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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蠹趁着镇魂走神,眼睛贼溜溜地直往她手里的案卷上瞄。陶邺山发觉了它的举动,因为对这个浑身布满鳞粉的怪物还不能安之若素,青年警惕地向后缩了缩,镇魂的注意力便回到了眼前的状况上,和老蠹偷偷摸摸的面孔撞了个正着。老蠹心虚地咳嗽一声,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你们科的那个见习生,还没有找到恢复人形的方法呢。”
“这么说他还是一盏台灯?”镇魂憋着笑。
“可不是嘛。捕梦给他加了一个便携的微型电源,否则我看他只有一辈子插着插头站在办公桌上了。”
镇魂忽然若有所思地凝视了老蠹一会,开口说道:“老蠹,如果发现你的同事可能有严重的渎职行为,你会怎么做?”
老蠹虫捋捋自己的触角,溷浊的眼里一瞬间有狡黠的光闪过。“啊……倘若只是怀疑的话,应该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先好好调查一下嘛。如果这个人是清白的,固然能够亲手为他洗刷嫌疑;如果他确实背叛了同伴,也应该由你来亲手揭发他吧。‘你的所作所为已经暴露了,’一边这么说,一边把手铐掏出来,这不是很棒的场景吗?”
镇魂一怔,然后笑了。“我说你啊……”她刻意地把声音逐渐降低,使得老蠹把脑袋凑了过来,好听得清楚些,却只听得镇魂在耳边微笑着恶毒地说:“老人家看太多警匪片,对心脏没有好处。”
老蠹喉间发出短促的仿佛被食物噎到一样的声音,镇魂把脸凑到它的面前,用两只手指灵巧地从老蠹发达的下颚之间抽出小小的羊皮纸残片。“吃得太多也不好哦。”
在镇魂推着陶邺山转身离去的同时,陶邺山在轮椅上稍稍回头,正撞见老蠹那甲壳质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又抬头看看镇魂。那是一张略嫌单薄的小巧面孔,就容貌而言是柔弱的,然而她抱有的那种惊人的勇气、灵敏与行动力,就像是强烈的光一样,从灵魂内部照亮了整个人。从这种意义来说,说她是一个光彩夺目的美人也不为过。
“我们这是去哪里?”陶邺山发现他的轮椅已经被镇魂推到了走廊的尽头。镇魂先是谨慎地转动门把,发现上锁了之后,反而像是松了口气似地,掏出一串钥匙打开房门,陶邺山注意到那门上有一张小小的黄铜牌子,标明“机动科”的字样。
“你在这里等一下。”镇魂说着,把他推进房间。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是会客室,摆放着沙发与小茶桌,有着豪华的可以俯瞰整个相叶市中心商务区的视野。靠窗的地方有一组办公桌椅,像是秘书使用的。奇怪的是,办公桌上竟有两盏台灯,一盏是与房间相配的白色与原木色调,另一盏则是俗艳的金红色。
金属和木制品撞击的声音从他身边传来。这时候陶邺山才发现,这原来真的只是一间会客室。在左右两边的墙壁上,各有一扇门,通往另外的房间。镇魂正在试图开启其中标有“科长”字样的那一扇,但是没有成功。
“那就是你的办公室吗?”陶邺山问。
“不是。”镇魂直起身来,叹了口气,走向对面铜牌标示“副科长”的房间,用钥匙开了门,走了进去。陶邺山猜想,那才是镇魂的办公室。过了几秒钟,镇魂又出现了,手里多了一个像是组合化妆包似的东西,回到刚才无法打开的那扇门前,开始使用那个小包里的各种工具,在锁眼内拨弄着。
“你在做什么?”
“看也知道,盗窃啊。”镇魂用一种在餐厅向服务生要咖啡般的平淡口气回答他。
“啊?”陶邺山立刻控制了自己的音量,因为会客区办公桌上的那盏金红色台灯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大概是声控的吧。
镇魂利落地开了门,进去转了一圈。拿着一个中等大小的信封走了出来。“得手了。”她说,“现在就赶紧逃离现场吧。”
陶邺山的音调无法控制地再度扬高:“什么?!”
栗色卷发的娇小年轻女子却对他充耳不闻,用经验丰富的江洋大盗般的眼神扫视房间的每个角落。“啊,你被留在这儿了啊。”
虽然不明白镇魂在对谁说话,但是现在陶邺山可以确定那盏台灯是声控的了,因为镇魂的话音刚一落地,它就应声熄灭了。接着,让他迷惑不已的一幕出现了。镇魂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抓起那盏俗气的台灯。那台灯的灯杆和灯罩都在轻微地颤抖着,不由得令陶邺山产生了奇怪的感觉——那台灯仿佛正在努力使得自己看起来像盏台灯。这是一句毫无逻辑可言的话,但是他真的想不出更恰当的形容了。
“不行,不能把你留在这里向他告密。”镇魂皱起眉头瞪着台灯。
台灯深深地弯下灯杆,把灯罩一直垂到底座上,然后又直起身来,快速地左右摇晃着它的灯罩,像是要表示它是一样不会说话的物品。
“想要告密的话总会有办法的,谁知道你会不会发灯语啊还是摩尔斯电码的。”镇魂不由分说地抓起连接着微型电源的金红色的俗气台灯,塞进她的手袋里,只剩灯罩的部分露在外面,接着把手袋提到与眼睛平齐的高度,命令道:“不准亮着。我又不是南丁格尔,为什么要提着一盏灯在马路上走啊。”
台灯应声而灭,那样子像极了一个饱受惊吓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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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妖无期 VII
两小时后,他们已经坐在镇魂租来的黑色旧房车内,向着城市南面的旧城区驶去。长缨集团的势力遍及通信运营商与银行业,也有完备的自用数据库,对各项线索进行查询,很快就能提取出指定的数据。两年前,名为何铁的欺诈犯所使用的银行帐号确实是在相叶市的某家银行开户的,款项到帐后三天,他使用配套的提款卡将这笔款项取走了,此后不久,陶邺山家的花园就遭到了强横的扩建。电话号码虽然属于相叶市,但是所有来电却都被转接到一支手机上,而那支手机当时的位置,是一个极其遥远的北方城市。开设银行和电话帐户所使用的证件,持有人都叫作何铁。然而,户籍资料的调查结果大大出乎镇魂的意外。在户籍上,何铁是确有其人的。年龄虽然已经近四十岁,但证件上的照片,正是她与陶邺山都非常熟悉的那个欺诈犯,最重要的是,开户银行也好、取款银行也好,其位置都非常接近户籍上登记的地址,而本地电话的安装位置,恰恰就是这个地址。
莫非这个地址,是真实存在的吗?假如能够亲手抓到那个家伙……镇魂不自觉加重了握住方向盘的力气。
“……如果这个人是清白的,固然能够亲手为他洗刷嫌疑;如果他确实背叛了同伴,也应该由你来亲手揭发他吧。”老蠹的声音忽然跳进了脑海。
也应该由你来亲手揭发他……镇魂在心里默默复诵着老蠹的话,被这只老虫子悄悄替换掉的那个奇妙的人称代词,像根细小的刺猛然挑动神经。真是个狡猾的老东西。她的思路飞快向前拓展、分支,对未来的状况作出种种估计和测算。捕梦不是一个好对付的男人。虽然他的行为方式向来比她温和,然而,对他来说,在身边一定范围内,任何人的头盖骨都是透明的,他能够毫无阻碍地读取人们脑中的思想和感情。在捕梦面前,只要他愿意,她就藏不住秘密。况且,镇魂深深知道,在长缨保险特别部每一个员工各色各样的皮相、外貌与个性下,都掩藏着职业佣兵般的冷静、谨慎与自持。想到这里,她向扔在后座的手袋瞥了一眼——那盏台灯大概是唯一的例外。它看起来还不大适应这个新的形体,把灯罩有气无力地搭在她的手袋袋口上,一付晕车的模样。
一路上,陶邺山都很沉默。镇魂无意中扫了他一眼,竟然发现他的额角有冷汗淌下。
“你不舒服吗?”
青年用袖子擦去额上的冷汗,勉强地摇了摇头。“我的病……就是这样的。只要离开家,就会一直衰弱下去,据我的父母说,这是我们的家族病。如果离家一昼夜内没能回到家里静养的话,就会支撑不住,衰弱致死。所以……请你快一点,我的时间剩余不多了。”
“他到底欠了你什么?”
陶邺山沉默了一会,答道:“一样很贵重的东西。”
镇魂看了看他,沉默地踏下油门,加速向南行驶。
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接近中午了。这是一栋陈旧的12层红砖公寓楼,在周围的老式住宅区内,还算是鹤立鸡群的。
按照何铁户籍上所登记的住址,他们搭乘电梯来到11楼的某间公寓。按了数次门铃,始终无人应答。这本来是预料之中的事。
镇魂翻阅着手头的资料。“这个何铁的妻子在七年前去世了,有一个刚上大学一年级的儿子。在这方面,我看不出有什么伪造的必要。撒的谎越多,露出破绽的可能性就越大。你觉得呢,捕……”她忽然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
她身边的同伴,已经不是捕梦了。不是没有独立工作过,也不是没有换过搭档,这种仿佛心里猛然空缺了一块的感觉,大约只是像每天使用的茶杯不见了一样,不习惯而已吧。
“现在还有时间,我们去一趟他儿子就读的大学吧。”镇魂草草地将资料塞进手袋,抓住轮椅的推手,准备将陶邺山送进电梯,然而,陶邺山却突然抓住轮椅的两边轮子,阻止了她的动作。
“怎么了?”镇魂漫不经心地顺着陶邺山的视线回头看去,却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有个人正叼着根棒棒糖,晃悠晃悠地拎着外卖便当,一边摸索钥匙,一边从楼梯间走进11楼的走廊。只要一眼,镇魂就可以辨认出来——这正是何铁,她追捕了半个月的骗保犯人!
不,仔细一看,又不那么确定了。
虽然五官与身材分明是那妖兽的模样,可是又有着微妙的差别。山羊胡子和黑色塑胶框眼镜都从脸上消失了,花俏时髦的夏威夷衬衫换成了简洁的白色t shirt和军裤,连眼神都变得更加清澄,看起来完全像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但那妖气却是熟悉的。
她刚要冲上前去,陶邺山却比她还更快一步。他扶着轮椅的扶手,取下挂在椅背后的拐杖,摇摇晃晃地将身体努力支撑起来。
而那个人只是站在原地,好奇地看着他们,丝毫没有逃走的意思。
“果然是你……妖怪。”陶邺山的声音和纤弱的躯体一起颤抖着。
“啊?”那个不明目标叼着棒棒糖,含糊不清地发出一个疑惑的声音。
不知道是从哪里调集来的血液,陶邺山那原本苍白得毫无人色的脸上,涌起愤怒的红潮。“你这个骗子!”他依靠着拐杖,跌跌撞撞地向眼前拎着便当的少年扑了过去。
“等等,等等。”少年灵巧地后退一步,伸出手臂挡开了陶邺山。“我说,你是谁啊?”
“你不认识我了?”陶邺山怒极反笑,“骗过的人太多了,所以根本没有印象了吗?”他丢开一只拐杖,紧紧掐住了少年的脖子,猛力摇晃着他。“我们的约定,你根本没当作一回事对吧!”
少年翻了个白眼,呸地吐掉了嘴里的棒棒糖,大声说道:“喂,拜托,如果要找我老爸的话,他根本不在家。你们要讨债也好,要报仇也好,都随便啦!就是找到他的话记得通知我一声,我都两三年没看见过他了好不好。”
陶邺山却像是完全听不进去,只顾一味地扼着少年的咽喉,对他怒吼。“我曾经那么相信你,像个傻瓜一样地相信你!为什么你要骗我?”
镇魂艰难地将自己挤进扭打的两个人之间,企图将他们分开,手袋里的台灯痛苦地躲闪着四处乱舞的人类肢体。
一派混乱中,少年干脆丢开便当盒,用力握住陶邺山的手,毫不示弱地回敬:“被骗的人为什么永远不反省自己呢?所谓骗术的受害者,十个有倒八个是想发不义之财的、占小便宜的、贪图方便的、依赖别人的,这些人只想着如何尽快吞下眼前的这一点饵食,迫不及待地把“等价交换”和“自食其力”的常识抛弃到大气层以外,才会像上钩的鱼一样任人摆布——这是我那个骗子老爸说过的最有智慧的一句话。”
镇魂猛地怔了一怔。因为自己过于软弱,想要依赖别人,所以被欺骗了吗?她苦笑起来。确实如此啊。这样想着的同时,她用手肘猛力向陶邺山的肋下一顶,紧接着瞬间转身,运足了力气,抡着手袋狠狠砸在少年的脸上,手袋里的台灯敲到了少年的额头,发出清脆的金属响声。一连串准确有效的攻击动作之后,终于把扭成一团的两个人分开了。
陶邺山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嘶声说道:“你和我的约定,为什么没有实现?!十二年,为了这个约定,我努力了十二年!”他当啷一声丢开拐杖,颓然跌坐在地上,双手抱头,像是终于恢复了理智,明白了眼前的少年并非当年的那一个。“他答应过我的……”接下来的言语,和破碎的呜咽声掺杂在一起,听不清了。
少年慢慢地站了起来,捡起掉落在地面上的钥匙,打开家门。“有话进来说吧。”他揉着被掐得生疼的脖颈,犹豫着说。
公寓内的陈设简单洁净,餐桌上摆着何铁和亡妻的合影,无声地证明这正是他们曾经共同生活过的屋子。
喝了一大杯水之后,陶邺山看起来镇静多了。
“那么……你和我老爸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约定呢?”少年坐在地板上,认真地剥开一支新的棒棒糖。
陶邺山面孔上的红潮已经退去,恢复了石膏般的脸色,只是大约刚才透支了体力,发病的时间又逐渐逼近的缘故,冷汗几乎湿透了他的衬衫,像是正在融化的雪人一样。
“那是十二年前的事了。”他喘息着说道。
台灯好奇地从镇魂的手袋里探出了它的灯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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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妖无期 VIII
为了疗养,陶邺山从小一个人独自住在乡下的别馆,父母很少来看望他,偶尔来了,也是匆匆待上半天,又必须赶着回家去。因为家族病的关系,他不能离开别馆,也不能行走,只能由常青伯伯替他推着轮椅,在花园里稍微走一走。常青伯伯说,等到他长大以后,把病养好,就可以像父亲和母亲一样正常行走,只是不能离家太久。
在很长的一段时期里,他没有玩伴,也没有朋友,别馆的花园就是他的整个世界。好在花园虽小,却有繁茂的花木,景色美好。春天,迎春会沿着庭院的栅栏一路开去,像是栅栏本身开出了娇嫩的黄花。天空变得又高又蓝的时候,粉色和白色的夏蔷薇就会霸占整个花园,蜜蜂们身上沾染了太浓厚的花粉和蜜,在阳光下飞着飞着,会一头醉倒,直栽到地面上。秋天,园子里一眼望去看不见花,却有沾衣绕袖的香气,是那一排桂树,开出密密丛丛的小到近乎不存在的花朵。周围的屋子也都是人家的别馆,夏秋的时候热闹些,冬季就寂无人烟。花园中央有一丛小小的灌木,即使在最寒冷的天气里也会结出星星点点珊瑚珠子般鲜红的小果实,每到晴朗的冬日,常青伯伯便把他的轮椅推到那丛小灌木旁,让他静静地晒一个上午的太阳。
那一天,隔壁的屋子里有人住进来了。那是个晴天,他在阳光下睡着了,梦见自己在广阔的草原中央,不再是坐在轮椅上,而是自由自在地用双腿行走着,满心欢喜。
有什么细小的东西打到他的脸上,打断了他的梦。他烦恼地胡乱摇头,想回到刚才的梦境里去。但是对方还是不依不饶,一口气将一大把扰人清梦的小玩意甩到他的脸上,刷拉拉的声音像是下了一场小小的急雨。他痛苦地揉着脸,坐了起来。刚才骚扰他的东西便蹦蹦跳跳地钻进衣领里。他伸手去摸,才发觉那是许多米粒大的小石子。
“喂!你的脚怎么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趴在隔壁的栅栏上好奇地看着他。
他扭过头去,并不理睬那个少年。少年如同风一样轻盈地跃过栏杆,绕到他的面前。“喂,你不会走路吗?”
他恨恨地瞪着面前不识趣的家伙,但那家伙似乎并不以为意,仍然没心没肺地笑着:“我带你出去玩怎么样?”
他开始有些动摇,脸上却还紧绷着。
“你看,只要爬上那边那座山,就能看见海岸哦,想去吗?”
他矜持地摇了摇头,依然一言不发。隔壁的家伙一定是个妖怪,除了那家伙以外,他还没有见过谁能这么无声无息跳过一人高的栅栏呢。
第二天,还是个好天气。他早早地叫醒常青伯伯,要到园子里去。清晨的阳光并不温暖,草叶上的霜却还没有融化。他在轮椅上哆嗦了几个小时,等到太阳晒得手脚发热的时候,才又有小石头打到他的脸上来。他揉了揉眼睛,摆出一付不耐烦的表情,虽然其实根本就没睡着。
隔壁的少年笑嘻嘻地说。“你老那么坐着不闷吗?我带你去山上看风景吧。我叫何铁,你叫什么名字?”
“陶邺山。”
“啊?真麻烦的名字,我叫你小陶好了。”
第三天,何铁用枕头和毯子做成假人摆在轮椅上,瞒过常青伯伯,背着他逃出花园,向附近的那座小山丘跑去。即使负担着他的重量,少年还是脚步轻快地走在路上,一点疲劳的迹象也没有。
虽然通往山顶的道路相当平缓,但是由于父母和常青伯伯的过分保护,陶邺山从来没有被准许来过这里,即使他有决心反抗,过分孱弱的身体也不能支持他。在何铁的背上,他第一次看见了花园以外的景色。在山的那一边,原来有着漫长的洁白沙滩和铁灰的浩瀚大海,还有公路、田野和远方地平线上林立的工厂烟囱。即使不能依靠自己的腿站起来,他的视线却可以像风一样在大地上任意旅行,不再受这个虚弱身体的约束。但是,在回家的路上,他的病开始发作,全身厚重的冬衣都被冷汗浸透,很快就体力不支地昏睡过去。对于那一天郊游最后的记忆,就是那少年为了寻找下山的捷径,背着他像羚羊般在草木丛生的山坡上轻盈地跳跃。
“如果可以选择做个妖怪该多好啊。”在失去意识前,陶邺山默默地想。
几天后他好不容易醒来,在完全康复之前,不得不躺在病床上,被常青伯伯说教了整整一个星期。但是比起何铁来,他的运气算是不错的——何铁挨了常青伯伯一顿好揍,直到春天快要来临,何铁脸上的黑眼圈才算消退。
“小陶,你快点站起来吧。越高的山顶上,风景越好。听说昆仑山的山顶上白皑皑的都是雪和玉石,还可以看到像大海一样的云雾呢。等你能走路了,我就上那儿去找一块最好的玉石回来,当作给你的贺礼。”
“可是我想要昆仑山顶的雪啊。”他裹着厚厚的被子躺在床上,两眼闪闪发亮地说。“我们这儿不下雪呢。”
“秋天我就要去别的地方了,小陶。十年,最迟十年,你一定要学会站起来啊。因为在十年以内,我就会带着昆仑山的雪回来找你的。”
“可是,雪是会化的吧?”
“我带一个保温杯去就好了啊!”何铁鄙夷地看着他,“你太笨了。”
“嗯……十年吗……”他笑了起来,眼皮渐渐沉重。“真想明天就能站起来啊。”
那一觉似乎睡得很久。他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凉风已经送来了桂花甜郁的香气,而何铁,据常青伯伯说,已经很久不曾出现过,当然离开前也从没有到家里来道过别。
他微笑着点点头。妖怪的个性,应该就是那样无羁无绊,来去自如的。所谓道别,是人类这种容易被状况与场所困囿,一旦分别就很难再见的生物所特有的行为。如果像妖怪们那样随时可以分开,也随时可以再见,道别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从那年秋天起,他开始试着站起来。双腿失去了轮椅的支撑,并不怎么疼痛,只是完全没有气力,与其说是扶着庭院的栅栏试图行走,倒不如说是用手臂把自己挂在栅栏上向前挪动,走不了几步就会跌坐到地上。周身的擦伤、扭伤与无力感,如同附骨之蛆般片刻不离地陪伴着他。常青伯伯一开始激烈地反对他的行为,某一天父亲来看望他的时候说了几句话,常青伯伯从此便不再劝阻他,只是担忧地在一旁看着。
“这孩子还不到应该站起来的年纪,却已经有了他自己的愿望。我当年要不是为了到他的妈妈身边去,也许到今天都站不起来。我们所有的人都是因为有了愿望,才最终能够从原地站起来,自由行走的。既然愿望已经被安放在这个孩子的心里,那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六年。整整六年的时间过去了,他终于能够依靠拐杖行走,虽然何铁音讯全无,但他总相信某一天,那活力充沛的少年会再一次跃过栅栏,从遥远的盛产玉石的山脉上为他带回一捧冰雪。那或许是他有生之年也到达不了的地方,但他至少已经凭借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漫长的轮椅生涯使得陶邺山成为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于他而言,四年并不太遥远,毕竟,他已经在原地等待了这么多年。
约定的日子越近,他越是坐立不安,焦虑与快乐掺杂在一起,时间一下子变得磨磨蹭蹭不愿前行。一点点风吹草动,他就猛然跳起来,扶着屋墙跌跌撞撞地跑进花园里去。到了十年之期的最后一日,他反而突然静下来了。独自坐在庭院里,泼天盖地的火烧云随风浩荡西行,粉和白的蔷薇都映出炽烈的红,晚风一过,便纷纷飞卷起来。经过猫头鹰鸣叫的漫长夜晚,拂晓前深重的黑暗已过去,直到次日清晨的露水降下,他还是静如磐石地坐在那里。
何铁终于没有履约。
他开始试着向外走,走得越来越远。虽然常常因体力不支昏倒,每一次被常青伯伯带回家里之后没几天,他又执拗地要出门。
他艰难熬过的那些日子,在何铁看来,原来根本毫无价值。他视若性命的约定,原来只是无心的戏言。他的第一个朋友,原来是个骗子。
虽然能借助拐杖走上两三公里路程,他的行动依然是不便的,只要离家一个昼夜,身体就会达到极限,无法再支撑下去。他一向是个懦弱畏缩的人,可是他要找到何铁,只有这一件事情,他付出全部勇气,只有这一件事情,他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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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妖无期 IX
“后来呢?”镇魂追问道。
陶邺山苦笑道:“后来?就如你所看见的,十二年过去了,何铁也再没有回来过。直到那一天,我想要来委托你的时候,却发现你追捕的正是他。”
“这大概不是当儿子的该说的话,但我还是不得不说,我老爸他可是一个职业骗子,与其相信他的诺言,还不如相信鳄鱼的眼泪呢。”少年摇头。“妈妈在世的时候,他还多少有些顾忌,可自从妈妈出了车祸去世之后,他就不再住在家里,又开始四处招摇撞骗,每隔两三年才回来一次,给我一笔生活费。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户籍上眼看就要40岁的人了,外貌还只有二十多岁,老是住在家里,邻居也会说闲话的啊。说不定再过几年,我看起来就要比老爸还要老了呢。”
大颗的汗水从青年尖瘦的下颔滴落下来,呼吸渐渐急促。“但是,我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骗我?如果是为了钱的话,又怎么会放弃保险金呢?”
少年叹了口气。“骗人这门手艺,一旦学会了,是舍不得不用的。有时候得不到实际的金钱和名誉,只是骗着好玩也是很有乐趣的。如果你还是不满足于这个结果的话,就自己出发去找他算帐吧。”
“你没事吧?要不然还是先回家吧?”镇魂担忧地看着陶邺山。一昼夜的外出时限恐怕即将到来,他那奇特的家族病就要随之发作。
陶邺山摇了摇头,镇魂看得出,他的目光已经开始昏乱。“要是我也是妖怪……就好了。也能像何铁那样健康、自由、无拘无束……可是,在我找到他之前,恐怕我的寿命就已经到头了……”一阵剧烈的咳嗽迫使他弯下腰,艰难地呼吸着。
少年忽然微笑起来。他伸出手,温柔地拍打陶邺山的背。“你还记得你今年几岁吗?”
陶邺山从咳嗽的间隙里抬起头来,茫然地盯着少年,仿佛听不懂他的问题。
“庭院里的那丛灌木每结一次果实,就是一年过去了。你能记得清究竟结了多少次吗?” 看着陶邺山困惑的神情,少年的笑意更深了。“没关系的,生命太长的妖物,多半都不记得自己的年岁了。不过,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就和老爸当年告诉我的一模一样。”
“你是说……我也是……妖怪吗?不可能,真正的妖怪,应该都像何铁一样,不会生病才对啊。”陶邺山喃喃地说。
“那不是病,那只是你们这一族的妖物成长必经的过程。虽然这个过程漫长到可怕的地步,但是只要你试着站起来,向前走,不论你的身体停留在哪里,你的灵魂都是自由的,可以乘着风,去到世界最遥远的角落。你会成为其他生物的保护者,会有很多美丽的孩子,成为最强大、最温柔的……就像你的父母,还有常青伯伯一样。”少年用一只手臂环绕着陶邺山削瘦的肩安抚他,一面对镇魂说:“可以帮我把大门打开吗?”
镇魂照办了。门刚一打开,便能听见楼梯间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很快,一个须发怒张的中年壮汉不由分说地闯了进来。
“哟,常青伯伯,你的头发还是这么乱,里面总能养个三五窝松鼠吧?”少年扬起头,对大步冲进门来的壮汉露出灿烂的微笑。
壮汉不自觉地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脑袋,猛然回过神来,匆匆把陶邺山失去知觉的身体拉起,搀扶出去,临出门前不忘回头狠瞪少年一眼,少年则回以顽皮的吐舌。“真无情……我可是一片好意才给你通风报信的啊。”
目送壮汉消失在门外之后,镇魂转身面对少年,嘴角缓缓勾起与他同样灿烂的微笑:“好了,现在轮到我和你清算债务了。”
“呃……小姐,要讨债的话,请你找我父亲吧。”少年满脸堆笑,悄悄向门口移动了一步。
镇魂的动作依然比他快一步。她迅速侧身抓住少年的肩膀,在他来得及逃跑之前,便将他狠狠地抵在了墙上。
“据学校提供的消息,令公子在两天前就已经从本市出发,参加大学生自行车锦标赛去了,何铁先生。”镇魂说着,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满意地看着少年瞳孔深处的红光逐渐黯淡下去。“我还有很多问题要请教你呢,别以为剃了胡子就能把我骗倒。”她把一张二指宽的小小符咒啪地贴在少年的眉心,手腕麻利地一翻,将他双手反剪。迅速环顾四周之后,却没能找到合适的绳索,镇魂于是干脆从手袋里拽出那盏金红色鱼鳞纹台灯,用电线将少年——或者该说是少年的父亲——的双手牢牢捆住,而台灯本身就只得摇摇晃晃地大头朝下悬吊在这个人犯的手腕上,绝望地扭来扭去。
“放了我,我愿意回答你的任何问题。”妖兽化身的少年喘息着哀求道。
“先回答我的问题。”镇魂一手拎着他的后领,语气冷厉地说。
就在此时,他们身后传来轻轻的碰撞声,公寓的门,被谁打开了。镇魂轻轻地咬住下唇,猛然转身面对来人,拎着妖兽后领的手一丝一毫不曾放松,一对纯黑晶澈的眼瞳里,陡然充满了警惕与愤怒。
这是多么悲哀的事实。她一向是露出微笑来迎接这个人的。
“捕梦,你来了。”话尾讽刺地向上扬起。
如果你一定要背叛你的职责和伙伴,那么,就当着我的面堂堂正正地进行吧,她想,让我亲眼看清你的真面目。对于猜疑与臆想,她实在已经太厌倦了。
“镇魂,请你放了他。”捕梦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动了什么。在他掩藏在眼镜后的,杳不可测的瞳仁深处,她清晰地看见无数复杂的情绪涌过。是歉疚、痛苦、坚定或是全然的伪装,她分辨不出。
“拜托你,这对我非常重要。”他说。
镇魂抬高了她的头颅,挑战似地问道:“这是为了什么?为了公司?为了市民?为了身患绝症的孩子?还是——为了你自己?”
他低下了头,但那只是一秒钟。很快地,他抬起头来直视着她,她从他的面孔上读出了一层新的神情:无法撼动的决心。
“是为了我自己。”他回答。
“这是渎职。”她的口气不由得激烈起来。
他叹了口气。“我无法否认。”他向她靠近了一步,伸开双手,像是要对她说出什么言语无法传达的东西,又像是要打开心扉或怀抱。
镇魂有一时的恍惚。或许这一次,他真有不得已的原因呢?毕竟,他一向是那样一个善良而端正的人。
——不,连最亲密的伙伴也不能启齿的事情,绝不会是正当的。她飞速地否决了前面的念头。然而,这一瞬间的犹豫,已经足够了。
纤细修长的手指从镇魂面前一掠而过,在她理解了他的真正目的的同时,这个动作已经迅疾地完成了——捕梦揭去了镇魂贴在妖兽眉间的禁咒符文。
脱逃的妖兽敏捷得如同闪电,顾不得还反捆在背后的双手,直接奔跑了两步,从11楼公寓客厅的窗户纵身跃出。
镇魂心中一惊:见习生!
她扑向窗边,飞速探出半个身子,恰恰来得及抓住少年的手,刚要使力将他与台灯一起拉回来,那妖兽却猛力一甩手,挣脱了她的掌握。一瞬间,她的身体腾空了。
时间仿佛凝冻起来,她看见捕梦正在惊慌地向窗口跑来。
她的身体继续翻滚,正看见下方,川流不息的街道上空,那重获自由的妖兽扬起脸来对她露齿一笑,身形倏然缩小,变成了一只甜瓜大小的人面兔身的怪物,在6楼的阳台的遮阳篷上轻巧地弹跳了一下,便消失无踪。那是讹兽,一种惯常说谎,颠倒黑白的小妖兽。它的肉滋味鲜美,然而若是人类吃过了讹兽的肉,便从此永远失去了说真话的能力。
就在这一刻她清晰地感到,她已经失去了所有支撑,正像一颗水珠悬浮在失重空间中,她悬浮在无尽的虚空之中。重新感受到地球引力的那一瞬间,时间便像冲溃大堤的洪流一般重新开始流动。
台灯已经从妖兽的手上脱落,疯狂地闪烁着恐惧的光,但是镇魂无能为力。他们都在无可挽回地向着地面下坠,再下坠。
在颠倒旋转的视野里,她看见了细雨霏霏的阴霾天空里,两条修长的、布满银色鳞甲的身体在盘曲扭结。
不……已经来不及了。
忽然,有什么东西自上而下覆盖了她的身体。温暖,宽厚,像一个令人安心的梦境,将她包裹在内。她狠狠地摔到了什么东西上面,令人目眩的坠落终于就此停止。还不等她意识到是哪几根骨头在作痛,又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向上送去。在呼啸的风声中,有人紧紧地揽住了她的腰。
“抓住我!”两年来听熟的声音,在她耳边喊道。她终于意识到,她得救了。那两条熟识的布雨虬龙的其中之一,正载着她急速向高空飞去,以求脱离市民的视线。而阻隔在她与虬龙坚硬的鳞甲之间,为她缓冲了剧烈坠落撞击的人,正是紧随着她从窗口跳下的捕梦。
“镇魂,请你一定要相信我。”过了许久,他这样说。
趴伏在捕梦身上,他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让她的头颅贴近他的胸口。镇魂甚至听得见他的声音和心跳一同在胸腔中震动。
“请你相信我。”他说。
镇魂感觉到痒酥酥的泪水顺着面颊流淌到捕梦的衬衫上,布料下透出他的体温。他究竟想要什么?他究竟在隐瞒什么?这个面貌温和的人,究竟还有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明明是听得见心跳的距离,却觉得是世界上最遥远的人。
根据长缨保险相叶市特别部的官方记录,那天的骚乱最终算是圆满解决了。从11层楼坠落的机动科科长与副科长被正在附近执勤的虬龙营救。先前遭遇魔法事故不幸变成一盏台灯的机动科见习生二五三则直接坠落地面,受到严重冲击,不能维持变身形态,由于体质特殊,从11层高楼坠落只折断了两根肋骨,可以说是反而因祸得福,得以变回原型。作为世界首例成功解除永久台灯变形咒的案例,被载入史册。
当月公司的风纪委员会并未收到任何内部检举。
那天夜里,镇魂按照公司存留的地址,独自驱车来到了一所小小的乡间别馆。
不知为何,这所别馆已被主人荒弃多年,庭院却出乎意料地整洁,像是新近翻修过。镇魂自然没有下车敲门拜访,只是冒着绵密的小雨将车子停在门外,静静地隔着栅栏观赏庭院内的花木。粉色和白色的夏蔷薇已凋落了大半,秋天的桂花还来不及开放。西南角有株不知年岁的老松树,苔痕遍生,苍翠树冠中还有三五窝松鼠在枝条间跳跃。而庭院的中央,那一丛茂盛的,名叫桃叶珊瑚的灌木,还远远不到结出珊瑚珠子般果实的季节。据说那种小小的鲜红欲滴的果实,美丽得就像是眉间的一颗朱砂痣。
【FIN】
西南荒中出讹兽,其状若菟(通“兔”),人面能言,常欺人,言东而西,言恶而善。其肉美,食之,言不真矣。(原注,言食其肉,则其人言不诚。)一之诞。
——《西南荒经》
桃叶珊瑚
学名:Aucuba japonica
英名:Japanese Aucuba
别名:青木、东瀛珊瑚
科名:山茱萸科
形态特征:常绿灌木。小枝粗圆。叶对生,薄革质,椭圆状卵圆形至长椭圆形,先端急尖或渐尖,边缘疏生锯齿,两面油绿有光泽。圆锥花序顶生,花小,紫红或暗紫色。花期3月~4月。果鲜红色。果熟期11月至翌年2月。
繁栽要点: 常用扦插繁殖,宜在梅雨期间进行。插条用半木质化的枝条,基质要疏松、排水良好。也可播种繁殖,种子宜随采随播。移栽宜在春季或雨季进行。
应用价值:桃叶珊瑚是优良的室内观叶植物及有灌木,宜盆栽或庭院中栽植。其枝叶可用于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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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言角色小测试:妖妖奇妙冒险(作者:正雪)
妖妖奇妙冒险
作者:正雪
故事片段一
你在一个房间里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有点搞不清状况地打量着四周。这是个墙壁漆成雪白的房间,没有任何窗户,在你头顶的一只老式电风扇慢悠悠地转动着,让你想起以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为背景的老电影。除了你躺在上面的那张床之外,房间里唯一的摆设就只有一个柜子,上面放着一个装了几朵枯萎的花的花瓶。
突然,你发现在床脚边的地板上有个用粉笔画的真人比例的轮廓,通常只有在命案现场才能见到这种东西。你的心不由激烈跳动起来。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呢?这时你又发现了一件更为可怕的事,你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当你陷入迷惘惊恐的时候,房间的门被人敲响了。你连忙——
A跑去应门。向来者求助。(前往故事片段二)
B钻到床底下藏起来。(前往故事片段三)
故事片段二
你从床上跳起来,冲到门前打开了门。外面站着的是两个身材魁伟的警察,他们吃惊地看着你,又看了看地上用粉笔画出的人体轮廓。两人神色慌张地窃窃私语了一阵,然后其中一人紧张地对你发问:“你看到躺在这个房间里的一具尸体吗?”你迷惑地摇了摇头。警察又说:“半个小时之前在这房间里还有我们的一个同事,他怎么不见了?”你还是摇了摇头。最后警察问:“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艰难地最后摇了一次头,说:“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两个警察满腹狐疑地彼此看了看,然后一边一个人抓住了你的胳膊。“很抱歉,麻烦你跟我们到局里走一趟。”抓住你右手的警察冷冷地说。这时你——
A乖乖地跟着他们走了。(前往故事片段四)
B猛地推开两个警察逃走。(前往故事片段五)
故事片段三
听着擂鼓般的重重敲门声,你心慌意乱,冷汗从额头上涌了出来。你想找个地方躲藏。但在这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之外没有任何家具。情急之下,你钻到了床底下,希望不致于被人发现。外面的人大概敲了三四分钟门,然后就一脚把门踹开冲进房间。你缩在床底的阴影里,摒住呼吸,从床脚偷眼朝外望去,看见床前有两双穿着皮鞋的脚。这时那两人交谈着说:“奇怪,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尸体呢?还有我们的同事呢?难道是有人把他们带走了?”“不过这里却没有打斗的痕迹。”“莫非是藏起来了?”他们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你大气也不敢出,缩在阴影里。但是,床底下的灰尘忽然跑进了你的鼻孔。你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这下可真是糟透了,你全身的毛发都害怕地倒竖了起来。房间里的两个人沉寂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叫道:“这房间里有人!”“谁在打喷嚏!”这时你决定——
A猛地跳出来逃跑。(前往故事片段六)
B继续躲在床下装没人。(前往故事片段七)
故事片段四
你没有反抗,乖乖地让警察把你带走。你们沿着空旷的走廊朝前走,此刻你才发现此地原来是一座大概废弃了五年以上的学校。刚才你躺的地方是医务室,而走廊两边其他的房间大多是丢着一些破烂座椅、墙上有面黑板的教室。脏污不堪的走廊墙壁上印着许多漆黑的球印和鞋印,还用刀子刻着“XX我爱你!”“XX你给我去吃屎吧!”诸如此类莫名其妙的话。突然,你感到一阵难以忍受的头痛,惨叫着蹲在了地上,你的脑海中如浮光掠影般穿梭过许多事情。你隐隐约约记起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你——
A痛苦的抱住头,心想这下惨了。(前往故事片段八)
B露出一丝狞笑,原来事情是这样。(前往故事片段九)
故事片段五
你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力气,一把推倒了两个警察,飞快地冲出了房间。出现在你面前的是一条肮脏的走廊,走廊两端的房间里都丢弃着一些破烂座椅,你无暇他顾,沿着走廊飞快地往楼下跑,后面传来了两个警察愤怒的喊叫声。你的心脏激烈跳动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座荒废的大楼里?警察又为什么要带你走?种种疑问在你脑海中如同万花筒般盘旋着。不管怎样,还是先从这里逃走再说。当你冲下楼刚往前跑了几步,一声枪响在你身后突然响起,有个警察拔出了配枪朝天射击,大喊:“给我站住!”你脸色苍白地停下了脚步。这时,从不远处飞快地驶来一辆轿车停在你面前,从车上跳下一个人。那人是——
A是男人。(前往故事片段十)
B是女人。(前往故事片段十一)
故事片段六
你猛地从床下钻了出来,看清房间里的原来是两个警察。你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推开他们冲出了门。他们吼叫着追赶你。你们在一条肮脏的走廊上奔跑着,这个地方看起来应该是一座废弃多年的学校,然而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种地方?你身手灵活地飞快跑下了楼,冲出校园,但两个警察仍然叫喊着对你紧追不舍。站在校门口,你看见前方有一条小巷和一条大路。小巷里光线很暗,阴气森森,满地都是垃圾,鬼知道会不会是个死胡同;大路上也零零星星没几个人,而且一眼望去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警察马上就要追上来了,没时间多考虑,你立刻决定——
A往小巷逃走。(前往故事片段十二)
B往大路逃走。(前往故事片段十三)
故事片段七
你把身体往床底的阴影缩进去,缩进去,惊恐地在心里祈祷他们发现不了你。你听见外面的两人一边走来走去一边说:“那声喷嚏是你打的么?”“怎么可能,我还以为是你打的啊。”“难道真的有人藏在这里?”“但就连个柜子橱子也没有,想藏也藏不了吧。”“莫非是……有鬼!”“你别吓我,人吓人吓死人啊!”“可那具尸体怎么不见了?”你觉得他们实在笨得可以,不过你还是不敢放松警惕,继续往里面缩进去。但是,你不小心撞到床脚,又发出了一点动静。外面的两人叫了起来:“床底下有人!”你追悔莫及,心想这下恐怕真要完蛋了。这时你决定——
A再等一等吧,说不定他们发现不了你呢?(前往故事片段十四)
B没办法了,冲出去吧!(前往故事片段十五)
故事片段八
当你恢复记忆的时候,你的身体渐渐发生了变化,在你的肩膀上,冒出了第二个脑袋,第三个脑袋,第四个……你的八个脑袋惊惶不安地转来转去,看见警察们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冷汗,变得像蜡像一样苍白而又痴呆。是的,你是长缨保险相叶市分公司特别事务及理赔部的东方术法科职员八歧,原本是为了调查某个保险理赔业务来这座废校和业务人见面的。但为什么会在发生命案的医务室里睡着了呢?你的三个脑袋在冥思苦想,三个脑袋在后悔内疚,另外两个脑袋则注意到警察们发出恐惧的叫声正在逃跑。你用法术消除了他们看到你的记忆,一边自怨自艾一边开车回公司,心想这次恐怕几个月的奖金都得泡汤了。(八歧结局)
故事片段九
你狞笑着张开了嘴,嘴角向着耳根慢慢延伸,形成了一种可疑的弧度,并且露出了数目有点嫌多的尖利牙齿。与此同时你的身体也开始逐渐变化,青色的毛从你的皮下像旺盛生长的野草般涌了出来,你变成了一头有着巨大的嘴的妖兽。不等那两个吓呆的警察有所动作,你已经撕碎了他们的身体,大快朵颐了起来。等到这顿午饭结束之后,你擦了擦嘴边的血迹,又变成了人类的模样。你格格笑了几声,转动着舌尖回味这几个很有嚼头的年轻强壮人类的味道。你为什么会睡在这座废校的医务室里呢?算了,这并不是很重要的事。你一边盘算着变成警察的样子会不会能吃到更多有趣的食物,一边离开了废校。(饕餮结局)
故事片段十
从车上跳下的,是位长相斯文,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他把你拉到身后。然后从衣袋里拿出了什么东西,手腕一抖,一块系在黄金链子上的怀表垂了下来。两名警察莫名其妙地注视着男子和那块怀表。随着怀表小幅度的摇动,警察们两眼发直,身体轰然倒下,随即发出了沉睡的鼾声。男子收起怀表,转身对你露出了和煦的微笑:“镇魂,终于找到你了。”镇魂?你终于记起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你是长缨保险相叶市分公司特别事务及理赔部的机动科副科长镇魂,而这位男子则是你的搭档捕梦。你是为了调查某个保险理赔业务来这座废校和业务人见面的。但为什么会在这里莫名其妙地睡着了?你轻叹了一声,不管怎样,先上车和捕梦离开吧。(镇魂结局)
故事片段十一
从车上跳下的,是位栗色卷发,穿着条纹衬衫、黑长裤和高跟鞋的年轻女子。她笑吟吟对你说:“捕梦,怎么这样狼狈?”捕梦?你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正当你在发怔的时候,她一把拉起你的胳膊,打开门把你推进了助手席。警察们叫喊着朝你们冲了过来,但女子已经动作麻利地发动了车,在枪声中飞快地驶离了废校。你跌坐在助手席上,扶了扶眼镜,终于记起自己的身份。你是长缨保险相叶市分公司特别事务及理赔部的机动科科长捕梦,为了调查保险理赔业务而来到这座废校和业务人见面。可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呢?你陷入了沉思。这时,救你的年轻女子,也就是你的搭档镇魂微微皱着眉头告诉你:“刚才那个地方被巨大的妖气笼罩着。”“妖气?”你知道她除了擅长蛮不讲理、意气用事、喜欢对败者猫玩老鼠般虐待一番之外还有个特技,那就是能看到普通人无法看到的妖兽和妖气。她点头回答:“那整栋楼房、那两个警察,还有周围的环境,都笼罩着一层妖气。不过奇怪的是那妖气却并不怎么邪恶。”在行驶的轿车里,你们都陷入了沉思。(捕梦结局)
故事片段十二
你跑进了小巷,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不过这条巷子还真是出乎你意料之外地肮脏,一股便溺和腐败食物的气味往你鼻子里直冲。你躲过一个从高处掉下来的花盆,又闪过从旁边窗口泼出来的一脸盆脏水,沿着曲里拐弯的小巷往深处狂奔,后面则传来警察们气喘吁吁的怒吼。小巷的尽头居然是一处邻近海的堤坝。当警察们冲出巷子时,发现堤坝上只丢着件有点破旧的荨麻斗篷,没有半个人影。他们迷惑地在岸边走来走去搜索,还以为你跳海逃走了。这时候你其实正以一只信天翁的模样在堤坝上空盘旋。就在刚才看到大海的那一刻你终于记起了自己信天翁王子和长缨保险职员的身份,才慌忙脱掉了荨麻斗篷变成了信天翁。从空中看了看那两个失望迷惑的警察,你一振翅朝长缨大厦的方向飞去。(风讯结局)
故事片段十三
你往大路的方向逃跑,要是路上能拦到一辆出租车就好了。这时你的脑海中突然莫名其妙冒出这么一个念头:“大哥、小弟还有云从,你们快来救我!”你隐隐约约想起了自己是谁。你是偶像组合“烤焦面包”的成员蒲二,实际身份则是龙族的蒲牢。可你不应该在那个废校里出现啊!你心想这可真是场无名横祸。不过有句俗语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你沿着大路转过个弯,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幅巨大的广告牌,而在那幅广告牌上,画着的是一尾喷水的鲸鱼。这是你最害怕的东西!你感到头晕眼花,顿时一屁股跌倒在人行道上,忍不住抱着头惨叫起来。与此同时后面的警察追上了你,你的手腕一凉,已经被戴上了手铐。(蒲二结局)
故事片段十四
你还是缩在床底,这时候突然头顶一亮,原来外面的人居然把床掀翻了。你被扬起的灰尘弄得大打喷嚏。从灰尘中发现原来他们是两个警察,你连忙闭上眼睛,把头埋在膝盖里,好像鸵鸟一样在心里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不过这也太没出息了吧。两个警察几脚把你踢了起来。你听到他们说要把你带到警察局去,心里一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气力挣脱了他们。你往外面猛跑,这才发现自己穿的是高跟鞋。你穿过一条墙上满是鞋印和足球印的肮脏走廊,前面出现了楼梯,但你在冲下楼时却不小心扭到了脚,像个皮球般咕碌碌滚了下去。按理说这么摔到底不残废也得重伤,但你却只是感到全身有点痛而已。不管怎样,还是快点逃吧!你冲到楼外,两个警察则喊叫着从后面追赶上来。你慌不择路地冲到外面的公路上,正巧从左边有辆巨型油罐车飞快地开了过来,把你撞得直飞出去,像团烂泥般瘫倒在人行道边。不过很奇怪你倒是就连半滴血都没流,你昏昏沉沉地想起自己原来是横公鱼,除了乌梅汤之外刀枪不入。这时两个警察已经把你包围了,虽然他们很惊讶你居然没有受伤,不过还是把你铐起来带走了。(沂南结局)
故事片段十五
你咬了咬牙,猛地往外冲了出去。本以为会被外面的人抓住,没想到他们却惊讶地看着你说:“原来是只猫啊!”“唉,虚惊一场了。”哪有猫?你奇怪地打量了一下自己,才发现你的确是只玳瑁色花纹、白爪白胸的土猫。什么嘛!你生气地叫了一声,才发现自己发出的是喵喵的叫声。你终于记起了自己的身份是名叫非夫人的妖兽胐胐。你无奈地摇了摇尾巴,不理会这两个愚蠢的人类,大摇大摆地走下了楼。当你离开这栋破旧的楼房之后,忽然发现身后的景色消失了。出现在你面前的是五个你认识的讨厌家伙:胡夫法老、美杜莎、金手指国王、湘君和湘夫人。“喂,这是你们搞的鬼吗?真够无聊。”你喵喵叫着瞪了他们一眼,像个女王般傲慢地走开了。(非非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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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的朋友,奇幻作家正雪先生写的非常可爱的测试,可能将来会用在杂志上,所以请不要转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