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电人生二
第十一节
不表我战战兢兢,诚惶诚恐,贴在靠椅上心如鹿撞。闯王先生今天兴致很高,一面飞驰一面引吭高歌,唱的曲子也非同凡响,乃是贝多芬作曲,无名氏填词,汇合中德两国艺术工作者心血结晶的:命运十八摸版。 一呀一呀摸!一呀一呀摸!摸到姐姐头发边~~~~。他唱到词与曲的双重高潮之时,顺带把整个车侧立起来,优美的从两排停步等红灯的车中间滑过,然后赶在一大片黑压压的车子冲过来把我们撞成分子状态以前,唰的一声掠过两位目瞪口呆的交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冲进了街边一条小道,又拐了好几个弯,停了下来。
我推开车门,头重脚轻的摸到一个角落去,把我这辈子上帝准许我吐的所有东西都吐到三光,足足折腾二十多分钟,才能直起腰来,四处看看,咦,我认得这里,这就是七搭八百货后面的那条巷子啊,原来我们已经到了。回头看闯王先生从车窗里伸出头来,笑咪咪的看着我:“怎么样?速度够快吧?五十七分钟,两百三十三公里,嘿嘿,见笑见笑。”我对他拱拱手表示无限崇拜,承蒙训练,这辈子我最算可以用正常的姿势和蓝蓝一起去坐过山车了,以前我都是把头埋在她怀里的。掏出包我问他要多少钱,他大力挥手:“不要钱不要钱,买一送一的,你第一次给过我钱了。”买一送一?不好吧。这么远呢。闯王先生那张大饼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真的真的。”他又对我招招手,要我趋近前去,压低声音说:“其实,我和你前世有缘,是上天派我来救你的。”我刚啊了一声,忽然从巷子的绕弯处传来人声喧哗:“刚刚是进了这里的。快点。”闯王立刻把我往外一推,一踩油门,呼的窜出去,很快就不见了。
带着一种新别离的惆怅心情我目送着那辆出租车消失,想起他说的那句前世有缘。放在两个小时以前,我听完以后,一定会好心的打电话请110直接把他送回精神病院,两个小时以后,我却宁愿相信,我上一辈子确实做了不少好事,才能到处遇到贵人,精确的说,还有贵电器。
无论如何,我好歹回来了。这真是漫长的一天啊。从早上送儿子去上学的大喜,到现在落到无家可归的大悲,前路多难,凶吉未定,我唏嘘之余,免不了想起狄南美,这老狐狸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也许因为神魔不涉凡人事?为什么吃饭的时候没听到她宣扬过这个原则呢!
摇摇头我向巷子外走去,迎面遇到好几个警察,骑着摩托车,磕磕碰碰的追过来,虽然一副地皮都要卷起来的狠模样,对我这个大活人,却连一点要停下来问个讯的意思都没有。目光从我脸上游离过去,如见空虚。这待遇我司空见惯,对比闯王居然在哪里都把我一抓一个准,我越发要变成一个轮回论者了。
躲过这群,我疾步走回七搭八百货。进写字楼电梯前,我多长了个心眼,问站在旁边的保安:“刚才有没有记者上去。”他斩钉截铁一口:“有!很多!”我大吃一惊,却随即又听到他说:“你也是去十九楼参加时装发布会的吗?不是我多嘴,你打扮成这样人家可不让你进啊。”我低头看看自己,可不是,要是干净呢,还算是身衣服。不过经过挖洞爬墙许多苦力活之后,尊容就不大可观了,尤其我至今还穿着割草机给我的那件工装外衣,看来那位老赵要犯迷糊了。旁边却有人慢条斯理说道:“保安先生你懂什么。今年的风潮就是回归体力劳动者的本色美,在成衣上制造出劳动场地的现场感真是标志之一,我看这位先生的衣服很到位啊,一定出自名设计师之手。”
说出那么有学问一番话把我和保安齐齐麻到的,是一位妙龄女郎。穿着大红精致套装,眉眼妩媚。她手里拿着非常专业的数码相机,身后跟着那位,就扛了台摄象机。职业现场感非常突出。电梯一来,三人齐齐跨进去,她对我微笑:“去十九楼吗?”我骑虎难下,只好点点头,心想最多等下走安全梯下来好了。为礼貌起见,我回问一句:“您也去?”诸位,这当然是句废话,不过据克尼伯世界社交礼仪大全上对寒暄这一场合的行为准则提示,废话乃是一场谈话最安全而有后续可能的开始。最完美的废话,就是充分表达了你对社交的态度,而没有提供任何多余的信息。果然,多读点书是有好回报的,她接下去说:“是的,我们是亮堂堂电视台的记者。”
自古冤家路窄,当真没错,我不自觉的把身子缩了缩,嘴巴开合几次,鼓起勇气说:“电视台啊?最近有什么最新消息吗?”她听我声音微微发抖,有点奇怪,看了看我,说:“社会新闻?我们做时尚的,不是很清楚。”旁边的摄影师却答腔道:“今天台里有件事啊,播映房间多出来台手提电脑,据说功能是现在最先进的了,不过问谁都说不是自己的。后来给台副拿去了。”女记者扑哧一笑:“他不会拿这电脑去做解剖手术吧?神经,居然中午播个新闻说好多电器自己会走路,结果下午上面就打电话来批了,怪力乱神。”
我越听越心惊,十九楼瞬间已到,三人出了电梯,他们两个随着迎上来的招待去了发布厅,我就溜进了安全通道,连滚带爬蹦下了几层楼,一气冲到我们的避难所前,我大力拍门,里面立刻就有反应:“暗号。”我头都晕了,暗号你个头啊。是我啊。对方很固执:“不说暗号不准进来。”我只好随口说了个:“天王盖地虎。”里面兴高采烈的应:“宝塔镇河妖。”嘎啦一声门打开,冰箱啾啾正扭头对大家说:“我说是吧。”我顺手拉开它的门找水喝,问:“说什么了?”小小接腔:“它说你回来说的暗号,一定是天王盖地虎,结果真的。”我没工夫跟它们纠缠,走进内房去,蓝蓝哄着历历在睡觉,看到我回来,急忙起身问:“怎么样?阿BEN呢?”我把下午的遭遇原原本本跟她说了,我们两个面面相觑,都深感事情越来越复杂。据蓝蓝说,新闻播出后,我们换掉的那卷带子似乎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一下午接了好多电话,都是花菲菲小学学生的父母,拿着通讯录联络家长们出去游行,抗议小学领导严重玩忽职守,欺骗大众的龌龊行为。按蓝蓝的个性,应该立刻就带上电锯出街的,不但要走在游行队伍第一位,而且会+喊出许多火药味十足的口号来威胁那些领导全家,连祖坟都不见得能幸免。只是顾虑到自家和电器都一起露了相,有个万一,被抓去坐牢或打架打输要跑路什么的,儿子的着落值得担心,她才忍了又忍,忍到心都疼了,这会和我说起来,居然眼角泪光隐隐,我赶紧握住她的手摇摇:“老婆辛苦,老婆辛苦,回头没事了我把私房钱都交给你。”她立刻精神了:“有多少?”
现在面临的最急迫问题,仍然是要把阿BEN找回来。刚才遇到那两个亮堂堂电视台的记者所闲谈的内容说明阿BEN现在还是在电视台里,而且被那个什么副台长弄去了。他们既然把那条我家家电的新闻都播出来了,说不定会认得阿BEN,要是真的拿来开膛剖腹,那麻烦就真的大了。
阿BEN的前身,乃是一只算盘。而且是一只产自浙江绍兴地区,以精铁铸就边盘,以极品红木为算珠的上好算盘。这是它自己说的。每次和电视机阿三有点小口角,它就要把自己的祖上风光拿出来数落,说自己之所以算无遗策,明见万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主要是因为出身好,血统高贵,零件中凝结了古老祖先的智慧。阿三说你信口开河也要有个谱啊,人人都知道电脑是老外发明的,那个老外的名字我忘记了,不过历历幼儿园的科学知识普及课本上都写着的。而且你哪里和算盘长得像?阿BEN说皮相不足道,它们的灵魂.是一致的,你看在五进制和一进制之间,不是呈现了一条直线向上的光明前进路线吗。为了固守自己的名门传统,它不舍昼夜,时刻紧盯着各大计算机研究机构的研发部门工作进展,任何新的技术进步都逃不过它的眼睛。往往在新技术商业应用前的两三个月,阿BEN就已经把自己重新武装完毕,务必要占领技术潮流的风口浪尖,不折不扣是一个改装狂。它对这句话没有任何异议,并且十分郑重的告诉我:“要是我下辈子投胎成了一台车,我就要成为这个世界上跑得最快的车!”说句实话,大话人人都会讲,再了不起的宣言也就是上下嘴皮轻触,这一生之中我大人物也多少见过一些,却没有半个是能做到我家电脑那样,真正言出必行的。
这么好的一台电脑,当然不能有什么损伤。我和蓝蓝商量已完毕,出门去和电器们通报最新情况,然后说:“我现在要再去一趟亮堂堂电视台救阿BEN,你们有什么看法?”
大家聚拢来,听到我问这句话,一齐去看大大。洗衣机伟大领袖好似把刚才接受到的一切信息都放在内膛里脱了水,沉吟半饷,有了结论,毅然决然道:“来,我们分头行动。”
一干电器与人等均洗耳恭听,看大大的分头行动到底怎么一回事,它先让内膛空转了一遭表示郑重,其意义相当于蓝蓝每日晨早训话前的几声咳嗽,隐含警告:谁敢再喧哗,先把你脱水成木乃伊。
我们不敢,不过,总是有人敢的。而且听喧哗的分贝数,不是一个人那么简单。
自我们楼下,渐渐传来非常吵闹的声音,一开始犹在远处,声浪已经十分惊人,渐渐清晰,更是沸反盈天,高如十六楼,满房子仍然被呼喝叫喊填得满满的,大大被迫要以电源灯闪动作为灯语与我沟通,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扑到临街的阳台上看,我当即便傻了眼。楼下,七搭八百货店前的街道上,拥挤着数以百计的人,而且从四面八方还不断有新的参加者汇入人群。看样子他们是在游行,有标语高高的举在队伍前方,那喧闹的声音,主要是人们不断高喊着口号,听起来不是很有组织,尽管群情激奋,却都是各喊各的。我凝神静听也听不出个所以然,干脆回身找到我家的录音笔,弄根绳子把它绑着,准备一路放下去现场采音,它战战兢兢的叮嘱我:“绑死结,绑死结,我恐高的,摔下去就没命见爹娘了我,绑紧没?”
一直到游行队伍远去,录音笔完成任务回来,外壳如死灰。知道它受惊不浅,都顾不得先加以安慰,打开听,令人耳鼓发涨的嘈杂传来,其中清晰的听到几句这样的口号:“强烈要求教育局长下台!”“草菅人命,天理不容”“打倒官僚,还我真相。”人们充满了十分的愤怒和十分的火药味,从声音里已经可以感觉到他们所蕴涵着的巨大破坏力,这不是猜测,因为录音中还不间断的伴随着路边的垃圾桶被推倒打坏的响动,不相干的路人发出的惊恐尖叫,甚至还有拦路的车子被粗暴袭击的声音。
我抬头去看大大,几乎是惊慌的。却听到蓝蓝冷静的说:“老关,这是我们换掉带子引起的吧。”
是,当然是。阿BEN冒着绝大危险,不知道通过何种手段使得中午的电视新闻节目播出了我们在火场中录到的真相。虽然由此把自己家都卷入了凶吉莫测的麻烦中,我仍觉值得。但在此刻,目睹这录影带来的巨大反响,我不知为什么,心里掠过一丝莫名的担忧。
回过头去,我强自镇定下来,将录音笔握在手心里,柔声抚慰它,并对天发誓:以后决不如此轻率的派它去执行类似粗糙而冒险的任务了,最少都要给它绑一气球。等它平静下来,我忧虑的问大大:“现在怎么办?”
这个问题的答案无须仔细推敲,再三验算,一定是要先去救阿BEN回来,不但因为它是我们家庭一员,身陷险境的时候我们决不可放任不理,另外,从功利的角度考虑,阿BEN的信息收集能力和决策能力也是此时最为稀缺的,须知我等困守愁城,情报工作简直没有办法展开。大家取得一致,我理所当然去上了个厕所,就要整装出发。出来发现我老婆一身短打站在门口,身边靠根电锯,英姿飒爽,威风凛凛。她正交代微波炉,每半个小时要进去看看历历,要是他饿了,就叫电磁炉和电炒锅煮包方便面给他吃。我诧异无比,奔上前去刚要张嘴,被蓝蓝一道犀利的眼神挡了回来:“老关,刚刚历历睡觉,辛苦你走了一趟,现在我抽得开身了,你在家留守吧。”
我拼死向前,不从:“我是男人啊,喂,蓝蓝!”
以一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的姿态被蓝蓝踢回了室内,我哼哼唧唧坐起身来,摸摸自己的龙锥骨,实在好痛。无敌铁金刚老婆最近练成了黑砂掌吗?我相信她刚才还没出全力,否则我此刻已经需要急招120,医生会为我高位截瘫,判定下辈子以轮椅代步。
问大大:“蓝蓝带了电锯去,还有什么?”
啾啾接口:“防狼笔咯,还有碎肉机!唉,你放心啦,她带的都是重型武器,随便两个人都会被她杀掉的。”
老天,我就是这样才不放心啊。
在家里转了两圈,我脑子里全是蓝蓝跑到电视台去大开杀戒的画面。虽然说她平时上班下班,做饭做事都显得有足够的理性,可要是有什么事够大件,够犀利,够让她抓狂,蓝蓝就会变成恶魔。顺利把阿BEN带了回来那还罢了,就怕她一去,发现阿BEN已经变成了一堆待回收的电子垃圾,万一被丢掉就两百年都没轮回的机会,她一定是见人杀人,见佛杀佛,无比彻底。
越想越怕,我打开门撒腿就往外跑,大大在我身后大叫:“回来回来。”我也管不了那么多。跑到电梯前,天助我也,正好在这一层停下,我慌不择路冲进去,脚下一趔趄,喀嚓,好象踩到了什么东西。
阿BEN。
我在电梯口,踩到的,是一台怒气冲冲的手提电脑。
阿B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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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电人生二
第十二节
它骂骂咧咧的自己给自己擦盖子,一边抱怨我:“老关,你几十岁了,可不可以稳重一点啊,稳重一点,这个要求不高嘛!你看你,踩得我的外壳一个好大脚印!”
我哪里管得了什么脚印,一把把它举起来,抱在怀里又搂又摸,只差没去亲两下了。我其实是有点想的,不过我怕它会发脾气。
很有分寸的忍了我几秒钟,阿BEN挣扎落地,向房间里急蹦而去,我跟在后面十分纳闷:“你怎么知道我们躲在这里的?你一直都在电视台呀?”他提醒我:“网上聊天系统你知道吗?不知道?你个土人。千千给我发信息,我可以通过网络无线接受的。”我迁怒于千千:“那它怎么不转告我们一声你平安啊,害得蓝蓝冲出去救你了”。
它先辩白:“我也想啊,可是待在那鬼地方,我屁都不敢放,还发什么信息!何况千千超龄服役啦,接受功能基本失效。“
继而大惊:“什么?蓝蓝去救我了?糟糕糟糕。”
此糕如何糟法,两分钟后便见分晓。阿BEN一进去,来不及与众兄弟拥抱细说别后劫波,先从盖子里吐出一片光碟,丢给音响,挤出一个字:“放。”
低音炮中首先传来一阵平滑的寂静,仿佛是黎明前最后的那抹暗色,淡漠而沉重,令人屏息。须臾,有个声音缓缓说:“我真是受不了了,这种沉重的心理负担要延续到什么时候呢?我得到什么了?我失去那么多。天哪,我真是要受不了了。”
完全不熟悉的人声。似乎出自中年男子受损于烟酒的喉咙,些微沙哑,十分浊重。语气中流露着深深的忧虑与绝望,一个人只有怀着至大心事时候,才会表现出的情绪。
这段独白完了,又是一阵沉默。我和大大异口同声喊出来:“这是谁?”
三个字刚落地,后面跟着来一堆。所有能叫出来的都重复了这个问题,巨大回声响彻办公室。发现我自己的反应居然和大大一致,我十分欣慰,它却表情难看,不时查看自己的控制面板,一副怀疑自己得了服役后期迟缓症的模样。
阿BEN示意音响暂时停下播放,然后跳上一个小隔架的顶端,发扬它一向来姿势与实效同重的宗旨,先环视一周,等大家都如呆头鹅般虔诚的抬起来拭目以待,它才开口:“诸位,这盘碟里说话的人,乃是亮堂堂电视台最大的老板。莫学友。
莫学友这个名字,在本城如雷贯耳,乃是传媒界一等一的大人物。我在报纸上见过他的照片,其额头上似乎被上帝以无色之笔亲手写下八个大字名世,曰:“人头猪像,心中嘹亮。”
流传于坊间的报道中,说他十三岁开始投身江湖,白手起家,十年后已经坐拥三家报纸,一家电台,成为上流社会的新贵。再过十年,亮堂堂电视台也被他收购,加上新开发出的周刊及杂志,他毫无疑问是整个P城传媒业的教父。不要说指鹿为马,就是指鹿为外星人,大家也没奈何,只好信他。不然转眼四顾,众口如一,不从的人,顿时就被抛弃在了世界之外。
这么成功的人物,就算有心事,大约也就是钱太多没地方花之类,这个问题其实很好解决,来问问我就行了。我转手问问阿BEN,他会负责成立一个基金会,主要任务是救助全世界所有不喜欢读书的小孩子,告诉他们脱离文明社会之后,如何在热带雨林独立生存下去。
从CD里的声音质地来判断,莫学友同志遇到的事情显然比我想象中棘手得多。到底是什么,看来还要继续听下去。阿BEN在屏幕上放出一副爱因斯坦叼着烟斗发呆的脸,大概是少安毋躁,且听分解的意思。
这位莫先生在一段压抑的沉静过后,徐徐吐出一口气。然后说道:“神父,我有罪。”
半小时之后。
坐上我家的电瓶车,我带着阿BEN奔向本城唯一的一所教堂,去寻找一位名叫马利奥的神父。所为无他,乃是要将他取而代之。当然,我对皈依天主没什么兴趣,阿BEN向来也更喜欢道家,因为道士可以结婚,可以有小孩,比较符合它对世上大同的幸福想象。作为一台电脑,它对婚姻和孩子其实都没兴趣,不过阿BEN说,拥有选择的权利总是好的。我们要找神父,是因为有另一个人,也会在几乎同样的时间,去找到神父。那就是莫学友。
在那盘碟中,他颠三倒四的对着某位神父唧唧歪歪,说的都是我有罪啊,我罪恶滔天啊,我将来一定会下地狱啊,诸如此类的话。虽然听上去实在非常真诚,我们却被他憋了个半死,要是能够的话,几乎要伸手把他从CD里拖出来,先暴打一顿,然后求他:“麻烦你把犯罪事实交代交代好不?这样吊我们胃口是不道德的!”
幸好他最后涕泪交流了半天,冒出一句:“神父,幸好你是无法听懂我在说什么,不然的话,你一定会抛弃我的。那么多小孩子,我居然要如此残忍的对待他们。神父,明天傍晚我会再来祷告,我要将秘密都倾诉出来,否则我从此都不会睡得着了。”
这段话带来的信息有三:第一:他与花菲菲小学火烧事件有关。第二:他祷告的对象是马利奥,因为这个城市只有一家教堂,而这家教堂中,唯一听不懂中文的人,就是这位外洋神父。第三:他所说的明晚,本来难以判断到底是哪一个明晚,毕竟在这世界上有无限的今天与明天。可是伟大的莫先生,在说完话以后,居然会以声音落款:某年某月某日。由此可以知之。
因这三点,我们急忙上路,往教堂而去,希望来得及。
在车上,我问阿BEN:“你到底怎么搞到这张碟的?”
阿BEN叹口气,“说来比一匹布都长啊。”
闪回到中午。阿BEN感觉我已经远去。经过一段时间的等待,终于有人将它拣了起来,有点诧异的说:“给台长的包裹?”另外一个女子声音接口说:“谁寄的呀?不知道咱们台长从来都不上这里办公的吗?”
他们应该就是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好像赶去开工,商量了一下,决定将阿BEN带到播映室去先放着。它多少有点沉,人家一边走还一边开玩笑:“哎,不会是谁寄来的炸弹吧?老板那么有钱,恨他的人一定也不少啊。”捧着阿BEN的一双手明显一个抖震,那男子立刻开声埋怨:“别胡说啊,说多了没准就成真。”女子不满,反驳他:“说着 玩嘛,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男子沉默了一下,忽然压低声音,语气神秘的对女子说:“喂,跟你说你别说出去,我今天上午去台副办公室,不小心听到他和人通电话,说什么‘我们不能做太明显了,火灾那么大件事,我们毕竟是公众媒体。不过你放心,老板交代过的,我们会想办法促成此事。你放心。”
他模仿得有七八成似,阿BEN一听,果然是那个台副的声音。
女子惊呼一声:“真的?你没听错,火灾?”
男子声音更低,阿BEN可以感觉到他的手指不安游动在包裹上,说道:“那小学一烧起来,我就猜到和这个电话有关系。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敢说,唉,难道。。。”
那女子立刻打断他:“别瞎猜了,那些大人物的事,和我们没关系,哎,到了,你把这个放那边,我们开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