。

把鳌州的事务暂时交属官代办,只说家中妻女不适,沈观潮这么名垂天下,他的女儿外孙女身体不好,也广为人知,所以倒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人人都觉得,有这么位太太,虽捧着累一些,不过明显不止少奋斗三十年嘛。

“这几日安排的饮食,我找几个人来暗中盯着,你放心,必是可靠的人。”顾凛川向沈端言打保票后,立马就差人去向鳌州书院借几个人整顿内务,说的是妻女不适,无人打理前衙后院。鳌州书院虽未设女学,但书院先生们的女眷多通诗书晓音律,多才多艺。比如周夫子就有两个十分擅长女医的闺女,嫁的就是鳌州书院的学子,如今都是二十来岁,与沈端言暂作一段时间伴也十分得宜。

周夫子的大女儿名作周沁芳,小女儿作周郁芳,两位芳娘一来,立马园子里就春意盈盈起来。这两位好鲜亮的颜色,仿若花儿一般,偏不让人觉得俗艳扎眼,只如春风吹开满山坡的花朵,生趣盎然。明而不媚。

沈端言也高兴能有个伴,周沁芳和周郁芳两人,一个帮忙帮着安排后院事宜时,总会留另一个在沈端言身边陪着说话聊天。看着不显眼。但其实留下的那个,但凡沈端言吃什么,都要先过她的眼。而另一个去安排后院事宜时,也迅速将后院一应人事拢在手中了若指掌:“有二位姐姐在,我也总算可以安心些,只也不知是什么人,为何事而起,可是我平时行事有差池才招至如此。”

这事儿里吧,不论沈端言还是顾凛川换掉一个,只怕都不会到这样。一时。沈端言还真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人有问题,可再有问题,也不至于想弄死她吧,弄死她谁能得着好呀,谁能得利啊!

好歹她是个注册分析师。擅长分析利弊,这事却想来想去,因找不到既得利益者,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点子上:“要说我也细细想过,我若不好谁能好,思来想去,真没谁会从我不好这事中收到益处。难道这事上还真有损人不利己的。只要别人不好,就觉得心里会舒坦的?”

现在这时刻,在沈端言身边陪着的是周郁芳,惯是个嘴毒的,都说嘴毒的人话少,但字字刺人心。偏这位嘴毒吧,话还多,只是又说得让人忍不住想听下去。听完还得想,想完才发现自己怎么听这么多虚白话,还认真把虚白话都给琢磨透。多半要怀疑自己最近闲得慌:“世上什么人也都有,要说损人不利己,远的不说,近的就不少。这种事,妻与妾之间,婆与媳之间,再到妯娌兄弟,甚至父母子女之间都难说不会有损对方,自己什么好得不着的时候。再者说,有时候越是在身边天天晃悠的人,不喜起来便越招烦,多看几眼都在心中巴不得他什么时候倒点霉才好。”

“未必是非得倒什么血霉,遭什么生死劫难,只是想让你不痛快一下。自然,你这算不上,你这都要命了,到这里就多半不是血亲。有这么几种可能,或是你碍了人眼,又或是你挡了人道,再来还有坏人前程、坏人财路、碍人升擢之类。你且仔细想想,是否曾有这样的人在你身边出现,又或是你到这里之后,可有什么人言行举止有些许不同于旁人。这样的时候,就得从小处看,大处往往看不出什么来。”周郁芳说到这,才算把沈端言这个小小的问题答完。

要搁沈端言,一句话就能答完了:“对,姑娘你没错,这世上就有这么蛇精病的人,属于知道别人过得不好也就开心的典型品种。”

不过沈端言还总结出点其他东西来,比如:“你的意思是,我要么碍眼,要么碍手,反正就没有不碍着的时候。诶,我这般纯洁善良之人,怎么也有人要来害呢,小红才这么点儿,要害了我,小红日后要么是白雪姑娘,要么是灰姑娘,哪个似乎都不太美妙似的。”

“白雪姑娘?灰姑娘?”周郁芳对沈端言时不时冒出来的辞儿有点不适应,不过,就当是某个故事里的角色名吧,应该是死了亲娘,有后妈的?不管怎么样吧,反正接着说这个事:“你别说这些,就照着想下去,看是否有人自己不得利也要损你性命的。”

沈端言:…

姐姐,我真想不起我生命里还遇上过这样的人。

从到夏朝起,沈端言就十分注意,虽不爱与他人亲近,太出门交际,但每当与生人在一起,她都尽量拿出职业精神来。不说八面玲珑,至少也不应该有人嫌她嫌得想要把她从人生这条路上直接像块残砖破瓦踹到路边去当渣子:“委实想不起,若能想得起,何必要劳烦夫君为我出面去查这件事。”

“这话在理,顾大人乃朝廷大员,不过爱妻爱女也是应当,倒不算劳烦。”周郁芳问半天,想着从沈端言这里大概什么名堂也问不出来,倒不如把那个叫花茶的小姑娘喊来,问问她是不是能记得点什么。

花茶因是沈端言从小一直在身边的,且又是亲戚家的女儿,自然,花茶不会有什么。只是周郁芳担心的是,有时候小姑娘可能什么也都看到,可能她自己不注意就把这事放下,然后现在再提,她就什么也都模糊掉,要她说能指证的事,只怕十分不易。

花茶天必活泼,很多事都不挂心,所以周郁芳想的十分有道理。问完花茶,周郁芳耷拉着脑袋决定,以后不再跟小姑娘交谈了,因为压根没法愉快地说话啊!

问花茶:“你自来后,可有见过什么行事不轨之人,不在别的地方,就在这后衙。”

花茶:“没有啊,大家都很好啊,有什么好吃的都记得我,有什么好玩的都会叫我,我觉得这里的人都很好很好呢。不过…不过还是比不过青茶姐她们,我还是更想…”

周郁芳:我总算找到比我还话唠的人了,长安城里的小姐妹对她好,她能念几十句不重样的,到鳌州府后,后衙里的人对她一点点好,她也能念叨上好些时日。

念叨归念叨,花茶这样念旧念好的人,是十分招人喜欢的。不过,于事无补啊,对这事来说,真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周郁芳做事仔细,揪出人这件事,主力军就是她——从小就是个破案谜。这事本来一个人来就行,结果周郁芳非要邀着姐姐一起来,这样她可以把重心放在“破案”上。

多方问询无果后,周郁芳决定,跟她姐姐商量着把后衙的“热度”降低一点,然后又放出话去,只说沈端言身体有好转,再下几服药就会好起来。然后姐俩只围着沈端言转,明显的后衙又处于“无政|府”状态,想做点什么小动作不要太方便。

果然,这事一松,话一放出去,很快就有了反应。周郁芳接到线索时,赶紧跑到现场,有道是“捉贼拿赃”,如果能捉个现场,简直不要太完美,周郁芳就期待她第一次“破案”能打个完美的标签。

嗯,人家跟名捕相公别着苗头呢。

“咦,怎么是这小姑娘。”来的居然是花茶,可花茶这懵懵懂懂的样子,看着怎么也不像。周郁芳皱眉没出现,说会有人来接头,那就肯定一个人不成。

结果…花茶神游物外一般飘开去!

周郁芳:果然,花茶这样的小姑娘卖卖痴就好,不适合这样的阴谋呐。

不过,这事不简单,因为花茶来过后,再没其他人来。这是要让她怀疑花茶小姑娘的节奏咩,摔,老娘的相公是闻名六道的名捕,就这么点假象也想骗过我去,当名捕是嫁着玩的么。不要污辱我的智商好不好,就算要污辱我的智商,也不要污辱我相公的智商。

我相公,可是已经成为名捕头的男人!

于是,某名捕夫人,行走在成为名侦探阿加莎.克里斯蒂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我妈居然有自恋属性,这技能有前途#

#名侦探不是柯南么#

#名铺不是展林人么#

#话唠不用吃药,因为会一直萌萌哒,前提是,别跟我唠#

#好茶好水好听众,鳌州府后衙欢迎您来唠嗑#

第九十四章 事显,故人现

鳌州府衙,大堂上刘经历埋首代批复一些公文,主要的事还一样要留待顾凛川处理,但鳌州说实话,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无非就是乡里的鸡毛蒜皮小事,真要出大事的话,那只怕就不是鳌州府的事了,少也得向袁州府递折子,大的要向长安递奏章。

刘经历一边批复公文,一边听着下边的人来报些衙门里的琐碎杂事,这几日天一冷,更加没有大事。南边的人怕冷,一到天冻就愿意缩在屋里烤着热火,吃着热汤,说一年来的收成,说明年的愿景。猛地,忽蹿出刑房司狱来,司狱说的是街面上一桩案子,也就是两家纷争的事。

之所以拿来说,也是茶余饭后闲着没事,天冷又不很用巡街,所以拿事来消消时间。司狱说得有趣,众人听得有趣,连刘经历都插几句话说笑。司狱趁众人都欢时,看一眼自己的属下,拿眼睛示意。

捕快孙应冬就是周郁芳的名捕相公,这位因为干捕头干得实在出色,曾多次被刑部相招。不过这位家在鳌州,又娶了鳌州书院周夫子的女儿,所以便辞刑部差,只在鳌州供职。只待年资再长一点,那司狱之职,便十成十会落在他肩上。

孙应冬要说的,跟他家婆娘有点关系,这倒霉娘们,不知道在后衙与知州的太太说什么做什么,现在一回家,天天问的都是审问犯人,勘查嫌犯的事儿。孙应冬要不知道自家婆娘的邪恶爱好才真叫有鬼,孙应冬天就是怕将来有点风吹草动,流言蜚语他家婆娘就要跟查人犯似的把他查一遍。

更可怕的其实还不是查他,孙应冬认为,最恐怖的程度就是,以后家里的树被哪家小孩摘去颗果子,院子里晒的肉干被哪只狗哪只猫叼去一块他婆娘都要查到真相为止。要命的是,他婆娘最近两天的口头禅都是诸如“真相只有一个,为恶者却未必只有一人”。“看着像恶人的未必是恶人,看着不像恶人的,往往正是作恶者”。

孙应冬分分钟给跪!

刘经历听罢直笑:“我没细问,只大概听知州大人提过几句。知州大人闺女早产体弱,肺经先天不足,别的倒也无碍,只是许多花花草草都沾不得,许多食物也吃不得,想来约是让你家的在看着这事。”

孙应冬听完,只觉得末日已经来临,他总不能去跟知州大人把自家婆娘要回来。况且周郁芳自己极为愿意去,现在是让她着家她都不着,他又不很能管住她。谁让岳父强悍呢。再者,也没耽误什么事,孩子已到上书院年龄,一个月也就能回家待五天:“倒不是属下觉得不妥,只是拙荆本就是个事儿妈。现在一捞着这么个事,更事儿妈了,日里夜里听她几句叨咕都头疼得很。”

“你就觉得不妥也没用呐,后衙不会放人的,纵后衙肯放人,听你言语,只怕你家的也不能同意。”刘经历说罢笑呵呵。孙应冬娶周郁芳这么个时不时要逗趣许多人的婆娘,知州衙门里少有几个不知道的。

不过,周郁芳是有分寸的,该正儿八经的时候也能端得住,所以刘经历一点也不肯在这时候“替属下分忧”,他就想看到最后孙家的孙周氏能闹出什么乐子来。虽有点不厚道。有点幸灾乐祸,但也没谁四处传,没谁落井下石,至多笑话孙应冬两句而已。

在孙应冬苦笑着的时候,他家婆娘正在后衙大展拳脚。无他,终于揪出人来了!

这还是从一件极小的事上看出来的,从这一点来看,周郁芳在用药方面的天赋绝对不如她在破案上的天资。事是从小红姑娘碗里的鸡蛋黄说起,小红姑娘和她妈往死里讨厌蛋黄不同,她酷爱鸡蛋黄,尤其是蛋黄碾碎拌白粥,不来两碗粥四枚蛋黄不肯罢休。

沈端言自从当了妈,也是个要求严格的,至少对小红姑娘要进嘴的东西看得都严。鸡蛋要家养的要新鲜的,超过十天她自己吃着一点问题没有,可要给小红,那是绝对不可以的。蔬菜一定要今天吃今天买,过夜的蔬菜也照样是她能吃,不能给小红吃。

也不知是不是被养叼了嘴,小红姑娘对今天端上来的鸡蛋黄拌粥居然一点兴趣没有,然后周郁芳就在旁边包拯狄仁杰、展昭元芳附体一样,托着下巴琢磨会儿钻厨房去了。不消片刻,把今天做蛋黄粥的婆子拎过来,笑着对沈端言说:“沈妹子,事有眉目了,这蛋黄是昨日煮好的,今日灶下嫌麻烦便把昨日煮好的拿来顶。之所以嫌麻烦,不是因为不耐烦煮新的,而是今天灶下没鲜买的鸡蛋。”

鸡蛋都是去四邻买,四下邻家都知道顾太守的夫人有对鸡蛋菜肉有特殊要求,加上这位加价买,大家都十分愿意留出来给她。不过,这有点麻烦,就是得灶上的婆子一家家去收。

沈端言:虽然有点亏待我闺女,可二芳姐,您要不要把这婆子弄得这般凄惨?罚一罚也就是了,为个鸡蛋,把人打死打残真不是我家的风格。

“然后?”沈端言觉得周郁芳也不至于把一件不需要闹得满园风雨的事,折腾出这么大场面来。

“然后拿着这事,我审了这婆子一顿,她已经把什么都给说了。”周郁芳一脸“我是名捕(夫人),真相尽在我掌握中”的胸有成竹样,让人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

“嗯?她说什么了?”沈端言倒没笑出来,因为周郁芳这么大场面地来,只能说明这事八成和下药的事情有关。

“前些时候问不出来,全为这后衙里的仆婢婆子多是亲戚,什么表姑的小叔子的三舅公的外孙女,什么四哥的弟媳妇家的五表兄的六儿子,反正扯来扯去,复杂得很。起先不说,现在被揪住小辫,再不说就只能被赶出去。知州后衙这么好的做工去处,离了还能上哪儿找去…”说着,周郁芳把前因后果说一遍,无非就是有眼皮子浅的收人银钱,干下药的事。

下药的人也很快被带来,是后衙的一个丫头,在后衙颇是八面玲珑,笼络住上上下下不少仆婢,就没人说她不好的。偏这是个贪财的,因贪人百两纹银,又看着一同吃药的狗好好的,就一点负担没有的把药给放进沈端言的早饭里,黄茶不在,有人下药端言是尝不出来的。

“这丫头贪财而已,真正在背后下药的人才该揪出来,不过这事恐怕就该找顾大人出面,想来不应是一府一院的事,牵扯必定甚大。有道是事好管,家事不好管,沈妹子还是等顾大人过来再商量,至于这后院仆婢婆子,改日你全换了就是。不必有什么顾忌,给主家下药,居然还各自包庇,就是下大狱斩了也应当。”周郁芳认为这种事是绝对不可以容忍的。想想,如果在家都不安生,白天吃不安稳,晚上睡不安稳,这日子还让人怎么过下去。

沈端言当然不会再用这些人,本来一开始发现被下药就要换人,只是担心找不到幕后黑手,这才按兵不动。现下什么也都查出来,当然可以把后衙里的仆婢发送出去,只等回头把幕后黑手揪出来,再好好看看那人到底是什么人。

“灶下的事是小事,只这给药的人用心险恶,你不必太过忧心,买人的事你看着办,这幕后之人我来解决。”后衙弄清楚了,顾凛川想要做事就简单,一伸手招来孙应冬,把自家“秘辛”抖搂几分,然后六道名捕孙应冬就“嗖嗖嗖”地查案去了。

人查出来不难,难的是,怎么解决那人,怎么处置,怎么把受的罪再给有一是一地还报回去。顾凛川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敢给他后院下药,他不弄死你是他心情好,他弄死你才是正常的。

好在,现在当爹的要给女儿积福,他如今不会动弄死谁的心,不过,不弄死不代表会放过,相反,生不如死才是最让人痛苦的。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但总有许多方法,让人觉得活着还不如早死早脱生。

“秦素芳!”放妾室通房离府后,顾凛川听到过其中两个人的下落,一个是温春红,另一个就是秦素芳,温春红带着丰厚的嫁妆嫁给了年少时曾经心慕过的人。而秦素芳则是不知怎么来的,辗转进了吴王府。

没错,吴王府,就是去年初老婆孩子一块儿死了的吴王,福王曾以拉吴王散心为借口,他们私下曾会谈过。当时顾凛川还觉得吴王人不错,算个还不错的去处,也就没再上心过。

没想,如今秦素芳又跳出来,其中隐隐还夹着吴王明年会到封地巡视的消息。

#我长大了也要当捕头#

#我家阿爹的情敌粗线了#

#才不说吴王其实比我爹还帅呢#

#爹,不给好吃的,小心我投吴王一票(威胁脸)#

第九十五章 萝卜章 传国玉玺

所谓述职,乃三品及以上官员才有资格的,主要内容为回长安向皇帝陛下报告这一年来地方上的事务,官员优劣,秋收多寡,礼乐教化,乡梓风气等等等乖不一而足。但大部分情况下,他们是回去抱大腿表忠心的,主要内容为——陛下,臣在外边虽然是极好极好的,但是哪如在陛下您身边想见就能见着那么好呢,陛下,臣想您想得吃不下睡不着,诸如此类。

别觉得这夸张,事实上,比这要肉麻得多,皇帝陛下则是每年一边肉麻一边说着更肉麻的话,其实君臣奏对间,心里都挺恶心的。

十二月一过,远点的就该启程,近点的则要推迟到初十至十五,袁州离长安不远,但陈遇崇这么个好基友,当然盼着早早到长安进宫拜见。是以,初二一大早陈遇崇就上船往长安去,离道台衙门时还送出去几封书信,其中就有一封是给顾凛川的。

顾凛川接到的书信内容在沈端言看来,可以这么着翻译:“本道台这个镇道吉祥物要回长安给陛下当年兽去,老子不在的时候,你可以跟他们好好玩玩哟,亲!家长不在的时候,你们小孩子之间的玩闹完全可以不当回事嘛,不用放在心上哒。再说哒,年轻人,做点什么不靠谱的事,也是可以理解的嘛,毕竟你还年轻!”

毕竟你还年轻可真是个犯错的好借口,还年轻嘛,谁年轻不犯点错是吧。

龙山寨那边,十一月二十九发动进攻,十二月初三就顺利完成权利交接。龙山寨的新龙头魏四爷马不停蹄地派人把“不小心”搜出来的,原本该待在宫里,皇帝陛下御案上的东西给送到鳌州府衙来。

顾凛川:…

都说皇帝陛下丢东西了,去你个天老爷的,谁他妈知道是这东西,要早知道宁可什么也不知道!谁来告诉我。传国玉玺怎么会在这里,谁来告诉我内阁拟出的条陈上,盖的印戳又到底是怎么盖出来的,萝卜章吗?还有。在梦境里,老子被派来剿匪,之所以背那么大黑锅,是不是该有个人来告诉告诉我,是不是因为这要命的玩意儿。

龙山寨土匪那边什么也不知道,人家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因为传国玉玺的盒子其他人压根没法打开。所以顾凛川不用看里边是什么,光看盒子就知道里边是传国玉玺,自然,他还是打开确定了一下。毕竟是日后做过内阁首铺的男人,传国玉玺盒子的打开方法他还是知道的。

打开盒子后,看着里边温润剔透,青碧如淡色草,亮光闪闪的传国玉玺。顾凛川好半晌脑子里都全是洞,每一个洞似乎都需要补很多东西进去才能填满。比如皇帝陛下日常用的到底是什么,这印是真是假,为什么在梦境中,他完全没感觉到应该有这么一件东西。

其实,皇帝陛下也完全不知道这东西在哪儿,如果皇帝陛下看到。只能拍着顾凛川的肩说:“朕什么也不知道!”

宫里的传国玉玺是假的这事,是本朝三位皇帝的秘密啊,从高祖高宗到今上,真正的传国玉玺怎么遗失的,只有高祖才知道。也就是说,这东西是皇帝他爷爷给弄丢的。皇帝他爹没办法,只能给当爹的遮掩,于是保守了这个秘密。皇帝陛下也没办法,只能替他爹和他爹的爹兜着。

所以,今上被打劫走的绝对。完全,彻底不可能是传国玉玺。因为这东西打着御印,虽不外层的大箱子不知积了多少灰,但还是被和许多打着御制印记的箱子一起送过来。

顾凛川独自在库房里开箱,一一对单子,哪里能想到会开出这么个大礼包来,他第一反就就是看身边有没有其他人,第二就是去关门,关完门开半天脑洞都没什么结果。就在他要盖上盖时,门“吱呀”一声从外边打开,冬日雪白的阳光从外边照进来,就恰恰照在那传国玉玺上,刹那间满室青碧如淡草色的幽光如水波一般投照于四壁…

“呀…”小红姑娘无比激动,好神奇,好好玩,好有趣,好梦幻,爹,留给我玩!

与小红姑娘激动地伸手不同,沈端言再没常识也知道这东西不凡,顾凛川说他开箱验赃,结果开出这么件东西来,怎么看着都有点诡异:“这是什么?”

顾凛川快走两步,把沈端言和小红拉进来,重又把门关上。

看着暗下来的屋子,沈端言:…

小红:“爹,爹,抱,抱…”

顾凛川手上满是尘土,自然不会答应,况且,他被震撼得够呛,这时候也没心思抱闺女哄闺女。

“顾凛川?”

“传…传国玉玺。”顾凛川声音有点沉,表情却发飘,活像白天见了鬼,那鬼还是熟人似的。

“哪一朝的玉玺?”沈端言可是从有着几千年历史的现代来的,故宫里的玺印不要太多。当然,她不知道,传说中的传国玉玺,中国古代也是有的,只是在朝代更迭中遗失了而已。

“哪一朝都是,包括本朝。”顾凛川连多碰一下都不能,只觉得手指都是僵的。

待到过得两刻钟,沈端言粗线条地观赏够时,顾凛川才回魂,回魂后应当想的是——怎么办?有好多选择,最好的选择只有两个,一是当什么也不知道,找个地方妥妥地安置起来,永远不要让人找到,二是快马加鞭连盒子带玉玺送到长安,送到皇帝陛下的御案上。

第一个选择只有一个问题,万一被人找到呢?第二个选择也只有一个问题,你怎么就知道这里边的东西重要得需要立刻送到长安,送进宫,送到今上面前?

顾凛川不免叹口气,现在有点能明白自己在梦境里为什么这么惨了,身为一个臣子,沾上这东西真不是福分,哪怕是你找回来,光明正大送到御案上,那也别想好!现在他是既想好,又想什么也都光明正大,至于找回来的功劳,谢谢,陛下,臣真不用。

最后,顾凛川问了沈端言,把事大致解释给沈端言听,然后问:“言言以为,该当如何选择?”

我去,沈端言心想:这还能怎么选择,怎么选择都是错的,你怎么解释这东西的存在,你怎么解释你上哪儿知道开盒子方法的,你怎么解释你一到鳌州就得到玉玺,这可是三代陛下都没找回来的。不送回长安,你作死吧,这世上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没有绝对保密的地方,万一被找到,哪怕是一点点可能的蛛丝马迹,都会被查出来。宫里头,皇帝陛下的私卫们,那可是循着一根线头子,能把全世界都给拽出来的主。

“这十几箱东西全一起送回长安,一并送回长安的,还有给父亲的节礼。别人不知道,我觉得父亲是应该知道的,毕竟父亲和陛下一世相得,且陛下总会需要个人来揽着这事是吧。”父亲不就是这时候拿来用的,哪怕只是便宜爹也一样,有困难找爸爸!

想法倒确实不错,这样一来他们只是连节礼一起顺路把陛下的东西物归原主,并没有什么错。东西要先经过沈府,沈观潮但凡多看几眼,就能把那盒子给看出来。刚才没注意,现在注意到了,这箱子上打了个印记,却是八十多年前的宫中御印,上边有高祖早年的年号。

“这也是个办法,我去安排一下,只是又要烦劳岳父了。”嘴上这么说,但转身就去安排,一点也不觉得麻烦沈观潮有什么心理负担。

沈端言则继续留在屋里看传国玉玺,还伸手拿起来看了看底下的印文,虽然年示懂,不过不妨碍她欣赏那陈泥满满的线条所带来的历史沧桑感。仿佛是个历经时光却风采依旧的中年,每一道皱纹都写满着岁月的厚赠与时光的厚爱,美得厚重而雍容。

顾凛川很快折反,把传国玉玺深深锁好,再放入刻有高祖年号的大箱子里。年礼备得很快,次日下午备妥,顾凛川一一装箱,然后找来条大船,又逮着个过路的道台相托,求搭个顺风船给京中岳父送节礼,顺便给陛下也送点。

就这么着,好歹是把东西送出去,至于结果会怎么样,顾凛川也没把握。好在是一路上顺风顺水到长安,什么也也没出,毕竟就是些节礼,谁没事翻女婿给岳父的节礼,何况是沈观潮的,那位的东西,不动为好。

沈观潮收到节礼时,自然还是该出来看一眼,起先还真没看到,待到管家收好礼单,一行人正要抬东西进去时,沈观潮的视线忽然一转,落到那堆从山匪那里取回,要送进宫还给陛下的箱子上:“嗯?这箱子不对劲。”

顾凛川办事,沈观潮是知道的,如果不是非必要,不可能会刻意一起送,毕竟这些东西才收缴回来,按说明春结案后送还才合理。但现在不但早送还,还和节礼一起送到他面前,他肯定会多留意看几眼,而且,那箱子上怎么看都像不小心粘过去的红纸怎么看怎么明显,是生怕他忽略过去吧!

#外公,你女儿女婿不靠谱,你还有我嘛#

#玉玺玉玺,你愿意跟我混不#

#真想把它留下来,反正皇帝爷爷有萝卜章,他又不急#

#萝卜章,你值得拥有#

第九十六章 昊天受命,皇帝寿昌

纵然沈观潮有心理准备,看到那被皇帝陛下形容过无数次的盒子,还是一样万分想跳起脚来骂女婿。就算他跟皇帝陛下再一世相得,这东西也挺要命的,哪怕皇帝陛下天年不久,想在这时候发动一场大清洗也跟玩似的。

别说什么这东西都丢几十上百年,就是丢三五百年,出现在沈家这样的千载世家里,要往歪处想,真能说一句“其心可诛”。不怪他们反应夸张,这东西从天下一统以来,就是天命的象征,传国玉玺阳刻“昊天受命,皇帝寿昌”八个字。

有传国玉玺,就意味着气运在你身上,天下的正统在你身上,没传国玉玺只能算虚君,是白版皇帝。也就是说,现在如果有有心人,拿着这传国玉玺去选择,十有*是要成功的。陛下老了,后辈难以为继,这时候夺位,算算真是天时地利,独却个人和,毕竟皇帝陛下是活着就已享有“圣主”美称的君王。

沈观潮拿到这东西,当然十分烫手,一分一秒也不能多留在手上,立马叫人赶来马车,抱着装有玉玺的盒子,也顾不上恭敬什么的,着便服就往宫里赶,一边赶一边在马车上暗骂着他那女婿:“有种别回来,回来老子弄死你。”

嗯,不回来也能整死你,陈遇崇跟老子关系也十分铁。

宫里头,皇帝陛下听到太监报“沈观潮求见”,心说怎么上午才见过,下午还来,嘲讽还没开够?不管怎么觉得闹心吧,皇帝陛下还是召沈观潮进殿来见,结果沈观潮进来,礼也不行,话也不说,就直棱棱站那儿。皇帝陛下哪顾得上看沈观潮抱着什么。光顾着把上午被开的嘲讽都还回去:“怎么,爱卿深刻地反省过错误了?”

忘了说,上午这对儿“好朋友”为说儿女教没教好的事差点往死里掐,偏谁也不敢管这二位掐架。皇帝陛下现在脸上还青着一块呢。要搁别人,真不知道死多少回了,偏沈观潮,他没办法,有办法能忍他一辈子,早坟头树长几人高。

沈观潮:陛下,我不就看您唉声叹气,故意招您么,您要不要这么记仇。

“陛下,您可记得您曾与臣说过一件挺重要的…”沈观潮话没说完。手上就微微往前递,余下的话也就不必再说了。

皇帝陛下盯着那盒子,打小听着他父皇描述过千万遍的花纹,打小就熟悉的材质和色泽,无一不透露着一个讯息——这就是传国玉玺!皇帝陛下没来得及想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先想到的是“死了也有脸跟列祖列宗显摆了”。比起他不着调的爹,从来不在谱上的祖父,皇帝陛下觉得,他大可到列祖列宗面前指着那父子俩训上一顿,包管列祖列宗还得拍着手叫好。

“快呈上来,我打开瞧瞧,看看里边到底是不是。”装玉玺的盒子是木头千年不腐千年不朽。水浸不透,火烧不坏,这种木料已经绝迹,唯宫中还有一些散料,熟悉这种质地的皇帝陛下第一时间就确定,就这是装传国玉玺的盒子。

打开盒子的方法历代帝王口口相传。不以文字记载,一般来说内阁首辅会知道,托孤之臣会知道。所以,没错,沈观潮肯定知道。但是皇帝陛下连看沈观潮一眼,先抖抖心计的想法都没有,只想着赶紧打开确定了,以后到地下也好去见祖宗们。

研着花纹取下一枚枚铜楔,需要严格按照顺序,错哪一步都打不开盒子,所有的铜楔下出来后,盒子盖轻轻一揭就看到躺在略显陈旧的丝绒布上,那妥妥当当被安置着的青碧玉玺。龙首钮,“昊天授命,皇帝寿昌”的阳刻大篆,皇帝陛下都不是很认得这几个字,不过看印文猜也能猜得出来。

“果然是,果然是…”皇帝陛下压根没想要去问怎么找来的,从哪里找到的,他没几年好活了,他这辈子得意的就这么几个既友又臣的基友,他绝对不想为这件事而闹出满城风雨来。

若早几年,就算是沈观潮呈上来的,他也不免心生疑问,但此时此刻,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终于完成了少年时,长辈交代的任务。虽然晚一点,但绝对不算迟到,所以,皇帝陛下不打算追根究底。

总有些东西,是一旦回到你手上后,它曾经经历过什么,你一点也不感兴趣的,对它的失而复得,你唯想做唯能做的,只是感谢上苍的厚爱。而在皇帝陛下这里,这份失而复得是在他以为自己永远也看不到传国玉玺回归的时候,重又得到。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永嘉皇帝,将不再是白版皇帝,当传国玉玺到他手上的这一刻,不管来得多晚,不管他只剩下多少年,这都意味着天命。而且传国玉玺的回归,能让他的继位者更名正言顺,他也更好面对他的继位者,而不是再把传国玉玺的那些破事说一遍。

“朕承昊天受命,承昊昊受命…”皇帝陛下低喃两声,笑出声来,瞬间又仿若重新活过来一般,整个人从内到外焕发出勃勃生机。胸中原本已渐熄的火焰,如今仿佛续上了炭一般,又开始雄雄燃烧。

“贺陛下。”沈观潮其实也盼着皇帝多活几年,教萧霄这样的孩子成为一个不错的皇帝固然不难,可却也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且,有些帝王教育,只能靠皇帝陛下亲自教导,毕竟他再如何也只是臣,而不是君。

视角不一样,眼界就不一样,眼不一样,心不一样,手自然也就不一样。所以,萧霄最后的教育,必需由皇帝陛下来完成,他纵再得世人认可,也无法替代皇帝陛下去做完这件事。

“朕应谢卿,年少时相伴,年轻时相助,中年时相策,暮年时相携,与卿一世相得,乃朕之幸。”皇帝陛下捧着传国玉玺,看着已经老去的小伙伴。再想起年少时他们之间的种种,禁不住有些被从前和现在感动着,眼眶都有染上些许湿意。

“亦臣之幸。”沈观潮心中长出一口气,也感激着皇帝陛下的这份不疑。沈观潮何尝不知道。如果早几年,不会这样,正因为这几年什么也都看在眼里,他才会毫不犹豫进宫来。

好罢,替自己感激完,还得替女儿女婿在皇帝陛下面前过过明路,他固然想整死女婿,可绝对不是这么死。虽然顾凛川一个字没写过来,但沈观潮看到这些东西和缴获的物品一道送来,就知道这些东西的来路了。而装玉玺盒子的木箱上积的灰和潮气都证明这东西在那里已经很久,边边角角都有些腐蚀的迹象。

沈观潮说完,皇帝陛下不知道是该立刻发兵去把鳌州的匪都给平了,还是给鳌州的土匪们送上金漆牌匾以示谢意,再赏他们个奉旨打劫什么的…当然。皇帝陛下想想而已,他还不至于老了老了老到那么昏聩的程度。

这边传国玉玺的事得到完美解决,沈观潮立刻让人给鳌州去信,把顾凛川从头发丝骂到指甲缝,真叫一个恨不能生啃下肉来吃掉。顾凛川接到信,直接把这些都忽略掉,看到事情圆满。就叫人把信收起。言言说的,凭她爹那笔字,千儿八百年后拿出去卖,卖得的钱估计都够一个人过一世富富有余的生活。

“眼看着要下雪,南方天气湿冷,你和小红未必受得住。陈道台在鳌州有间宅院。说是砌了火墙,走前给我来信,说如果不适应南方的冬天就搬过去。”陈遇崇在鳌州待过,这边的院子就是当时砌的,顾凛川自己倒是没什么。他家本就是在南方。但沈端言和小红明显耐不得这样的天,顾凛川只得动起陈遇崇那院子的心思。

沈端言是没想到自己有这么怕冷,现代的南方冷是冷,可家里有空调,外出有羽绒服羊毛衫,大小商场都有中央空调控温,晚上睡觉电热毯、热水袋、鸭绒被什么的。可古代的南方冬天哪里有这么些,屋里烧炭,外边冷死人,出门也就有个皮毛,这还是富贵人家才有,可沈端言觉得还不如秋衣加羽绒服暖和。

“行,早点搬吧,原想着西地北地够冷的,没曾想南方冷起来,冷得骨子里都是冰的,被窝都老感觉有一股子湿气,晚上…”晚上若不是有顾凛川这暖炉,她才不要睡觉!

“明儿就过去,上午让人去收拾一下,吃过午饭就行。衙门里现下也无甚要事,我们一道过去就行。”顾凛川说这话,一点也没顾忌到刘经历大腊月天还要到衙门一个人做牛做马批复公文的凄凉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