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恋恋不舍地拉住马缰,把那句话又在心中默念了一回,跃下马,深深呼吸几下,笑着打开车门,“蘅姐,到…”

声音戛然而止,但见马车之中,薛蘅身侧斜躺着一人,身形高大、铁须满腮,正是张若谷。

薛蘅将张若谷扶正,焦急地唤道:“张兄!”

她连唤数声,张若谷才睁开眼睛。他看了看薛蘅,又看了呆立在车门前的谢朗一眼,呵呵一笑。这一笑牵动气机,他咳了数声,嘴角慢慢溢出血丝。

谢朗这时才回过神来,一个箭步蹿上马车,挤在薛张二人之间,扶住张若谷的双肩,问道:“怎么回事?”

“我上车时便发现他躺在里面。”薛蘅探了探张若谷的脉,惊疑道:“左寒山?!”

张若谷扬眉一笑,“再加上邓九公和祖韦。”

薛谢二人齐齐动容。薛蘅道:“张兄怎么将三大侍卫总管都招惹上了?”

“我不当面向谢将军道歉总是于心不安,又听说阁主重伤,便没有离京,藏了起来。”张若谷咬着牙坐直,右手三指骈起,连点自己胸腑数处穴道,待气顺些,续道:“但老见不到阁主和谢将军,我快闷出病来了,便想着进宫去逛一逛,看看皇帝老儿到底长啥模样。”

他说得甚是轻松,象谢府四位姨娘说起要到护国寺进香或去夜市闲逛一般,谢朗不由哭笑不得。

薛蘅眼中隐约有了笑意,“谁先发现张兄的?”

“邓九公!”张若谷傲然一笑,“不过他在我手底下没讨了好去,接着和祖韦过了几十招,打成平手,但后来左寒山忽然出现了…”

他停住话语,怔了一会儿,神色耸动,叹了声,“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张若谷此番算是见识到了…”

谢朗忍不住出言讥讽,“莫非张兄一直认为自己是天下第一高手不成?”

“当然不是。”张若谷正色道:“我只是一直在寻找天下第一高手。傅夫人、左长歌教主、芗夫人,现在加上左寒山,都是我辈望尘莫及的。只有败在他们的手下,我的武艺才会有精进。”

谢朗冷哼一声,“你武艺练到天下无敌又有何用?用来杀清官吗?!”

如同尖锥刺中了沙包,张若谷的肩膀顿时垮了下来,面色也黯淡下去。薛蘅瞪了谢朗一眼,谢朗见她隐含责备,便低下了头,心中却兀自不服气。

“张兄,你…”薛蘅正不知如何劝慰,张若谷却忽地精神一振,盘膝坐直,向谢朗兜头一揖,“谢将军,是张某行事鲁莽,累你险些冤死,张某这厢向你赔罪。你义勇双全、高风亮节,张某万万及不上你。”

谢朗愣住,他之前一直以张若谷为生平第一对手,恨不得事事都要胜过他才好,可此时在薛蘅面前听到张若谷这番话,却忽然间又高兴不起来。

他这边在发愣,张若谷已拿起了墨风剑。薛蘅轻声问道:“不知张兄有何打算?”

“我要去找铁家公子。”张若谷肃容道,“听说他扶灵回了海州,我这便去找他。他若要杀我为他爹报仇,我这条性命便是他的;他若不杀我,我便将我一身艺业传授给他。”

薛谢二人听了,半晌都无法言语。谢朗心头仅存的一丝要将张若谷缉拿归案的想法,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心中甚至隐隐觉得,若没有那些礼法教条的约束,象张若谷这般快意恩仇,倒也不错。

张若谷看着二人面色,长声一笑:“薛阁主,谢将军,今日先且别过,若张某还有命归来,他日再与二位痛饮一番!告辞!”

不待薛蘅说话,他振身而起,闪出马车,衣袂飘风,不多时便消失在浓重的暮色之中。

薛蘅挑帘望着他远去的方向,怅然地叹了口气。

谢朗心中百味杂陈,正要开口,忽察觉到二人坐得极近,伸手可触。他甚至能隐隐感觉到她身子传来的热度,他的心呯然一跳,面红过耳。

薛蘅放下布帘,回过头,一双灼热的眼眸近在咫尺,正目不转瞬地注视着她。他滚烫的呼吸喷入她的发间,令她心跳陡然加快。

黑夜如幕笼罩四野,马车中一片朦胧。两人这么静静地坐着,看不清彼此的神情,却可以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和剧烈的心跳声。

“蘅姐…”谢朗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你…别回孤山了,留在涑阳,可好?”

最后两个字,他的声音几乎在发颤。话一说完,他全身绷紧,不敢动弹一下。

薛蘅却没有回答,只微微低下了头。

谢朗紧盯着她,生怕她说出一个“不”字。等了许久,见她没有拒绝,勇气更盛了几分,“蘅姐,我不是驸马爷了,你也别做什么阁主了,我们…”

“明远。”薛蘅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嗯。”谢朗的心“咚”地一跳。

“我还没有好好地和你说过这一路查案的事情。”

谢朗面上一阵错愕,喃喃道:“蘅姐,以后慢慢说。”

“不,你听我说。”薛蘅语气十分固执,不顾他的反应,就急急地说了下去,“我们出京后,柔嘉一直跟着我们,到燕云关时还险些被兵痞欺负。后来裴将军想入关,被丹军使了离间计,孙将军要杀红菱,柔嘉拼死护住了她,才没有令事态激化。再后来在渔州,也幸亏有柔嘉和杜尚书作见证,邵师爷被杀的真相才大白于天下。我怕她的身体受不了那么冷的天气和长途跋涉,想让她留在渔州,可她为了你,一路跟着我们到了安南道,结果染了风寒,大病一场。再后来…再后来,也是在她的启发下,我才找到了张兄,找到了账册。往回赶的时候,我们遇到截杀,也是她和二哥他们拖住了截杀的人,才让我及时赶回了京城。若没有她,我也没有办法救你一命。”

车帘的一角被夜风吹得微微扬起,透进来一缕淡淡的月光,映着薛蘅苍白的侧面。她的胸膛,似乎因为说得太急而剧烈起伏着。

谢朗嗫嚅地叫了声,“蘅姐…”

“明远,柔嘉待你一片痴心,你不能辜负了她。”薛蘅侧过脸去,轻声道:“二月十八,我会来喝你们的喜酒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谢同学啊,全天下都知道你们的JQ了,你还没将蘅姐姐搞定啊~~~~

八一、隐疾

“不!”谢朗大叫一声,猛地站起,“难道因为她帮过我我就要娶她吗?!”

他忘了身在马车之中,这一站起,头便重重地顶到车顶,马车一阵轻晃,拉车的青骢马也受了惊,仰头长嘶,四蹄不断踢踏。

“啊!”薛蘅惊呼一声,捂着胸口,弯下腰去。

谢朗顿时慌了手脚,把要说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一把将她扶住,“蘅姐,怎么了?怎么了?”

薛蘅低低地呻吟一声,喘着气道:“今天下午的药没吃,好象有点不妙。”

谢朗一听便急了,“那我们赶紧回去!”他将薛蘅扶正坐好,跳出马车,控辔策马,往来路驰去。

他既想尽快赶回太清宫,让薛蘅及时喝药,又怕马车太颠箥,触动她的内伤,这车便驾得十分紧张辛苦,待赶到太清宫两仪门前,已是满头大汗。

他跳下青骢马,小心翼翼地扶着薛蘅下了马车,正要跟入太清宫,值守的羽林军忽将长戟一拦,客客气气道:“谢将军,陛下有谕:薛阁主病情已经康复,留在太清宫有重要事宜,除了薛二先生和两位药童,其余人等一律不得擅入,以免惊扰了薛阁主。”

谢朗怔了怔,薛蘅已快步走入了两仪门。

太清宫内淡红色的朦胧灯光,照在她的蓝衫上,似绽开了朵朵寒梅。但她走得那般快,似有一阵风吹过,梅影飘忽不见。

“三妹。”

薛蘅从沉思中惊醒,抬起头,脸上的迷茫之色却未褪尽。薛忱看着她消瘦苍白的脸,心底暗叹一声,面上却微笑道:“可是想到什么了?”

“还没有。”薛蘅摇头,道:“我想再去看看《太微丹书》和《内心医经》。”

“好,我和你一起去。”

薛蘅推着薛忱,走向太清宫西北角的寰宇书院。两人在石室中呆了几乎整个下午,到酉时出来,两人仍然陷入沉思之中。

薛蘅推着薛忱走到寰宇书院东厢的透雕花格窗棂下,忽听到室内传来一阵低语,竟隐约提到了自己的名字,不由停住了脚步。

由窗户的缝隙望进去,是几名翰林和学正。

“怎么会这样?若是真的,那她就太不知廉耻了,居然勾引晚辈,做出如此有悖伦常的禽兽之事。”

“我看不假,听说护送《寰宇志》上京时,两人孤男寡女便勾搭上了。还有,你们听说没有?那天在刑场之上,谢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她‘蘅姐’。啧啧,我一想到他这个称呼,便…”

一名斯斯文文的太学生似是为了证明自己消息灵通,故作神秘的样子,压低声音道:“你们不知道吧?听内廷的人说,谢朗前几天居然跑到御前,口口声声说要退婚,说什么‘宁死也不娶公主’。陛下震怒,谢朗居然当着陛下、皇后还有公主的面,说他——爱慕薛蘅!”

众人口形一致,同时“哗”了一声。

“怪不得,我就说嘛,天清阁向来不插手朝廷之事,怎么这回薛蘅倒担下了为谢朗洗冤的重任,还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原来竟是有了奸——情!哼,奸夫□!”

听到“□”二字,屋内年轻的几位顿时挤眉弄眼,全无作为翰林或学正应有的端正严肃之态,年长些的则满面鄙夷痛恨之色。

他们面上震惊鄙夷的神情,一个接一个地传播开去,好像石子丢入了湖水中,一圈圈涟漪向外扩散。似乎不这样,不足以说明自己的义愤填膺,不足以显示自己与这对“奸夫□”划清界限的立场。

这时暮色笼罩了整个太清宫,将院中的云杉在雪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淡淡的影子,屋内传来的声音,如同利剑,直直地刺入人的骨髓。

暝色四合,翰林和学正们都自西面的门离去,薛蘅兀自呆呆地站在东厢窗下。

薛忱气得浑身发抖,双手用力抓住轮椅的扶手,他低着头,看着轮椅前方深青色的地砖,感觉仿佛有条冰冷的蛇在沿着背脊慢慢地往上爬。

他强打起精神,回头道:“三妹,我饿了。”

薛蘅梦游似地应了声,推着他往云台走。她走得不急不慢,回到云台,和薛忱用过晚饭,仍然面沉似水。

直到薛忱离去后,她回到内殿,坐在床上,吹熄烛火,将青罗幔帐放下,她才在黑暗中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膝,单薄的身子颤抖得如同一片风中的落叶。

薛忱一夜无眠,第二日起来眼下青黑一片。出门时遇到裴红菱,她看了他一眼,咋咋呼呼道:“薛神医,你怎么了?”

薛忱勉力一笑,命小坎推动轮椅,摆脱裴红菱的纠缠,匆匆来到太清宫,进了云台便道:“三妹,我们回孤山吧。”

薛蘅坐在书案前,在纸上握笔疾书,并不回头,道:“二哥,我想到了。”

“什么?”薛忱忙推到她身边。

薛蘅再写一阵,才将一摞纸笺递至他面前。薛忱一页页细看,眉头渐蹙。看罢,他将纸笺都投到炭盆中烧掉,沉吟道:“三妹的意思,这个病的病因,竟与表亲成婚有关?”

薛蘅见殿内外并无人偷听,便点头道:“是。祖师爷当年必定已经查觉到此点,苦于太祖皇帝出身寒微,祖上记载不全。祖师爷也觉得要想治好这个病,必得由病因入手,这才设立了司詹一职。”

薛忱微微点头,叹道:“原来司詹一职,竟是为了搜集这些信息。只是司詹必定也不知情,一代代传下来,天下诸事、民生百态都成了他们搜集的对象。”

“嗯。”薛蘅站起身来,道:“我将历代公主郡主县主出嫁后所生子女的情况研究了一番,再与陛下秘调出来的皇室医案做了比对,更印证了我的猜测。如果病因真是如此,我觉得我们炼药时,可能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

“多数患病者不利于行,最后瘫痪,或子嗣不旺,天年不永,如昌宗先帝一般,这是阴气堵塞了经脉。可又有一部分患者会头晕目眩,暴燥如狂,最终疯癫,做出违背人伦常理之事,比如当年的楚王,这又是血脉中阳气过盛之故。而我仔细看过这些线索,对照医案,似乎嫡亲的表兄妹或表姐弟成婚之后生出的患者,前者居多;而隔了一重的表亲成婚后生出的患者,后者较多。”

薛忱精神一振,“我们之前光顾着炼丹,确实忽略了要由疾病本身入手。那依三妹之见——”

“阴毒,阳毒!”薛蘅拿起案上的银盒,凝望着盒中朱红色的丹砂,“炼制琅玕华丹最主要的一味丹药是丹砂,但丹砂是同时含有阴毒和阳毒的。如果患者是阴气过盛,需将丹砂中的阴毒祛除;如果患者是阳气过盛,则需将丹砂中的阳毒制伏。”

薛忱双目一亮,“那我们就在炼丹时分别加入麒麟碣制伏丹砂中的阴毒,消阴滞气;加入持明砂制伏丹砂中的阳毒,销漉阳金!”

二人目光对上,脸上都露出浅浅的笑容,只是这笑容都如此清浅,就像微风吹过湖面,只掀起薄薄的一层涟漪,稍纵即逝。

看着薛蘅匆匆出殿,吩咐内侍们取来麒麟碣和持明砂,薛忱忽地眼窝一热。他将轮椅推到西面的窗下,望向淡青色的天空,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娘,您在天之灵,一定要护佑三妹。”

枫泉谷的温泉旁,白雾蒸蔚,热气腾腾,药香馥郁。

看着儿子不用人搀扶,在温泉旁慢慢地走着,德郡王悲喜交集,老泪纵横。

世子越走越快,他紧咬着下唇,不停地走着,似乎要用这还有点虚弱的步伐,赶走数年来缠绵病榻的辛酸与痛楚。

最后,他一下跪倒在温泉边,掩面而泣。

德郡王仰头深吸一口气,走到薛蘅与薛忱面前,长身一揖。

薛蘅与薛忱急忙侧身避礼,连声道:“郡王,不敢当!不敢当!”

“本王真是不知如何感谢二位薛先生。”德郡王哽咽片刻,才能将话续下去,“陛下还在宫中翘首等着好消息。薛先生,咱们进宫吧。”

快出枫泉馆,德郡王忽想起坊间愈演愈烈的传言,不由停住脚步,转头看了一下薛蘅,目光复杂。

薛蘅略感不安,轻声道:“郡王有话请说。”

德郡王看了她片刻,最终只轻叹一声,道:“薛阁主,你对展儿的再造之恩,本王不会忘记的。”

宣徽殿中,景安帝摒退了一切侍从。德郡王与薛蘅并肩进来,他霍然起身,紧张地问道:“怎么样?”

“恭喜陛下!”

听到德郡王吐出的这四个字,景安帝呆了片刻,双腿一软,坐回紫檀木龙椅中,喃喃道:“天佑大殷!天佑秦氏啊!”

他再低头,这才发现薛蘅跪在御案前,忙连声道:“薛先生快快请起!”

薛蘅叩首道:“陛下,丹药虽炼制成功,从此病患无忧,但臣还有一言。”

“薛先生请说。”

“陛下,臣翻阅皇室医案,找出了这种病的成因。”

“哦?是何成因?”景安帝与德郡王同时倾了身子,专注地望着薛蘅。

“敢问陛下,皇三子恪王十二岁离世,是否也是因为此病?”

景安帝面色白了白,好半天才叹道:“是啊!肃儿早夭,皇后也悲伤过度,离朕而去,将朕一个人丢在这世间…”,他眸中涌上无尽的追思与沉痛。

薛蘅与德郡王自然知道他口中的“皇后”,并非现在嘉仪宫的那一位,而是与景安帝青梅竹马长大的表妹,东华公主之女苏氏。而皇三子恪王,据说姿容俊美,聪颖过人,若不是早夭,以景安帝和先皇后的感情,必定早已被立为太子。

“敢问郡王——”薛蘅又转向德郡王,“世子之生母,是否为静乐郡主的长女姚氏?”

“正是。”

薛蘅迎着二人目光,缓缓道:“当年逆楚王之母妃,乃豫章县主之外孙女,崔氏。”

景安帝与德郡王同时悚然醒悟,失声道:“表亲?!”

“是。”薛蘅低首,道:“陛下可调阅皇室医案,历代患者之中,超过一半为表亲成婚后所生子嗣。臣也正是由这一点入手,才炼制出针对不同病象的两味丹药。”

景安帝急速起身,走到内殿,按动机关,掀开暗格,捧了几本深蓝色的册子出来,一页页翻看,室内只闻书页翻动的唦唦之声。

“果然如此,原来如此!”

景安帝抬头,与德郡王交换目光,缓缓道:“拟旨:自即日起,秦氏子孙,不得娶秦氏女子后裔为妻,更不得与其诞育后嗣。违者逐出宗室,降为平民,永削其宗籍。”

他顿了顿,又道:“此旨刻碑,立于太庙,永世不得更改。”

作者有话要说:在历史上,唐朝李氏家族就有一种遗传病。明确记载患此症者有唐高祖、唐太宗、唐高宗、唐顺宗、唐穆宗、唐文宗、唐宣宗。

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便是唐高宗李治,他在显庆五年染上了风疾,按照现在的说法就是各种心脑血管疾病的合称。而当年唐太宗也是因为风疾才搬到翠微宫养病,最后死于翠微宫。

这是李唐王室的一种家族遗传病。得了风疾的李治经常头痛难忍,目不能视,无法正常处理朝政。这种病症对谁上位最有利呢?自然是武则天。

以上这些皇帝,也正是在得了这种遗传病后,开始服食各类丹药。据史书记载,大部分人服食了丹药是没有用的,甚至导致了他们的暴亡,但唐太宗第一次服药和后来的唐文宗,在服食丹药后似乎有一定的效果,在一定时期内控制住了病情。

本文有关情节化自这一段史实。

本文中的琅玕华丹等炼丹原理,参照了《太微灵书紫文琅玕华丹神真上经》,特此说明。

现在为了一个问题而纠结:本文到底写不写H?如果写,作为V文怎么发出来?现在是河蟹期间,前几天看一位大人的H章,发出来不到一个小时就被锁了。怎么办呢?不知道有没有大人解决了这个问题的。MS晋江规定不能放链接,纠结啊。。。

八二、心似指南石

宣徽殿中,景安帝手指轻叩着御案,沉吟不语。

德郡王背心冒了一层细汗,垂手站立,不敢出声。

景安帝终于下了决断,缓缓道:“德郡王、左寒山镇守宣徽殿,任何人不得入内。祖韦守玄贞门,邓九公巡视内廷,但有异动,一律杀无赦。后妃以明波渠为界,不得擅越。

“方直领羽林军,殷国光领禁军,张汝的隆庆军调至西山京营驻地,均由德郡王持虎符调动。并谕:因故太皇太后阴诞,着弘王、雍王、平王、慎王闭门斋戒,为故太皇太后祈福三日,不得出府,紫辰司负责暗中监视。”

德郡王领了旨,却没有动,他在等着景安帝最关键的一道旨意。

景安帝眼神复杂,许久才握了紫毫笔,在黄绫上一笔一划地写着。写罢,他看了片刻,握着玉玺的手微微有点颤抖,终还是用力盖下。

他将黄绫卷起,放在金丝楠木盒子中,再将盒子四方的青铜搭件“啪”地扣上,放入内殿的暗格之中。

景安帝负手踱到窗前,凝望着清寒的薄雾,轻声道:“四叔,当年皇兄驾崩,若没有您主持大局,朕只怕无法顺利继位。这次,朕又要将大殷江山和朕的子孙,托付在您手上。”

“臣万死不辞!”德郡王深深地叩首。

“等兵马调度好了,就宣二位薛先生进来吧。”景安帝疲倦地闭上了双眼。

“陛下,您处于发病初期,所以只需服食一颗丹丸。服下琅玕华丹之后,陛下将会有一夜的昏迷。在这期间,臣等将用针灸催动药性,为陛下打通淤滞的经脉,再用药汤持续将阴滞之气逼出体外。陛下醒来后,再服一段时间的药,将不再受手足发麻、头晕目眩、行动不便之苦。”

景安帝见薛蘅的叙述与《内心医经》上所记载的丝毫无误,自喉间威严地“嗯”了一声,又淡淡道:“一切有劳二位先生。”

薛蘅与薛忱互望一眼,微微点头。薛蘅打开紫檀木匣子,取出色如流火的朱红丹丸,薛忱则轻轻地打开药箱,取出一套三十六针的银针。

宣徽殿外,德郡王负手站于阶下,遥望着早春微寒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