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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薇对她的背叛终究还是迫不得已的成分居多,但背叛就背叛,没有什么多余的道理可讲,只是付厉染这一次的试探,却是明显小家子气了。

秦菁并不答他的话,沉默片刻反而突然抬头问道:“国舅大人觉得自己是在做善事吗?”

付厉染一愣,他从来就不以好人自居,说道“善事”二字倒像是刻意的嘲讽,只是细看之下秦菁的神色却极坦诚,并不见丝毫讽刺或者奚落。

狐疑之下,付厉染微微蹙眉,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你觉得这样对她而言是件好事,在本宫看来却是未必。”秦菁不再与他卖关子,微微的呼出一口气,言辞间略带了几分讽刺的淡淡说道:“国舅大人你运筹帷幄,所谋所思无不是朝堂天下,你终究是不能明白一个女子的渴求。”

“公主殿下今日似是感触良多,倒有几分不像是平时的你了。”平日里秦菁所言无不是权谋算计、利害取舍,此时突然谈及这样儿女情长的话题,倒是让付厉染颇有些不习惯。

“国舅大人多心了,本宫不过就事论事罢了!”面对他的调侃,秦菁只是一笑置之,她起身走到门口站立,此时外头的雨势已经基本停了,只偶尔一丝半缕毛毛细雨随风飘洒过脸颊,分外的让人警醒。

“国舅大人想过吗?尤其是像她那样的人,她因何会对樊泽这般不顾一切,她这一生所托全然都是那个男人,可是那人又能给她什么?”秦菁的声音幽远而带了丝朦胧,付厉染见她良久未动就自座位上起身跟过来在她身边站定。

秦菁偏过头去看他,似笑非笑的牵了牵嘴角重又收回目光去看外面清亮如水的夜色继续道:“一场欺骗,一段谎言,当然了,现在你可以跟我说他们是心之所向、形势所迫,可是以后呢?此间形势依旧如此,他有他的身份背弃不了,为了他的家族声望,将来他也要按部就班的娶妻生子过日子,终其一生,最多不过是在他百年之后偷偷在她的坟冢旁边多垒一座孤坟罢了!本宫这样说,你或许会觉得我薄凉,可是这世间种种变数太多,他们还要活多久?等到两鬓清霜之时,你现在敢说又有谁是必定会和谁唇齿相依走到最后的吗?”

这样的隔阂秦薇知道,樊泽也知道,所以他们可以重逢,却再不肯越雷池一步,不曾想倒是晋天都的这场算计打破了这种粉饰太平的宁静。

这些事情付厉染不会去想,他所关心的从来就不是这些,他对樊泽所有的不过就是主仆之谊,至于事情的后果以及可能带来的连锁反应——

这些,全然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而他会找来,全是因为这件事触动了秦菁的利益,而无可否认,从一开始他就对这个女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并不想因为这件事就把彼此之间的关系搞砸,他原以为要化解这件事秦菁至少会向他要求一个分量相当的筹码做补偿,却不曾想,自始至终她原来却是不介意的。

这样一来,他这场所谓的“拜访”似乎就显得寡淡无味了。

付厉染有些兴致缺缺的告辞出来,走前目光不经意的轻轻一瞥,刚好就看到里面那扇屏风旁边摆着的美人榻。

那榻上一个软枕随意的扔着,薄丝褥子上面些许褶皱,明显是刚刚被人睡过却不及收拾的模样。

秦菁这样的身份,身边从来就不缺婢女下人的服侍,这屋子里的迹象未免太过可疑了些。

秦菁察觉到他目光的落点,心头就有几分不悦的冷声道:“国舅大人,您该走了!”

她的神色之间虽然颇为坦荡,付厉染还是飞快的察觉出一丝异样的痕迹——

那一刻,他忽而想起之前在大门口遇到的白奕。

“打扰公主殿下了!”付厉染的目光深沉,玩味的又看了两眼,终于还是一撩衣摆大步跨出门去。

方才因为他要和秦菁说话,墨荷便自觉离得远了些在院子等着,此时见他出来就急忙迎上来引路道:“国舅大人,奴婢送您出去!”

付厉染并不理她,只就脚下不停快步往门口走去。

墨荷只送他到内院拱门处便止了步子目送,付厉染脚下健步如飞,不消片刻已经到了大门口,就在前脚跨出院门时他忽而敏锐的一皱眉,目光锐利如鹰猛地的往门后阴暗的角落里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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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咱家小白同志貌似有脱线的危险,发现丫最近越来越没下限了ORZ~

第169章

付厉染的脚步顿住,白奕抖了抖袍子施施然从那阴影里晃出来,脸上笑容依旧慵懒中透着十二万分的惬意,灿烂之余,连这门廊上高挂的灯笼都要为他黯然失色。

付厉染万没想到他居然还没有走,居高临下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定定的望着他冷涩一笑道:“这三更半夜的,白四公子真是雅兴不小呢!”

“国舅大人过谦了,咱们不过彼此彼此罢了!”白奕大手一挥,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迎着他上了台阶,在他身旁站定侧过头来洒然一笑:“国舅大人这是要走了吗?雨天路滑,要不要叫个丫头给您送盏灯笼打把伞?”

从上一回在这门口遇到他时付厉染就隐隐有种异样的感觉,此刻才算是完全明白过来——

这个白奕,分明就是摆出了一副东道主的架势,感情他是到了秦菁这里就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白奕对他的态度并不能说是敌意,只是一想到方才在屋里秦菁对自己说话时那种冷漠和强横的态度,付厉染突然就觉得白奕这种过分随意和安然的语气竟然让人很难受用。

“谢谢四公子的好意,不必了。”这样一想付厉染的脸色便不觉带了几分阴霾的冷声道:“不过这里到底还是荣安公主的住处,就算白四公子和公主殿下交情匪浅,难道往来这里也不需要避嫌的吗?”

孤男寡女,夜深人静,他们彼此间的名声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依着白奕和秦菁各自的特殊身份,还会牵扯到许多棘手的政治问题出来。

“国舅大人犹且不怕别人的闲言碎语,我更是无所谓的。”白奕不甚在意的垂眸一笑,重新抬起头却是话锋一转,笑的愈发明媚道:“不过——在这云都的范围内,能说的了我的闲话的人,还真怕是找不出来的!”

付厉染目光冷凝注视着他脸上那种过于自信的锋芒,他却也很明白,今时今日白奕所说的每一句话都非空穴来风。

两个人,四目相对,付厉染忽而由喉咙深处爆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声,笑过之后他忽而眸光一敛,锐利如风般四下扫视一圈,最后重新把目光定格于白奕脸上时目光之中就恢复了他惯常的深邃与冷魅。

“如果我没有估算错的话,在这座院子周围十丈之内,至少有超过二十名顶尖的高手蛰伏,就是针对荣安公主殿下居住的这座院子。”付厉染道,说是猜测,他却用了种一场笃定的语气:“他们不可能是宫里出来的,在秦皇陛下的眼皮子底下,他不会允许自己的公主训练出这样一批具有威胁性的力量,他们是你的人。此时此刻你与我堂而皇之的站在这道门檐下,不是没有人想传闲话,而是根本就不可能有一个活口可以出现在你的视线之内。”

上一次白穆林替他遣调回来的那批暗卫,除了暂且寄留在江北大营白爽那里的主力人马,其他人都已经分散妥善的安排好了,秦菁乾和宫周围就有他布下的一层保护网,而那批人是不能动的,所以此次上山他又特意从自己身边抽调了一些人过来以防万一。

他平时的性子虽然顽劣,在大事上却是不含糊的,若不是有完全的把握,今天他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旁若无人的出入秦菁的居所,要知道,虽然文武百官大多数都已经离开,景帝和她宫中的家眷却是一个不落全部被夜雨阻挡在了这寺中留宿,而在这些人当中又从来不乏要抓秦菁小辫子的人。

“难怪国舅大人你如此镇定的站在这里同我闲话家常,却原来是已经将我的底摸透了。”既然他都察觉到了,白奕索性也就大方的承认,他说着顿了一顿,转而用了一种轻如鸿毛般忐忑的语气又补充:“不过我劝国舅大人您还是多担心一点的好,要知道,此时这寺里留宿的人个个身份都不一般,我的人,不能随便杀人!”

“要掩盖秘密的法子多得是,杀人灭口才是最后万不得已的下下之策,四公子难道不明白?”付厉染不以为然的嗤之以鼻,侧目看他一眼之后就背着手一步一步慢慢的下了台阶。

话到一半,白奕并不觉得他会就这么离开,于是也就耐性很好的转身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一步步走到台阶底下。

果不其然,付厉染下得台阶之后就再次止步,声音旷远而动:“付某有一困惑,向白四公子请教,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冒昧。”

“你可以问,我不一定答,你情我愿,何来冒昧一说?”白奕闲适的笑笑,却不再近他的身,只就长身而立站在台阶上隔着一段距离远望他。

付厉染的心头微动,恍然记得曾经有一次秦菁也与他说过类似的话,冷漠疏离,公私分明。

这种认知让他心头莫名的涌出一阵不甚愉悦的的感觉,于是再开口时语气就更加冷硬强势道:“据我所知令尊在大亲朝中的影响力非同一般,你们整个家族都很得秦皇陛下的倚重支持。你手里的这股力量似乎不弱,你却私自用在了他爱女的身上,事情若是传到他的耳朵里,怕是他也不会太高兴吧?”

因为白氏在朝中的威望非同一般,所以但凡和他们有关的事情,总会引起别人的分外警觉。

“白奕的心没有国舅大人那么大,我是我,我做的事与白氏一族都没有关系。”付厉染会这样联想也是情理之中,白奕自知多说无益,是以也不刻意辩解,只是一笑置之。

“哦?是吗?这样看来令尊倒真是太过纵容你了呢。”付厉染不以为然的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谨记着却是眸光一凛似笑非笑的叹了口气道:“我只是很不能理解,以你白四公子这样的家世背景却迟迟不肯入仕做官,究竟原因何在?难道——就为的就是长公主驸马这个闲缺吗?”

白氏不得与皇族结亲,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虽说这个传统不易被打破,但细数起来却也并非毫无可能,皇室之所以防备着和白氏联姻,为的就是怕他们擅权干政,而如果有人甘愿放弃身为白家人可以平步青云的这个优势——

或许结果就又另当别论了。

只是这世间男子,谁没有些野心抱负,要做到这一点——

太难太难!

尤其是白奕这个人,自己与他虽无多少接触,但只就他能暗中催动那么大的一股隐藏力量来说,这个人就绝不会是个简单的角色,此时他又与秦菁走的近,说是别有居心以退为进之举反而会切实际的多。

付厉染自己本身就是个心机深沉野心勃勃之辈,他会有这样的推论几乎顺理成章,白奕却十分不喜欢他用这种讽刺的态度来揣测自己对秦菁的用心。

他承认自己没有百分之百的对她坦诚相待,但至少自始至终,他对她没有任何居心不良的企图。

“是与不是,我需要对国舅大人解释吗?”他本身就不是个厚道的人,再一不高兴了说话就损,此时便是眉毛一挑慢条斯理的反唇相讥:“就如同我不问国舅大人因何至今未曾婚配一般,有些事的前因后果实在是不该拿到台面上来说的。”

付厉染未曾回头,白奕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也不关心他到底作何想法,只就在他重新举步离开时淡然一笑:“国舅大人慢走!”说罢又兀自转身进得门去。

之前墨荷送付厉染出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他了,不过碍着付厉染在场而未敢近前,就先行一步退回了院子里,这会儿听闻白奕的脚步声她便急忙迎了出来,笑吟吟道:“四公子!”

“嗯,你们公主还没睡吧?我来取食盒!”白奕点点头,手里甩着腰间坠子脚下不停快步往里走。

因为离得远,所以方才墨荷并未听闻白奕和付厉染之间的谈话内容,此时再见白奕脸上一副心旷神怡的表情也就没多想,只道:“公主屋里的灯还亮着呢,奴婢这便引您过去!”

“嗯!”白奕颔首,但事实上他脚下健步如飞,远比墨荷要快上好些,墨荷几乎是一路小跑才跟得上上他的步子,最后也只是在他进门后方才象征性的对秦菁禀报了一声道:“公主,四公子来了!”

白奕会去而复返秦菁倒也没有多少意外,只淡淡的抬头往外门外看了眼没有说话。

“谈妥了?”白奕却不见外,施施然从外面进来,仍是径自走到那张美人榻前弯身坐下去。

“本来就没什么好谈的,他会走这一趟也不过为了樊泽来试探我的态度罢了!”秦菁坐在桌旁,抬手招呼了墨荷进来吩咐道:“去沏两碗茶来!”

“是,公主!”墨荷微笑的应允,心里却在暗暗嘀咕,方才那付国舅怎么都算是个客人,公主不叫看茶,反倒是这个进出如同自家的后院的白四少爷在这还要备了茶水招待,自家公主最近当真是奇怪的很。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秦菁这一次对付厉染的脾气实则很大程度上是受了秦薇事件的迁怒。

墨荷去了不多时就送了两碗新煮的茶汤进来,笑着摆了一碗在秦菁的面前的桌上,又转身端了碗递给榻上的白奕道:“四公子尝尝,这茶是咱们从宫里带出来的,煮茶的水是灵歌特意去这寺院后面的山泉那打的,这泉水煮出来的茶味是出了名的甘洌,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会这般对白奕示好而不见外,明显是别有深意,秦菁微微皱了下眉,沉声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多话,还不把东西收拾了出去?”

“哦!”墨荷吐吐舌头,仍是笑意绵绵的走到桌旁去把桌上秦菁吃剩下的饭菜收拾了重新装进食盒里,然后又偷偷看了白奕一眼,转身默无声息的带上门走了出去。

待到房门合上白奕便端着茶碗起身走到桌旁紧挨着秦菁坐下,这张圆桌不是很大,旁边一共摆了六张凳子,两人这样挨着一坐,肩膀几乎就要触到肩膀。

秦菁不悦的侧目扫了一眼两人紧挨在一起的肩膀,想着往旁边挪开一点又怕显得刻意,所以索性也就按下不提,略微别开眼去端了桌上的茶碗在手中吹着热气慢慢的笼着漂浮在上面的几片茶叶。

“你跟付厉染照面了?”她问,却是笃定的语气,倒不是墨荷传话,而是之前付厉染瞧那美人榻上的那一眼实在是太具有深意了。

“干嘛?要对我兴师问罪啊?”白奕眉毛一挑,俨然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横竖付厉染不过一个外人,秦菁对他也着实没有太大的忌讳,是以也就没有追究,只是沉默片刻忽又开口说道:“听付厉染那意思是一定要护下他们了,未免节外生枝,那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我把人都已经给你安排好了,还以为你会对我说斩草除根呢?”白奕闻言却是失望的叹了口气,说着就随手将手里茶碗往桌上一推,以右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弹着杯沿打发时间。

相处下来秦菁很清楚白奕的脾气,他是个不由人左右的,但有一点——但凡是自己提出来的要求,他大抵都不会有反对意见。

是以对于他的那一声叹息秦菁也就一笑置之,缓和了语气道:“既然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来的,可她下手的对象却不是我,而是她自己,单从这一点上看她已经算是对我留有余地了。所以我不对她赶尽杀绝并非因为付厉染,而是因为还不到那个份上。”

她说这些,应该算作是个解释。

白奕咂咂嘴,沉默片刻又突然抬头看向秦菁,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对长宁公主总要比对别人来的宽厚些?”

“因为没有利益冲突而已,所以我便不想与她太过为难罢了。”秦菁不以为然的垂眸抿了口茶,抬头见到白奕仍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看着自己就不禁奇怪:“怎么你还不走吗?”

因为沾染了茶水,她的唇色带了种水润丰盈的质感,映着灯罩里微晃的烛光更是有种近乎妖异的诱惑。

两个人的距离近在咫尺,白奕的呼吸忽而变得有了些许厚重,秦菁看着他眸子里明亮跃动的那些灿烂光影,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而下一刻两个人的鼻尖已经碰在了一起。

“秦菁!”白奕哑着嗓子低低的唤了她一声,温热的呼吸氤氲到她的面孔之上,秦菁心头一紧下意识的就屏息不动。

她本身就坐在桌旁,此时再被白奕的身子在旁边一挡,可以移动的空间实在有限。略一怔愣之后,她马上便明白过来白奕的意图,却是已经晚了。

白奕的唇贴上来,秦菁下意识的稍稍侧过头去避开,一个轻盈而炽热的吻就意外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不同于上一次他重伤之下的那种冰冷,这一次白奕的唇上似乎是带了团火,烫的让人心惊,秦菁心头剧烈一跳,下一刻那自己两片小巧芳香的唇瓣的就被人含了去。

秦菁脑袋里嗡的一下就瞬间炸开了,白奕却不自觉,因为没有感觉到她的明显的反抗,便越发大胆起来,压着她的唇先是有些笨拙的辗转摩挲,轻柔的吮吸舔吻,仿佛追逐一般乐此不疲。

诚然这个便宜秦菁并不会让他占的太久,那种闹热的状态终于在他探出舌尖试图顶开她贝齿的同时猛然惊醒。

白奕吻她的时候本来就带了些俏皮试探的意味,并不敢太过激烈的掠夺,偷眼看她的时候恰逢秦菁神思清明的瞬间瞪大了眼,两个人四只眼就那么猝不及防的对上了。

秦菁脸上一热,本能的偏过头去躲避他的注视,仿佛做了亏心事的是她自己一样。

白奕也是猝不及防的愣了下,回过神来就又动了坏心思,意犹未尽的又去试图捕捉她的唇。

“哎——”秦菁心里恼了,两手压在他的肩上试着隔开她。

“呵——”白奕埋首在她颈项间自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浅笑,却突然就势双臂一揽托住她的腰身,禁锢着将她整个人都压靠在自己怀里,同时脚下一个轻灵的转身,秦菁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将她带离那张圆桌旁边,压在了旁边的一根雕花椽柱和他自己的身体之间。

秦菁是到了这时才完全回过神来,恼怒之余胸中怒火大盛。

白奕明亮的眼睛里含了笑,璀璨绚烂一如三月暖阳下的湖面,懒洋洋的让人近乎想要沉溺。

他的鼻尖低着秦菁的鼻尖,明明看到秦菁眼中恼恨的神色,但她那唇的诱惑确实太深,愣是让他存了顶风作案的心,赶在秦菁发作之前忽而又蹭上去吻了她,齿关轻启仿佛嬉戏般飞快撕咬了一下她水润的唇瓣。

微微刺疼的感觉自唇上溢出,那是一种秦菁从未曾有过的感觉,竟然微微心悸了一下。

白奕便是趁着这个空当松了被他强揽在怀里的软软娇躯,脚下仍是一个轻巧的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的窜到门口毫无征兆的破门而出,秦菁所见不过是他最后回眸时对她露出的那一个灿若朝阳、暖若清风的大大的笑容。

这个白奕,当真是胆大妄为,虽然他那耍无赖的脾气由来已久,可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般轻浮放肆了!

秦菁觉得自己是气的狠了,胸口一起一伏,几乎要喘不过去来。

墨荷本来是在院中守夜,突然看见白奕火烧屁股一样嗖的蹿出院子,她心中困惑就赶紧的进来查看秦菁这边的情况,不想进门就见自家公主满脸凶悍之色的靠在那根廊柱前,一身杀气腾腾的模样。

墨荷看着,不禁有些胆寒,小心翼翼的上前一步试着道:“公主?您——怎么了?”

秦菁骤然一惊,猛地回过神来,几乎的欲盖弥彰的,她匆忙背转身去,气恼的沉声道:“没什么,本宫要睡一会儿,你去吧!”

“哦!”墨荷狐疑的在屋子里四下扫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心中也是大惑不解,正在迟疑间,突然注意到放在桌腿旁边的那个食盒就走过去提在手里喃喃道:“咦,四公子不是说回来取食盒的吗?怎么他没带走啊?”

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听到白奕的名字秦菁会突然有种心虚的感觉,她下意识的抬手抚上自己的双唇,心头却仿若有他轻轻啃咬时的惊悸错觉再次漫过,顿时就让她有些心烦气躁起来。

“他忘了,你送出吧!”勉强定了定神,秦菁头也不回的往里面的卧室走去。

墨荷看了她的背影一眼,终究没有察觉出什么,就转身提了那食盒出去。

秦菁躺回床上却再无睡意,连着翻了几次身,心里却怎么也静不下来,虽然彼此有言在先,但她也还是清楚的感觉到她和白奕之间似乎是有一种关系在冥冥之中发生了微妙的转变,其实这种改变并非发生在一朝一夕,因为不设防,她不排斥他的接近和好意,却不知道为什么就会演变成现在这样,她可以在他面前肆意的酣睡,酗酒,不必掩饰自己的脾气,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她似乎在不知不觉的信任他,依赖他。

她不喜欢这种被人牵制的感觉,可是这种感觉像是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渗入到了她的血脉当中而不自觉,她和白奕,这一生终于也还是要这般纠葛牵扯下去吗?未来的路那般渺茫,很多事,她不敢去想!

牵绊思绪缠绕,秦菁只觉得头痛欲裂,索性就拉过被子狠狠的蒙了头不再去想。

日次午后,天气完全放晴,秦菁随着景帝一行起驾回宫,接下来的几日内景帝召集了所以太医会诊,给晋天都治伤,一直到三日后晋天都才从昏迷的状态下转醒,可是迎接他的却是一个天大的噩耗——

他的双腿因为被山石打压的太过严重,已经保不住了!

出乎意料的是他却并无多少过激的表现,却只就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一天一夜不肯见人也不肯说话,而到了次日的清晨,秦菁这里却是收到他送来的一份拜帖。

第170章

“公主,方才大总管身边的小井子公公过来,说是晋国师的夫人递了帖子进宫,想要进宫和您叙叙话。”旋舞送了帖子进来,神色颇有几分凝重。

帖子是以步苍雪的名义下的,这倒是符合他一向谨慎稳重的处事作风,毕竟他一个外臣,若是和秦菁这个皇室公主有了不该有的交集就该惹人怀疑了,而秦菁和步苍雪的交情算是不错,以步苍雪的名义来递这份拜帖自然是再合适不过。

彼时秦菁不过刚刚起床,正坐在妆镜前由墨荷给她梳头。

旋舞递了帖子过来,秦菁接过来扫了眼就随手扔到桌上,不置可否。

墨荷手下动作慢了半拍,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公主,晋国师这个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这会儿他受此重创,对您必定的记恨上了,你此时若是前去见他,保不准——”

“保不准什么?”秦菁打断她的话,不以为然的浅笑出声,“他既然光明正大的递了帖子进宫,难不成你以为他会这般明目张胆的对本宫做下什么出格的事吗?”

“话虽如此,可他那个人——”墨荷咬着下唇还是忍不住的忧心忡忡,想了想又道:“奴婢总觉得他来者不善,他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情理之中,没什么好奇怪的。”秦菁不甚在意的抿抿唇,信手自首饰盒里取了跟翡翠簪子在手里道:“他失了双腿,这一辈子注定是站不起来了,即使碍着父皇在那里,他不想与我同归于尽,要有个明白的解释也不为过。本宫这个人倒不是那般不近人情,成全了他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秦菁这个人睚眦必报,从来不会对敌人心慈手软,这一次晋天都利用秦薇来构陷于她已然是触了她的底线,可偏偏愤怒之余她费了那么大的周折竟然只废了那人双腿,无论是墨荷还是旋舞对此都不能理解。

秦菁饶有兴致的捏着那跟簪子在发间比划,已然是把思绪转开了,慢慢道:“这根簪子好看吗?”

“嗯!”墨荷心不在焉的接过她手里的发簪就要给她插在发间,秦菁从镜子里看见却一手夺了下来,捏在指间半碗片刻摇摇头道:“这个不好!”

“是啊,这个簪子是翠色的,和公主这身衣服的颜色不搭呢!”旋舞的心思单纯,想的事情就没有墨荷那般详尽,见着秦菁挑收拾就兴高采烈的走过去,捧了首饰匣子在她面前帮忙翻找。

秦菁看她这副开朗的神情心里也就跟着多了几分愉悦,顺手便将手里的簪子插在她的发间,轻声笑道:“既然本宫不合戴你就拿去吧。”

“奴婢谢公主赏!”旋舞一愣,抬手摸上发间就大大方方的见礼谢了恩。

秦菁笑笑,又重新抬手在那盒子里翻了翻,最后取了根纯金打造镶红宝石的步摇出来自己对着镜子装点于发髻之上。

墨荷在她背后从镜子里看过去,笑着嗔道:“奴婢记得年前公主还总嫌这金子打造的首饰老气来着,现在怎么却不离身了?”

“怎么,不好看吗?”秦菁不以为意的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

“好看!好看!公主戴什么都好看!”旋舞笑嘻嘻的急忙借口道。

墨荷白她一眼,嗔道:“贫嘴!”

“哪有?我们公主穿什么戴什么都好看!”旋舞欢快的在屋子里转了个圈,然后冲墨荷吐了吐舌头就蹦蹦跳跳的转身跑了出去。

墨荷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笑着嗔道:“公主你瞧,都是您放纵她们,这丫头都快赶上苏雨了,越来越没有规矩。”

“由她去吧!只要到了人前别出乱子就好。”秦菁拍拍她的手背,起身自那妆镜前站起来道:“你去母后那里跟她说一声,就说本宫今日要出宫一趟,去拜会苍雪夫人,然后再让灵歌去前朝那里盯着,一会儿羽表兄若是下朝出来,就让他走西华门,我们从那见一面。”

因为京中接二连三的出事,景帝暂且顾不上萧羽,他这段时间便暂且留在了云都。

“是,奴婢这就去办!”对于这位高深莫测的表少爷墨荷还是比较放心的,听闻秦菁此言,便稍稍松了口气。

送了墨荷出去,秦菁马上命人打点准备,草草用过早膳之后,估摸着萧羽下朝的时间便带了灵歌、旋舞启程出宫。

因为初入官场,担任的又是地方要务,所以萧羽暂留京城这些天除了按部就班的走过场上下朝之外也没有别的事情要做。

秦菁的车驾刚刚自西华门驶出皇城,紧跟着后面萧羽就带了李简打马而来。

旋舞笑弯了眼眸驾车往旁边靠了靠,远远的就招呼她:“表少爷!”

“嗯!”萧羽策马疾走两步追上来,到了她们的车驾前猛地收住缰绳,面无波澜的颔首道:“是长公主殿下的车驾要出宫吗?”

“是的!”旋舞道,故意抬高了音调好让把守宫门的侍卫全都听见:“咱们公主今日刚得了晋国师夫人的帖子,正要去他府上拜访呢,表少爷这是要回府吗?”

因为受伤,晋天都近日有些性情大变,所有人都对他敬而远之,换而言之,目前为止这个人是十分危险的。

萧羽闻言忽而皱了下眉,垂眸思忖片刻便扬声对着马车的方向道:“微车此刻正好无事,不如就送公主表妹一程吧?”

有萧羽光明正大的随行对所有人而言都是个保障,旋舞不敢私自拿主意,就利落的跳下车,紧跟着车门被人从内而外的推开,秦菁微笑着探出头来道:“有表兄同行,本宫求之不得,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萧羽神色淡漠的和她点头就算是招呼过了,秦菁随后重新退回车内,一行人就不紧不慢的向着吉祥街的方向行去,及至抵达晋天都的府邸外,他已经事先打发了管家提前在门口恭候。

李简走过去帮着搬了垫脚凳来服侍秦菁下车,萧羽翻身下马迎上去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进去?”

秦菁不置可否,只就扭头去看那管家,那管家一阵为难,支支吾吾的无法作答,秦菁这才微笑着摇摇头道:“不用了,本宫自己进去就好,不过羽表兄若是闲暇无事的话,便在这里稍后片刻等着本宫出来吧。”

晋天都这个人性格阴鸷做事手段狠辣,更是个极有韧性的人,秦菁虽不觉得他会在这个时候破釜沉舟来和自己硬碰硬,但人心难测,也不能不做准备,是以如此这般有萧羽带人守在外面,晋府的人真要做什么手脚也好有个忌讳。

“好,我就在这里等你!”萧羽点点头,往旁边让出路来。

秦菁与他略一颔首,就脚下步子从容镇定的跟着那管家进了门,果不其然,要见她的人就是晋天都。

那管家一声不吭引着秦菁穿过重重院落亭台,最后在一处大屋外面止步脚步,恭敬道:“殿下,就是这里,我家老爷正在屋子里头恭候。”

秦菁举步往里走,灵歌和旋舞警觉的四下将这院落扫视一圈急忙就要跟进去,秦菁却是抬手将二人拦下:“你们就在这里等着!”

“可是公主——”旋舞急忙上前一步,显然是不放心,灵歌则是神色凝重的对她摇摇头。

旋舞权衡着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敢公然违背秦菁的命令。

秦菁孤身一人走进前面的花厅,迎面而来便是一股刺鼻的草药味道和血腥味混在一起,呛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而大白天的,这厅中虽然采光很好,却仍是给人一种冷飕飕,阴冷森凉的感觉,从身上一直寒到心里。

这花厅当中并无下人服侍,秦菁却是脚下不停,直接循着那浓厚的药味一路进了后面的一间卧房,那房间里同样没有人声,一张大床正对着门口摆放,床上半掩的青色幔帐内隐约可辨一个人仰卧在那里的轮廓。

“国师重病之身还要这般殚精竭虑的约见本宫,不知道所谓何事?”虽然知道他看不见,秦菁还是公式化的带了丝浅笑盈盈一步跨过门槛走进去。

屋子里斜对着床帐的那扇窗是开着的,刚好一阵微风扫过,那些薄纱所制的帐子就如麦浪般轻柔的波动起来。

“技不如人,我认栽!”晋天都的声音凛冽阴霾的缓缓随风声渗入肺腑,听不出怨愤,也品不出仇恨,恰是这种至深的忍耐力才让人更加的警觉起来。

这个人是决计不肯轻易服输,也不会随便认命的。

“然后呢?”秦菁口中缓缓的呼出一口气,随意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捡了张椅子坐下,隔着段距离好整以暇的看着那帷幔后头的人影。

“我要一个明白!”晋天都道,毫不拖泥带水。

那日山间的地动之势太过让人匪夷所思,人人都说那是天灾,可他就是断定那就是一场人为的祸事。

“是啊,就是我做的!”相对于在蓝玉衡面前的含糊其辞,秦菁这一次却十分痛快,顿了一顿又轻声的笑道:“作为国师你挑拨我们姐妹倒戈相向的回礼,本宫铭感五内,于是绞尽脑汁想出了这样一份回礼相赠,国师觉得还满意吗?”

秦薇不过一个引子,实则这场突然起来的暴雨才是她守候多日的真正时机,重活一世这就是她所占据的优势,能卜神仙不能卜之事,能断神明未可知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