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朗斜睨着他,冷冷道:“别人还可以问一问这种话,独独你问不得。”

黄复一愣,忽想起弘王的生母俞贵妃本为景安帝少年时身边的大宫女,恰恰大景安帝几岁。他苦心积虑说服姑父将女儿嫁给伍敬道,就是将一族的前途都押在了弘王身上,这刻顿时大汗淋漓,自然不敢再说,缩回原位坐下。

见他吃了瘪,又有人咄咄逼人地问道:“你早与公主订了亲,岂能做下毁婚这种背信弃义之事?!”

谢朗毫不退让,向着皇宫方向一拱手,道:“去年十月,我下天牢之时,陛下便有明诏,褫夺了我的驸马身份。我早就不是什么驸马爷,为何不能另觅心上人?!”

“你洗清冤屈后,陛下不是又重新招你为驸马了吗?”

谢朗望向平王,“王爷,陛下下过这样的旨吗?我为何没有接过旨?”

平王张了张嘴,作声不得。谢朗出狱后,景安帝是说了要让他和柔嘉成亲的话,可没有下明诏。后来平王向谢峻传了话,谢峻再上折子奏请二月迎娶公主,景安帝只在谢峻的折子上批复了一个字:准。

其后景安帝封谢朗为尚尉驸马、赐食邑,圣旨却都是直接送到谢府,当时谢朗正在云台守着尚未苏醒的薛蘅,谢府欢天喜地接了旨,谢恩之人,独独缺了他这个准驸马。

见平王沉吟不语,众人的喧哗声也逐渐平静下来。

薛勇起初也被谢朗绕得有些晕头转向,正极力想着辩驳的话,忽然心中一凛,清醒过来,急道:“今日之事,根本就不是和你争辩你与薛蘅能不能相恋,而是你们不守礼节,做下了苟且之事,薛蘅早已失贞!”

众人齐齐点头,“是是是,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谢朗大怒,手指几乎指到了薛勇的鼻尖,“你血口喷人!我与蘅姐清清白白,发乎情止乎礼,何谈失贞?!”

“是不是血口喷人,你叫你的蘅姐试点一下守宫砂,不就真相大白了?”

谢朗看向薛蘅,轻声道:“蘅姐,就让他们点一下,验个明白,好让他们知道,我们是清白的。”

谢朗舌战众人、雄辩滔滔之时,薛蘅一直低头站在他身后,这刻听到这话,慢慢地抬头看向他,脸色苍白,紧紧地抿着嘴唇。

院子里,农夫打扮的青年男子把女童抱起来,架在脖子上,笑着说了一句什么。

是什么呢?

薛蘅竭力回想着,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剧痛起来。

谢朗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见她目光散乱,神情痛苦,急道:“蘅姐,怎么了?”

“啧啧啧…”薛勇负着双手,踱到二人身边,阴恻恻地一笑,“谢将军还真是唱做俱佳,我们都险些被你骗过!可惜你的蘅姐没有你这么会演戏,她若不是心虚,怎么到现在都不肯让我们验明真相呢?”

谢朗急得踏前一步,“蘅姐,不能让他们玷污了你的名声!就让他们验清楚,又有什么打紧?!”

“明远!”薛忱忽然出声怒喝,“三妹身子刚好,受不得气,你怎能这样?!”

谢朗心中一惊,忙扶住薛蘅的右臂,柔声道:“哪里不舒服吗?”

他动作亲密、话语温柔,皆发自内心,自己不觉得,但在座者皆为谨守礼法、循规蹈矩之人,何曾见过这般大胆的当众亲密之举?一时间,惊骇、恼怒、鄙夷、不屑的表情,形形□、莫不有之。

薛蘅则似是怔住了,呆呆地望着谢朗,一言不发。

“瞧瞧——”薛勇抱着双臂,讥道:“若说这两人没有□,大家相信吗?”

众人见薛蘅到了这种地步仍不肯试点守宫砂,皆心生疑惑,议论之声如潮水般越来越烈。谢朗听得十分刺耳,上前一步,“蘅姐,就让他们验清楚吧。”

“是啊!”有人大声道:“为什么不敢验清楚呢?”

“是不是真的心中有鬼啊?”

“我看多半是早就失了贞洁了,所以才不敢试点守宫砂…”

谢朗见薛蘅迟迟不愿试点守宫砂,大感不解,面上便带出几分疑惑之色来。薛蘅看着他,双唇无力地翕动了一下,摇摇晃晃地向后退了两步。

眼前的面容逐渐模糊,象浸入水中的墨迹,慢慢地洇成一缕缕黑雾。黑雾后,那只野兽眼中的狰狞光芒清晰可见,它一步步向她逼近,仿佛要将她的肌肤嘶地一下剥开,让她鲜血淋漓地呈现在暴烈的阳光之下…

她耳边忽然清晰地听到了那句话:

小妹,今天乖不乖啊?

为什么会这样…

她颤栗着,忽然身子一软,栽倒在了地上。

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众人都惊得呆了一下。谢朗大骇,扑过去将薛蘅抱住,“蘅姐!”

薛勇修眉一挑,正要开口发话,忽然间人声鼎沸,堂外传来震天的铜锣之声,“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

四面八方皆是惊恐的呼喝。清思堂中上百人齐齐扭头,只见外面浓烟大作、火光烈烈。

薛忱趁薛勇与一众人都扭头去看火势,扑到谢朗身边,急促地低声说道:“快带她走!”

这时,姚稹反应过来,大声道:“管家!快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不等管家转身,一大群人冲了进来,有的提着水桶、有的端着瓷盆,冲进清思堂便对着众人泼水,还有人嚷道:“救火啊!救火啊!”

姚稹被兜头淋了一大盆水,睁不开眼,又不知道火势究竟烈到何种程度,想起平王还在座,急得大呼,“护驾!快护驾!”

一时间,清思堂内乱得象煮沸的粥,众人争相往外涌,姚府外的侍卫们又拥进来护着平王。你挤我推间,有人跌倒在地,被后面的人踩着,仓惶惊呼。

混乱间,薛勇回过头,见谢朗将薛蘅抱起往外冲,他急忙追了上去。刚踏出门槛,迎面忽泼来一盆水,将他淋了个落汤鸡。

等他抹去脸上的水珠,冲出清思堂,斜剌里又过来一群人,乱冲乱撞。薛勇闪躲间见谢朗负着薛蘅正往东面奔去,刚想拔身而追,被一人拦腰抱住。

他挣了一下没有挣脱,那人大叫道:“快泼水啊,他身上着火了!”

等薛勇狼狈万分地摆脱阻拦,掠上清思堂的挑檐,四周只有无边雪色,已不见了薛谢二人的身影。

他气得冷哼一声,面色铁青地回到混乱不堪的清思堂前,姚稹衣冠凌乱,正指着姚奂大骂,“说!是不是你捣的鬼?!”

姚奂满面委屈之色,“太叔公,我真的是来看热闹的,不成想看见柴房着了火,火势又往这边蔓延。我想起王爷和各位长辈都在,只得赶紧救火。”

见姚稹似是不信,他忙道:“太叔公若不信,可问一问世子。”

德郡王世子一直拢着狐裘静静地站在一旁,听言转过头来,眉目疏秀的面容上有着温雅的笑。

“姚博士,姚奂所说,并无虚假。”

不远处,方道之望着阴霾的雪空,眸中的震撼感触之色慢慢消去,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叹息声和着飞雪,融入萧瑟的寒风之中。

谢朗听了薛忱的话,将薛蘅抱出了清思堂。混乱中正不知该往何处去,耳边忽有人说,“小谢,走东角门!”

他心中一凛,急忙抱着薛蘅往姚府的东角门走。出得角门,陈杰迎上来,急急道:“小谢,你先和薛阁主躲一段时间。小蔡在杏儿胡同有间屋子,你曾去过的。”说着,往他手里塞了把铜匙。

谢朗对涑阳的地形了如指掌,负着薛蘅专挑没人的幽僻地方行走,小半个时辰后便拐到了杏子胡同。

这是一条极幽深的小巷,只有巷子尽头这一间宅院。谢朗打开铜锁,背着薛蘅进了屋子,将她放在榻上,低头急唤,“蘅姐!”

薛蘅双目紧闭,秀眉蹙起,双肩抽搐,似乎正处于极深的惊恐与惶然之中。

谢朗握上她的左手,竟冰凉得如玉石一般。他心中一疼,哽咽道:“蘅姐,是我不好,累你受他们欺负。”

他试着将内力送入薛蘅体内,可半个时辰过去,她还是没有醒转。眼见她的手仍十分冰冷,他一阵冲动,解开自己的袍子,将她的双手捂在胸口。

薛蘅的双手慢慢地温热起来,但她的呼吸却开始急促不安,过得一阵,她猛地动弹了一下,发出一声短而尖的惊呼。

谢朗着了慌,手足无措。薛蘅颤抖得愈加厉害,毫无血色的双唇,吐出简短仓惶的声音,“…不,不…”

眼见她似寒风中飘零的落叶般瑟瑟发抖,谢朗心中大恸,一把将她抱在怀中,不停轻拍着她的后背,“蘅姐,我们走,走到他们找不着的地方…”

“不——”

薛蘅忽发出凄厉嘶哑的叫声,谢朗惊得低头细看,她仍然双目紧闭,但有两行泪水,自眼角无声地流下。

谢朗没有办法,只得不停轻抚着她的秀发,轻声哄着,“不怕,不怕…”

天色渐黑,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清冷的月光自窗外透进来,照着榻上的二人。

他紧紧地抱着她,她蜷在他的怀中,慢慢地平静下来,象一艘险些被惊涛骇浪吞没的孤舟,终于抵达了可以安然栖息的港湾。

作者有话要说:亲,还是不亲,这是个问题~

八七、总有乌云翳明月

薛蘅直到夜半时分才完全平静,谢朗舍不得放开她,但曲起来的双腿实在麻得太难受,他只得将她轻轻地放在榻上,刚站起来,便跌坐在地。

总算他反应快,怕惊到薛蘅,愣生生将到嘴里的呼痛声咽了回去,只是疼得好一会才能呲牙咧嘴地站起来。

他扯过锦被替薛蘅盖上,见她面上泪痕宛在,心中大生怜意,便想着去烧点热水。他一瘸一拐走出西厢房,足底似有千根针在刺着,刚推开厨房的门,忽然双眉一动,弯着腰溜到大门后。

笃笃笃!门上的鎏金铜环被人轻轻扣响。

“小谢!”门外之人压低声音唤着。

谢朗听着觉得有点象姚奂的声音,忙将门打开,迎面却是平王沉肃的面容。谢朗吓了一跳,本能下要关门,平王将门重重一推,迈进院中,冷笑一声,“外面闹翻了天,你倒自在!”

眼见平王要往屋中走,谢朗一个起落跃到他面前,将双臂一张,面上的神色甚是坚定,“王爷。”

平王反剪双手看着他,眼神如刀锋般锐利,缓缓道:“谢朗,那一年在顺和宫的东暖阁下,你应承过我什么?”

东暖阁外,天空是三月阳春的那种蔚蓝,油光碧绿的树叶间开出各色的花朵,春光透入东暖阁,让少年们的眼神都熠熠生辉。

摆在长案上的是一张舆图,天下山川河流,莫不详尽。

江山万里、逶迤画卷,只可惜北面戎狄铁骑肆虐,南方叛军烽火正炽。

平王俯视着这舆图,双手撑在案上,似要将图上的大好山川尽数揽入怀中。

他望着图上用朱红勾勒出的地形,眸色深深,嗓音低沉地问,“你们说,是先安漠北,还是先定剑南?”

“剑南隔着天险济江,要想收复剑南,不但要组建一支强大的水师,而且需要有极熟悉当地地形地势的人做内应,甚至还要提前数年派人潜入剑南,进行刺探、策反。这些,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陆元贞抱着双肘,侃侃而谈。

徐烈点头,“不错,也正是因为有了济江,剑南的反贼要攻过来,并非三年五载能够办到。反观丹贼铁骑,时不时侵扰我朝边境,处处掣肘,若不是忙着和丹军交锋,国库何至如何空虚?不将丹贼赶回阿克善草原,永难安宁!”

平王望向负手立于一旁的谢朗,他正看着舆图上的朱红标记,眸子里闪着难言的兴奋。

“小谢,你看呢?”

谢朗抬起头来,扬眉一笑,“王爷,阿克善草原本来就是我们的,只不过被柔然人、丹贼占领了这么多年,是时候在王爷手上收回来了。杀我百姓、占我疆土者,虽远至千里,亦必诛杀之!”

一干少年血脉贲张,齐声道:“是!”

平王默默地点头。谢朗向他抱拳,朗声道:“我等愿为王爷驱策,定朔边、守疆土,助王爷有朝一日成就大业!

那样的春光下,十六岁少年意气风发的誓言,穿透顺和宫东暖阁的窗户,和着春风扶摇直上…

谢朗低了低头,再抬头直视平王,“谢朗答应过王爷的事,从未有片刻忘怀。”

“那你今日…”

谢朗打断了平王的话,“王爷,我和蘅姐之事,与当日誓言又有何相干?!当日誓言,谢朗没敢一日或忘,只是…”

他顿了顿,声音慢慢低沉下去,“若没了蘅姐,纵然彪炳千秋,又有何意思?”

平王怔住,默然地凝视着他。二人就这样在夜色中、寒风里静静地对望,谢朗的眼神平静如常,但始终没有半分退让。

寒雾轻涌,平王最终敛了目中的精光,笑着摇了摇头,拍拍谢朗的肩膀,“薛先生可好?”说着要往屋里走。

谢朗再度将他拦住。平王不禁叹道:“小谢,你可知你今天捅了多大的马蜂窝?谢大人现在还跪在玄贞门外请罪。”

谢朗心中愧疚,但仍不肯让开半步,倔犟地道:“不管怎样,你们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娶柔嘉的。”

“哈——”平王忍不住仰头一笑,又恼怒地嗤笑道:“你真当我妹子嫁不出去吗?巴巴地往你们谢家塞?!你今日做下这等事,置柔嘉的颜面于何地?!也不知柔嘉上辈子欠了你什么,这辈子要这样受你的羞辱!”

谢朗对柔嘉深怀歉意,听言不禁低下了头,讷讷道:“王爷,是我对不起柔嘉。我只有这条命,以后都是王爷的。”

平王看了他片刻,道:“回头你去谢一谢方先生吧,若不是他进宫劝了父皇,现在来找你的就不是我,而是羽林军了。还有德郡王,方先生在替你们求情的时候,他也没少说好话。不过你记住,你现在是卧病在床,所以暂时不能和柔嘉成亲,二月十八的婚礼取消。”

“啊——”谢朗惊喜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平王问道:“薛先生呢?”

“她还没醒。”

“你就打算和薛先生在这里躲一辈子?”

谢朗不敢吱声。

“走吧。”平王扬了扬下巴。

“去哪?”谢朗忙问,又连连摆手,“我不回家。”

平王恨不得冲着他揍上一拳,“薛先生这般病着,你总要请大夫看一看吧。还有,要买药买菜的,难道你亲自上街?”

见谢朗还不动,他厉声道:“去我王府!薛二先生在等着!”说完一拂袖,转身往外走。

谢朗觉他说得有理,既然已经被找到了,也不可能躲上一辈子,何况蘅姐一直未醒,真得请薛忱看一看才好。他进屋子背上薛蘅,随平王出了院子。

刚迈出大门,便有人递上连着风帽的黑袍。谢朗知平王不欲让人知道自己和薛蘅藏在王府,便接过黑袍,连人带头都包住了。

巷口有两驾马车静静地等候,谢朗背着薛蘅上了前一辆,平王则登上了后面一辆马车。

雕轮绣帏的香车里,秋珍珠蛾眉婉转、皓腕轻抬,给平王注满一杯,微笑道:“刚才见到吕三公子在这附近饮酒。”

“哦?”平王俊眉一挑,沉思片刻,道:“不妨事。”

“他到底是哪方的人?”

平王并不喝酒,将身躯靠上软软的罗垫,吐出胸臆中的一口气,阖上眼,淡淡道:“现在看来,他是父皇的人。”

秋珍珠看着手中的玛瑙杯,掠了掠鬓发,浅笑道:“看来陛下挺在意小谢的,还让吕三公子盯着他。”

“不。”平王睁开眼,取过秋珍珠手中的玛瑙杯,一饮而尽,道:“父皇在意的是薛先生。”

他坐正了,沉吟道:“父皇和薛先生之间,必定有个十分重要的秘密。瞧父皇的样子,根本就不想把薛先生逼到这一步。”

“所以——”秋珍珠横过来一眼秋波,“王爷真不打算逼小谢娶柔嘉了?”

平王恨恨道:“他这样闹开了,还怎么逼他?柔嘉的脸面还要不要?这小子闯这么大祸,还硬得象块石头。现在就是拿刀子逼着他,他也不会和柔嘉成亲了。”

他叹了口气,只觉得眼前之事大是头疼,忽然眼前发黑,禁不住又是一阵晕眩。

秋珍珠忙起身走到他身后,用手指轻轻地揉按着他的太阳穴,柔声道:“又头疼了吗?”

平王苦笑一声,道:“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时不时就犯一下晕,估计是这段时日太累了点。小谢个不争气的,让人太不省心了。”

秋珍珠柔声道:“王爷,你也别操心太多了。有些事,该放手就放手吧,各人自有各人的缘分。”

平王不语,只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柔荑。两人一时无语。

秋珍珠再注满一杯,递到平王面前,忽然幽幽地问道:“王爷,若您是小谢,您会有他那样的勇气吗?”

平王闻言一怔,慢慢地抬眸看向秋珍珠。她望着他妩媚而笑,但眉梢眼角却流动着淡淡的、象雾一样朦胧的伤怀与酸楚。

平王忽然想起几年前,当左长歌将秋珍珠带到他的面前,那是怎样一个灵秀的女子,而现在,她美艳的面容后,有着掩饰不住的风霜之色。

香车向前、流苏轻摇,秋珍珠看着平王恍惚的神色,忽然掩口一笑,“也只有小谢那种性子,才说得出那种话。”

平王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秋珍珠却不再看他,挑了帘子,往外瞥了一眼,淡淡道:“前面就是王府了,王爷,我可只能送到这里。”

平王因为在北疆带兵三年,尚未大婚,平王府并不铺张华丽。风桑一事后,平王将王府内的人认真清理了一遍。他将谢朗带到竹月小筑,里面安排的几位侍女皆是心腹之人,而薛忱也早在竹月小筑里等候。

谢朗见到薛忱,颇为心虚地咽了口唾沫,一声“二师叔”再也不好意思叫出口来。

薛忱盯了他一眼,便去看床上的薛蘅。见他把完脉后面色沉重,谢朗的心紧拎了一下,急问道:“怎样?!”

薛忱上下扫了他一眼,道:“她一直没醒过?”

“没有。”谢朗忙道:“但也一直睡得不踏实,象被什么噩梦魇住了一样。”

薛忱看看薛蘅,又看看谢朗,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叹了口气,道:“你先去歇着吧,我来守着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