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但是更无奈的是,自己居然被下属当面驳斥,这让他觉得没面子,又觉自己确实操之过急了些,于是堆起了笑脸:“小瑞,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就是觉得你和王经理都是负责这案子的人,他是主力你也是副主力,缺一不可,他出去了我只能先留下你,先吩咐你,回头我也会照着刚才的原话再吩咐他,你说你在公司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利用过你?那么多大单,如果都需要我的下属去做不愿意的事情,那人才不是早跑光啦?”
家瑞安静了一会,她细细想了一遍,似乎自己有些小题大作了。
老板打量着她,接着又继续说:“周云哲的项目,对公司很重要,美国那边的压力直接施在我这里,所以我只能转而施行在你们身上,可没有半点对你个人有任何成见。你想一想,你是公司出色的销售部副经理,很多事情我不用吩咐,你本来就应该全力以赴去做的,对不对?”
老板的这番话说完,家瑞仍是一阵沉默,开始觉得不好意思,在公司呆了几十年的男人,怎会看不出她的心思,放轻声音,缓声道:“你回去好好想想,今天就这样吧,出去时如果看到王经理回来了,就叫他进来,跟他说我要和他聊许民的项目。”
家瑞点点头,从办公室出去,愈加觉得自己先前的行为过于冲动,接下来更加卖力去联系人。
老总盯着家瑞脑后的马尾,目送她的背影从办公室里出去,觉得这个女孩果然很有潜力,从一开始见到她,他就知道这个女孩潜力无限,心里琢磨着目前的项目,心想还需要再耐心些,放长线钩大鱼。
一周的时间转眼过去,路柏琛既然说过让她休假,连一通电话都没有,她也不去找,俩人都在淡化之前的事情。这周的时间,出乎意料的顾又廷,似乎在忙又似乎不忙,原因他电话渐渐多了起来,但每回她要和小熊出门,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他总是能到。
不去疑惑这点,日子过得很顺她自己的心意,每日陪着白母做饭,和他偶尔散散步,像老夫老妻。
这天周日,吃完午饭,白母在厨房里刷碗,谨言喂着小熊还剩半碗的饭。
小手握着遥控器,小熊眯着眼睛惬意的埋在她怀里,
在勺子伸过来的时候张开小嘴含下饭,很快就专注着猫和老鼠。
由于分心,半碗饭吃得特别慢,白母擦擦手从厨房出来时,还没有吃完。
白母坐在她身边,生怕小熊压到她肚子,将她抱了过去,长叹一声,“多久没见到家瑞了,你今天打电话过去,她没接吗?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了,不敢回家让我们知道!”从来姐妹俩不管再忙,一星期也会回家一两次,但这回足足那么长时间没见到家瑞,难怪白母会担心。
谨言也担心,想了想,还是说:“我下午没什么事,过去看看她。”
白母点点头,又说:“好,等会我把炖汤温下,你顺便带过去给她。”
…
从出租车出来,来到家瑞的公司,眼看离上班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快来不及。
付完钱,她提着汤盅加快脚步往大厦赶去。
来到电梯前,电梯正好停着,里面有两女一男,男的见她身子不方便,帮她按了键,等她进来。
“谢谢。”她向对方道谢,按了十楼。
她看了眼手表,还有一会时间,足够她把汤给家瑞了。
又想,那人中午没来家里,不知道在忙什么,会不会忘记吃饭?
吁口气,心想煮个面条都会煮糊了的人,怎么可能会捣鼓东西吃?
心里刚下定主意,等会看见家瑞,干脆往他那边过去,想完事情,抬头间就见电梯已经到了九楼
前九楼都没有人要出去,所以很快电梯就停留在了十楼。
只是…
等了一会儿,电梯门都没有打开的迹象,她有些迟疑,身边的人也觉着不对劲。
“怎么门不开呀?”
“问问技术吧,”男的说,去按人工按键,那边通了后,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电梯动了。
但是并不是正常的情况,而是忽然急速下降,一米八的男人,身子都晃了晃,有些站不稳。
这下大家都明白发生什么事了,有个女的叫了一声,“这电梯不是上个月刚修好的吗?怎么又出现故障了?上回运营部有个孕妇从12楼直接掉到一楼,送到医院时已经滑胎了,我们这里也有个孕妇呢,怎么办啊!”
谨言有些迟疑地听着,仿佛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直到身子摇摇欲坠,直到身旁的一个女人吓得哭了起来,她才终于明白过来。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她都记不清了,大家急急忙忙在说什么,她也听不到了,只有电梯一层一层的急速下降中,她甚至都来不及多想,就见屏幕亮着的数字显示六,她从来没有觉得心情这么紧张过,心被紧紧地揪着,整个人站不急,只能紧紧挨着角落的位置蹲着。
脑袋一片空白,双手紧紧的环着小腹,手心开始有了汗意。
几个人都担忧地看着她,但大家都自顾不瑕,也根本帮不上忙,只能慌乱打电话哭诉。
不管怎样她都要试一试,她拿出手机,慌乱按键,连续两遍都按错,第三遍才成功地拨了出去。
听着电话那边机械性的声音,每一秒,都是无法忍受的煎熬。
她想:在孩子的生命遇到危险的关头,以前的那些事情开始变得无关紧要,也许先前她还会想,但从这里平安出去后,她以后再不去想那些,无论他的脾气多坏,她都能容忍,只要俩人在一起,看着孩子生出长大,温温淡淡的过着日子就足够了,他有过什么女人,她因为钻牛角错过的那么多时间,从下一刻开始,都要去努力把那些遗憾弥补回来。
整个厢房的气氛亦低沉而压抑。
由于只坐着了一个人,本就面积较大的空间瞬时看起来更加宽敞了许多。
坐在圆桌旁,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长得白净精神,但神情有些紧张。
心里一直担心会不会被人看到,在看到来人前,又一下松口气,迎上前去,“你让我好等啊!”
“一条腿的速度不比两条腿。”顾又廷指了指自己的脚。
那人想到他的事情,又有些感叹,来前防备的心,忽的放下了几分,心想是啊,人人在这时候落井下石,虽是多他一个不多,但自己和他长久的交情,何必闹到如此局面,想通后,便也笑着说:“看你恢复得挺好的。”
顾又廷点起一根烟,吐出浓浓的烟雾说:“我听说,你那边最近有动静?”
他装糊涂,迟疑着说:“什么动静啊?你说具体点,我一时没听明白。”停了停,又不想和他继续周旋这个话题,拿过菜单递给他,“这里的地方偏僻,安静,但是临海,海鲜绝对比港城任何一个酒店要新鲜。”
顾又廷接过菜单,看也不看一眼,随意地丢在一边。
看了他一会儿,顾又廷开门见山:“周云哲最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他明显有些讶异,道:“怎么这么问?”
顾又廷道:“我知道周云哲正在着急一块项目,而且为了这块不争钱的项目,还托了许多关系。”
人犹豫一会,知道迟早瞒不住,自己出来见他,便已经是摆明了一切,也不再继续装糊涂,便说:
“我听说,上个月开始,检察院那边已经开始在调查他了。”
顾又廷正往嘴里送烟的手顿了一下,只听他继续说:“你也知道,周云哲这两年的动作很大,来了港城后也没有收敛,短时间内收购了十块地皮,都是价值连城的地段,但重要的是,听说他亏空工款,之前那个政府拨下来的临海大桥,听说他刚上位,底下的股东董事,还有投资商都不信服,他占用了公款去填手下的单子,这才把位子坐稳,现在上面听到风响,开始注意他了。”
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掐掉了。
他的声音很严肃,也很凝重:“消息渠道可靠吗?”
“假不了,前几天就已经传开了,”那边又说,“我之前是担心你现在的情况,不方便让你知道,不过你现在问了,我也不好瞒着,周云哲怕是被人盯上了,听说这回的料是有人爆上去的,如果你想扳倒他,现在是个好时机,找出他挪用公款的证据,到时候谁都担不了他,政府的项目和私企不一样,很大罪。”
顾又廷点头表示知道了。
人由于身份敏感,不敢多待,喝了口茶就先行离开了。
收起思绪,顾又廷拿起财务报告想了一下,又打了个电话:
“帮我查查周云哲最近和谁有密切的联系。他在外面有得罪过什么人?”
放下电话,他想起另件事,回了电话过去,那边忙音,拿起车钥匙,转身从包厢出去。
…
家瑞担心她过来时找不到自己,弄完手上的事情,早早就到了外面来等,结果左中没有看到人。
拨了电话过去,隔了一会,才被人接起。
她疑惑道:“姐,你刚才不是说快到了吗?怎么还没有过来?”
电话里的声音很急促,隐约还能听到喘气声和杂乱的哭腔,家瑞心里疑惑,就听由于信号不好,而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家瑞…我在你公司的电梯里…电梯出…事了,刚才…降到五楼,突然停…了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继续下降…”
家瑞大惊失色,忙问:“姐?你在电梯里?我们公司的电梯上个月出过故障,联系技术没有?”
“刚开始有个人联系上了,刚后面中断了…”
“我现在立刻去叫人,姐,你怎么样?”
家瑞整颗心瞬时提起来,一边说一边连忙跑回办公室,“有没有受伤?还有肚子会不舒服吗?”
那边信号不好,似听得不清楚,“我?我没事,我现在没有什么问题。”
家瑞闻言并没有松口气,谁都知道电梯坠到地面带来的重击有多厉害,她简直不敢去想上个月刚发生的惨案,她没挂手机,担心等会再打回去打不通,跑回办公室,打了技术的内线将情况阐述清楚,那边回复已经正在控制局面,家瑞听完便说:“尽快!电梯里面有个孕妇,月份已经近六个月了,你们究竟是怎么办事的,电梯不是修好了吗?!怎么会又出现这个情况?!”
发泄完,她挂了电话,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要首先冷静下来,拿过手机就说:“姐,你现在要做第一件事:就是保持平静,不要急不要慌,很快技术就会修好电梯了,到时候你们就能出来,你自己首先不能慌了,知道了吗?”
听到谨言“嗯”了一声,家瑞便接着说:“还有第二件事,就是叫你身边的人,一起围着你,避免等会电梯回到地面的时候,你们会重心不稳,被甩出去撞到墙壁,这种情况更加危险。”
谨言又低低“嗯”了一声,家瑞忍着紧张,极力平静地嘱咐着她:“姐,我现在会赶过去,不会有事的。”
家瑞挂断电话,转身就要走,却撞上来人,她顾不上打招呼,急急忙就要走,却被叫住,“小瑞!”
她回过身,“老总,我现在有点事情要离开,电梯出事了!”
“怎么又出事了?不是有上个月刚修好吗?”老总惊奇,不由得地问。
“我不知道,现在正有几个人被困在里面,还有个孕妇!”家瑞说完,急忙就要走。
老总忧心忡忡,连忙跟上。
来到一楼,就见几个前台在窃窃私语,“听说电梯又出现故障了!刚还看到个孕妇进去呢。”
进到监控室,就见到技术正紧盯着屏幕。
“还要多久才能修好?”家瑞赶忙问。
“不知道,如果顺利的话,很快!”
接下来的时间里,家瑞心里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提心吊胆,监控里面谨言和着几个抱在一起,看不见她的神情,但自己能想像得出她的紧张,老总头痛欲绝,电话不停响,只好吩咐她留下来照看,又喊了几个人下来,家瑞坐立不安,急得团团转。
这时有人打了电话过来,是周云哲的秘书,她没心思应付,“不好意思,我目前不方便听电话…”
准备挂断电话时,想到老总,还是补充了句,“我晚点给你回过去。”
电话刚挂,就有人跑过来说,电梯停在二楼。
家瑞跑到二楼,见技术正在极力打开电梯门,声音还带着哭音:“你们快点呀!”
等了近十分钟后,电梯门终于被打开,家瑞上前,握住谨方的手,“姐,你没事吧?”
谨言摇头,整个人没有任何异样,就是觉得提不起精神。
家瑞松口气,去请了半天假,送谨言回家,一路上她都没有出过声音。
终局篇(24)——我们这样勉强在一起也没有意思。
谨言从上车后就一声不吭,静静望着窗外。
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家瑞心有余悸,虽然谨言说过没有事情,身体也看不出有异样,
但她还是没有完全放心,所以时不时会去看看谨言,心想是吓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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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言的手机响了,从包里翻出来一看,她脸色煞白,抿了抿唇,将手机放回包里。
电梯里发生的事情,一点不陌生,就像回到了几年前的那晚,如今想起来,她只觉得难过,可具体又说不上自己在想什么,对他绝望吗?她想没有,只有失望,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发生事情的时候,这个人都没有在身边了。
所以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思考着,竭力将心里的那一丝酸楚的感觉按捺下去。
家瑞注意到这一路上,她的手机已经响了三次,不由得好奇,问道:
“姐,谁找你呀?好像有急事的样子。”不然不会在半小时内连续打三通电话过来了。
谨言回过神,然后低低的说:“一个朋友,没什么事情。”
家瑞“哦”了一声,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问道:
“之前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一直忙音,那个时候你在和谁打电话?是不是姐夫…”
等了一会没有得到回应,前面是红灯,她停下车子,转过头看着谨言,就见她白着一张脸,大汗淋漓。
家瑞心里一紧,瞬时反应过来,一下有些慌了。
家瑞来不及说什么,连忙调转开去医院,手有些发抖,提着一颗心。
来到医院,直接被安排进检查室,家瑞在门外等着。
她心里着急,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想像到可怕的后果,寻思着要不要打个电话给白母,又想到白母正带着小熊,跑来跑去不方便,还有上次的教训在眼前,还是在家里照看着小熊比较放心,她一时慌张,准备去给顾又廷打电话,翻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没他的号码,却看到了林时启的,她想了想,拨了过去,还没有拨通,又立刻按断了。
正头痛,白母的电话打了过来,她深吸口气,调整好心情,才接了起来,“妈,怎么啦?”
白母慈声问:“家瑞,言言过去找你了,你有看到她吗?她电话也打不通。”
家瑞有些难过,想到下午谨言是过来给自己送鸡汤才出的事,心里愧疚担忧,但还是笑了笑:“见到啦,还有妈,我说过多少次了,下回不要给我送东西过来,公司的食堂应有尽有,对了,你们不用等姐,我和姐要晚点回去,我请了半天假,准备和姐逛逛吃完晚饭再回。”
那边不疑有它,吩咐她不能逛太久,要注意谨言的身体,然后才挂了。
等前面紧闭着的门开了,她赶忙迎上去,走在面前的医院脱了口罩,道:
“受到了惊吓,突然间的宫缩引起的间歇性疼痛。”
家瑞听着更是担心了,声音有些颤,“医生,很严重吗?对大人和小孩会有影响吗?”
医生摇了摇头,这动作让她放心了一些,
但很快又说病人情绪对小孩很重要,要保持愉快的心情,另外等会拍个片再看看具体的。
接下来,家瑞陪着谨言去拍了片,拿到片给医生一看,确定没什么事情,才出了医院。
谨言回到家里时,已经十点了,打开手机,看到又有几个未接电话,最早一个是九点五十分的。
家瑞那边催得急,等送到门口,又有电话来催,她没接,“姐,我先赶回去公司,你自己好好注意。”
谨言点点头,看着她边走边接起电话,语气匆忙,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
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门,就见客厅的灯还亮着,沙发上坐着个男人,正抽着烟。
谨言没想到他会在家里,看了他一眼,很快转开视线,进到房间,没见到小熊。
又到白母的房间,打开门就见他们已经睡熟,轻轻关上门。
她继而又回到自己的房间,放下包,
顾又廷看了她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闭着眼睛长长地吐出来。
坐了一会,见人没有出来,用力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起身往她的卧室走去,“今天去哪了?”
她正收拾着衣服准备去浴室洗澡,见人进来,也不答腔,仍专注手里动作。
“去你妹公司了?”他又问。
谨言轻轻“嗯”了一声,当作回答。
不知道他在家里坐了多久,也不知道白母怎么会放心让他在客厅坐着就去睡了,换成平时也会觉得有这样一个人等着自己,心里暖暖的,但现在却宁愿不要见到他,更希望独自一个人,情绪低落复杂,打不起精神来应付,既不想说话又不想理人。
他看了她一会儿,谨言独自拿过居家衣,便往浴室走去,他在她身后,伸手拽住她:“今天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和人谈事情…空不出时间接,后来聊得久,忘了这事。”她挣了挣手臂,仍被他握紧,“后来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谨言觉得俩人目前的形势,有些颠覆了,按正常的顺序的发展,明明应该是她竭嘶底里地质问她,出事的时候他在哪里,连一通电话都没有时间接吗?她想这样的事情她还是做不来,所以从进来时一直一声不发,没想到这人却先恶人向告状。
谨言转身看了他一眼,声音虽轻,但很有力气:“接了说什么?问你在哪里?能不能赶过来?但是当时我已经从电梯里出来了,没什么事情了,这样的情况下更加没必有打扰你了,对吧?还是接了后,你会过来送我去医院?我没有想明白,所以没有接。”
她硬了石肠,放了一句句的狠话,不去看他的脸色,
挣开手,转身去浴室洗梳。
在电梯里还有车子泛痛时出了一身汗,到现在汗干了,粘在皮肤上十分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