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耽误时间了,快些给姑娘送去。”
“是啊,过了子时可就浪费了。”
…
觅尘听百姓们这般吼,只觉这青城人很是可爱。归海莫烬似是也很高兴,笑着跟百姓们见礼,顺应着大家跨上了驰焰。觅尘也赶忙上马,跟着他勒马转头。
可就在此时一个消瘦的高个男子推开众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嘴里还喊着。
“公子等等,公子请等等。”
归海莫烬和觅尘对望一眼看了过去,却见那人一身锦衣已经满是尘土,面上更是擦伤了多处,发髻也散着,尤其狼狈。
他见他们停下,忙奔了上来,情急之下竟要去抓驰焰的缰绳。驰焰何等神驹,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扬起,竟似马上便要踢上那男子。男子吓得面色苍白,归海莫烬已是勒僵拉着驰焰退了两步,驰焰喷着响鼻,依旧瞪着那男子。
男子虽是害怕,却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起身便是一个大礼。
“公子,我…我是这城中姜府的少爷,家中略有薄产,祖上也曾出过四品大官。我…我喜欢上一个姑娘,她也…我们是两情相悦,奈何她家中贫苦,我父母定要逼我娶个门当户对的小姐。我发誓不会辜负月儿,我一定要得到这碧玉荷花,公子,倘若这荷花公子不是必须的,能不能就让给我。”
那男子情急之下说得有些颠三倒四,可觅尘却是听懂了,微微挑眉望向归海莫烬。见他看过来,眸子带着询问,不免一笑。
“我说了,我们不需要这东西,不如就送给他吧,也成全了一段好姻缘。”
归海莫烬听觅尘这般说,扬手便将那碧玉荷花抛了出去:“接着。”
男子一愣,许是不想竟这般容易,竟是没有去接那花,碧玉荷花落在地上,觅尘惊呼一声,定睛一看却见花瓣招展竟是完好无损,不免诧异。
男子此时已反应过来,忙将滚落在地的花抱住,宛若珍宝。
归海莫烬正欲解下方才林老爷相送的婚嫁物器,那男子却赶忙挥手道:“那彩礼我是不需要的,我家中有些薄产。公子能将碧玉荷花相让,小生已经是感激不尽了。我我…我这就找小月去,一定要在子时前送到,我这就去。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他说着竟跪地磕了两个响头,起身便跌跌撞撞跑向了街头,跑出好一段又回头大声喊道:“我叫姜益阳,来日定好好报答公子。”
说罢回头便冲入了小巷,这时又有一个书童打扮的少年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大喊着追了上去。
“公子,等等我啊!”
觅尘不免好笑,连连摇头,却又为这一对男女感到欣慰。此刻广场上众人见没有了热闹可看,皆纷纷叫嚷着向青阳河涌去。
“走,放灯去。今年定要让我的灯过了小泉瀑。”
“放灯去喽。”
觅尘拿起手中的荷花灯,歪头看向归海莫烬:“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归海莫烬笑道:“愿意相陪,走吧。”
两人跟着人群,马儿缓缓向青阳河而去。
此时月色正好,一路人们且歌且舞,摇着手中花灯,满面欢喜。从广场到青阳河并不算远,只穿过两条长街,一路果然如那老伯所言,竟碰上两家正在办喜事,花烛火炮噼啪直响,人群哄闹。
觅尘从未见过晚上办喜事的,不免有些好奇,也不急着去放荷花灯,拉着归海莫烬站在路旁等着看迎娶新娘。没一会只见街头花灯映照下吹吹打打,数十盏通红的荷花灯簇拥着一顶花轿远远而来,一路人人欢呼,笑声不断。更有小孩追逐着花轿跑来跑去,甚是热闹。
那花轿在月色下,灯影下竟是说不出的神秘,美丽。恍若来自仙界,夜色更衬出它的鲜艳,连觅尘都羡慕那坐在轿中的新娘子了。
待花轿被迎入院子,觅尘才驱马向青阳河而去。圆月洒下清辉,将清莹的光落在水波中,河边弥漫着青草的幽香,沿着河岸不少小伙子,妙姑娘将手中荷花灯引燃放入河中。
觅尘放眼望去,只见青阳河缓缓东流,下游处有一处小瀑布,无数星星点点的荷花灯落下瀑布便被水花打灭。瀑布下竟只有两三只灯依稀闪着红光,而临近瀑布的地方两岸人头攒动,想来大家都觉得离近瀑布灯灭的可能越小。
觅尘和归海莫烬策马向上游而去,人慢慢减少,他们找了处杨柳轻拂的河岸下马。觅尘在河岸边蹲下,只见夜雾清蒙,象是在河面上笼了一层轻纱。河风吹动杨柳,清风中带着阵阵香甜,将归海莫烬俊朗的面容也打得影影重重。
觅尘伸手探入河中,河水从指间滑过,清亮舒爽。归海莫烬却笑着拉起了她的手,嗔道:“小心着凉。”
觅尘望着他树影下幽黑的双眸,微微蹙眉,赌气撅嘴。
“怎么了?”归海莫烬不解道。
觅尘隔着人皮面具触摸着他的脸,喃喃道:“这张脸没有我的莫烬英俊。”
归海莫烬微微一怔,轻笑着抚上觅尘的面颊:“我的尘儿倾国倾城,这张脸虽是清丽绝俗,可也难免稍有逊色。”
觅尘双眸一瞪:“好啊,原来你喜欢的是我的脸,真是枉我对你一片痴情。”
归海莫烬却是挑眉:“我的尘儿长的美,我自是喜欢,无可厚非。”
觅尘也不再介意,咯咯一笑,回身掬起一捧水便抛在了脸上。河水微凉,她微微一缩。
归海莫烬忙起身站在了风口,蹙眉拉起她揽在怀中:“做什么?”
觅尘也不理他,轻拍面颊,触到下巴处一层微凸,来回揉了两下,一把便将面上的面具扯了下来。
归海莫烬蹙眉,抬起她的脸细细查看。这人皮面具平时都是需要用药水取戴的,还好今日中午时觅尘才取下过一次,内面的药水还没干透。她这般硬扯下来,虽是面上没有破皮,可两颊却微微发红。
“不疼吗?”归海莫烬抚摸着她柔滑的面颊,眸中有着几分不认同。
觅尘也不理他,只怔怔抬手抚摸着他的面颊,喃喃道:“让我看你…烬,让我看你,我要看你!”
归海莫烬听她的话语从轻喃到坚持到焦急,几分蛊惑、几分撒娇、几分撩情。他的心一触,竟有一瞬无法呼吸,似是痴了般久久不能动作。
“我要看你的脸!”
觅尘带着娇蛮的嗔怪声再次响起,归海莫烬这才醒过神来,抬手在耳后一扯,竟是生生将那张人皮面具撕了下来。
他刀刻斧凿般坚毅的面部显露出来,朗目含星,月光波影中一身叫人仰视的俊冷挺拔,觅尘咯咯一笑,抬手触摸着他微扬的下巴,他博锐的双唇,他挺直的鼻梁。手指触碰到他面颊上被扯起的裂皮,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像只小猫般匿在归海莫烬怀中。
“你真好。”
归海莫烬轻笑着,包容着她偶尔的任性,心中却涌上几分歉疚来。只想自己无法护她周全,只恨自己无法早日娶她,只怪自己竟让她这般隐匿身份跟着他,将这倾城的容颜遮掩。她的满足让他满心满眼落尽了心疼,缠缠绕绕压得心头沉重。
不欲让自己的心情影响她,归海莫烬忙笑道:“放灯吧,再不放可就月过中天了。”
觅尘点头,走向河边。此时河中花灯已经见少,星星点点的河灯在水中转着圈,随着水波微漾,流向小瀑。觅尘盯着几只,只见过了小瀑竟全熄灭不见,心中有些紧张。回头见归海莫烬已经燃耗了河灯,微微蹙眉。
“那小瀑那么高,溅起那么多水花,这花灯怕是千只中有一只不灭就不错了。”
见归海莫烬挑眉,觅尘又道:“要不还是不放了吧,拿回去点上当观赏灯也不错。反正我也不信这个,也省得它灭掉心中不舒服,还坏了游兴。”
归海莫烬却是一笑,扯过她的手将花灯放入她的手中:“你喜欢呆会再买两盏便是,放吧,定能安安稳稳过那小瀑布的。”
觅尘见他眸子笃定,嘟嘟嘴,咬了下红唇。这才俯下身,慢慢将灯放入了河中,河水微波轻轻推动着荷灯,灯下映出一层红色的磷光,层层涟漪打着转,向前缓缓飘逸。
觅尘定定望着河面,见荷花灯慢慢接近小瀑布,不免有些紧张,忙站了起来,跟着荷花灯向前跑了几步。
归海莫烬也笑着起身,从身后揽着她,和她一起望着那灯晃晃悠悠颤颤巍巍而去。
觅尘依靠着他宽厚的背,心中却忽而坚信,那灯定是不会灭的,便如他从没有让她伤心过,失望过一般。
眼见那灯落入瀑布,觅尘赶忙瞪大眼睛看向瀑下河潭,心中一纠。却见那河上黑洞洞一片,竟是再不见那一点红光,暖暖一灯。感受到身后归海莫烬身体微微一僵,扣在她腰间的手猝然收紧。
觅尘回头轻笑:“我都说了我不信这个。”
归海莫烬低头,只见她笑容下掩着一丝黯然,让他的心猛然一纠。他放开了她,轻抚她的面颊:“等我下。”
觅尘还没反应过来,他便身影一闪向小瀑布飞身而去。觅尘一愣,忙牵过马儿跟了上去。迈步间却见归海莫烬在瀑布下幽河边停下,身体纵起便掠向了河面。
觅尘一惊,只见他身影在河面掠过,宛若夜鸟擒鱼般带起一只花灯,点点水光闪过。身体在空中一个旋转,下一刻便落在了河岸边。
觅尘见他低头望了眼,想来拿到的那盏灯并不是她放的那盏,他将手中灯扔下,望了望河潭,再次飞掠而起。
觅尘只见他身影在河面上急掠而过,又带出两只荷灯来。可小瀑布下河水极深,流水极慢,数十只荷灯停留在河面上,皆不曾远去,他带出的这两只等竟皆非觅尘所放。
他回头见觅尘已快到身前,眉宇一簇干脆扑通一声跳下了河,一只只找了起来。
河两岸放灯的百姓自是看到了此间情景,皆跑了过来。只见一个天神般俊朗的男人正起伏在河水中,一只只找着河灯。
归海莫烬找了数只皆不是觅尘放的那只,正焦急间,月光清辉一闪,却望到不远处一只灯被他翻腾间搅得上下浮沉,上面字迹隐现。
“与子偕老”
正是觅尘燃放的那只,他眸光一亮,唇际划过浅笑。修长的身体破水而出,带起圈圈晶莹水珠,欣长身影一晃便擒住那只荷花灯飞上了岸。
百姓们一愣,齐齐发出一阵喝彩。觅尘望着他下水,望着他找寻,望着他飞身上岸,心头暖意融融,酸酸甜甜,见他一步步走来,只觉眼中心间全是他,再看不到旁物。
他走至身前,将那盏河灯捧到面前。他的眸光晶亮,他的头发被打湿,水珠缕缕自耳际滑下,身上更是滴滴答答往下淌着水,衣衫紧贴身子,越发衬出昂藏的胸膛,修长的身材。
“给,再放一次。不是说千只灯有一只能亮着就不错吗?倘若这只能亮,那也不错。”
觅尘眼眶已热,水光隐现。
众人看着此间情景,只觉那如水的男子恍如天人,而他走向身前的男子竟是惊人的美丽。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细看却是了然。那有着惊人美貌的男装人又岂会是男子?分明就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真是美若天仙。想来定是一对痴情的富家男女,偷偷跑出来游玩。
“姑娘,快再放次,难得情哥哥这般用心。”
“哈哈,不错,不错。快放,再次定能过这小瀑。”
觅尘听到百姓起哄的声音,回过神来接过归海莫烬手中的灯。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恼道:“也不怕着凉。”
说罢慢慢走向上游,归海莫烬笑着跟上,早已有热心的小伙子送过火折子。荷花灯是特制的,底层覆着油布,虽是上面被水打湿,灯形微变,可却并不影响点燃。
归海莫烬将荷花灯点起,再次递给觅尘,她轻笑着接过。这次却并不担忧会不会被水打灭,只觉有他这份心,已是满足,再不在乎其它。
觅尘将河灯投入水中,河风吹动,那一点红光盈盈远去,落下小瀑,在水中着转,灯光一暗。就自爱众人屏息间,那一点红竟突然又惊现了出来,点点红透,明明亮亮流光溢彩映亮了觅尘的眼眸。
她惊呼一声跳了起来:“看,没有灭,没有灭。”
两岸传来欢呼声,归海莫烬起身笑望觅尘,眸中皆是欢喜。
觅尘手舞足蹈间触碰到归海莫烬的衣衫,只觉一阵湿冷,忙拉着他往回走。
“先找客栈吧,瞧你,春寒料峭的,一准要病倒。”
从包袱中翻出一件黑色披风,觅尘一抖给归海莫烬披上。两人策马过街,没一会便找到了一家客栈。
他们入店,竟是没有空房,外城的人赶来青城过节的还真是不少。二人找到第三家客栈,才寻到一处上等客房。
客栈是青城最大的,是庭院式客栈,这上等客房更是精美。房屋虽说不上雕栏玉砌,可也处处精巧。
垂花月门,雕兰夹道,精美花厅,秀雅别致。觅尘吩咐店家送来热水,便将归海莫烬推进了浴室。回屋见桌上的红包袱鼓鼓囊囊,清浅一笑便走了过去。将大大小小的包袱一并打开,里面放着的正式林老爷送的婚嫁之物。
觅尘心念一动,将红烛全部拿出来,放在烛台上一一燃上。这般龙凤花烛高照,顿时一室的流光溢彩。
觅尘望着花烛竟是痴了,烛花一爆,觅尘一惊回过神来。心头一喜,回头便步至桌前将红绫拉了出来,大红喜字摆上墙。红绫扯开,满目红颜。
回头竟发现这屋中用的恰巧就是红色幔帐,虽是有些破旧,可红烛一照却也鲜亮。觅尘咯咯一笑,伸手转了个圈,奔至桌前将凤冠喜服拿了出来,一件件着在身上。
红烛微动,她将布巾挽着的长发散开,坐到了梳妆镜前,拿起梳子细细地梳理着。望着镜中女子,素面朝天,双颊嫣红。
觅尘咯咯一笑,突然觉得不对劲,扭头却见归海莫烬站在房门处,目光竟是那般的痴狂。
觅尘心中一窒,接着便敲起了劲鼓,见他怔怔不语,觅尘双颊一红低下头来。突然脑中闪过一个想法,竟似破土而出的青芽,再也阻不住它的痴长。
觅尘猛然站了起来,咬唇抬头:“莫烬,再过五日是不是你的生辰?”
归海莫烬听到她的话声,这才回过神来,喉结微滑步入房中。
“恩,怎么了?”
觅尘低头一笑,歪头道:“我提前给你过生辰怎么样?”
归海莫烬一愣,只觉她笑容娇羞淘气,竟是说不出的轻灵。
觅尘见他发愣,轻巧地在镜前一转,红色蔓延,似是盛开的花朵,炫得归海莫烬一阵呆愣。
“我好看吗?”觅尘站定蛊惑一笑。
归海莫烬只直觉得点头,尚未从方才的惊艳中回过心神,却听见觅尘又道。
“好看便娶我,如何?我要你现在就娶我!”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八章 花嫁
“好看便娶我,如何?我要你现在就娶我!”
她这句话说得极为清脆,话一说完,归海莫烬只觉周遭一切猝然淡去,他的身子巨震,感觉自己的心如同脱缰的野马般嘶腾着,几欲冲出胸膛。
光影迷离,红烛闪烁,在暖屋之间悠悠荡荡,可他的双眸却定定看着觅尘一刻都移不开。
他只觉她的双眸像是一块磁石,将他牢牢吸住,再挪动不开。眼前的女子身子轻盈,红烛微动,她的身影似带着流光四射的美,如斯之近,却又仿在天际。远远如夜夜痴梦落了满眼,袭了满身。
眼前这泛着红晕的面容,晶亮的水眸透着勇敢炽热的光芒,便如一杯醇酿,醉了他的心神。更是一首迷人的曲子,醉了她,更痴了他。
他以为他已足够了解她,可每每以为已经参透,她却又变了模样。他从不想今生会有女子跟他说这样的话,那需要怎样的勇气,怎样的爱会让她最喜爱这般情景下言嫁。
他的尘儿是个怎样的女子,这般静美如晨阳,洒脱如长风,勇敢若飞鹰。她小小的身体中似有无穷的魅力和力量,吸引着他不顾一切地向她飞翔。
她那颗勇敢而温柔的心,他想捧在心尖呵护。可现在娶她吗?在这样的环境中!没有花轿、没有亲朋、没有喜房…甚至连礼仪官都没有,她是他最爱的人啊,怎可委屈如斯?
“你倒是说话啊?傻了?”
觅尘的嗔怪声如若珠玉坠地,溅开了归海莫烬的心神。他恍然惊醒,心头却仍是蒙蒙如雾,不知自己是怎么迈步,亦不知自己是怎样抬手,待脑中雾云初散,觅尘已被他揽在了怀中。
他低头望着她美丽的容颜,心若虎啸,几欲冲口而出的话却哽在喉间,心底的嘶喊如若被生生阻在了胸中,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他的眼眶微热,急得胸膛剧烈起伏,可嘴唇却似被阵线缝住了一般,望着觅尘的眼眸从清亮变为狐疑,再到失望,他的心头酸酸涩涩无法言喻。
见她轻挣双臂,归海莫烬这才喉结滚动:“尘儿,我…你等我好不好?我不能就这样让你不明不白跟着我。我归海莫烬发誓,今生定要风风光光…”
觅尘见他眸中升满了歉疚、心疼、挣扎,又怎会不知他的心思?一面感念他的痴守呵护,一面又气恼他的迂腐不通。伸手推开他,打断他的话挑眉道:
“风风光光娶我?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见归海莫烬呐呐不语,觅尘又道:“这不就是了?等你能自主婚事,还不知道要何时呢。莫烬,你今年多大了?”
归海莫烬一愣,半晌才蹙眉道:“二十有八。只是,让你这般跟着我,你要我于心何忍?不行!”
觅尘白他一眼,退开两步回身坐在镜前:“你不娶便不娶吧,真伤脸面。你不要我,自是有人要的。”
她说着将脸埋进掌中,只觉一阵委屈,话语微咽。
归海莫烬心中剧纠,快步上前在她身旁蹲下,轻柔地拉下她的手。见她眸中带着泪光,更是慌了心神。
“我…我只是想给你最好的,尘儿,你等我,我回京想法子,定要海清帝将你许给我,做我的王妃。”
觅尘羞恼地甩开他的手,撇嘴道:“谁稀罕做你的王妃,不乐娶不娶便是。我要休息了,你出去。”
归海莫烬见她竟恼了,只觉一阵手慌脚乱,来回走动了两步,双手抬起竟也不知该放在哪里。半晌才蹙眉叹道:“尘儿,你等我半年好吗?我定有法子…”
觅尘抬头再次打断他:“我不想等了,我也不要你想什么法子让皇帝认可我。我现在只是个平头老百姓,你能用什么法子让他同意你纳我为妃?我不要你为我跟他讲什么条件,也不要你为我放弃什么。我爱你,爱的只是你这个人,关他人何事?相爱时我们的事,我要嫁你也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他人认可。我只是问你娶是不娶?”
她的话宛若春雷在他心间炸开,股海莫烬定定望着觅尘,见她双眸执拗,竟似已拿定了主意,心头诧异。跨前一步将她揽进怀中,轻抚着她微微起伏的背脊,半晌才道:“出了什么事?”
觅尘平复方才心头突起的怒火和烦躁,伸手揽上他的腰,喃喃道:“我害怕。”
归海莫烬将她拦腰抱起,在椅上落座,让她靠着他温暖的胸膛,静静环着她,目光中带着歉疚和疼惜:“怕什么?你难道不信我吗?我定会好好保护你,今生,我归海莫烬的妻子只你一人能做,我…”
觅尘埋在他胸前,摇头抚上手腕,喃喃打断他:“我信你,我从来都信你。可是莫烬,你不懂,不懂。”
归海莫烬一愣,只觉她今日着实有些奇怪,眸中微凝,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尘儿,你心里究竟装了什么心事,难道连我都不能说吗?”
他的话带着浓浓的怜惜响彻在耳边,觅尘眼眶一红微微推开他,伸手解下腕间的手链,放入归海莫烬掌中。闭目良久,睁开眼睛望向他,咬唇道:“我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想便是这颗珠子将我带到这里来的。”
归海莫烬一愣,蹙眉望着她,半晌也不明所以,只觉眼前的她让他突然生出一种惶恐来,心间剧跳,手臂已是不由己地揽紧。
觅尘深吸一口气,喃喃地说着,从父母的过世到自己孤单生活,再到叔叔的谋害,再到重生的彷徨,浑浑噩噩,只觉在讲述一个梦境。她的语速极快,话语也极乱,就似此刻心头的纷乱。
归海莫烬安静地听着,可心头却已是惊涛拍岸,眸中更是惊露了种种情愫。当觅尘终于停下来时,这些所有的情愫皆化成了恐慌和灼热的怜惜。他紧紧抱着她,双手死命地扣着她的身子,几欲将她压碎,揉进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