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两!”
“不去。”
“20两。”
“不去!”
“50两!”
“不去!”花无多第一次很有骨气的没有在金钱面前动摇。
公子翌气息一滞,似乎没料到花无多这次竟然这么能坚持,叹息一声,道:“唉,那就算了。”
良久……
黑暗中传来花无多的声音:“至少80两!”原来是嫌钱太少了。
公子翌闻言立刻兴奋起来,激动的道:“好!就80两。你打算怎么办?”
花无多听他这么干脆的答应,立刻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要一百两了。她沉默了一会儿,方道:“还没想好。”
公子翌一听泄了气,半响方道:“算了,我花些银子雇个人帮你扫茅房吧。”
啊呀,对呀,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第二天一大早,季夫子派人把她叫了去,花无多心下惴惴,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么错。不料,季夫子把她叫去,竟然指责她昨天偷了懒,茅房没有打扫干净!为此又训斥了她半个时辰。
花无多大感委屈,一边听训,一边想着昨晚在茅房内惊天动地的公子争,暗道:肯定是他干的好事!
下午邓夫子讲解诗经,公子翌和花无多早早的就到了课堂,拿着书装模作样的看着。邓夫子一向去得很早,见他二人来得更早不禁目光赞许的多看了二人几眼,他二人俱摆出十分谦虚好学的样子,邓夫子暗暗点头。
邓夫子有个习惯,每次上课时一定要沏壶好茶摆在一旁,授课时随时会喝上一两口。沏茶是很讲究的,文班当中茶沏最好的便是公子争,所以邓夫子的茶一向由他来沏。
今天公子争与往常一样,先到了学堂内,沏好了茶放在邓夫子触手可及的地方,邓夫子闻茶香肆意,拿起来便浅尝了一口。
花无多与公子翌偷偷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一会儿,其他学子们陆陆续续的赶了来,上课的钟声刚响起,就见邓夫子面色苍白,手捂着肚子道:“你们先自行看书,老夫去去就来。”
学生们一见夫子的模样,心下会意夫子定是内急,自不敢多言,按夫子吩咐读起书来。
邓夫子匆忙离去。
众人读了会儿书,邓夫子方才赶回,可学子们刚看到夫子的身影,就见夫子又面部表情痛苦的捂住肚子往回跑去,这时,有人笑了起来,说夫子不知道吃了什么好东西,这么折磨人,众人闻言俱笑。
这一来一往,邓夫子竟然一口气跑了五六趟茅房,待邓夫子第六次从茅房赶回来时,到了学堂门口已经是手扶着门框拖着进来的了,险些跌倒在不高的门槛处,看来像是快虚脱了,邓夫子脸色苍白额头冒汗,手指颤抖着指着公子争咬牙切齿的道:“你留下来,今日老夫身体不适,其他人先下课。”
只听学堂内一声“哄”,众学子们立刻兴奋得作鸟兽散。
唯有花无多和公子翌不像其他学子那般急切,二人慢慢的收拾着书本,一副极为依依不舍的样子最后离开了学堂,临走前看见邓夫子揪住不知所措的公子争的衣领毫无力气的呵斥道:“你在我的茶里下了什么!”
门外公子琪目光流转,看着刚从学堂里面出来一脸贼笑的二人,问道:“你们二人做了什么好事?”
公子翌与花无多闻言,笑而不语。公子琪当下会意一笑,转身悠然而去。
下午没有课,自然可以自由活动,但私自下山离开书院却是不被允许的,他二人只有悄悄的偷偷的离开,为不引起注意便只能步行下山不能骑马。二人骗过了看门的守卫,顺利的出了院门,刚出院门公子翌就对花无多道:“时间快来不及了,你用轻功背着我下山。”
这不是把她当马使唤吗?花无多心下十分不乐意。
可公子翌却不顾她的挣扎,竟自爬上了她的背,两条腿已熟练的圈在了她的腰上。
花无多强忍住把他直接扔下山的冲动,咬牙忍耐的问道:“你确定?”
公子翌却不耐烦的回道:“别废话了,快走,快走吧!”
花无多一咬牙,道了声:“好!”就突然如箭一般射了出去,眨眼间便消失了,而后山风送来一人的惊呼:“啊……”听声音似乎十分凄厉,不知受了什么折磨。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花无多背着公子翌已到了山脚下,花无多放下公子翌,公子翌瘫软的靠坐在一颗大树上,口齿不清的嘟囔了一句:“你真行……”
花无多却没理会他,先弹了弹身上的衣尘,又挣了挣褶皱的衣角,方才回头,一回头看见公子翌,不禁惊讶得半响说不出话来。
半响,被颠得眼冒金星的公子翌终于缓过神来,先瞥了眼面前神情呆滞的花无多,没什么力气的道:“你那是什么表情,见鬼啦!?”刚说完,就感觉不太对劲,顺着花无多的目光,手摸上了自己的头发,手上的触感,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如今他的头发就像是一个倒插在脑后的扫把,每一根都直挺挺的立在脑后,入手的触觉让他顿感无力,不禁虚弱的伏在地上欲哭无泪的哀戚道:“我这个样子,可怎么去见美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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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后,公子翌狂抓了一通头发,试图镇压它,可惜在一番搏斗后,头发却越发倔强起来,全然变成了鸟窝状,公子翌不得不颓然放弃了,无奈之下,很不乐意的听从了花无多的建议:“我们还是先去附近的小镇上买把梳子去吧。”
与早在山下等候他们的书僮小喜会合后,三人一同上了路。小喜目光瞥了一眼公子翌的头发,没有什么特殊表情,只嘴角微微张了张。
公子翌顶着一头乱发大摇大摆的进了小镇,一路上,小镇各位朴实的哥哥、姐姐、大娘、大婶们凡是看见了他,无不侧目,有些甚至停下脚步,对公子翌的后脑勺指指点点起来。
路上有女子指着公子翌的后脑勺对身旁一女子道:“看着外表倒是像模像样,可惜脑袋有问题。”
闻言,公子翌面色微微发青,却越发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昂首挺胸走了过去。
花无多强自控制住笑意,深吸几口气后,与公子翌一样大步走了过去。
一旁有人见公子翌这副打扮还敢明目张胆理所当然的穿街过市,又穿着南书书院的学子服饰,不禁奇怪道:“看样子不像是有病阿,难道这是南书书院学子最新流行的发式?”
闻言,花无多一个踉跄,故意夸张地整了整头上的方巾,表示自己虽身为南书书院的学子,但,绝不与旁边那个同流合污!
三人终于在小镇上寻到了卖梳子的小摊,公子翌随便抓了个梳子,命小喜付钱,忙自寻了处水源,打理起来。
公子翌打理完毕后,三人方又上路,一路上公子翌臭着个脸,花无多知道他还在为方才的事情不痛快,只含笑不语。小喜亦是没什么表情的跟在他们后面。
当三人匆忙赶到长坡树林时,已过了与齐欣约定的时间。
远望,树林深处有座小亭,隐约有位少女的身影,似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花无多见齐欣竟然还在等公子翌,不禁暗道:齐欣好脾气,要换作是她或者姐姐,所约之人迟到,恐怕早被气走了。
公子翌看到齐欣正在亭内等候,眸中掩过一抹深沉,对花无多和杜小喜二人丢下一句:“在这里侯着。”便立刻换下面上的不悦神色,摆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大步向齐欣走去。
花无多百无聊赖,一个纵身飞上了一旁大树,向四下里张望,感觉四周鸟鸣清幽,暗忖:这里果然是约会的好地方。
杜小喜也一跃上了树来,二人并未多话,只注意着四周。
亭内齐欣与公子翌不知在说些什么,似乎有说有笑,如果花无多凝神去听也能听得一二,但花无多不屑为之。
花无多偶然看到公子翌的手轻拂过齐欣的发鬓,齐欣却不躲不避,反而含羞带怯,不禁暗道:这两人看似郎有情妾有意呢。只不知,齐欣到底喜欢公子翌什么,要说齐欣喜欢公子修她倒是相信,可喜欢公子翌……花无多大摇其头。
这时,坐在树干另一端的杜小喜忽然开口道:“姑娘为何摇头?”
花无多道:“只是奇怪,为何齐欣会看上你家公子。”
小喜问道:“我家公子如何?”
花无多笑道:“恕我直言,你家公子不学无术,贪图享乐,而且好色败家,实在没什么优点可言。”
小喜轻笑,道:“姑娘心直口快,为人爽快,难怪公子会让姑娘这等来历不明的人留在身边。”
她来历不明?细想,是啊,她的确来历不明,他们肯定已经怀疑她当初胡乱给自己编排的身份了,花无多一笑,问道:“那你们怎么还肯相信我,让我留下?”
小喜道:“不是我们相信你,而是公子相信你。”
“他?为何?”
“公子说,你很有趣。”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你家公子很容易相信人呢。”
“不,只有你除外。”
“为何?”
“这要问公子。”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小喜一笑,道:“因为我也相信你。”
嗯?花无多越发奇怪,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很简单。”
她很简单?这是褒还是贬呀?花无多无语了。
小喜却笑了,道:“你的确很有趣。”
这是什么主仆啊!花无多皱眉。
花无多问道:“你跟着翌多少年了?”
小喜道:“我与公子自幼一起长大。”
花无多又问:“你可知是什么人要杀翌?我觉得很奇怪,他们似乎并不是想直接要了他的性命,好像只想让他身上无声无息之毒发作。”
小喜沉默片刻,答道:“公子自幼多灾多难,我们做奴才的只求拼死护他周全,其他的,不是我们该知道的。”言下之意,你这个奴才就别多问了。
花无多再次无语,暗叹:保镖其实是很没地位的……
夕阳西下,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在帮这双小儿女,公子翌与齐欣的约会进行的很顺利,这一次不需要轻功渡江也没有暗杀,公子翌和齐欣临走时,那个情意绵绵,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回头了再回头,时间是拖了又拖,等得树上的花无多险些睡着了从上面栽下来。当二人终于依依惜别后,花无多刚兴奋的从树上跳下来,就听公子翌道:“三日后,我们再下山!”
花无多闻言腿脚发软,不是吧?……三日后的下午又是邓夫子的课,那老头受得了吗?
今天公子翌别提多高兴了,回去时那春风满面的样子,一入山下小镇就招来了数名乞丐。
乞丐们拿着破碗团团围住了三人。
公子翌左躲右闪捂着鼻子道:“赏!”
闻言,花无多侧目,这是叫谁赏呢?她与杜小喜对视一眼,互相看清了对方都不愿意出钱,公子翌见他们躲躲闪闪的样子,便道:“我身上没带碎银。”
当中一老乞丐闻言便道:“银票也行。”
啊?乞丐也收银票的?三人面面相觑。
老乞丐轻蔑地环视了他们三人一眼,又道:“不给就直接说不给!连乞丐都骗,呸!”老乞丐向一旁吐了一口吐沫,其他乞丐也跟着接二连三的往地上吐吐沫,方才相继离去。
花无多与公子翌彼此对视一眼,同时惊讶道:“这年头怎么乞丐都这么嚣张……”
小喜在旁劝道:“公子息怒,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尽快赶回书院去吧。”
花无多忙道:“快走吧,太阳已经下山了。”
三人重又匆忙上路。
在劫难逃
三人约好,由小喜用轻功先行上山,回书院探听虚实后,再下山与他们会合。
小喜先行了一步,花无多与公子翌在后面爬山,这次公子翌说什么也不用花无多背着了,所以二人只有与常人一样慢慢爬山。
与小喜约好在半山处会合,按小喜的脚程,应比他们先到,可二人在半山处等了许久也不见小喜下来,这时的花无多心沉到了谷底,看来他们私自下山的事肯定被发现了。花无多当下颇为无力的道:“别等了,我们还是上去自首吧,你说了要雇人帮我打扫茅房的啊!”言罢,转身欲走,却被公子翌拽住,公子翌面色凝重的道:“恐怕没那么简单。”
花无多见公子翌面色凝重,也正色道:“你的意思是?”
公子翌道:“我们从后山偷偷上去。”
花无多道:“我并未感觉到杀气。”
公子翌道:“小心为妙。”
公子翌说得没错,花无多点头道:“好。”
二人抄小路到了后山,从后山悄悄爬上了山顶,恰好到了书院的后墙。
此刻天已全黑,花无多当先轻跃上了墙顶,见四下无人,复又跃下,提着公子翌的后领,一同轻跃进了书院。
二人毕竟有些做贼心虚,轻手轻脚的走路,一路上寂静无声,四下里没有掌灯,极为诡异,花无多全神戒备,把公子翌护在了身后。
二人躲在一处角落,花无多凝神静听,隐约听到前院似有声响。便给公子翌使了个眼色。公子翌当下意会,一抬下颚示意去前院看看。
花无多与公子翌在书院内已住了月余,路很熟,后院至前院并不算近,有多条小路可通,二人左拐右拐,绕到了前院,向内看去,不看还好,这一看,当场惊住。
花无多小声附耳问公子翌道:“你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
公子翌摇了摇头,不怎么确定的附耳对花无多道:“不会是在等我们吧?”
花无多又附耳对公子翌道:“不会吧?”
公子翌附耳道:“你没看季夫子的眼睛瞪得有多圆吗?”
花无多道:“你看公子争一脸愤恨的样子,不会已经知道今天邓夫子的泻药是我们两个下的了吧。”
公子翌道:“那我们两个怎么办?”
花无多道:“我不想干了,我想走。”
公子翌拽住她的衣袖道:“不许走,你忘了?两个月内,我亡你就亡,所以你一定要在我之前亡!”
天哪……怎么会这样!花无多欲哭无泪,可转念一想,忽又计上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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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无多当下无比沮丧的道:“好吧,我先出去。”
公子翌不疑有它,道:“好。你别从这里出去,会暴露我的,你绕到前门进去。”
花无多点头一个转身反方向而去。
公子翌隐藏在阴暗的角落里,想了想,有人当替罪羊的感觉真好,不禁暗暗窃笑。
不一会儿,前院大门口出现了一个慢慢悠悠还边走边哼着小曲的花无多。
花无多刚进院里,一抬头,乍见这么多人同时盯着自己,虽心里早有准备,可还是忍不住一阵虚弱,嘴角抽搐般的一笑,在季夫子手上的戒尺即将指向自己时,当先扑向了季夫子的脚边,单膝跪在地上,扯着季夫子的衣角目露乞求道:“夫子,无多错了,不该跟着翌私自下山,请夫子开恩,原谅学生这一回吧。”
季夫子并不理会花无多,只冷冷斥道:“怎么就你一个回来了,吴翌呢?”
花无多目光一闪,无比委屈的小小声道:“他还在杏花春雨……”偷眼看了一眼季夫子,接着道:“翻云覆雨……”
“什么!”季夫子声厉大吼。
花无多一颤。
角落里的公子翌更是被这一声吓得耳中嗡嗡作响,身体晃了又晃,杏花春雨可是妓院啊……这次他死定了。
院内的一众学子听到花无多之言后,不禁大骂起来,有人说:“翌这小子真不够意思,去杏花春雨也不叫上我一声。”有人说:“就是,也不知道这小子是第几次溜出去了。”也有人说:“他倒是享福,却害得我们在这里吃风等他。”有人道:“回来收拾他。”
季夫子目不转睛的审视着花无多,手中戒尺警告似的一下下打在花无多肩头,时间越久,花无多越有些沉不住气。偷眼瞟向一边,发现提前上山来的小喜已被众人绑成了粽子模样,放在角落里,嘴也被堵上了。一旁廊阶上坐着公子修事不关己的擦拭着手中的风鸣剑。
这时,公子争突然大声质问花无多道:“有人看到中午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去过茶房,说!你们是不是在邓夫子的茶里动过手脚?”
花无多闻言忙道:“不关我的事啊,都是翌逼我的,他想去杏花春雨,我说不去,他非要去,还威胁我必须帮他,他说,如果我不帮他,他就每天在我打扫完茅房后再去弄脏,我怕他真那么做,季夫子又要怪我没有打扫干净茅房,所以……不得已,只好帮他在外面放了风,我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干些什么,我真的是不得已的……”花无多越说越小声,似乎颇为可怜。
众人再次哗然。
坐在廊阶下的公子琪摇头失笑,一旁的公子修仍然擦拭着手中的剑,对于眼前的一切漠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