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满满眯了眯眼:“呵,原来是调虎离山啊。”难怪。
巡夜的弟子原本以为他们只放了一个黑衣人进来,没想到这里还被逮到一个,都在心里呜呼一声,跪下给孙满满请罪。
“罚你们的事就交给右护法了。”孙满满让他们起来,继续打量那名黑衣男子。他现在已经缓过一些来,脸色比刚才好了许多,孙满满蹲在对面看着他,问道:“说吧,你是什么人,潜入我光明门又有何目的?”
“我、我…”男子支支吾吾地道,“我不记得了,我好像失忆了。”
“哦,失忆了。”孙满满拍了拍手,站起身对他笑得和蔼,“刚才你在院子里看见的那些尸体还没忘记吧?那些都是喜地的杰作,既然你失忆了,就让他帮你医治一下吧。”
男子一听脸色又顿时惨白如雪:“不!你、你们光明门是名门正派,不能干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孙满满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看来你没有听说过最近光明门的传言咯?也是,你失忆了嘛。”
男子:“…”
传闻光明门夜袭武当,连杀武当十三名弟子,然后又火烧少林,藏经阁险些毁于一旦…难道,他们好好的一个名门正派,真的误入歧途了吗?
“天色也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这个人就交给喜地了。”
喜地道:“门主放心,属下一定会好好医治他。”
男子:“…”
见孙满满等人真的准备离开,男子一把抱住谢凉的大腿,像是抱着救命稻草般不肯撒手:“我认得你,你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谢凉谢大侠!谢大侠,你不能放任他们胡作非为、草菅人命啊!”
谢凉抽回自己的腿,对他抱歉地笑了笑:“我也很想帮你,不过谢某只是在此做客,光明门的门内之事,谢某不便插手。”
男子:“…”
他不相信连谢大侠都这样助纣为虐,这不是他呆的那个江湖!
在他开始怀疑人生之时,孙满满已经带着人离开了,转眼这里就只剩下他和喜地两人。喜地顺手封了他的穴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幽黑的眸子渗出寒光,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刚才在他房间里看到的东西。
“不——!你们回来!我说!我都说!”
孙满满带着人返回,打着呵欠对他道:“长话短说,我们还要睡觉。”
男子:“…”
他吸了吸鼻子,飞快地组织了下语言:“我叫段小三,因为我在家里排行老三…”
他刚说到这里,就被端木仁打断了:“等等,我听闻最近明光山一带来了个飞贼,名字也叫段小三。”
段小三嘿嘿笑了两下:“正是区区不才在下。”
孙满满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偷山下的百姓就算了,竟然还偷到我光明门来,真是艺高人胆大呐。”
“不不,女侠,我不是自愿来的啊!”段小三急忙跟她解释,“是有个黑衣人找到我,跟我说光明门里有个宝贝,让我帮他偷出来。我一听要来偷光明门,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是奈何,他武功比我高,我只能答应他!”
孙满满扬了扬眉梢没说话,这个小贼武功确实平平,只有轻功绝佳。段小三话到此处,自己也想明白了当中的关系:“现在我算是看出来了,他根本不是想让我把东西偷出来,而是利用我来做诱饵!实在是用心险恶!”
端木仁问他:“那个黑衣人,你可知道是谁?”
“要是被我知道了,我一定将他挫骨扬灰!”
“那他让你来偷什么宝贝?”
“他也没有告诉我,只说那宝贝甚是罕见,我一看到就会明白。”
孙满满道:“你觉得我的簪子很罕见?”
“呃…”段小三舔了舔干涩的唇,“我觉得那簪子挺值钱的,就想顺手牵个羊。”
孙满满呵呵了一声,对端木仁吩咐:“这人你们绑了扔到柴房里去,明日一早交给官府。”
段小三脸色一白:“不是啊女侠,怎么我招了你还要把我交给官府??”
孙满满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招了我就不把你交给官府?”
段小三:“…”
好像确实没说过。他再也不会相信什么名门正派了。
段小三被人五花大绑扔进柴房之时,孙满满正在房间里四处查看。
“门主,可否有遗失什么东西?”宋沉跟着她一道回来,站在门口问她。孙满满摇了摇头,房间里确有被人翻过的痕迹,但什么都没丢。谢凉也守在门外,对孙满满问道:“黑衣人想偷的东西,孙门主心里可有头绪?”
孙满满还是摇头。
谢凉想了想,道:“既然没丢什么,孙门主还是早些休息,明日再想吧。”
“嗯,你们也回屋休息吧。”
这场闹剧过后,孙满满倒是一觉睡到了天亮。今日留在光明门的几个门派,像是约好的一般,都一起请辞离开,孙满满也没有拦着。宋沉倒是对此颇有微词:“门主,昨晚那个黑衣人,很可能是他们当中的某个人,这样放他们走好吗?”
孙满满道:“没有证据,我们总不能将他们软禁在光明门吧,而且这事也不一定就是他们做的。”
宋沉抿直嘴角,昨晚他和那人交过手,却没看出那人用的是何门何派的武功。这时端木仁押着段小三走了进来:“门主,这个小贼可还要再审?不审的话我便派弟子将他押送至官府了。”
段小三凄楚的目光望向孙满满,还想为自己求求情,却是忽然愣住了。昨晚天色昏暗,再加上他又受了惊吓,并没有看清孙满满的长相,这个时候再看,才发现竟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忘了自己受制于人的处境,段小三顿时变得油腔滑调起来:“孙门主,我听说你最近在找一个身上有月牙印记的男人?”
孙满满朝他瞥去:“怎么,你身上有?”
段小三嘻嘻笑道:“我可以有。”
孙满满也笑:“是吗,那我让弟子将你衣服脱干净,交给喜地好好看看吧。”
“…我又仔细想了想,我身上确实没有这个印记。”
端木仁押着他出去之时,谢凉正好进来,段小三恨恨地看着他,似乎还在怪他不救自己。谢凉冲他人畜无害地笑笑,什么都没说。
孙满满见他进来,便道:“谢大侠,我们明日便下山吧。”
第6章 红曲
孙满满和谢凉离开光明门时,左右护法和欢天喜地都出来送行。左护法端木仁十分不放心他们此行,再次和孙满满确认:“门主,真的不需要我们和你一起去吗?”
孙满满好不容易等来这个和谢凉独处的机会,怎么会同意他们陪自己一起下山:“真的不用,你要统管门里各种事务,宋沉要负责教弟子练武,至于欢天和喜地,他们两人武功一般,下了山也是我保护他们。”
“我看出来了,门主是想和谢大侠单独在一起。”欢天摸着下巴道。
喜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问他:“欢天,你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看破不说破,知道太多很容易被灭口的。”
“…”欢天吞了口唾沫,飞快地道,“门主,祝你和谢大侠一路顺风!”
孙满满意味深长地朝他笑了起来,笑得他全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才和谢凉转身离开。
明光山风景秀丽,是个游玩的好去处,但孙满满从小在这里长大,早就将这些景色看腻味了,可不知为何,和谢凉这一路走下来,她却觉着周围山色十分迷人。
她甚至想喝点酒。
她从背着的包袱里摸出一小坛酒,对谢凉问道:“谢大侠,喝酒吗?”
谢凉看着她手里的酒,忍俊不禁:“你竟然还在包袱里藏了一坛酒?”
“是呀,这是今天一大早,我去欢天院子里挖的。”
“…”谢凉垂下眸子低笑,想必这会儿欢天又在光明门里大吼大叫了吧,“可你这酒只有一坛。”
孙满满眨眨眼:“我不介意与你共饮。”
谢凉笑道:“我们还是到了山下再喝吧。”
“好吧。”反正欢天也不可能追着他们到山下来。
孙满满和谢凉都是练武之人,脚程很快,从明光山上下来,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山脚下就就有一家小酒馆,是附近的百姓开的,虽然略显简陋,但却是个落脚的好地方。孙满满和谢凉进去,要了两碟小菜,还要了两个大碗。
在桌子边坐下,孙满满一打开酒坛,便酒香四溢,连店老板都忍不住凑了上来:“姑娘这酒,可是光明门的欢天长老所酿?”
这附近的百姓和光明门的人多有走动,知道这些也不奇怪,孙满满点点头道:“正是。”
“那就难怪了,之前欢天长老下山,曾请我喝过一口他酒壶里的酒,那滋味终身难忘啊。”
店小二将他们点的小菜摆上桌,老板道了声慢用,跟着小二一起走了。孙满满将两个大碗倒满酒,拿起一碗跟谢凉面前的碰了一下:“干!”
虽然这样喝酒不如一坛一坛地喝来得过瘾,但与她对饮之人是谢凉,这酒依然喝得畅快。
谢凉拿起碗尝了一口,赞赏地点了点头,才对孙满满问道:“孙门主打算第一站去哪儿?”
孙满满觉得他这一口一个孙门主,听着很是别扭,便对他道:“谢大侠,在外面你就别叫我孙门主了,多见外啊。”
谢凉笑笑道:“那孙门主也别称呼我谢大侠了,叫我名字就好。”
孙满满故作娇羞地叫了一声:“阿凉。”
谢凉:“…”
孙满满继续娇羞:“你也直接叫我满满就好。”
谢凉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时带着不易察觉的戏谑:“满满打算第一站去什么地方?”
…孙满满觉得自己不行了,谢凉的声音本就清朗悦耳,那一句“满满”叫得她小心肝乱颤,她快要溺死在这一声满满里了。与其说是她在调戏谢凉,倒不如说是她被谢凉调戏了。
她缓了好一阵,才让心湖不那么澎湃:“咳,我打算先去清秀山。”
谢凉的眸子微动:“清秀山?你是想去找林宇尘?”
林宇尘是清秀派弟子,也是江湖四美之一,据说当年孙满满第一个调戏的“四美”便是他。
不知为什么,孙满满觉得有些心虚:“对、对啊。”
谢凉看着她,半晌勾了下嘴角:“我以为你会先去武当,毕竟那里有十三条人命。”
孙满满觉得那种心虚的感觉越来越重,她错开谢凉的目光,外强中干地道:“关于光明门的流言,最初便是从林宇尘那里传出来的,我想,从他那里入手,说不定能找到这一系列事件的源头。”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满满只是想去看看林宇尘长什么样子呢。”
孙满满:“…”
她记得他们离山的时候,喜地才说过一句金玉良言——看破不说破。
她总觉得,谢大侠和传闻中的有些不一样。虽然他看上去确实仙气满满,但有时候,比如现在,她就觉得他很可怕。
她喝了口酒给自己壮胆,装作没听见谢凉的话:“清秀山在潼川境内,从这里去潼川,骑马的话三日便可到。”
“嗯。”谢凉应了一声,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两人在小酒馆里稍作休息,便结账离开,前面不远处有村民卖马,孙满满走上去挑了两匹,和谢凉骑马往潼川的方向而去。
和孙满满预计的一样,到潼川只用了三日。牵着马从城门口走进去,孙满满深深吸了一口气:“这里就是潼川啊——”
谢凉问:“满满以前没来过潼川?”
“没有,我连明光山都很少下。”孙满满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景色,街道两旁并排着各种各样的商铺,还有不少小商贩推着车在路边叫卖。城门口的人络绎不绝,因为往来的人数众多,这里也张贴着许多皇榜。在最显眼的位置,贴着的依然是女飞贼红曲的通缉令。
孙满满见那处围着不少人,也牵着马走上去张望。画上是个周身火红的女子,头上戴着一顶纱笠,轻扬的白纱和翻飞的红衣相交辉映,格外抢眼。
“女飞贼红曲?”孙满满觉得这女飞贼一定是大有来头,因为官府的通缉令一般只会画个人头,还是黑白的,而这位女飞贼不仅是全身像,竟还专门给她上了色。这待遇一看就不一般。
谢凉也在看通缉令,这个女飞贼已经被通缉两年了,至今官府也没抓到人:“这画是苏子珍所绘,你看下面还有他的印章。”
孙满满仔细瞧了两眼,右下角还真有个印章:“呵,这还真是个奇事,一个女飞贼的画像,官府竟然还请了名画师来为她作画。”
谢凉笑了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据说红曲的武功极高,常常是神出鬼没,见过她的人,都只来得及看见她的红衣和纱笠。”
孙满满饶有兴趣地问:“这女飞贼,她做了些什么坏事?”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不过官府应该十分痛恨她,别人晚上出来做坏事,都是穿得越低调越好,她却穿得如此惹眼,就像是在挑衅官府一般。”
孙满满听后哈哈大笑:“也许她只是比较喜欢红色呢?你看,她的名字也有个红字,我猜她肯定很爱喝红曲酒。”
谢凉轻笑道:“怕是想喝酒的是你吧。”
孙满满面露娇羞:“真是知我者莫过阿凉。”
谢凉:“…”
他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这个名字。
两人牵着马并肩走在潼川的大街上,打算先去找家客栈落脚。也许是两人的相貌太过出众,再加上他们二人都做江湖人打扮,一路上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不如就在这里落脚吧。”孙满满在一家客栈门口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房梁上的牌匾,“八方客栈。”
谢凉把马拴在店外,跟着孙满满一起走了进去。小二见有客人来,热情地迎上前问:“两位客官好,是打尖呢还是住店?”
“住店。”孙满满看了看他,“你们这里可还有上房?”
小二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笑眯眯地问:“两位客观要几间上房?”
“…”孙满满飞快地瞟了谢凉一眼,也笑眯眯地问他,“你们这里还剩几间?”
小二比了个“二”的手势:“两间。”
…按照话本里写的,通常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只剩一间吗?孙满满呵呵笑了笑,对店小二道:“那便要两间吧。”她说完后,又似不放心地追问,“是相邻的吧?”
“客观放心,是相邻的。”
谢凉低不可闻地笑了一声,孙满满面上莫名有些臊:“那你领我们上去吧,对了,外面还有我们的两匹马。”
“好嘞,小的回头就帮你们牵到马房去。”
“那便好。”
领着孙满满和谢凉上了三楼,小二侧身指了指面前的两间房,恭敬地对他们道,“就是这里了,两位若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叫小的。”
谢凉点了点头,拿出一小颗碎银放到他手心:“有劳这位小兄弟了。”
小二收下碎银,笑出两个酒窝:“这位大侠客气了,应该的应该的。”他乐颠颠地下楼后,谢凉对身侧的孙满满道:“这几天赶路辛苦了,今天就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再做打算。”
“好。”孙满满朝他笑了笑,“你也早点休息呀。”
谢凉浅笑着应了一声,推开了面前的房门。
入夜以后,安静的街道上已经看不见什么行人,一个打更的更夫敲着手里的锣鼓,慢悠悠地走在漆黑的街上。忽然,眼前一抹红影掠过,更夫的精神一震,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月光下,一个女人身轻如燕地跃上房顶,回头看了他一眼。
红衣白纱笠。
“红、红曲!”更夫吓得手里的灯笼都掉在地上,转身往反向跑去,“来、来人啊!女飞贼出现了!”
第7章 游玩
女飞贼红曲现身一事,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潼川,孙满满打着呵欠下来吃早饭的时候,客栈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谢凉比她早下来一会儿,已经找了个位置坐下,正在听店小二绘声绘色地给他讲女飞贼红曲的故事,仿佛昨晚是他亲眼看到了一般。
“发生什么事了?”孙满满走到谢凉对面坐下,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店小二见她也睡醒了,赶紧过去招呼:“这位客官,您想吃点什么?”
孙满满看了看谢凉面前的稀饭小菜和馒头,对小二道:“和这位公子一样便行。”
“好嘞,您稍等。”
店小二下去给她准备早饭了,孙满满充满好奇的目光便落在了谢凉身上:“他刚才在给你讲什么?我看他眼睛都要放光了。”
谢凉笑道:“听说昨晚,女飞贼红曲现身了,今日城门口来了很多官兵,进出的百姓都要挨个盘查。”
孙满满听得瞪大了眼睛,她睡觉的时候竟然错过了这么精彩的故事:“红曲在潼川?谁看见的?”
“一个打更的更夫,好像现在还呆在衙门问话。”
“听上去好像很热闹的样子,要不…我们多待两日再去清秀派?”
谢凉看向她:“满满对红曲的事很感兴趣?”
“哈哈,难得遇上嘛。”
两人闲聊了一阵,小二便将孙满满的早饭送了上来。谢凉拿起自己碗里的一个馒头,轻轻掰开:“既然满满想多待两日,那便多待两日,你难得下山,是应该到处看看。”
孙满满高兴地看着他:“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吃完早饭就去街上逛逛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