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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厉染呵,却不知道你这一次的云都之行又是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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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舅大人终于二度出场了,想他的请躺倒让我扑一下,咩咔咔~

第133章

秦菁真正意义上和晏英会面是在五日以后,这位大晏皇帝真如传闻中一般随性顽虐,初到大秦的第一天他只就象征性的和景帝一起在人前露了个面,然后就名曰要去游览秦地风光先睹为快婉言拒绝了景帝准备的接风宴,当日下午就带了几个侍从乔装出宫到市井之间游玩。

因为近来秦薇时常失眠夜不安枕,安绮也跟着闷闷不乐,这日秦菁便请旨带了她出宫去灵隐寺上香。

中秋到重阳的这段时间灵隐寺外的庙会一直都有,为了不至于扰民,秦菁也没声张,只让苏沐带了一队护卫随驾,做了一般富户小姐的打扮上山。

因为有庙会,这几日上山拜佛逛的人很多,他们的车驾一路上去,不时也有世家大族的马车自山上下来,那山路本就不宽,两辆大型的马车对着相对行驶就十分勉强,他们一连停车避让了三次才勉强抵达山顶。

灵隐寺是千年古刹,虽然云都西郊有专门的皇家寺院,但除非是举行大型的拜佛仪式,平时后宫的嫔妃们还是习惯往这灵隐寺来。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秦菁提前让人过来跟主持通了气儿,所以她来时寺里也没有大排场的相迎,只就遣了个机灵的小沙弥侯在门口引了她跟安绮进去。

寺里的主佛像如来金身摆在正殿,安绮担心母亲,秦菁就先带了她去正殿烧香。

以前秦薇住在永安侯府时便经常过来这里,安绮陪着她来的多了对这里的规矩也是十分了解,所以无需秦菁指引,她已经径自上前选了个蒲团跪下,动作熟稔的对着那佛像跪下去虔诚叩拜,小嘴里念念有词,庄重万分。

重生回来,这一世秦菁对神佛之事的态度淡了许多,所以添了丰厚的香油钱之后就只就象征性的在她旁边的蒲团上跪下来陪她。

安绮对着那佛像有木有样的三叩九拜,足足用了大半个时辰,等到秦菁扶她起来的时候她小腿已经踉踉跄跄的站不稳了。

秦菁将她带到殿外心疼的蹲下身去替她揉膝盖,口中低声的责难道:“你这孩子,心意到了也就是了,跪这么久腿都麻了吧!”

自从发生了永安侯的事,也许是因为秦薇的转变太大影响到了安绮,安绮也像是在一夜之间突然长大了不少,年仅五岁的孩子已经十分的乖巧懂事,在她面前有时候还会孩子气的笑笑闹闹,可是到了秦薇面前就小大人一般,总是想方设法的讨她的欢心。

“公主姨母,我知道你最疼我了!”安绮就势搂着秦菁的脖子撒娇,转而又分外真诚的回头看了眼身后殿中那座大佛道:“可是我娘说了,拜佛的时候一定要心诚则灵,这尊大佛是很灵验的。”

孩子的目光分外灵动,光影晃动之下那种真诚之色让秦菁心里微微的发涩。

她转头顺着安绮的目光看过去,那尊大佛到底有多灵验她是不知道,可是她知道,这里——

却是秦薇和纪云霄结缘的地方!

那一日的惊鸿一瞥,即使最后这般惨淡收场,秦薇依旧念念不忘也恋恋不悔!那年那日沐浴在阳光下的那个男子,他面上放荡不羁的笑容,他举世无双的样貌和才情,点点滴滴融入心底,成了这一世都不可磨灭的印记。

秦薇这个女子,看似柔弱却又是那般刚强执拗的让人无奈!

秦菁抬手去涅安绮滑腻柔软的脸蛋,眼眸弯起宠溺的笑:“好了,你也拜完佛了,现在我们一起去禅房跟慧觉大师打个招呼吧。”

安绮小嘴扁乐扁,显然并不十分乐意,讨好的拽秦菁的袖子:“公主姨母,我可不可以不去?”

“怎么了?”秦菁轻点她的鼻尖,“我们来了不去拜会主人是很没有礼貌的对不对?”

“嗯!”安绮点头,还是犹豫着不肯走,皱眉道:“可是——刚才里面敲钟的小师父说可以帮我求一个平安符,我想去替我娘挂到许愿树上。”

秦菁抬头看了看天色,出宫之前她跟秦薇保证了过午就带安绮回去,刚才上山的时候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这会儿再要去求平安符怕是就不能按时回去了,到时候秦薇肯定担心。

秦菁为难的拉过她的小手在手里握了握,商量道:“今天时候不早了,回去晚了你娘也要担心的,平安符我们改天再来挂好不好?”

“姚姑姑说这段时间宫里要忙着办喜事,人多眼杂的就不让我乱走了!”安绮垂下头,死死的捏着衣襟扭捏了一阵,最后是讨好的抬头冲着秦菁笑笑:“公主姨母你去拜会大师父吧,我一个人去后院写平安符可以的,我保证不乱走,挂好了就去找你!”

秦菁想了想,还是不能放心,只是也终究不忍拒绝她,于是就招呼了苏沐过来吩咐道:“你陪着郡主去吧,这两天寺里人多,别让她乱跑。”

“是,公主!”苏沐慎重的点头。

秦菁转而又摸了摸安绮的头顶笑笑的再三叮嘱:“我让苏沐带你过去,你不要乱跑,一会儿我见过慧觉大师就去找你,嗯?”

“好!”安绮使劲的点点头,眼睛弯弯的眯成两条线。

秦菁站起身来,目送苏沐带她进了后面的院子这才转身双手合十对等在旁边的小沙弥道:“本宫要去跟方丈大师打个招呼,麻烦小师父为我带路。”

“是,施主请随小僧来吧!”小沙弥亦是双手合十庄重的还礼,便先行一步引着秦菁穿过正殿去后面的禅房拜访灵隐寺的方丈慧觉大师。

慧觉大师时年已过古稀,是个慈眉善目的老者。他原是出身名门,文武全才,据说年轻时也曾是这京城里的风云人物,后来因为他的祖父牵扯进了一桩谋逆的官司里被举家流放,虽然最终得以洗脱罪名,但是一个世家大族还是就此没落,他亦看破红尘,把府衙退还他家中的财产尽数兑了银钱施舍灾民,自己来了这灵隐寺出家为僧,专心礼佛。因为他才思敏捷又悟性极高,在佛学上的造诣更是精进神速,所以极被灵隐寺当时的老方丈看重并且破格将其收为闭门弟子悉心栽培,老方丈百年之后便由他承其衣钵,做了这灵隐寺的主持方丈。

这些年梁太后虔心礼佛,也经常请他入宫讲经,是以秦菁与他也是极为熟悉的。

这日寺中并无特殊的客人,慧觉大师得空,所以两人见了面例行公事的寒暄之后秦菁并没有马上离开,又替梁太后请教他一些佛理,谈得稍微久了些,直至苏沐冒昧的前来敲门。

自祈宁回来以后秦菁但凡出门都分外小心,除了苏沐意外也至少带着灵歌和旋舞之一以防万一。

灵歌过去开了门,苏沐的额上已经开始冒汗,急急地就问:“公主在里面吗?”

灵歌往他身后左右一看,没看到安绮心里马上咯噔一下明白过来,她不敢含糊,急忙开门把苏沐让进来,扭头对秦菁通禀道:“殿下,是苏沐!”

秦菁本来正和慧觉大师相对坐在内室的佛堂里叙话,回头见苏沐孤身一人出现在眼前,她的一颗心瞬间就往下一沉,警觉道:“安绮呢?”

“奴才办事不利,奴才有罪!”苏沐眉头紧皱,直挺挺的单膝跪下去请罪。

秦菁脑中嗡的一下,也顾不得慧觉大师在场,噌的就从座下蒲团上起身几步奔到他面前急躁道:“到底怎么回事?安绮呢?我不是让你看着她吗?”

“是奴才一时疏忽,安绮郡主——她走失了!”苏沐面色惶然有愧,还是一五一十的快速的回:“方才奴才得了公主的吩咐带她去后堂求了一张平安符,本来说是要到寺门前的许愿树上挂起来的,去了才发现我们忘了取系符用的红丝线,郡主急着选树枝就打发了奴才进寺来取,可是没有想到这一来一回不过眨眼的功夫,等奴才取了这丝线回去她人就已经不见了。”

“什么?”秦菁一惊,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你说——安绮她人不见了?”

“是!”苏沐愧疚的垂下头去,“奴才在那许愿树周遭都找了一遍,没有见到她!”

自纪云霄走后安绮就是秦薇的命根子,如果她有什么闪失,就等于是要了秦薇的命了。

秦菁六神无主,目光焦灼的四下里搜寻着什么,却一时找不到落点,这时慧觉大师也自内室走出,双手合十宽慰她道:“施主莫要惊慌,安绮小施主也是敝寺的常客,想必是不会走失的,这寺院周围的地方也不大,老衲这便着人去找!”

“如此那我就先谢过大师了!”秦菁心不在焉的扯了下嘴角,心里终究还是不安,于是只对慧觉大师粗略的回礼,道:“本宫失礼,要先行一步,改日再向大师请教佛理,还望大师见谅!”

“施主请便!”慧觉大师颔首,秦菁也顾不得许多,转身就带着苏沐和灵歌两个奔出了禅房。

三人步履匆匆的径自出了寺院大门,灵隐寺的所谓许愿树原是植于山门一侧的一株百年古树,相传这树当年本是两株,本别栽种于寺门左右两侧,但是随着年月推衍,其中一株在一年大旱中枯死,剩下的这一株却挺了过来,并且枝繁叶茂足足长了百年之久,后来也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渐渐的就有人说这株古树福寿绵长是上天所赐,上山拜佛的香客想要争得它的福泽庇佑就把自己的愿望书写下来,置于平安符内以红丝线选一个枝头悬挂借以向上天祷告祈福,据说已经有很多人都曾因此达成愿望,还是十分灵验的。

秦菁一路直奔到那树下,抬头那树上枝头入目的都是用红丝线系着的符纸,因为挂上去的时间不同,那些符纸的颜色略有差异,明黄亮眼的一大片,她四下飞快的扫视一圈,没有见到安绮就只觉得被这些符纸晃的眼晕,不知怎的身子突然不受控制的虚晃了一下。

“小姐!”灵歌惊叫一声,急忙飞奔过去扶她。

秦菁本来也无大碍,就在这时却突然从她身后的门走出一个人来,那人像是有什么急事的样子,脚下步子极快只顾着埋头往前走,巧不巧的就刚好贴着秦菁的后肩撞了她一下,秦菁身子不稳,刚好被他往旁边撞开半步。

“你这人,走路不长眼睛的吗?”灵歌大怒,一手扶住的秦菁之后就要冲着那人的背影去追,这个时候秦菁也没心情计较,就急忙拉住她道:“算了,我们还是先找到安绮再说吧!”

轻重缓急灵歌还是分得清楚的,点点头,刚要扶着秦菁转身却眼尖的在她脚边发现了一个物件,她狐疑的弯身去捡,却是入手润泽细腻的一小块方形玉饰。

“好像是刚刚那人掉的吧?”可的方才那人就一身半旧的粗布打扮,这么价值不菲的一块玉——

秦菁皱眉伸手接了,还不及细看,迎面便是一个惊奇的男声道:“咦?那玉佩——好像是我的嘛?”

秦菁一愣,下意识的循声望去,那台阶上正一个锦衣玉带的少年左右摸着自己的腰际神色迷茫的走下来,他摸了一阵而所获,最后目光就大大咧咧的停在秦菁手上,有些腼腆的笑道:“这位小姐——”

这个笑容让秦菁略微诧异,不过她心里正为安绮担心,也无心与这少年周旋,不等他开头讨要就主动递了那玉佩过去:“刚才一个人经过撞了我一下,掉出来的,这几日庙会人多,你自己小心点吧!”说完就把那玉佩往那少年手里一塞,转身扶着灵歌的手往另一侧山道的方向快走过去。

“哎!”那少年抓了玉佩在手里,急急忙忙的系回腰间就去追她。

秦菁走到那山间台阶跟前的时候苏沐已经往半山腰寻了一段折返回来,秦菁心急如焚的上前一步,还是难掩失望道:“没有?”

苏沐一筹莫展的摇头,那从后面跟过来的少年却是极为机敏,这样便已经看出端倪,上前一步热情道:“你在找什么?我帮你找啊?”

秦菁闻言这才回头正眼看了他,他的样貌俊秀,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岁的年纪,脸颊上还能微微露出一点婴儿肥,皮肤虽不是太白,但那种小麦色透露出来的却是一种亲和力很强的随意感,此时他的眸子里光影闪烁,的确是万分热情的。

秦菁狐疑的上下打量他,他就毫不设防的露出一笑,那笑容仍是坦荡中带了三分腼腆的羞怯,秦菁一怔,忽而明白第一眼见他时那种诧异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所谓羞怯,就是只是他的一层皮相而已,根本就和本心无关,换而言之,这人就是一只典型的笑面虎呢!

秦菁不动声色的抿了下唇,客气的拒绝:“萍水相逢,不敢劳动阁下,不必了!”

“你刚捡了我的玉佩,就算礼尚往来我帮你一把也是应该的!”那少年像是根本听不出她言辞间的疏离,说着大手一挥,转瞬已经有十来个蓝衫人聚拢上来,毕恭毕敬道:“主人!”

方才这些人分散于人群中秦菁并无察觉,但看他们个个面色冷凝动作迅捷就知道个个都是高手,这个少年逛个庙会也要带这么多绝顶高手在身边——

秦菁的目光沉了沉,心里的戒备不由的更深一重。

“嗯!”那少年高抬了下巴做出一副桀骜的表情,很大牌的摆摆手:“你们——”他开口,紧跟着声音又是戛然而止,殷勤的笑着转向秦菁道:“我忘了问了,小姐您这是要找什么东西还是在找什么人?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我让他们都帮着找找看!”

所谓的盛情大抵就是这样子,秦菁也不好太驳他的面子,最主要的是她确实迫切的想要找到安绮,所以也就没有再拒绝,直言道:“我在找一个小女孩儿,四五岁的样子,穿了条粉色绣蝶的百褶裙,麻烦你了!”

“举手之劳而已!”那少年扬眉一笑,随即看向他那些随从的时候又如同变脸般肃然正色道:“你们都听见了,还不快去找?”

“是!”那些蓝衫人对他倒是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应声就飞快的分散消失在人群里。

秦菁不敢远走,就折回那许愿树下站着,四下里焦躁的张望,想着万一安绮自己找回来也好能见着人。

“小姐贵姓?不知道可否告知再下芳名?”那少年饶有兴致的跟过来,开始热络的搭讪,明明是市井之中最俗套的说辞,而可笑的是他脸上那三分纯真腼腆的表情作祟愣是让人想要给他一记冷眼都于心不忍。

秦菁面上不耐,索性就闭了嘴不予理会。

那少年见她一副冷脸心中反而十分欢畅,兴致勃勃的再凑上来,打好腹稿刚好自我介绍一番,冷不防就被一个脆生生的童音震的浑身一个瑟缩。

“娘亲!”安绮高声嚷着,只在秦菁欣喜转身的瞬间已如一团迅猛的小型风暴奔跑着扑到近前,直直的抱了她的大腿。

“安绮!”秦菁心里的石头落地,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俯身去抱她,“你去哪里了,让我好找!”

安绮揽着她的脖子开心的咧嘴笑了笑,间或着以小兽护食般霸道的眼神狠狠的瞪了旁边那少年一眼,那少年脸上姣好的笑容便如一张僵硬的面具定格之后迅速碎裂摔了满地。

秦菁此时已经完全顾及不到他,宠溺的凑过脸去蹭安绮的鼻尖,安绮咯咯笑着闪躲,就势抬手指着旁边那株许愿树上最高的枝杈兴奋道:“娘亲你快看,我把平安符挂在了最高的树枝上,这样神仙一定第一个看见它,愿望很快就能达成了。”

秦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株古木已有百年,虽然有僧人刻意修剪了枝桠控制它的长势,但那上头最高的枝杈离地也有七八丈。

秦菁微微蹙眉,忍不住的好奇道:“那树枝那么高,是寺里的哪位小师父帮你挂上去的吗?”

“是我自己亲手挂上去的呢!”安绮笑眯了眼,兴奋的手舞足蹈的比划:“我在这里等苏沐的时候遇到一个很好的叔叔,他听说我要挂平安符就抱我上去了,他的功夫好厉害啊,嗖的一下就飞到了那个上面去了,我在那里往下看的时候地上的人都好小的!”

“那他人呢?”安绮不会说谎,秦菁狐疑的四下看了看,却并没有看到什么人。

“走了呀!他帮我挂完了平安符我就去寺里面找你了,然后主持大师父说你可能在这里就让小师父带我过来了。”

安绮毕竟已经不是个婴孩儿的分量,秦菁长久的抱着她也吃不消,灵歌笑着上前自她手里接了安绮,低声嗔道:“以后可不要在人多的地方乱跑了,要是遇到坏人可怎么好?知不知道刚才可把小姐急坏了!”

听灵歌骤一提到“坏人”的字眼,安绮登时想起了什么,马上自他怀里扭头又用力瞪了那还僵立在不远处的少年一眼,刻意的放大了声音道:“我知道了啦,以后不会让娘亲担心了!”

这小妮子的敌意来的近乎莫名其妙,灵歌忍俊不禁,只不过三个人各怀心思谁都没有点破。

“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准备下山了!”灵歌小声的提醒。

“嗯!回去让苏沐备车吧!”秦菁回过神来,对那少年点头致意然后就偕同二人一起进了寺门,进门之后灵歌忽而敛了神色慎重的开口道:“殿下,方才那块玉佩上的九龙图——”

秦菁目不斜视的快步往里走,神色间竟然不知何时也漫上一层冷凝,沉声道:“是晏英!”

“啊?你说他是——”灵歌虽然怀疑这少年的身份,却也着实没有料到他会是大晏来的那位少年皇帝,一时间瞠目结舌根本转不过弯来。

安绮并不知道晏英其人视为何方神圣,但大致也听得明白她们谈论的是门外遇到的那个少年,马上就神情戒备的板起小脸哼了一声道:“那个一定不是好人,公主姨母不要理他!”

灵歌的注意力被转移,想到她方才抱着秦菁喊娘的情形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调侃道:“小祖奶奶,你护着咱们公主的心意固然是好的,可是你都这么大个儿了,但凡眼睛不瞎的谁会相信你是她生的?以后可别再独出心裁了,省的被什么熟人撞见贻笑大方。”

安绮并不十分明白她这些话的意思,但她袒护秦菁的决心却是异常强大,当即就是小脖子一梗,倔强道:“那我不管,我就是不要他们打姨母的主意!”

灵歌想要告诉她秦菁迟早也是要嫁人的,但是侧目见到秦菁一副神色凝重的模样就又把话茬压下,暂且不提。

秦菁听了她二人的对话也不插言,只就一路快步进了后院去和慧觉大师告辞。

寺外的许愿树下头晏英并没有僵滞太久,只在秦菁他们一行转身之后眼中就已经重新蓄满笑意,继续回到旁边那许多的小摊中间看稀奇去了,随行的内监做了小厮打扮寸步不离的跟着。

他这个人天生好奇,没心没肺,转眼也就把刚才的事儿给忘了,扑到一个卖面具的摊位前摆弄起那些稀奇古怪的面具来,手里正拿这个川剧的脸谱面具在比划,冷不防身后探出一只男人的手掌来将他手里面具夺了去。

手中突然一空,却未见恼怒,只是狐疑的回头看过去。

“陛下喜欢这个?”他面前男子手里拿着那个面具反复打量,唇角扬起,一双桃花眼中笑意浓厚,浅然扯动嘴角时三分风流五分倜傥,却是个浪荡公子玩世不恭的模样。

晏英讪笑着将那面具扔回摊位上,对他的态度也是十分随意的笑道:“怪不得小舅舅总告诫我不要同你一起出来,夫子方才去了哪里了?让我好找!是又见了哪家的美人还是寻着美酒独自品尝去了?”

能让晏英尊称一声“夫子”的人即为帝师——

如白奕所言,在这世上便只有镇西大将军樊爵那个惊才艳绝的长子樊泽才能担得。

“我方才在树后站了半晌,只是没好意思打搅陛下的艳遇而已!”面对晏英的打趣樊泽早就习以为常,所以只是一笑置之,他仍是随手捡了个面具在晏英面前比划,半晌之后才又意味深长的浅笑一声道:“怎么样,陛下觉得大秦这位长公主殿下如何?”

第134章

就是让婗靖暴跳如雷恨得咬牙切齿的荣安长公主么?果真还是应了那句话——

人不可貌相!

晏英之前倒是没有多想,此时听樊泽这样骤然一提,才又多了丝兴趣,抬头看着那寺门的方向咂了咂嘴道:“好像——是有点意思!”

樊泽眼尾挑高轻声笑了笑,并没有再多言,晏英沉默片刻很快又恢复常态两眼发光笑着看向他道:“对了,夫子你刚才四下里闲逛的时候可有看到什么好玩的?”

这个皇帝陛下,永远都是这样的童心不泯啊!

“我也就只是随便转了转,横竖是个庙会,跟我们大名府的彩灯节大同小异罢了!”樊泽长身而立不甚在意的扯了下唇角,目光却像是不经意的转向灵隐寺外的那株许愿树上,那树上很多的红丝线和黄色的许愿符若隐若现的藏在浓密的叶子中,一眼看去欣欣向荣的一片,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他笑意浓厚的眸子里神色突然有了瞬间的沉淀。

晏英并没有在意他的神色,四下里又看了看周围的几个摊位,没发现什么特别好玩的就马上又转移了注意力,兴奋道:“这里没什么好玩的了,咱们下山去十里湖泛舟吧,听说那湖边有处观景阁里盛产的状元醉,酒香浓郁,味道醇厚,堪称云都一绝,我请夫子去尝一尝罢!”

樊泽回过神来,也不顾忌君臣之礼,快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朗声道:“好!”说罢两人这便如多年的老友般勾肩搭背的下山去了。

晚间樊泽租了条画舫带着翠烟阁名妓若虹往十里湖上夜游听曲儿,晏英虽然也好玩乐,付太后也虽然平时什么都由着他,但他也明白自己母亲的底线,所以这些东西他是不敢沾染的,于是就在湖上和樊泽分道扬镳,乘了小船上岸回宫。

因为他的身份特殊,自然是不能随便让他住在驿馆,只是秦氏的后宫他出入起来也有诸多不便,景帝便命人将最靠近前朝的长安宫收拾出来给他和婗靖公主暂住,等到大婚之日直接从这宫里送婗靖出阁。

晏英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初更,进门他却没有急着沐浴更衣或是传膳,而是拐了个弯儿直接去了婗靖那里。

对付太后安排的这门婚事婗靖自然是不愿意的,只不过她太懂梁太后的脾气,从婚事敲定到被人送上喜车都隐忍不发,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个“不”字,表面看上去和和气气一帆风顺,唯独晏英苦不堪言。

付厉染桀骜霸道,很多时候更是一意孤行不顾后果,为了防止中途生出什么事端——

所以付太后指名让他随行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要他看着婗靖,以确保这桩婚事能够顺利结成。

晏英一路行至婗靖寝宫外头的时候,前面刚好一溜宫女端了餐盘进去摆膳,他只往门前一站里面就是稀里哗啦一片瓷器落地的碎裂声,同时婗靖尖锐愤怒的声音透过窗纸迎面压来——

“全都滚出去,我不吃!”

紧接着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

晏英站在门前很是犹豫了一会儿,一直等到里面的动静消停了这才抬手推了门,入眼就是满地的汤汁碎碗,和战战兢兢跪了一地的婢女。

彼时婗靖身边的大宫女翡翠早已经吓的魂不守舍,见他推门如蒙大赦,急忙以头触地颤声道:“奴婢参见皇上!”

有了她带头,屋子里的十来个宫女也都马上膝行着转身见礼:“陛下万安!”

婗靖坐在内室的妆镜前,听闻这边的动静却没有起身见礼,只是冷哼一声回转身来,脸上怒容未散。

晏英看着这满地狼藉的场景反倒习以为常,只是挥挥手,淡声道:“赶紧的都收拾了吧!”说着径自走进内室,在离着婗靖一丈之外的那张圆桌旁选了张凳子俯身坐下。

“是!”翡翠应道,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带着一种宫女把打饭的饭食和容器碎片清理出去,末了又擦净地板,换了条新的地毯铺在当中。

一切收拾停当,不需晏英吩咐除了翡翠以外的其他人就自觉退了出去,翡翠心里明显还在打颤,但晏英在这里必须要有人留下来听候差遣,她便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内外两室交接的雕花门框旁边使劲低垂着脑袋默然站立。

“咳——”屋子里没了别人,晏英这便轻咳一声,抬了抬手还不待说什么婗靖已经怒然背过身去,两手抱头使劲的捂住耳朵激动的大声嚷道:“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说了我不嫁他!我不嫁!我不嫁!我不嫁!”

晏英的手抬到半空,被她这气势阻的噎了半天,若是换做常人,后面肯定尴尬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却极为平静的听着她发泄完,继而自然的转了话茬接口道:“你现在人都已经在这了,就不要说这些胡话了。”语气之间颇多无奈。

这些天他日日来,日日劝,自己都麻木了,却不想婗靖还有这精神死端着脾气每每对他暴跳如雷,偶有哪一天他想躲个清净,婗靖也会自动找上门去哭闹——

说到底她虽然不敢在付太后面前表现出来,但事实上对这门婚事还是颇多抵触。

此时再听了晏英老生常谈这句话,婗靖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无边的绝望来,眼泪就那么猝不及防的落下来,她一个转身直接跪在了晏英脚下,一把死死的攥着他的袍子凄然道:“皇兄,我母妃早逝,自幼就被母后抱回她宫中抚养,我们两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以前无论我做什么事你都由着我,顺着我,这一次你真要看着我走投无路吗?”

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要背井离乡嫁到千里之外,不管对方的身份再如何显赫,这本身也就是件苦差事,她哭的这样悲惨凄凉,莫说是一起长大的亲兄妹,就算只是陌生人见了只怕也要存几分悲悯。

“我要是说话管用的话,咱们俩就谁都不用在这里了!”付太后执着于权力,他这个架子皇帝也并不好做,晏英与她对视,满脸满眼都是那种近乎纯天然的无辜:“婗靖啊,那个北静王朕是见过的,风度翩翩一表人才,虽然在那老太后面前不太讨喜,但是日后回到封地还不是山高皇帝远么?做个逍遥王妃有什么不好?”

除非是付太后开口,否则怎么都无事于补,这一点婗靖心里也清楚,但还是忍不住的哭诉:“你明知我不喜欢他——”

“你们这些丫头啊,喜欢是能当饭吃的吗?”晏英叹一口气,他的声音十分镇定平和,既没有袖手旁观的冷漠也没有天各一方的惋叹,只是就事论事的跟她讲道理:“我说——”

“我不管,我不要听!”婗靖蛮横的打断他的话,突然抬手狠狠的抹了把泪,目光之中带了一丝冷厉的坚决说道:“反正我是不会嫁给他的,皇兄你若就这么放着我不管,大不了我就自己来个了断,去寻了三皇姐,也省的她一个人在黄泉路上无依无靠!”

大晏的三公主婗嘉是和婗靖一母所出的亲姐妹,六年前付太后做主将她许给了大晏西南边境草原上的一位汗王,那时候她也是千万般的不愿意,只是拗不过付太后的懿旨,很快郁结成疾,最后在出嫁的路上不等抵达草原部落就因水土不服击垮了身体而香消玉殒。

“可不就是这个话儿么?你再怎么逼我也没用啊!”这件事说到底也是付太后对不起她,婗靖原想凭着晏英的愧疚之心为自己再争一线余地,却不想见到的也只是他眼目之间浓厚的无奈:“母后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她对小舅舅都不留半分情面,更何况是我?三皇姐红颜薄命,朕也觉得惋惜,你这性子比她可要好上太多,断不会也那么想不开的。”

婗嘉公主性子温婉懦弱,与这心肠强硬手段毒辣的婗靖根本就是两个极端,其实晏英很清楚,越是对别人残忍的人自己本身对于生老病死就会存有越多的恐惧,所以——

从头到尾他根本就不信婗靖会想不开。

动之以情也不见收效之下婗靖便发了狠:“皇兄你这就是不管我了?你真以为我不敢吗?”

晏英只是淡然垂下眼睑,不置一词。

婗靖心中愤恨,不可思议的苦笑出声,极度的愤怒之下她的眼中神色开始变得疯狂,漫无目的的四下扫视一圈之后突然心一横,猛的扑过去从翡翠搁在旁边墩子上的针线盒里抽出一把剪刀,毫不手软的抵住自己的脖子,扬起头大声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晏英静默不语的看着他,眼底仍是一派平和的镇定之色。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吗?”婗靖咬咬牙,手下颤抖着居然真就往前推进毫厘,那剪刀的尖端十分锋利,她刺的虽然不深,也是马上见红,一股鲜血沿着她挺直的颈项蜿蜒而下,没入到衣领里。

晏英的眉心跳了一下,他其实是见不惯这些血腥的,最后却是抿着唇往旁边偏过头去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这话——你对小舅舅也说过吧?”

婗靖一愣,一颗心突然如堕入万丈冰窟,再提不起丝毫的力气。

她本来是不敢在付厉染面前撒泼耍狠的,但原以为这一次和晏婗嘉相似的境遇会博他一丝半点的动容,可是那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最终换来的也不过是他讽刺的一眼目光和冷酷无情的背影。

“呵——”手里的剪刀骤然坠地,在光滑的石面地板上击起星星点点碎石的粉末,婗靖的双腿一软,终于颓然的跌坐在冰冷的底面上。

翡翠不敢去扶她,就使劲瑟缩着脖子压低脑袋。

晏英慢条斯理的扯平被她抓皱的袍角,然后才是缓缓吐出一口气:“婚期定下来了,就在三日后的夜里,你自己再想想吧!”说完就径自起身步调有条不紊的走了出去,出门之后还不忘吩咐了门外侍立的婢女一句——

“关门!”

“呵——呵呵——”屋子里婗靖的冷笑一声高过一声,震得人头皮发麻。

“公主,地上凉,不要寒坏了身子!”翡翠咬着下唇鼓足了勇气快步走过去弯身将她搀扶起来。

婗靖倒是没拒绝,浑浑噩噩的任由她搀扶着坐回妆镜前面的矮凳上,屋子里一时寂静无声。

付太后是个独断专行的人,她的懿旨一下就完全没有半分回旋的余地,翡翠偷眼看着婗靖一双毫无生气的眸子心里惴惴不安,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劝慰:“公主,昨儿个奴婢去御药房给您取红参的时候,刚好遇到大秦的皇帝陛下传召北静王进宫,奴婢隔着花圃瞧了一眼,那人是如陛下所言,或者——”

她的声音很低,努力压抑着心里的恐惧,还是隐约能辨出一丝轻微的颤抖,也不知道婗靖听不听的进去,可是话只说到一半她却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一般声音戛然而止——

婗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过神来,正冷冰冰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翡翠骤然一惊,看着她眼底阴鹜嗜血的狠色只觉得双腿发软,词不达意的险些哭出来:“奴婢——奴婢——”

“小贱人,胡说八道什么呢,小心我撕烂你的嘴!”就在这时外头正好青桐推门进来,上前不由分说就给了翡翠两巴掌。

翡翠被她扇了个趔趄,脸上五道指印叠加,嘴角也跟着咯出血来,她仓皇的跪下去拼命的磕头请罪:“奴婢多嘴,公主恕罪,公主恕罪啊!”

婗靖冷眼看着她,脸上不见怒意却是满面杀机,却不开口发落她。

青桐等了半晌见她实在没有开口的意思这便上前一脚将翡翠踹翻在地,恶狠狠的骂道:“自己到柴房里跪着去,饿上一天再出来,要是让我瞧见你偷吃东西,我就活剥了你的皮!不长眼的贱人!”

“青桐姐姐!”翡翠额头青紫,泪眼汪汪的抬头看她

青桐嫌恶的当面啐了她一口:“还不滚下去,在这惹公主的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