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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查无此人

经过今天这事儿蓝玉华算是跟白奕正式结了仇了,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恨意涌动,只不过因为蓝玉衡给他的警告已经够多,他不敢再生事,只能按耐着忍了下来。

白奕横竖是不在乎的,只是低头把玩着手里的马鞭,眼波流转笑容中更是添彩三分,他不先开口是因为对方才秦菁和蓝玉衡一路从山上下来的事情还在耿耿于怀。

若在平时蓝玉衡的耐性肯定比他好,但是今天恰巧被蓝玉华拖后腿丢了颜面正是一肚子火,于是便不得先一步开口道:“今日之事是我三弟鲁莽,对四公子和夫人多有冒犯,蓝某在此代他先向四公子赔罪,回头自会备下重礼亲自登门向丞相大人解释。”

“我父亲不是小气的人,蓝大公子有心了!”白奕莞尔,这些场面上的话他听听也就是了,并不多做推辞。

蓝玉衡微微露出一个笑容,坐在马背上微微颔首,“我府上还有事情要处理,既然这样我们便先行一步了。”

“好啊!那两位蓝公子慢走,我还要陪母亲上山进香就不相送了!”白奕的语意轻快,漫不经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一时想不周全还故意,仍是控马一动不动的立在山路正中等着他们先行。

这条路本就不宽,此时再被他这样一占,蓝家兄弟想要并行从其中一侧通过就不可能了。

蓝玉华对他这副高高在上的神气已然逼到了极点,双手死死的握着缰绳,手背上青筋已然暴起,相对而言蓝玉衡就要老练许多,他不言借过也不去和白奕硬碰硬,只是从容的策马迎着他的方向朝山下跑去,蓝玉华马上明白了他的意图,一咬牙也马上打马跟上。她此行带了四个世昌伯府的护卫,而蓝玉衡则是孤身一人,被白奕站在当中如此恶意一党,这兄弟俩就不得不分道而行,分走他的左右两边。

三个人,此刻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狭路相逢,白奕一脸的烂笑阳光下十分刺眼,蓝玉华与他错肩之时还是忍不住冷笑着侧目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只有蓝玉衡面色如常几乎是目不斜视的一路优雅打马下山,并且很快的绕过下面路口的青石在山径间隐没了踪影。

蓝玉华且行且不时的往后窥探,等到终于脱离白奕的视线之外这才忍不住快速的打马上前。

因为自知闯祸在先,他开口时便带了点小心翼翼的语气道,“大哥!”

蓝玉衡拉住缰绳,蓝玉华从后面追上去,才刚收住缰绳就是眼前骤然一黑,因为蓝玉衡这一下子出手毫无预兆,他完全没有准备的整个人就从马背上被人掀了下来。

蓝玉衡发了怒那四个护卫避之而唯恐不及更不敢去扶他,山路的坡体往下倾斜,蓝玉华身子坠地沿路滚了好几圈才勉强稳住身形,爬起来伸手一摸脸只觉得嘴里一股血腥味弥散,再往外一吐,那口血水里赫然夹杂了一颗牙齿。

蓝玉衡背地里对人的手段虽然冷酷无情,但对自己的几个弟妹最多也只是严厉几分而已,这样公然动手还是第一次。

蓝玉华也被他这一巴掌打懵了,捂着脸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满脸不可置信的一步步又走回他的马下,抬头这才发现素来修养风度良好的蓝家大公子脸上竟然透露出了阴鹜到近乎扭曲的森冷表情。

“大哥,今天的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听我解释!”蓝玉华有些慌神,语气愤愤的急忙道,“我的消息原是很可靠的,我为万无一失,这次一定能拿到她的把柄到陛下面前参她一本让她再不能翻身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马车里坐着的人怎么会成了白夫人,我——”

他说着又是词穷,马车上的人莫名其妙变成了于氏已经让他大为光火,但再看到秦菁竟然和蓝玉衡一路从山上下来的时候他已经隐约有些明白,自己这是中了别人的圈套了。

在秦菁的行迹被晋天都发现之后,她首先要做的就是在第一时间赶到灵隐寺和秦薇会和,偏偏那个时候有人看见她进了白府,之后白奕再那么大张旗鼓的护卫着马车往灵隐寺赶,一般人都会想当然的以为秦菁是走投无路进而借了他来作掩护,却不曾想白奕与她串通一气是真,但这辆白家的马车却只是个幌子,为的就是吸引视线把暗中监视她的人调开,只怕秦菁本人也就是趁着自己同白奕纠缠的时机快马加鞭从旁边的小径上了山了。蓝玉衡肯定是闻讯赶来替他解围的,不想也是迟了一步,不得已只能退而求其次,不动声色的跟着秦菁一路下来。

“那个死女人,真是狡猾!”想通了这一切,想到从一开始白奕故弄玄虚的引他上钩,蓝玉华心里一口毒火直冲天灵盖,几乎要将嘴里剩下的牙齿也都一并咬碎。

“她狡猾是她的本事,你自己技不如人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抱怨!”蓝玉衡冷嗤一声,声音里带着说尽的寒意,讽刺的看着他,“如果不是你自己行事鲁莽又求胜心切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中计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现在非但不思己过,还有脸在这里抱怨一个女人的手段,我们世昌伯府的声名都要被你毁尽了。”

朝中之事,蓝玉华虽然不曾参与他却也知道蓝玉衡他们祖孙几个谋算的大事是什么,秦宣和秦洛到头来只能存一个,所以他们跟秦菁结仇本就是无所谓的,只是白家在朝中的影响力毕竟不容小觑,今天他这样公然得罪了于氏,这同大局却是大为不利的。

蓝玉华理亏,却不愿意就此服输,仍是辩解:“大哥你也知道,我也只是一时心急,所以——”

“我在人前为你圆场是为了保全我们蓝家的颜面,私底下你还要拿这样的话来糊弄我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蓝玉衡脸上肌肉抽搐,让那张本身俊美有如冠玉的脸孔上表情都显得狰狞起来,他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蓝玉华,只这一眼就让蓝玉华双腿发软几欲当场给他跪下。

“大哥我——”蓝玉华虽然心里不服却不敢辩驳,只好心虚的耸下脑袋掩饰情绪。

蓝玉衡的目光森冷,仿似利剑凌迟着他的后颈,“我最后再警告你一遍,不要再听宫里那两个女人的教唆去干蠢事!”

蓝玉华讶然,他会如此积极来找秦菁的晦气的确最大的原因还是为了要替秦苏出气,嘴上说的光敏堂皇了是想为大局尽一份心力,说到底,他真正耿耿于怀的还是那蓝淑妃宫里出事,秦苏连带着受了的那些委屈。“

心事被蓝玉衡一语道破,蓝玉华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尴尬,但是一想到秦苏平白折了的胳膊就恨秦菁恨的牙根痒痒,所以也暂时忘了蓝玉衡质问他的事情,只脖子一梗,眼中凶光毕露的强横道,”我干的不是蠢事!大哥你口口声声教导我的都是大局为重那些话,可苏表妹和姑母她们到底也是我们蓝家的人,她们在宫里受了别人的委屈我们都不能帮着讨回来,连自己的亲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大局?“

在几个弟弟当中,蓝玉华其实算是极为聪慧和有天分的,但只从出了一个容貌美艳秦苏的之后,他的心思明显的就受到左右了。

蓝玉衡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心情已经不能说是恨铁不成刚,只是有一种轻蔑的冷意蔓延,让他的目光显得分外无情:”你怎么想那是你的事,我这并不是在与你讲道理,同样的话我已经说过太多次,但这是最后一次,嗯?“

蓝玉华注意着他眼底光影的交替,心里突然剧烈一颤,因为他突然间明白过来,自己这个大哥独断专行的性情跟祖父世昌伯如出一辙,他们从很早以前就开始谋划天下大局,在他们的眼里蓝淑妃母女是棋子,而自己却是连个棋子的用场都派不上,蓝玉衡可以忍他一次两次,但如若他再敢自作主张的破了这盘棋,他们一定会毫不手软的活扒了他的皮。

一种源于血液的恐惧漫上心头,蓝玉华大气不敢出,几乎是本能的急忙脱口应道:”是——大哥!“

蓝玉衡冷哼一声,便是不再看他,仍是动作从容的打马往山下小跑而去。

蓝玉华呆愣在原地,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第一个感觉却是腮帮子肿胀火辣辣的疼。嘴里都是鲜血的味道,他拿舌尖儿舔了舔缺了牙齿的那块牙床,眼中暴戾之气瞬间疯长——

只不过最后他也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阴阳怪气的冷笑一声就重新发上马背追着蓝玉衡的背影打马而去。

等到两人一前一后的下了山,旁边山间的松林深处才缓缓走出一个人来,水色衣裙在脚边铺开,容色高贵优雅。

白奕从后面策马过来,行至秦菁身后一丈外的地方已经利落的翻下马背,徒步朝她走来,他半眯着眼睛,眼底笑意泛滥远远看着山下蓝家兄弟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似是有所感慨的摇头道,”这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蓝大公子私底下脾气貌似也不怎么好吧?“

这话他是对秦菁说的,说是询问的语气,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

因为蓝家这两个人都非等闲,方才他们虽然都有意看热闹却也都只能远观,是以并不曾听到这两兄弟谈话的内容,但对于他们彼此间的动作看的还是很分明的。

蓝玉衡是个十分沉稳且内敛的人,这一次也是被逼到极致才会失控,蓝玉华得罪了右丞相不说,联想到今日种种他可能已经怀疑道自己有可能洞悉晋天都与她们世昌伯府了关系,真正刺激到他跟蓝玉华动手的原因只怕还是这个。

秦菁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终于还是没有在白奕面前点破,只回头看他一眼道,”我外祖父那边你派去的人有消息传回来吗?“

听她问起这个,白奕很自然的扬眉一笑:”月七做事你放心好了!“

算起来月七也是白奕一手调教出来的人才,在溜奸耍滑这方面肯定是行家,萧澄昱这会儿应该是已经直接回府了。

秦菁对他原也是十分放心的,所以此刻不过就是顺口一问,白奕见着她的目光转肃,心里更是了然一笑:”你特意留到这会儿应该不会只是为了躲着看蓝家那俩小子狗咬狗吧?“

晋天都那个人心机深沉,她此时在宫外多留一刻就多一分的危险。

”我留下是有话想要问你!“秦菁点头,敛了眸光,并不与他兜圈子,之单刀直入的问道,”上回你说派人查过晋天都的底细了,你跟我说过的那些就已经是全部了吗?“

白奕没有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先是愣了一下,”怎么了?难道有什么跟事实有出入的地方么?“

”不是!只是我自己又新生了点困惑。“秦菁摇头,目光沉寂下来带了几分困惑道,”我今天无意间遇到他的那位夫人了,发现那个女人竟是个难得一见的功夫高手,这太不同寻常了。既然你派人查过晋天都现在的状况,不可能不顺带着探清他的底细,父皇那边是对他死心塌地的信任,并不肯轻易怀疑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我想知道他们夫妻二人究竟师出何门,彼此间又有怎样的渊源,毕竟晋天都卜卦算命的本事是真的,他夫人又武功高强,他们的师门必定不弱,为什么我也从不曾听父皇提起过?“

晋天都这个人太过神秘,也许是他的性格里本来就透着这样阴沉黑暗的一面,所以以往秦菁也忽略了很多的事情,现在想来,每个人都有过去,这个人既然已经站在了她的对立面,那么了解他的过去就是必不可少的一门功课。

”那个——“提起这茬儿白奕脸上难得有了一丝尴尬,他咳嗽一声,飞快的移开目光去掩饰,”说实话其实我是派人去查了,从他的户籍档案里调出来的资料拿去核实,结果却是查无此人!“

”这是什么意思?“虽然心里早有准备,秦菁还是忍不住微微抽了口气,皱起头眉头道,”难道说他提交吏部的那些户籍资料都是编造的吗?“

”可能——是这个意思吧!“白奕耸肩,他也觉得这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忍不住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秦菁的目光沉了沉,沉吟片刻还是不可置信的重新抬头看向他道,”那他的真实户籍地呢?你没有查么?“

白奕这个人一直都是童心未泯,既然晋天都给出的资料有误,那么就算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秦菁也笃定的知道白奕一定会让人刨根问底的找个一个究竟的。

但白奕还是如她预料之中的那般摇头,”毫无线索,我派了几批人,甚至暗中动用了我父亲手下一个号称包打听的门客,这对夫妻就像是天上凭空掉下来的一样,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能够验证他们的身份!“

这两个人当然不可能是天上掉下来的,白奕这样大手笔的调查还是一无所获,那就只能说明是有人做了手脚刻意折断了线索不想让任何人查到他们的底细,可是为什么?这两个人的过去到底有什么是怕人窥见的?

秦菁觉得不可思议,白奕见她失神,就好意劝道,”横竖是两个外人,你也不用心急,我的人还在查,有了消息我就告诉你!“

秦菁不语,今天在福运茶楼遇到的那个步苍雪让她印象深刻,一时半会儿她实在无法勉强自己把思绪从这件事上拉开。

白奕见她愁眉不展,心里就有几分不痛快,突然上前一步轻撞了下她的肩膀语意调侃道,”哎!我说蓝家的那俩孙子好像是盯上你了!“

他这”孙子“二字实则是从世昌伯的辈分上推论的,但歧义明显,这不知情的人听见只会当他是口出秽语在骂人。

着实秦菁不想与他计较也是忍俊不禁,不过笑过之后她又很快恢复了思绪,不以为意的抿唇唇而笑,颇带了几分好心情的调侃道,”情理之中!人家一家人心肝宝贝的好表妹刚刚受了委屈,自然是要找我这个罪魁祸首讨回来的。“

她这话若是针对蓝玉华还说的过去,蓝玉衡明显的志不在此。

白奕撇撇嘴,不置可否,只道,”听我父亲说,改立太子的事陛下那里好像是已经定了主意,应该过不了几日就会搬到早朝上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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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太子异位

这倒是头一次听他议论朝政。

秦菁一愣,最后也只是垂下眼睫不动声色的笑了笑,低声道,“是么?大概也是防着夜长梦多吧!”

白奕见她还是不肯坦诚,不禁有些急了,眉头微微皱起,终于忍不住直接问道:“你到底是有什么打算?陛下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一旦他驾鹤之后,这件事再想有所异动就不容易了。”

上一回秦宣自作主动找了他,装病的事在他面前也就再不是什么秘密。

白奕的担心很有道理,如今景帝在时,无论用了什么手段都算光明正大,只要是他金口玉言那么储君之位就都还有转圜的余地,而若是等到有朝一日景帝不在了,再去争再去夺,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就算功成,弑君夺位的罪名也会是秦宣一生中抹不去的污点。

其实秦菁在顾虑什么白奕是知道的,她现在以退为进无非是借机巩固母族的力量为秦宣将来的帝王之路筑基,这份忍性和心机便是一般男子都难以望其项背,可这样做毕竟太过冒险,要知道大位之争从来都是毫厘之失,今日里的这个位子一旦让出去,将来拿不拿的回来已经是未知数。

而且蓝淑妃和世昌伯府的人虎视眈眈,并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一旦他们那边事成就绝对会严防死守想尽办法来斩草除根,不会给她卷土重来的机会。

白奕眼中的担忧之色溢于言表,秦菁只是淡淡的别过眼去一笑置之:“我没什么打算,我所做的一切就只有一个目的,不过是想要保护宣儿和母后的平安罢了!”

步步为营,机关算尽,她却把自己放在这样一个无辜者的立场上,这样的话说出去只怕根本没人会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白奕就是一眼洞穿她的思虑。

她的目的虽然最为平凡简单,但是身在皇室之家,性命与地位从来都不能一份为二,你要平安的活着就必须有足够高的地位做保障,并不是说你不争不夺退避三舍别人就会与你伪善,永不相扰的。

秦菁说的话虽然平常,但清冷的眉目之下已然是动了杀机。

“所以,你的最终目的不仅是要打倒蓝淑妃和二皇子,你还要彻底折断他们的羽翼,你要灭掉蓝氏满门?!”白奕静默的望她,极短的距离,他甚至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倒影在她眸中的轮廓,可是他知道她不是在看他,她看到的是更为辽远而可怕的东西。

她跟白奕从来就不是一样的人,秦菁常常都会觉得很神奇,像白奕这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完全不染这些凡尘俗物的世家公子,他怎么能每次都把她的心思料想的分毫不差,不过好在对她而言他不是敌人,所以她对他不会有所戒备。

秦菁并不否认,她的嘴角噙了一抹笑,眼底却是波澜不惊的死寂海面,不带半分感情。

白奕心中巨震,眼角的笑意虽然还来不及完全褪去,但是张了张嘴却没能再继续说下去。

“今天我什么也没有说,你也什么都不要猜,还是那句话,我要的,只是活着!”秦菁不以为意的深吸一口气,她的面容安静,永远带着从容静谧的高贵神采,“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宫了!”

说完便是微微一笑,衣袂翩然的转身往山下的方向走去。

白奕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望着她逐渐离去的背影,终于在秦菁走出视线之后眼中笑意散尽,他的瞳孔本就比一般人要黑,以往笑着的时候总让人觉得灿若星子分外亮眼,此时冷寂下来,突然就变得深不见底,不同于付厉染的那种深邃霸道,他的目光仍然极为清澈,但在波光涌动间又仿佛出现了两股可怕的黑色漩涡汇聚,带着一种深刻而内敛的力量生生的让人不敢逼视。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山里的风从林间穿送而过卷起他素白的袍角翩然而动,他脸上的表情平静而不带一丝波动,仍是面若冠玉眉目如画的富家公子扮相,浑身上下却突然透出一股凛冽的肃杀之气。

这样的白奕,即便是秦菁也出来不曾见过。

四下无人,他独自这样在山间立了很久,直到觉得于氏该是差不多派人来寻的时候才转身上马重新往山上走去。

在疏通了各方关节之后,改立储君一事真正实施起来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麻烦,最主要的是事先得了萧文皇后的应允,所以朝臣之中虽然有人揣度暗惊,实际上却并没有掀起大的风浪来。

四月初十,景帝颁下诏书,话说的很好听,并没有用废黜之名,只说因为太子秦宣身染重病需要长期静养不宜操劳国事,再者为了山河稳固以安民心,故而改立二皇子洛为太子,同时为了表示他对两个儿子一视同仁,破格赐了亲王之位。

按照朝廷的惯例,皇子是要成年之后才有资格被封王位,如今秦宣虽然太子之位被夺,但是得了这个“亲王”的尊荣也算是个补偿,当然,普天之下的百姓不会知道,满朝文武的栋梁之臣也不会知道,这是萧文皇后让步之时与景帝之间达成的协议,自然,背地里这最初还是秦菁的出的主意,表面上她未曾就此事与景帝正面交锋只借梁太后之手对景帝施压要了二十万兵权,暗地里却与萧文皇后达成共识,让萧文皇后以此为由不得对景帝退让半分,一则秦宣有了亲王之位便不会太难看,日后东山再起之时名义上也好听些,当然,更重要的是这样据理力争的性情才符合萧文皇后一心袒护亲生儿子的心情。在这件事上秦菁一直都处理的十分谨慎,演戏就要入木三分不能给人留下任何的破绽和把柄。

除此之外在重新册立太子的前一日早朝之上,景帝也终于摆明了态度,表示自己念及当年征西大将军萧衍的忠君爱国之举和萧文皇后以及前太子宣的大义之举,已经拨调出来二十万兵权,不日之后将会正式移给萧家。

只不过在这件事上景帝终究是心有不甘,始终还是不肯指定这二十万兵权的接手之人,想来真是跟蓝家人的小法不谋而合,等着看萧氏的内斗了。

秦菁心里虽然十分鄙弃他这种睚眦必报的小人作风,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改立太子一事顺促成便算是了却了景帝的一桩心事,按理说母凭子贵,既然秦洛的身份提上去了,他的生母蓝淑妃的位份也该跟着有所长进,景帝本来也是有这个意思的,但明显在这件事上梁太后的想法便是何秦菁不谋而合,都不会任由此时发生。秦菁压制蓝淑妃的目的不需多说,至于梁太后那边她老谋深算一早就把蓝氏一族的野心看在眼里,她很明白,那些人被压制的太久一旦崛起会有什么后果,世昌伯府的势力一旦壮大又怎么会把她这个太后放在眼里?所以即便是为了江山社稷她不得已默许了景帝改立太子的举动,接下来只会更加卖力的将蓝淑妃死死的压制住,所以当时景帝一跟他提及要给蓝淑妃晋升位份的事她就冷笑着一口否决——

毕竟符箓诅咒太子一事的风头还没过去,蓝氏又没有办法为自己撇清关系,这样府的沦丧的贱人若是还能青云直上,这宫里的规矩何在?又让其他的嫔妃如何看待?

她的话句句在理,景帝也不想秦洛刚刚登上太子之位就要因为他的母亲累及声,所以此时遂罢。

总而言之,在这次改立储君的事情上,蓝家占尽了风头,但事实上实质性的好处萧家却是拿了不少。

改立太子事毕,紧接着便是萧文皇后的生辰,与对待蓝氏的态度截然相反,梁太后的意思的要打扮特办,毕竟你是无故剥夺了人家儿子的太子之位在先,此时若是在苛待了萧氏这个正宫娘娘,只怕天下民心悠悠众口就再难阻塞了。

景帝没有办法,从大局考虑也只能应承下来。

四月十六,萧文皇后生辰的当日一早就带着众位嫔妃公主前往祖庙进香,之后回到永寿殿与景帝一起盛装接受整个后宫的朝拜,仪式安排的十分隆重,等到一拨一拨的后妃们请安完毕已经接近正午。景帝会前朝见大臣,萧文皇后这边就命人在永寿殿摆了小宴席留各宫一同用膳,午后从宫外请来的戏班子安置妥当,又邀了一干身份尊贵的命妇小姐们入宫赏花看戏,直直出更时分季怀林来报晚宴那边准备妥当,请各位娘娘、夫人小姐们准备入席才撤了戏台子。

萧文皇后由身边女官扶着回寝殿更衣,其他人也都纷纷告辞出来,四下里逛逛准备稍后入席。

晚上的大宴因为邀请的人数众多,就直接摆在了御花园里,好在时下已经是四月中,天气回暖,晚间虽然凉了些倒也还好。

这一这天萧文皇后处热闹非常,秦菁一早起来先过去看了看,帮忙看着下头的宫女内监们准备布置,在那里呆到中午的小宴之后就先一步离开去了万寿宫陪梁太后念经礼佛去了。

经过这次的事梁太后和景帝之间已然起了嫌隙,只是各方都不肯道破罢了,所以这几日她的心情俱不是太好,大多数时候自己关在后殿的禅房里念经度日,秦菁去了偶尔也陪她先聊两句,但大多数的时间也都是陪她在禅房里念经。

祖孙二人一直在那尊镶金的白玉大像前跪到掌灯时分,梁太后把手里的佛珠挂回手腕上却不急着起身。

秦菁扭头冲她微微一笑,作势就要过去扶她,“皇祖母累了吧,孙女先扶您去偏殿歇息片刻,再有一个时辰晚宴就开始了。”

梁太后拉着她的手,面容之上没有半分动容,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她坐回去,叹息着说道,“不着急,你先坐下,正好这里头安静,哀家再同你说说话!”

梁太后的心机手段从来就不输贵为一国之君的景帝,景帝是当局者迷,但很多事情却是很难完全瞒得住她的。

秦菁知道,这么多天了她都隐忍不发已属不易,想来也是到了需要开诚布公的说些什么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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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漫天豪赌

秦菁并不拒绝,微微垂首退回去重新坐在她旁边的蒲团上,她并不觉得梁太后还有心情同她唠家常,于是不等她开口就主动开口道:“皇祖母有什么话要嘱咐孙女的就直说吧!孙女毕竟是年轻不懂事,这次的事又坚持着要强了些,让皇祖母为难了。”

如果不是自己逼迫,梁太后也未必就会和景帝闹僵,上一世不就是这样?她一直深居万寿宫对这一切选择了袖手旁观。

因为是低着头,梁太后并不能完全看到她眼底的神色,她却也不勉强,只是沉默着对着她的侧脸看了半晌,最终像是累极了似的一声叹息道:“荣安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哀家也很喜欢你,在这件事上哀家并不是怪你,只是——”她说着声音戛然而止,再开口时声音里像是带了浓厚的沧桑,“比起你来,皇帝的性情哀家自然是更多了解一些,这一次他纵然妥协,可他终究也不是个认人胁迫的,哀家这里倒是没什么,怕就怕阻了你们父女、父子之间的感情啊!”

秦菁抿唇而笑,言辞间也多带了一线无奈道:“皇祖母您明察秋毫,自然是知道的,孙女这样据理力争的初衷并不是针对父皇,父皇与我们是至亲骨肉,有父皇在的时候定是不会让我们受人欺凌的,可那蓝氏的性子本就跋扈、华泰这些年来又处处与我不睦,孙女知道提前存了这样的心思是大不敬,可将来也总有父皇百年之后的日子,孙女出此下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请皇祖母宽恕!”

“哀家已经说过,哀家不曾怪你!”梁太后闭目仍是微微叹了口气,“哀家真正想要告诉你的是,你一个女孩子家能为你弟弟思虑的这样周到固然不易,可是朝廷政治终究不是咱们女人家应当去谋算设计的,你还年轻,有着大好的前程,将来许一门好亲事,再有咱们皇室的背景撑腰,这一辈子肯定可以过得四平八稳,平安喜乐。”

梁太后的这些话可谓是语重心长,秦菁还是第一次见她露出这种近乎无奈的神情,惊诧之余,她不禁有些失神。

梁太后见她不语,就探手拉过她的一只手在掌中握了握,“哀家只是不想看你走上哀家的老路,权术之争一旦卷进去就再难抽身了,何况你不是男儿,这每一步走下去都会如履薄冰,那些大臣们哪一个不是见风使舵的人?你这个女子的身份本就是不被他们所容的,一旦被他们抓住了一丁点的把柄,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的已经上了年纪,即使常年里养尊处优手掌上的皮肤也不再光滑,带了些涩涩的褶皱。

秦菁的目光下移落在她的手背上,眉心慢慢堆叠起一道很深的沟壑,最后她重又慢慢抬起头,望向梁太后的眼睛,“皇祖母跟我说这些,是后悔了自己当年的作为么?”

“你说什么?”梁太后脸上的表情略一僵硬,她着是没有想到秦菁敢这样问她。

秦菁直视她的眼睛,撩起裙角在她面前郑重的跪下,每一个字的发音都掷地有声,“孙女虽然没有目睹当初那些惨烈的争斗和厮杀,但是对于当年种种也有所耳闻,父皇之所以能够登上帝位,皇祖母您功不可没,或者说没有您的庇护和扶持,父皇今日或许根本就不能站在这个位子上,可是自孙女有记忆以来,见到的皇祖母就是不问世事深居简出的,我知道您本不是这样的人,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您情愿敛去锋芒,再不过问这朝中一切?皇祖母您方才这番话可谓推心置腹,为孙女考虑的十分周到,但我可不可以这样想——您表面上虽然是在劝我,实际上也是联想到您自己的一生有感而发,曾经一度,您和父皇一起相携登上了人生的至高点,可是如今却是心甘情愿的偏居这深宫一隅,安静度日。皇祖母您是何等睿智高深的一个人,这样悄然隐退定然会有不得已的原因,您可否告诉孙女,这样做的真实原因到底是什么?”

曾经的繁华,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尽在掌握,忆及曾经种种,梁太后的唇边忍不住的蔓延出一丝苦笑。

“罢了!既然你想知道哀家便说给你听!”她闭目叹息,似乎还是不想让人看到她说这些话时的真实情绪,“当年哀家初入宫闱并不懂这宫中人心险恶,只觉得在我背后有魏国公府撑腰我在这宫里就能长久的生存下去,以至于大意之下连着失了两个孩子。后来我的母亲进宫来看我,我向她哭诉自己的委屈,可笑非但没有等来她的安慰,她却叹息着告诉我家里已经做了准备要再送人进来替我分忧。那时候我才知道,入了这座金碧辉煌的后宫我的身边就再没有任何人与我一起,我要活着,我要保住我皇后的位子就只能靠我自己。于是我耐着性子隐忍下来,看着他们把我的一个远方族妹送进宫门,看着她一朝得宠步步高升,最后袖手旁观,也看着她被人构陷,因为难产而困死在了冷宫里。”

因为景帝甫出生起就是被梁太后养在膝下的,有关他生母的种种大家就讳莫如深,很少提及,是以秦菁也就只是大略的知道他的母亲原是先帝身边极为受宠的一位贵妃,却不曾想竟和梁太后还有这般渊源。

说这些话的时候梁太后的语气听起来尤为平静,甚至听来她所描述的并不像是自己腥风血雨大起大落的一生,而是完全在讲述一个关于陌生人的故事。

“因为前两次的生育和后来的一次小产,我的身子已然不再适合生育,所以就借故抱养了那个孩子在身边,借以巩固地位。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太过明白,在这宫里成王败寇,每走一步都是四面杀机,能走多远,只能靠自己。什么母族?什么依靠?要想他们和你荣辱相关,就只能逼迫他们来依附于你,而非是你单方面的去依靠他们。”

之前秦菁还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梁太后执掌后宫那么多年,魏国公府虽然名义上荣极一时,实际上手中真正执掌的力量却不见增加,想来是梁太后为了控制他们而有意压制。

秦菁了然,目光不由的深刻三分,“所以皇祖母今日对我说的这些话便是要告诉我要慎重处理那二十万兵权的去处么?”

梁太后点头:“你不是个莽撞的孩子,哀家料想你心里是已经是有了主意的,只是有句话哀家还是要提醒你,在这朝中权势再大,只有兵权才是实打实的东西,必须慎之又慎。”

“皇祖母的意思孙女明白,孙女这几日本来也正准备就此事来请皇祖母做主!”秦菁抿唇,神色略显庄重的继续道,“我那两位舅舅和在京中的几位表兄弟都非将才,外祖父又年事已高,不能担此重任,而且孙女想着名不正则言不顺,这件事还是应当要按照父皇当年的允诺交由二舅舅的遗孤萧羽来承继的。”

萧羽一直都是萧家流落在外的孩子,不得祖母严氏的喜爱,想来秦菁一直深居宫中与他之间也不会有多少交集。

秦菁的语气坚定,梁太后的心里所容有惑却不深究,只抬手把她扶起来道:“哀家还是那句话,当初既然允了你,便都由着你的意思来吧,既然你定了主意,皇帝那边哀家会挑时候跟他说!”

“谢皇祖母成全!”秦菁牵动唇角微微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又道,“皇祖母的一再袒护让孙女十分感动,只是我还有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哀家的年纪大了,本来也已经无心再去管宫里宫外这些个乌七八糟的事情,只是——”梁太后抬眸看她一眼,浑浊的双目之中带着浓厚的沧桑之色,慢慢的把目光移向门口的方向,自嘲的笑了笑道,“罢了,你便就当是当初雷阳谷一役哀家手下的杀孽太重,而再不忍心看着皇帝的子嗣受损吧,宣儿这个孩子,终究是你父皇对不住他!”

景帝和梁太后之间明明是嫌隙已深,此时梁太后的种种袒护之言在秦菁听来就觉得分外刺耳。

若是放在以往,梁太后的所作所为是怎么都要向着景帝的,可是如今,虽然彼此都不严明,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已然成了即将破缺之势。

梁太后言辞间的苦涩和感慨秦菁不是听不出来,可是这两个人分道扬镳与她而言毕竟是有利无害,所以她并不打算深究,想了想又道,“皇祖母,母后的寿辰之后我想离宫几日,不知道可不可以?”

大秦皇室的公主在未出嫁以前,若非特殊原因是极少有机会放任出宫的,更别说是一去几日。

梁太后心下狐疑,紧跟着抬头看了她一眼。

秦菁面对她审视的目光只是神色坦荡的微微一笑:“皇祖母您是知道的,我同萧羽表兄亦是多年未见,在父皇对他委以重任之前我想着是该先行见他一面的。”

梁太后微微诧异,但她是何等心机,马上便是明白了秦菁此时对她开诚布公的意图。

她虽然一再的给予这个丫头暗中的支持,可她们之间却并没有任何的协定也没有达成共识,其实秦菁若要出宫去探萧羽的虚实,是大可以借以别的名目暗中进行的,此时她却大胆的对自己表明行踪,其中自然不乏试探窥测之意。

这个丫头,竟然大胆的想要拉拢她!

梁太后的心里有了一瞬间的震动,但是脸上的表情维持的极好,就在这时孙嬷嬷在外头敲门,通禀道,“太后娘娘,锦绣公主在宫外求见,奴婢是不是传她进来?”

最近这半年时间,但凡逮着机会这锦绣公主就要往梁太后这里跑,而且三句话不离秦宁的婚事,想来是那座摇摇欲坠的荆王府已然是成了她的心病了。梁太后被她扰的不胜其烦,秦宁的婚事她并不想过问,但是碍着面子又不能每次都将锦绣公主拒之门外。

梁太后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之色,沉默片刻,终于还是不动声色的点头示意:“时候不早了,你先去准备赴宴吧!”

“是,皇祖母,那孙女就先行告退了!”秦菁小心的观察着她的脸色起身见礼。

梁太后摆摆手,明显的不准备在她面前透露太多。

秦菁抿抿唇转身往外走,行至门口还是忍不住的回头又看了一眼。

梁太后坐在玉像前面的软垫上又开始闭目捻佛珠,因为灯光的作用,这殿中的光线显得有些暗淡,在她的脸上蒙上一层阴影,那表情在平静中更多了几分震慑人心的冷肃之气。

秦菁沉默的看了她半晌,脑中突然一个极为大胆的念头闪过,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再次开口唤了她一声道:“皇祖母——”

“嗯!”梁太后并没有看她,只是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

思绪回拢,秦菁的心里又有了一丝的不确定,迟疑着一时无话。

梁太后觉得她的有话要说,可是等了片刻之后不见响动就不得不睁开眼,抬眸向她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如果——”秦菁绵浅的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平静,她知道仓促之间这样的决定太过冒险,但是在这偌大的后宫之中他们母女毕竟根基浅薄,想要一手遮天实在不易,梁太后实在是个太过诱人的保障,这样一想,她便不再犹豫,语气坚定的开口道:“如果将来有一天宣儿的病好了,皇祖母还能一如既往的支持他吗?”

这一句话已经完全透露了他们姐弟不会安分居于人后的野心,这是一场漫天豪赌,一切的赌注都压在梁太后的一念之间。如若梁太后容不下,那么可想而知接踵而至的即将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惨烈厮杀,或许她都必须先下手为强,根本不能让梁太后活着走出这间偏殿!

秦菁屏住呼吸,神色泰然的注意着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手心里已经捏出了一层的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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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滚,心急的妹子又该受折磨了,这几天光顾着胡吃海喝睡大觉了,我实在写不出太激情的东东/(tot)/~要不乃们攒两天再看吧,这回出宫了绝对有突破性进展~

第99章 蓝家二少

秦菁回乾和宫换了衣裳,是一身新做的大红宫装配以明黄色的绲边,袖口裙摆前襟等处再以金线绣出飞凤牡丹的图案,款式与宫里其他的妃嫔公主的服饰想比并没有多大出入,但这个色彩穿出来却一改往日里清新婉约的小女儿家模样,华丽之中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贵族气息,十分的夺人眼球。她头上发饰也从以前以银器为主的清亮颜色换做一套镶嵌着红宝石的重金饰品,行走间额前的八宝璎珞上头折射出耀眼的暖红色光芒,映衬在她白皙而端庄的脸孔上,整个人看上去更显得富贵逼人。

因为离着正式开宴的时辰还早,秦菁便先绕路去了一趟秦薇宫中。

自猎场回来以后,秦薇已经心如止水,谢绝了宫里宫外一切宴会的邀请,但是安绮毕竟还小,而且她又有着郡主的身份,将来也是注定要在大秦的这个贵族圈子里周旋的,总不能让她就此跟着秦薇闭塞在这宫里不与人往来,这样对这个孩子的将来是大大无益的,所以但凡有不得已必须出息的宴会,秦菁都会过去秦薇那里顺路带了安绮出来。

秦菁跟对姚女官走进瑞福宫时秦薇正一个人在后殿旁侧的梅林里抚琴,四月底早已不是梅花开放的季节,所以此时的林子里也是荒芜一片,秦薇一身素衣端坐在树下,表上表情沉寂已如止水,翻不起任何的波澜,整个人在那里,若是有间断的琴音从她的指尖溢出,她那样子真的仿若一尊冷硬的石像。

秦菁的琴技和书法在四个姐妹之中是公认最好的,可是自纪云霄死后秦菁已经长久不听她抚琴了,此时她说是在抚琴,你琴音却是断断续续,凌乱的很,几乎听不出曲调。

秦菁径自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身去,一手轻轻的按在琴弦上。

秦薇的琴只有七弦,还是她未出阁时用惯了的那把,当年的纪云霄是一风流雅士、擅长箫,两人在梁太后寿宴上合奏的那曲曾经一度被传为佳话,后来纪云霄殒命之后,秦薇出嫁便没有将这把琴带去永安侯府。

琴音戛然而止,反复的震动之下铮铮作响,并不是十分悦耳。

秦菁的眉目清冷,神色间颇有几分不耐的先开口:“皇姐,逝者如斯,活着的人总不能一直活在回忆里,这些话我已经同你说过多次,你还是不肯听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