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也看清了那团黑不溜秋的东西,语气变得干瘪起来,“可能是情报在传递过程中出了差错。”
红曲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对他道:“算了,继续探查。”
“是。”黑衣人跪在地上领命。
红曲放下纱笠,白纱重新将她的脸罩得严严实实:“这里就交给你善后了,近日谢凉来了潼川,官府也盯得紧,你们也要小心行事。”
“首领放心,属下知道。”
红曲没再说什么,她脚尖轻点,像来时那般轻巧地越出了这个平淡无奇的院子。
离开时依然遇到一队巡逻的官兵,红曲在房顶上停留片刻,待他们走远,才施展轻功腾空而起。走在最末尾的官兵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莫名回头朝身后看了一眼。
空荡荡的长街上没有半个人影,月光从空中倾斜而下,为夜色染上几分寂寥。
“怎么了?”另一个官兵见他停下,便回过身去。先前的官兵揉了揉眼,打着哈欠道:“没什么,可能是太困了吧。”
“唉,再撑一下,这个红曲可是把我们害得不浅。”
“谁说不是呢,我已经两天没阖过眼了。”
在他们的抱怨声中,红曲已然穿过了两条街,她正打算在前面左拐,一个人影却忽然窜了上来,挡住了她的去路:“姑娘请留步。”
红曲脚下的步子蓦地一顿,在房顶上停了下来。身前的白衣男子嘴角晕着点笑,还颇有礼数地跟她抱了抱拳:“在下谢凉。”
红曲的心里真是一凉,她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定她在进出之前的院子时,没有人跟踪她,才稍稍放下心来。她看着谢凉没说话,谢凉立在她对面,问她:“红衣白纱笠,想必姑娘就是红曲吧。”
红曲心下飞快地盘算着,谢凉的武功深不可测,她也不知道自己对上他有几分胜算,而且现在四下有很多巡逻的官兵,如果他大喊一声将官兵招来,那饶是她也没有十全的把握能够脱身。
为今之计只能速战速决。
她眸光一凝,急速朝谢凉掠去,谢凉足尖一转,侧身躲开。在和他擦身而过的瞬间,红曲突然出手想夺去他腰间的剑,但谢凉的速度不比她慢,飞快地在她手腕上档了一下,将即将出鞘的剑又按回了剑鞘中。
红曲抿了抿唇,朝后退了两步,一颗银色的弹丸顺手着她右手手腕滑下,被她握在了手心。谢凉敏锐地朝她的右手看了一眼,红曲正想将手里的弹丸砸出去,天空中又飞来了一个人,挡在了她和谢凉之间。
来人是个年轻的男子,穿了件有几分骚气的紫衣,他头发束得老高,明明眼睛生得精明,却透着丝贼眉鼠眼。谢凉看着他,没什么表情地道出了他的身份:“段小三。”
“哈哈,正是小爷我。”段小三笑嘻嘻看着他,“没想到谢大侠还记得区区不才在下。”
红曲心神一动,趁着这个机会运起轻功,像阵清风一般远去了。谢凉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追,就又被段小三给拦了下来。
谢凉看着面前的人,不愠不火地道:“原以为你只是个普通的飞贼,没想到还是红曲的同伙?”
段小三哈哈笑道:“非也非也,我与她不是同伙,只是同行。”
“哦?既然不是同伙,为何要帮她?”
“这红曲,算是我们飞贼界的佼佼者了,我当然是要帮她的。”段小三说着,裂开嘴朝谢凉笑出一口白牙,“而且谢大侠应该没忘,你在光明门的时候是如何见死不救的吧?只要是阻止你想做的事,我就觉得很痛快了。”
谢凉笑了一声:“你夜闯光明门在先,怎么还有理怪我见死不救?何况孙门主并没有杀你,只是差人将你押送去了官府。既然你逃了出来,我也不介意再将你送进去一次。”
他这话还是让段小三心里咯噔了一下,不过仗着自己独步武林的轻功,他仍旧外强中干地道:“谢大侠,要说比武,我自然不是你的对手,但要单论轻功,你也不一定能比得过我。”
他说完就从房顶一跃而下,像只老鼠一般穿过街头。谢凉没有去追他,转头朝红曲逃走的方向看去。那里已经彻底没有了人影,想必是已经跑远了。
他眸色微沉地盯着天边看了一阵,朝李府的方向而去。
他未惊动一个人,便落在了暂住的院落里。进屋以前,他朝孙满满的房间看了一眼。
她的屋子漆黑一片,似乎是已经熟睡,他在门外站了一阵,走上去敲了敲孙满满的房门:“满满。”
他低唤了一声,在外面等着。没过一会儿,房里亮起了灯,孙满满肩上披着外衫,打着呵欠打开了门:“阿凉,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呀?”
谢凉看了看她,才对她道:“红曲出现了。”
孙满满惊讶地睁大了眼,瞌睡一下子全醒了:“什么时候出现的?在哪里?你怎的现在才叫醒我?”
谢凉道:“我是在外面遇到她的,本来想将她拿下,结果半路杀出来个段小三,她趁我分神逃走了。”
这话让孙满满更意外了:“段小三?是那个潜进光明门的小贼吗?他不是已经让人押送到了官府么?”
“应该是又逃了出来。”
“可他为什么也来了潼川?”
“这个…就只能问他本人了。”
孙满满低头想了一阵,对谢凉问道:“那红曲可是抢了谁家的钱财?”
谢凉摇了摇头:“看上去不像,我感觉,她像是有什么另外的目的。”
孙满满微蹙着眉头沉思,谢凉拿手指在她眉心点了点,对她笑着道:“既然已经让她跑了,那也不必再追究,你也无需多想,先去睡吧。”
“嗯,你也早些休息。”
谢凉点了点头,看着她关上门,等她房间的灯再次熄灭,他才回了自己房间。
次日一早,孙满满被李府的丫鬟伺候着穿衣洗漱,去饭厅用早饭。谢凉比她先起些,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见她出来,两人一起往饭厅走。
今日李府好像格外热闹,还没走到饭厅,谢凉便察觉到饭厅里有不少人。他不禁有些奇怪,昨晚红曲现身,应该只有他和段小三两人见到了,潼川应该不会有什么新的骚动。他侧头问了问跟在他们身后的丫鬟:“今日府上可是有别的客人?”
丫鬟道:“今日一早,钱府的钱老爷和庞府的庞老爷便来了府上。”
孙满满好奇地问:“他们来做什么?”该不会也是来找谢凉的吧?
丫鬟摇了摇头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走到饭厅,果然见两位陌生的大老爷坐在里面。孙满满和谢凉未说话,李修谨主动跟他们寒暄起来:“两位昨夜可还睡得习惯?”
谢凉点了点头道:“多谢李老爷的招待。”
“应该的应该的。”李修谨应和了两声,旁边一位大老爷便咳了一下,李修谨抿起嘴角,跟谢凉和孙满满介绍道,“这两位是钱泰华钱老爷和庞成天庞老爷,他们听说谢大侠在我府上做客,今日特来拜会的。”
钱泰华和庞成天适时地站起身,跟谢凉问好。几人寒暄一番,李修谨便请大家在桌前坐下,命人将早餐送了上来。
比起昨日在客栈吃的稀饭馒头,今日这顿早饭,可是要精致值钱许多。小米粥变成了燕窝粥,白馒头变成了水晶糕,色泽莹润的精美小吃,更是引得人食指大动。
“诸位请慢用。”李修谨话音刚落,孙满满就拿起勺子开始喝粥。其他人倒是都没动筷子,钱老爷和庞老爷互看了一眼,最后还是钱老爷开了口:“是这样的,谢大侠,今日我们前来,主要是想请你到我们府上做客。”
第10章 烟阳
他们这话一说完,李修谨就不乐意了:“哼,谢大侠昨日才来我府上,凳子还没坐热呢,你们就跑过来抢人了?”
钱老爷道:“哎,李兄这样说就不够意思了,红曲现下在潼川,我们的心情你最清楚不过,谢大侠已经在你这住了一晚,你不能太贪心了。”
他身边的庞老爷就比他灵活许多,见谢凉只喝着碗里的粥没作声,便把脑筋动到了孙满满头上:“这位姑娘,我们庞府的宅子可是要比李府大哦,床也比他家的舒服,还有我们家的厨子,是以前宫里退下来的御厨,你想吃什么他都可以给你做。”
这话还真有些让孙满满动心了,钱老爷见状,也终于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对孙满满道:“不不不,姑娘还是来我府上住吧,他家的厨子就是手艺不好才被踢出宫的,我们家的厨子,那手艺在潼川也只有游仙楼的大厨能跟他比个高下。”
孙满满抬起头,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他们:“如果谢大侠不跟我一起去,你们还会邀请我去府上做客吗?”
“…”钱老爷和庞老爷的脸色都变了一下,但还是咬着牙道,“当然会呀!”
谢凉终于放下手里的勺子,对他们两人道:“钱老爷和庞老爷的好意,谢某心领了,不过搬来搬去多有不便,而且我们过两日便会离开潼川了。不过你们放心,只要谢某在潼川一日,就一定不会放任红曲胡作非为。”
有了谢凉这句保证,几位老爷心里踏实了许多。红曲现身以后,他们已经在家里增加了护院,官府也加派了巡逻的官兵,但这个心始终放不下来。只有谢凉,才是他们的定心丸。
李修谨见谢凉没有要走的意思,心里的大石也落地了。
早饭过后,谢凉和昨日一样,带着孙满满去逛潼川。今日李修谨还差了两个丫鬟小厮跟在他们身后,帮他们拿东西。李修谨的这份殷勤,孙满满欣然接受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昨晚红曲现身一事?”孙满满侧头,问走在身边的谢凉。
谢凉道:“既然没有人家中失窃,也没必要说与他们听,徒增他们的烦扰。再者昨晚我与红曲打了照面,想必她也有所忌惮,应该不会再轻举妄动。”
孙满满“哦”了一声,又问:“可你不觉得奇怪吗?红曲连续两日出现在潼川,但潼川没有一人家中失窃,这不像是女飞贼的所作所为啊。还是说,这女飞贼只是喜欢在月光下逛别人屋顶?”
谢凉的眸子微垂,孙满满问的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其实不止这两天,这女飞贼出世两年,虽一直被官府通缉,但他也未曾听过有人确切表示被她所害,所以上次孙满满问他红曲干过什么坏事,他也答不上来。
“红曲行事确实不像普通的飞贼,但依我昨晚观察,她也不是欣赏夜景这么简单,应是有别的目的。”
孙满满道:“那为何官府一口咬定她是女飞贼,还将她的画像张贴在各地城门?”
谢凉停下脚步,目光沉静地看着孙满满,半晌未说话。
孙满满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下意识地吞了吞唾沫:“怎、怎么了?”
谢凉牵起嘴角,朝她笑着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满满说的有道理,下次若有机会再见到红曲,我一定当面问她。”
接下来的两日,红曲真如谢凉所说那般,再也没有露过面,谢凉也在这两日中,陪着孙满满走遍了潼川的大街小巷。
第三日,两人终于觉得差不多该启程去清秀派了。
李修谨对于他们的离开很是不舍,但也不能将人强留在府上,只好差下人准备了许多好吃好喝,让他们带在路上吃。谢凉谢过李修谨,牵着马和孙满满往清秀山的方向走去。
潼川城里依旧热闹,许是因为红曲未再露面,巡城的官兵也减少了。喧闹的长街上,迎面走来两个年轻男子,穿黑衣的那个目若朗星,一双剑眉似蹙非蹙,看上去脾气似乎不怎么好,穿白衣的那个却眉目带笑,一身的书卷气。
孙满满轻轻皱了下眉,总觉得这两人有几分面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那两人走到他们面前时,也停了下来。黑衣青年眉头蹙得比方才更深,他眯着眼打量孙满满一阵,忽然一撇嘴角道:“哼,没想到竟会在这里见到你。”
孙满满听他这么说,更是确定了自己是见过他们的,可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白衣青年看见她也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便自若地朝她行了一礼,笑着对她道:“姑娘可还记得,四年前,烟阳镇?”
孙满满眸光一动,她只随她爹下过一次山,那唯一的一次,便是在四年前,烟阳镇。
她爹跟她说过,这天下看似太平,但在远离皇城的边境,一直遭受着邻国的侵扰。烟阳便是晟朝的一个边陲小镇,和西犁国就隔着一条姑墨河。每年入冬,姑墨河上万里冰封,西犁人踏冰而来,在烟阳镇内烧杀抢掠,戍守烟阳边境的将士也不知牺牲了多少。
不少人因此家破人亡,要么远走他乡,要么落草为寇,专门抢劫往来于烟阳的商队。
赵培也是这么当上土匪的,只不过他当土匪一年以来,第一次遇到了来管闲事的人。
他微微仰着下巴,打量面前的一男一女。男人大概三十岁出头,一袭青灰色长袍,腰间别着一把长刀,看上去像是江湖中人。他身边的女孩儿才将将到他胸口,腰间也别着一把长刀,和他的眉眼有七分相似,应是他的女儿。
孙满满这一年才十四岁,十四岁的姑娘初初长成,面容姣好,身姿娉婷。她抬眸看着赵培,嘴角弯起一个很浅的弧度:“年纪轻轻,做什么不好,偏要当土匪?”
赵培见她生得好看,本还生了丝旖旎的想法,现在听她这么说,是什么想法都没有了。他今年虽然也才刚满十六岁,但眼前这个小妮子,一看就比他还小,一个比自己小的丫头,凭什么来教训自己?
他冷笑了一声,皱着眉头对她道:“你一个丫头又懂什么?你也就只会说几句大道理。”
孙满满也不恼,仍是看着他,似笑非笑,似嘲非嘲:“要说不懂我还真有一点不懂,这一带的土匪流寇,多是因西犁的侵扰家破人亡,流落为匪,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谁欺负的你们,你们就去欺负回来,在这里抢劫自己的同胞算什么好汉?真有能耐的话,为何不敢去参军,上阵杀敌?恕我直言,只会在这里逞英雄,欺负比自己更弱小的人,就是懦夫的行径。”
“你!”赵培被她一番话羞辱得面红耳赤,却又无从反驳。他们仗着人多和地形熟悉的优势,抢抢路过的商队还是不在话下,但西犁军不一样,他们训练有素人高马大,在西犁军面前,他们不过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大概是被人说中了痛脚,赵培恼羞成怒,直接挥刀攻了过去。
孙满满只轻轻往旁边一侧身,轻而易举地躲过了赵培简单粗暴的直线攻击。她侧过头,对着赵培一笑:“哎呀,真遗憾,没打中。”
“…”赵培气得咬紧牙关,今天他不把这个小丫头打得哇哇大哭,他就不姓赵!他再次举起刀,冲过去,孙满满依旧灵巧地躲了开去。她一直没有还手,只左右闪躲,但饶是这样,也够赵培受的。
他的体力没过多久便被消耗得差不多,手里的刀也越来越沉。他停下来喘着气,汗水一滴一滴地往下坠。赵培心里十分不甘,这么多次进攻,他连她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孙满满见他不动了,自己也停了下来。和方才相比,她似乎连头发丝都没有乱一根。她气定神闲地站在赵培对面,嘴角微翘,眼里挂着一抹略显挑衅的笑。
这一刻赵培忽然明白了,她不过是在戏耍于他。
这让他的怒火再次烧了起来,他第不知道多少次打算举起刀时,被身旁的人拦了下来:“够了,赵培,你不是她的对手。”
是顾清之,他最好的兄弟。
他紧皱着眉头,看着顾清之。他说的话从来没有错过,但这次,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承认。
从四年前的思绪中抽回神,赵培做梦也没想到今日会和那小丫头在潼川的大街上狭路相逢。顾清之看着身旁的赵培,也忆起了他们第一次遇到孙满满时的情景。
那一天赵培是气极了,连晚饭也没有吃,一个人跑去了姑墨河边,一坐就坐到深夜。
顾清之找过去的时候,以为他想不开要跳河,他急急地走过去想将他劝回来,但站在他身旁后,就像是被他身上的沉寂感染了一般,变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姑墨河的景色很美,尤其是今晚繁星满天,河面上也似洒满了细碎的银子,竟是亮得有些刺目。四周听不见一点人声,只有夜风伴着河水呼啸而过,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不知过了多久,赵培的声音夹着微凉的夜风灌进了他的耳朵里。
“清之,我们去参军吧。”
第11章 赵培
时隔四年,赵培再不是那个被孙满满耍得团团转的毛头小子,他微微扬起下颚,重新跟孙满满介绍自己:“骁骑将军,赵培。”
孙满满愣了一下,她自是也记起了他,只不过她没想到,他竟然真去参了军,还混到了一个将军的职位。她很快收起自己的惊讶,朝赵培笑着问:“这骁骑将军,是个几品的官?”
这个问题似乎让赵培脸上露出一闪而过的窘态,不过他很快又面色如常:“四品,但我用不了多久就能当上一品大将军了。”
他透着些孩子气的话让孙满满忍俊不禁:“哦,那我拭目以待,大将军。”
谢凉审视赵培几眼,对孙满满问:“满满,这位是你的朋友?”
孙满满思索着:“嗯…算是故人吧,四年前我跟我爹下山,在烟阳遇到的一个小土匪。”
她这话险些让赵培当场炸毛,还好顾清之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顾清之刚才就一直在观察谢凉,现在借着这个机会,对谢凉笑着问道:“这位可是名动江湖的谢凉谢大侠?”
谢凉顺势看向他,朝他抱了抱拳:“正是,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顾清之。”顾清之研究了一下眼下的情况,对众人笑着道,“既然有缘在此相遇,不如找个地方坐下聊一聊?”
赵培挣开顾清之的手,整了下自己的衣服:“哼,和这个小丫头有什么好聊的?”
顾清之道:“比如聊聊你是怎么参军的,又是怎么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只为了能…”
“啊,前面有个茶馆,不如我们去那里聊吧。”赵培拉着顾清之,不由分说地往茶馆走去。孙满满和谢凉交换了个眼神,也跟着他们去了茶馆。
要了一壶上好的茶,四个人围坐在雅间的方桌前,看着茶水腾腾冒着热气。顾清之拿起倒扣在桌上的茶杯,先用滚水烫了一遍,再十分懂行的开始往里面斟茶:“没想到顾某有朝一日,能与谢大侠和孙门主同桌饮茶。”
孙满满抬眸看了他一眼:“你们知道我的身份?”
顾清之笑笑道:“那日你们走后,我们便找人打听过,得知你们是孙战孙大侠和他的女儿后,我们也十分惊讶。不过这样说来,赵培输你输得那么惨,也就说得通了。”
赵培听到这话眉头又是一皱:“我已经不是四年前的我了,若是再打一架,我未必会输。”他说着,转头看向孙满满,“孙门主可敢与我再过一次招?”
孙满满道:“不敢不敢,殴打朝廷命官是要蹲大牢的。”
“噗。”顾清之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来。赵培气得直接站起身,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刀了:“我这四年来可是长进了不少,孙门主莫要瞧不起人!”
顾清之将他重新拉回椅子上,语重心长地道:“我承认你这四年武功的确精进不少,但在进步的并非你一人,想要打赢孙门主…还是有些想多了。”
“…”赵培抿着薄唇,不服气地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孙满满叹息一声:“唉,有些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只有那些死脑筋的人,偏要不见棺材不落泪。”
赵培:“…”
顾清之见他真打算拉着孙满满就去街上比武,连忙岔开了话题:“孙门主和谢大侠怎么会在潼川?”
他想问的其实是孙门主怎么会和谢大侠在一起,但这个问题有些唐突,所以他最后还是决定迂回一点。
孙满满倒也没想隐瞒,对他们直言相告:“近日关于光明门有不少不好的传言,我和谢大侠是一起来查明真相的。”
顾清之恍然,光明门的流言他也有所耳闻,他思忖片刻,对孙满满道:“我相信孙门主断不像流言所传那般,只不过这件事显然是针对光明门的,孙门主可查出什么头绪了?”
孙满满摇摇头道:“我们才下山几日,暂时没什么头绪,不过我们正打算去清秀派,也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顾清之点了点头,没再作声,孙满满好奇地问他:“你又为什么和赵培在潼川?”
顾清之还未说话,赵培就道:“处理一些家事。”
孙满满惊讶地道:“你已经有家室了?”
赵培:“…”
这个小丫头,总是有本事让他想拔刀。
“家中琐事。”他几乎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见他似乎真的气得不轻,孙满满没再逗他,而是饶有兴趣地打听起了他的事:“我倒是很好奇,小土匪是怎么当上大将军的?”
“这个我最清楚不过。”顾清之眸光微亮,赵培太熟悉他了,见他露出这个表情,就知道他不怀好意。他赶在顾清之说话前,自己开口道:“就那样,先是在烟阳当了两年兵,后来北崇攻下远山、安和两县,我奉命前去支援,将北崇军击退。”
他把这四年的经历说得这般云淡风轻,反倒让顾清之心里不是滋味起来。这四年他随他在军中,经历大战小战无数,深知其中有多少惊险,如果不是赵培命大,怕是也没机会当上这个骁骑将军。
他笑了笑,又给大家斟了一圈茶,才道:“烟阳一直很乱,西犁的野心早就路人皆知,可是朝廷一直没有什么动作。许是以为我朝软弱好欺,北崇也举兵来犯,连下远山、安和两县。我虽和赵培前去支援,但敌众我寡,想打一场以少胜多的战役,绝非易事。”
他讲到这里,赵培不屑地哼了一声:“清之太谦虚了,有你这个军师在旁,再打几场以少胜多的仗,也不在话下。”
顾清之摇了摇头:“我与你讲过多次,骄傲自负是兵家大忌,我们那次会赢,全凭运气好。”
赵培怕了他似的道:“我错了,顾大军师。”
孙满满看着他们,也对两年前北崇突然犯我边境之事有印象,只是没想到,打跑他们的,竟是她曾经在烟阳遇到的那个小土匪。她想了想,问他们:“现在烟阳情况怎么样?”
提起这个,赵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还是以前那样,不知为何,明明我们可以像收拾北崇那样收拾西犁的,但朝中一直有人不让打西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