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竟似在害怕。觅尘一愣,忙伸手回报他,轻声道:“娶我吧,我不想再耽误下去,每一份每一秒都不愿浪费。”
归海莫烬将她拉开,右手微颤着将那手链摊开眼前:“你说这些日子珠子不时便会发亮?它…它会带走你?它会带走你?”
他的话语微颤,眸中满是惊慌和担忧,觅尘忙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有些担心。”
她是前不久洗澡时偶然发现那镶泪珠有异的,竟不时会发出七彩光芒。她确信以前珠子并不曾这般,是近来才有这种现象。
当初在海清帝生辰宴上初次见到这珠子,她便隐隐觉得她能来到海天定和这珠子有关系,她甚至想过,用这珠子回现代去。
可那时候她还没有他,现在她已经深深爱上了面前的男人,她是万死也不愿回到现代的。可就在此时这珠子却有了变化,又怎能不让她担忧害怕?
从发现珠子发光,她便心头隐隐不安,只是一直也未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她身体也不觉有异,这才生生压下了那不安。也未曾向归海莫烬提起过这事。
今日也许是他给了她太多温情,再加上这城中的婚庆情景,和这屋中的满眼红光,竟似在她心头掀起了惊涛,再也压不下心中的不安。她不想再等,不愿再等。只想早日嫁给他,早日做他的妻子。
归海莫烬恨恨盯着手中的珠子,手掌握紧,觅尘只听咯咯声响,大吃一惊,忙伸手抚上他紧握的拳头。
“别,现在还没弄清那珠子到底怎么回事,别乱来。”
“我毁了珠,看它怎么讲你带走。”归海莫烬嘶吼道。
觅尘心中酸酸甜甜,揽上他的脖子扑进他的怀中:“可倘若我想的不错,那也是这颗珠子把我带到这里的。你把它毁了,不怕我会消失不见吗?”
归海莫烬身子一僵,紧握的手瞬间松开,珠子从指缝滑落,银链挂在指间,镶泪珠摆动,烛光下竟是妖冶的光芒。
归海莫烬一阵心慌,拉过觅尘,定定望着她,仿似只要眨下眼睛,她便会消失不见一般。
觅尘从他手中接过手链,轻声道:“也许果真是我想错了,我身上并没有感觉到不对劲,而且这珠子已经有十来日没有异动了。”
舒了一口气,她拉下归海莫烬的双手紧紧握住定定道:“我想要一个家,你给我一个家吧。娶我!我不要做什么海天战神的妃子,不要做什么翰王爷的王妃,我只要你。我只要做你归海莫烬的妻子,那些繁文缛节我不稀罕,更嫌麻烦。这一年多来我们总是聚少离多,我不想再这样了。咸阳的战争,南翼的瘟疫,我见了太多死亡,从来不知道生命是这般脆弱,人生苦短,我不想浪费和你一起的每一天,我…”
归海莫烬伸手压上觅尘的唇,眸中熠熠,再不犹豫:“尘儿,我们成亲,今日便成亲!我要你做我的妻子,要你做我归海莫烬的女子!我一日也不要再等了。尘儿,你嫁给我,让我给你一个家,我们两个人的家,可好?”
觅尘望着他柔情似水的深眸,望着他熠熠生辉的面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眼眸一红,半晌才使劲点了下头。轻轻将头靠着他的胸前,用手环着他的脖颈。归海莫烬深深回抱她,心中万千情潮只化成了丝丝缕缕的爱怜。
觅尘只觉这般呆在他的怀中,方才的一切不安都远去了,心头只余欢欣和期待。呼吸着他身上暖暖的阳刚气息,羞涩袭上心头,她红了双颊,将脸埋入他怀中,只觉一瞬间尘埃落定,一切都归入了熟悉的安宁和清宁,所有的不安和茫然皆在他温暖的怀中融为淡淡甜意。
归海莫烬深吸一口气,将觅尘拉起,轻吻她的眼婕:“只是我也不能委屈我的新娘至此,尘儿,等我。一个时辰,定归。”
觅尘只觉他的双眸灿若星辰,照亮了她的心扉,兀自一愣。归海莫烬已是放开她跨步向外疾步而出。觅尘忙起身追了两步。
“你去哪里?”
“等我,我去找花轿。”
他清朗的声音传来,人已经消失在了眼前。觅尘微微一愣,心中甜意圈上,兀自傻笑了几声,忙唤店小二送来热水。
从包袱中翻出那日剩下的红果参皮,将其投入水中。一股清香带着丝丝甜意随着氤氲的热气袭了一屋,她脱掉衣衫,身影一纵便轻盈落入木桶。
水珠四溅,水雾氤氲,热水的熨烫让她舒服地轻笑一声。将身体沉入水中,暖意袭来,原本便绯红的双颊更是因水气而更见嫣红,她轻哼着歌撩水而起,拍打着水面,如斯快乐。长发落入水中飘起丝丝结网,明眸荡漾挽上那丝丝黑缕。
从此,这三千青丝当为他结,从此这三千青丝甘为他挽。
沐浴之后,觅尘再次将那大红嫁衣摊开。这次再望,却已是另一翻心情。她细细打量那嫁衣,烛光下华彩璀璨,无色鸳鸯花团锦簇,那嫁衣上的凤似要自祥云中飞出,虽不若她为云诺设计的嫁衣别致,可也是精致绝伦。
她欢快而笑,衣裳半褪,雪肤凝脂,玉臂挽上嫁衣,层层着身。
步踏莲花,腰肢轻款,在镜前端坐。
发未干,索性只用梳子梳理,随意披在身后。望着手旁的胭脂水粉,竟是不知从何打理,蹙了蹙眉干脆扔下手中的眉笔,决弃那些艳色殊丽。
推门而出,小院中月光如水,清风吹动浮起青丝微漾,她在屋前的横栏上落座,靠着栏杆仰望着明月如盘,只觉星光点点泼溅与身,夜风送香,醉人心神。
发丝渐干却仍不见归海莫烬回来,身上微凉,她正欲起身回屋,身影一移却明眸浅笑。回头只见归海莫烬怔怔站在月门处,发丝腾乱,一身风尘,眉眼间的痴然却让她双颊飞红。
归海莫烬只觉自己已化成了石头,在灼灼艳丽中不能移动,月色如纱蒙着那廊下女子,那仿若仙人的姿容依旧有着平日的清丽脱俗,只是周身却似粹染了嗜骨的媚色,那样浓烈的艳丽娇俏!
他望着盈盈而立,望着她浅浅而笑,望着她明眸带怯,望着她红腮带羞。
他只觉无法呼吸,半晌才傻傻一笑,迈步走向觅尘。将她拦腰抱起,大步走入屋中,让她坐在梳妆镜前,伸手便拿起了梳篦。
觅尘轻笑着自镜中望着他:“你找的花轿呢?”
“我们不用花轿。”
他轻笑着,梳理着她的发,为她简单地挽上青丝,在桌上挑了一条红色镶边的长绦系在髻后。来回望了望,又挑了几件简单的金饰坠在两鬓。最后在她额际垂下一只晶莹青碧坠子,这才满意地笑了开来。
他的手法很生疏,动作虽是小心翼翼,尽管这样也难免摸不着分寸,扯痛觅尘头皮。她只笑着,却也不躲不避,感受着此刻的幸福甜蜜。
见他满意而笑,觅尘起身将归海莫烬压在座上,伸手夺过他手中的梳子,将他凌乱的发带扯下,同样小心翼翼地位他打理。待镜中男子神采奕奕,鬓发黑亮,这才回身将喜服展开。
归海莫烬已是笑着起身,伸开了双臂。觅尘一层层给他穿上,刚系好前襟,却听外面一阵吹打。
唢呐高奏,鞭炮齐鸣,鼓乐声声,竟越来越清晰。
觅尘一愣,抬头望向归海莫烬,却见他双眸含笑,神情俊逸。
“抱歉,还是委屈了你。”
喜庆的欢闹声回荡在耳边,觅尘眼眸一热,连连摇头。心知他在这么短的时间能做到这些,定是费了心神。怪不得出去一个时辰,回来便一身风尘。他这次出京本该事事低调,可为她却做到这般,倒又是她任性了…
归海莫烬见她眸中闪亮,忙伸手取过凤冠,轻笑道:“快戴上,我们出去。”
觅尘轻笑,任由他给自己带上凤冠,瑛苏垂下,红珠摇晃,遮盖了视线。透过珠缝隙看到他飞快地扯过桌上大红花绑在了胸前,身姿卓拔,竟是说不出的风神俊朗。
心头一甜,觅尘娇羞地低下头,一抹娇红泛起双颊,竟是心神微荡,半晌回不过神来。
再抬头眼睛却是一障,归海莫烬已将喜怕给她迎头罩上。身子一轻,眼前一晃,觅尘惊呼一声,赶忙抓住归海莫烬的衣襟,只觉他心胸起伏。抱着她大步便向院外而去。
觅尘听着热火朝天的乐声,心头骤然失跳,低头只见满目的红。被他抱着,他的喜服与她的嫁衣纠缠眼底,竟是如斯的美好。
感受到觅尘的欢喜,归海莫烬面目含笑,脚步更快,转瞬便出了旅店。两人一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一阵轰天的叫好声响起,唢呐声吹得震天,百姓的喝彩声更是令归海莫烬也心神剧震。
他冲百姓投以笑意,飞身而起,揽着觅尘便落在了已被缠上红花,带上红绫的驰焰背上。驰焰高嘶一声,欢快地蹦跳了起来。
归海莫烬扬声而笑:“谢谢乡亲们,大家都到青阳河去,一定要让在下奉上喜酒才好。”
觅尘正诧异为何要去青阳河,喜怕下却见一双黑靴停在了驰焰前蹄不远处。
“四哥,您先带嫂子去青阳河,我会带百姓们过去的。怕是老朱他们几个已经等急了。”
那是一个极为爽朗的声音,觅尘听见他话语间竟是跟归海莫烬非常相熟。那声四哥险让她恍然以为是癸亥莫凌,要不是归海莫烬的话语适时响起,她一准已将喜怕扯下。
“好,这里就交给你小子了,快些过来。爷到了就拜堂,可不等你啊。”
“那怎么行!定要等我,乡亲们快啊,都到青阳河看娶新娘咯。”
归海莫烬说罢便扬鞭而起,驰焰飞冲而出。觅尘听出归海莫烬话语间的意气风发,只觉心中甜甜腻腻,竟是不知身在何处。
耳边还能听到身后传来的阵阵欢呼,靠向归海莫烬,觅尘扬声问道:“你从哪里找来的人?方才那人是谁?”
归海莫烬昂声笑道:“你既知我在阙州郡阜山键锐营呆过两年,这会儿怎么却猜不出那人是谁了?”
觅尘一愣,轻呼了起来:“你去键锐营了?”
阜山离这青城虽说不算远,可也小有距离,她万万没有想到他竟跑那么远找来亲朋,心中感动,又有些担忧,不免抓紧了归海莫烬的前襟。
归海莫烬笑道:“放心吧,只带了几个兄弟,都是跟我交过命的,方才那小子本是池阳的百姓,池阳血战替我挡了两刀,差点丢了命,与我有救命之恩。他年纪与莫凌相仿,便跟着老八一道唤我四哥了。”
听他这般说,觅尘心中一安,只觉长风吹拂,带起衣袂飘飘。面上喜怕被风吹得贴在脸上极不舒服,她索性伸手扯了下来,虽是还隔着凤冠上的红流苏,可依然觉得眼前一亮。
归海莫烬见她扯了喜怕,微微一愣随即摇头轻笑,也不讲究这些虚礼。只朗声道:“一会儿到了河边给我老老实实带上,我的新娘也不能让他们白看。”
觅尘笑着抬头:“我们去青阳河做什么?”
归海莫烬却是摇头:“天机不可泄露,等下你便知道了。”
驰焰奔驰,路上执灯的百姓却也不少,马儿轻巧避过行人向青阳河而去。路上行人纷纷侧目,可驰焰奔驰,他们也只能看清马上两人喜袍着身,面容却未曾看清一马二人已飞驰而过。
众人只觉那马上人气质超凡,宛若天人。可这两人这是赶着去做什么呢?虽是纳闷,可这荷灯节隔三差五就有新鲜事发生,足够百姓津津乐道几年。什么稀奇事没有,众人也便不那么惊异,只心道,看来今年的荷灯节又有趣事发生了。
此时的青城百姓尚不知,便是这一晚造就了一个海天青州,青城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变成了才子佳人云集之处,商人富豪聚集之所,与短短数年见成了海天人口第九的大城。而荷灯节更是发展成了海天许多城郡的大众节日,青阳河更是被改名为情漾河,河岸两旁寸土寸金,争相被豪门氏族购买建宅。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归海莫烬带着觅尘没一便到了方才他们放灯的青阳河,觅尘猝然屏息。只见一只巨船停在河中,虽是没有海天的南翼谈判用的那船华美,可气势却是十足。
觅尘一眼便看出那是一只战船,可此刻那战船被装点的繁花锦簇,两层的船体上下华灯结彩,布置地雍容喜庆。
船上乐声轰鸣,依稀尚能看到船上贴着大红喜字,船上的红灯更是照的水波红影,船边亮若白昼。船上很是热闹,人头攒动,欢声笑语不断传出,而两岸更是围观了观望的百姓。
可让觅尘屏息的并不是那红灯高挂,亦不是那红绸遍铺,而是船上垂下的娇媚花朵。船的顶部,栏杆,船帆皆被缠绕上了美丽的蔷薇花。花繁叶茂,鲜艳夺目,缠缠绕绕,那是一艘被装饰成花船的战舰。
觅尘惊异回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然而她发现归海莫烬面上也带着几分诧异。似是感受到觅尘的吃惊和询问,他挑眉道。
“我也不知道他们会弄成这般。这战船是年前从江阳水师中退下来的。逸远,就是方才那小子,他向来喜欢战舰,想法子弄了过来。那小子又素来爱热闹,爱找些所谓的才子弄什么赏花会,我去军营说明了情况。那小子便嚷嚷着说他刚好明日要在阙州湖举办蔷薇花会,收拾的花船刚巧能装扮成喜船来用。兄弟们直呼这主意好,便让我只管带你过来青阳河,他们把船从阙州湖划过来,倒不想这群小子弄的还真有模有样。”
觅尘惊喜呼道:“何止是有模有样,真是捡到了大便宜。这船我好喜欢,莫烬,你知道吗?蔷薇的话语代表爱情和爱的思念。蔷薇是恋的起始、爱的誓约,我太喜欢这花船了。”
归海莫烬见她欢喜,心中自是高兴,将她扯下的喜怕给她盖上,朗声道。
“我们上船。”
说罢他揽着觅尘,策马冲向河岸,待到了岸边,抱紧觅尘。右手一抽便将驰焰身上的红绫扯下,飞身而起,御气纵身。觅尘只觉恍若身处云端,归海莫烬已是带着她从百姓头顶飞过。
眼睑气力不济,两人便要落入水中。归海莫烬手中红绫飞出,灵巧如水蛇缠在了花船高高翘起的龙头上,他大力一扯。两人身体宛若鸿雁在河中一个轻盈旋转,待觅尘惊呼声落,两人已经稳稳站在了船头。
片刻,一阵阵欢呼声从船上及两岸如雷传出,而船上更是鼓乐齐鸣。
觅尘尚未从这一切回过心神,却是一声高呼响起:“新人到!请新郎新娘入舱行礼。”
只听唢呐高奏,鞭炮齐鸣,鼓乐声声。
觅尘傻愣愣地任由归海莫烬往手中塞了红绫,任由他修长而沉稳地牵着红绫的另一头带着她一步步走向那灯火通亮之所。
耳边是百姓们的祝福声,更有四对垂髫花童,每人手中执了湘妃竹篮,将新鲜采摘的蔷薇花瓣洒在她的周身。她微微抬头,沿着红绫望去,依稀能看到那个挺拔的身影,一身红衣,意气风发。
他的背脊挺直,脚步稳健,似是在配合着她,他的脚步极慢,每走一步,都稍加停留,等她走完一步,他才再往前行,觅尘心中盛满了欢悦。
两人在百姓欢呼声中步入船舱,舱中早已布置停当,红毯铺地,红烛遍燃。觅尘只觉心头如鼓,她恍惚中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清明的夜晚,鸣音寺中月光如水,她第一次见到他。
那时的她尚是个孩子,可他已经是名震宇内的少年将帅,英气逼人,冷傲孤寂。他一双深潭般的寒眸让她跌入其间,宛若溺水无法挣脱。从此心头便时时有他,便记挂在心。
如今她已是妙龄少女,而他却近已而之年,愈发沉稳,却多了柔情。从此他是她的夫,承诺要给她一个家。
“一拜天地”
归海莫烬眼眶微热,望着眼前盈盈而拜的身影心胸激荡。天地为证,我归海莫烬必将尽终生之力保护她,珍爱她,疼惜她。
“二拜高堂”
归海莫烬携着觅尘转身,首位上空空,可是没有关系,想来他的父母,她的爸妈在天之灵,定会感到欣慰,为他们祝福。
“夫妻对拜”
归海莫烬转身,红烛摇曳中,她娇俏而立,他能想象到她喜怕下的娇容。
尘儿,我归海莫烬在神面前立誓,与你结为异体,爱你、安慰你、尊重你、保护你,像爱自己一样。不论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直到永远。
这事她在戴郇翔和云姿郡主洞房非要二人道出的,他那时虽然已经出征在外,可苍亦却将这些写于书信报给了他。想来他的尘儿是希望他这般珍视她的吧,尘儿,归海莫烬定不负你。
“送入洞房”
凤萧声动,琴瑟悠扬,红影摇曳,倾舱笑语,高鹏满座,从此结发白头,她已成了他的妻。
一步一步随着红绸的牵引走向洞房,红绸踏香,花缠回廊。
归海莫烬带着觅尘穿过船舱,步入舱内,只见内舱竟也极大,里面装饰各色花卉,花木掩映下露出一角,竟是一道花门。门边挑出两盏红灯,两个少女各站在门旁,笑着将花门打开。
归海莫烬牵着觅尘进入花门,红烛微动,流光四射。准备仓促,喜房中虽是略显简单,可却处处透出喜庆。
大红锦被,龙凤花烛,一室溢彩。归海莫烬扶觅尘在床边落座,方才花门前的两个侍女已是迎了上来,纷纷说着喜庆话,将俩人衣角牢牢打了个结。
归海莫烬挥手让两人退下,二人不敢怠慢,躬身而出。觅尘听到花门依依呀呀关上,心间剧跳。
归海莫烬怔怔看着端坐身旁的女子,从床边小桌上取过如意秤,手上紧握两下,这才轻轻挑起了她头顶喜怕。
觅尘微微低着头,面前流苏轻摆,红珠遮面。归海莫烬屏息凝眸,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正觉红珠帘后她美目流转,波光娇怯。
摇曳的红烛,百珠凤冠轻轻一动碎碎为音,觅尘轻轻抬眸,凝视着眼前俊美如斯的男人,他以往清冷如玉的神情早已不见,面上眸中是那般明媚的笑容,宛若骄阳照亮了未来的道路。
红烛映衬下,红衣映耀下,傲岸身影如山,风神俊逸。而她,香脸娇旖,双颊含红。纵使他早知她美,却扔抵不住她一瞬的抬眸。如今方知,何谓百媚横生,风种万情皆在她盈盈望来的明眸善睐间展现。
他屏息痴笑,伸手为她去掉那凤冠,目光却毫不离分寸。觅尘只觉眼前一亮,望着他宝石般灼烁的眼,只觉双颊滚烫。
归海莫烬亦是不能言语,她素面朝天,可他竟觉自己从未领略过如此带有倾略性的美丽,眉如远山聚,轻颦浅笑娇花映霞。
觅尘见他呆愣,越发紧张了起来,喃喃道:“你不用出去看看吗?”
话语一出却一阵后悔,只觉那软绵绵的声音竟不似从自己口中发出,愈发娇烧了脖颈。好在此刻的归海莫烬也傻傻愣愣,竟似突然惊醒般站了起来,半晌才道。
“我出去看看。”说罢,胯步便走。
腰际一紧,回头却见两人的衣襟还仅仅地缠在一起,他面容一红。却听觅尘浅笑出声,伸手解开那结扣,抬头偏首一望,笑如婴孩。
“快去吧,我等你。”
话语一处,见他一愣之下眸光炽热了起来,又觉自己像是在邀请着什么一般,双手掩面扭过了头。却听归海莫烬低沉的笑声传来,接着脚步声远去,房中再没了动静。
觅尘这才放下手,只觉心如鹿撞,细细打量着洞房。小桌上还摆着喜饼、干果、酒壶。红绿彩缎结成的同心结挂在舱壁,金钩玉坠下崭新的锦绸龙凤被,火红的鸳鸯枕,红色的蔷薇花遍缠床头,满目喜气洋洋。
她起身在铜镜前落座,只见镜中隐约映出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影子,明明是一样的眉眼,可眉宇间却平添了几分娇媚。她羞涩一笑,濯灿嫣然,镜中淡影越发显出几分缱绻风情。
依稀听着外面吵闹声,觅尘只觉心意间充满了欢悦,想到他一会便归来,望着床上的大红锦被,又是心头急跳,掩不住面若桃花。
青城这夜本就热闹,青城百姓几乎这夜都是不眠的,如今这青阳河又有热闹可看,更是吸引来了众多百姓。船上被百姓挤得满满,没有挤上船的百姓更有不少在岸边欢呼着,归海莫烬吩咐送去喜糖,引来阵阵喝声。
这花船是为办花宴而设,舱中本就准备有吃食,虽是膳食不够,可船舱珍藏佳酿却是极多。一时间船上吆喝声一浪高过一浪,青城百姓极为热情,一见新郎出来便将归海莫烬围了个结实。灌酒,调侃,搞怪,层出不穷。
在柳逸远的掩护下,归海莫烬才从热情的百姓中脱身。几个弟兄簇拥着他嘻嘻闹闹进来花廊,沿着红灯插花的回廊直往前走,便是洞房。
柳逸远替归海莫烬挡了不少酒,此刻已是微醺,俊朗的面上带着浅笑。
“四哥,逸远久闻清尘郡主之名,今日可一定要好好闹闹四哥的洞房。”
归海莫烬笑着看向他,尚未答话,却是一个大胡子朗声笑道。
“你小子出息啊,竟真敢闹王爷的洞房,马桶还没刷够吗?哈哈,这次小心王爷公报私仇,直接把你从黑翊军中除名。”
这些人皆是归海莫烬的心腹,哥哥都是生死交情,虽是常年呆在键锐营中,可亦在归海莫烬的亲兵黑翊军中挂名。这柳逸远年纪虽小,却也是个文武双全之人,是当年池阳城城守家的公子,池阳城血战他的家人皆死于战火,他那时也才六岁。
城上混战,他冲上城墙,刚巧却在那时为归海莫烬挡了致命的两刀,险些毙命。后来他便一直跟着归海莫烬,直到三年前立了军功,这才里了黑翊军,被皇帝提升为键锐营中郎将。这柳逸远生性豪爽,又年幼贪玩,时不时会犯军纪,每次都被归海莫烬罚洗马桶,这在黑翊军中已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大华子话语一落,众人自是哈哈大笑,脸归海莫烬也朗声而笑。
“老朱,我现在官职可比你高,你小心我回去公报私仇,跟咱王爷学,也罚你刷马桶去。”柳逸远扬声说着,面上却净是爽朗笑意。
那大胡子老朱却也不急,只面容一正说道:“今日时辰不早了,弟兄们再闹王爷也别想洞房了,眼见天都要亮了。”
那老朱年龄略大,他这么一说众人面上虽是还笑笑闹闹,可心中却已认可。见归海莫烬一直但笑不语,哪里还敢闹什么洞房,只惦记着见见新主子便好。
觅尘听到房外传来脚步声,嬉闹声,面颊一红却站了起来。抬眸间花门已被推开,七八个人簇拥着归海莫烬闯了进来。
觅尘见归海莫烬身形狼狈竟似被他们推了进来,他面颊通红,也不知是喝多了还是和她一般害羞,望着他为乱的喜服,莞尔一笑。
众人一阵呆愣,皆觉满目生辉,没有办法不卷入一抹艳光中。觅尘说来也参加过数次宫宴,原该习惯了众人的凝视,可独独今日在这洞房之中鸦雀无声下下,竟双颊一阵滚烫。
瞪了归海莫烬一眼,他静仿若未觉,只怔怔望着她。觅尘只得浅笑跨步:“尘儿谢过众位,这花船很美。”
她话语一出众人才回过神来,归海莫烬已是跨步上前执起了她的手。大胡子哈哈一笑朗声道:“郡主这谢,我等可不敢领,这花船都是逸远的功劳,我们也只是借花献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