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一片雾气缭绕,白丁正坐在浴池里,愣愣地伸着手,看着他。
看到坐在浴池里的白丁,白乙呆住,他刚刚思绪太乱,竟没有注意到推拉门有一条小小的缝隙,白丁从那缝隙里伸着手让他递睡衣给她…结果,他就这样大喇喇地拉开了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下一秒,浴室里响起了白丁高分贝的尖叫声。
白乙镇定地低头,闭上眼睛,将睡衣放到她手里,然后镇定地后退一步,关上门。
睁开眼睛的时候,一惯不动声色的面颊上,染了薄薄的一层绯红。
浴室里的动静听在他耳中无比的清晰,白丁正悉悉唆唆地换着睡衣。白乙闭了闭眼睛,耳廓上殷红一片,然后只听得“咣”地一声,白丁大力拉开推拉门,气呼呼地走了出来,白乙微微僵直了身子。
久久,没有没有白丁的发飙声,白乙稍稍侧了侧了头,便见白丁抱着一个绒毛娃娃,趴在床上睡着了…
大概是白天逛街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她看起来睡得很是香甜。
白乙起身走到床边,看着她睡着的模样,因为泡澡的关系,她的脸上透着一层淡淡的粉色,看起来润泽如上好的珍珠。
他看得出了神,如果此时他能够看到自己的眼睛,定会从那从来都是古井般的眸中看到丝丝涟漪。
闭了闭眼睛,好不容易拉回自己的理智,他暗自心惊。
这样的情绪对他而言,太过陌生。
“答应过你的,我会做到。”许久,他的声音在这静寂的房间里低低响起。
抬起手,他在她的眉心处轻轻画了一道符。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白丁从枕头下面摸出眼镜戴上,下意识回头找白乙,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没有发现。正打算跳下床,她忽然感觉被子被什么压住了,低头一看,便看到正侧身趴在床沿上的白乙,他依然一身白衣飘飘的古装,特殊质地的衣料因为皱褶处而显出特殊的美感,发丝稍显凌乱地散在床边。
他闭着眼睛,整个人都是静止的,却是那样的赏心悦目,像是画中人。
白丁定定看了他半晌,然后缓缓伸出手,食指凑到他的鼻端。
有温热的气息拂在她的指上,她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感觉自己这样的举动有些好笑。就算没有鼻息又怎么样,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垂下眼帘,白丁想收回手,却感觉手上却微微一紧。她愣了一下,抬眼便对上了一双幽黑深沉如深潭的眸子。
他握住了她的手。
“我没事。”他轻声说。
白丁有些尴尬地甩开手,嘴里咕哝了一句,“谁管你。”
“并不是因为隐身才会发困…”他犹豫了一下,怕白丁以为他是因为隐身跟着她才会再次伤了原气,想解释,又有些赧颜,“…大约是昨日太过劳累所致。”
白丁看着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因为…白乙竟然会因为逛街而累到睡着?原来陪女生逛街的杀伤力那么强大,不管是不是人类,陪一个女孩逛一天街的下场都是累到毙么…
轻咳一声,她淡定地起身推开窗,早晨清新的空气迎面而来,她夸张地做了个深呼吸,精神大振,转身哼着歌去洗漱。
白乙坐在床边看着白丁走出卫生间,开始收拾书包,便默默地找出昨天买的休闲服,自己换上。
“你也要去?”见他这副模样,白丁了然。
白乙点头。
想想自己的处境,白丁也没胆子拒绝,再看看白乙一身休闲服,却披着一头长发的模样,叹了一口气,从抽屉里翻出一根黑色的发带和一把牛角梳,对他招招手,“把头发扎起来吧。”
白乙看着站在窗边拿着牛角梳对自己招手的白丁,仿佛又看到那一袭红衣的少女正冲着自己笑,她眯着眼睛,勾着唇角,明明是诱惑的神情却带了三分的稚气。
她正抬手轻轻晃着手中的梳子,宽大的衣袖滑到手肘处,露出一截白皙圆润的胳膊,然后拖了长长的尾音,用软软的声调说,“白乙,我帮你梳头呀~”
那一笑,恰如春风拂面。
他有些失神地走到她身边,背对着她坐下。
白丁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乖乖背对着自己坐下的白乙,这是什么意思?要她帮忙梳头?再转念一想,他是仙人嘛,自然不会做这样的琐事,便挑了挑眉,心安理得地伸手覆上那泛着浅浅流光的长发。
微凉的触感,如上等的丝绸一般,白丁轻巧地用牛角梳细细梳过一遍,然后拿发带系上,从来没有做过的动作此时做起来却是异常的得心应手,仿佛曾经无数次做过这样的事情。
窗外枝头上,叽叽喳喳的小鸟打破了这一室的静谧。
白丁回过神,看着他的背景讷讷地开口,“好了。”
“多谢。”白乙起身,对她微微一笑。
白丁怔怔地看着他的笑容,差点忘记了呼吸,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静止,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如慢镜头一般,变得十分缓慢,只有那一抹微笑在无限的放大。
“白丁?”白乙见她呆呆地望着自己,伸手触了触她的额。
白丁眨了眨眼睛,脸上忽然烧红一片,一眼望去,竟像要沁出血来一般,然后她仿佛被烧了尾巴似的跳了起来,转身就窜出了房间,一边跑还一边欲盖弥彰地嚷嚷,“要迟到了要迟到了!”
殊不知,对某些人来说,迟到不就是家常便饭么…
站在原地的白乙收回手,笑着摇了摇头,拎起她遗忘在桌上的书包,跟了上去,“白丁,慢些,仔细摔着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有多正确一样,大步跑在前头的白丁刚下了楼梯,脚下便是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是让你慢些么。”看着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的女孩,白乙轻叹着伸出手。
白丁扁着嘴,死死瞪着那双修长漂亮不似凡人的手,“你这乌鸦嘴!”
白乙轻笑。
听到他的笑声,白丁愣愣地抬头,看着白乙站在她面前,笑眯了眼睛。
记忆里…他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笑过,他总是清清冷冷的样子,连笑,都是一惯清清冷冷的,带着莫名的疏离。
可是这一刻,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不再那么遥不可及。唔,也许比普通人帅了那么一点点。
“地上凉。”他笑着,手又往前送了送。
白丁哼了一声,看了一眼即使穿着廉价休闲服,也依然气度不改的白乙,忽然想了坏心。手用力地在地上蹭了蹭,她用乌黑的爪子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紧紧握住。
感觉到掌心的温度,白乙脸上的表情不自觉地变得更加温和起来,白丁冲他做了鬼脸,甩开他的手,继续大步向前。
白乙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上污黑一片,不禁再一次为她孩子气的举动失笑。他的笑容一直维持到公交车到站为止,在看到远处缓缓驶来的公交车时,那一抹和煦如暖阳般的笑容便冻在了脸上,僵住了。
白丁回头冲他龇了龇小钢牙,悠哉游哉地从口袋里摸出两枚硬币冲他扬了扬,大步跨上车,将硬币丢进投币口,然后又回头冲白乙抛了一个媚眼,“老师,上车呀~”
候车亭上的人忍不住集体抖了一下,体会到了恶寒的感觉。
白乙轻咳了一声,上了车。
一阵七晕八素之后,公交车终于在校东路停下,神清气爽的白丁扶着面色青白的白乙下了车,志得意满地晃进了学校门口的书吧。
“大叔,我来了!”一脚踹开大门,白丁中气十足的嚷嚷。
“再被你踹几下,这门就该寿终正寝了。”正拿猫粮喂白小喵的书吧大叔淡定地回头。
“喵~”优雅地蹲坐在书桌上在书吧大叔掌心舔食的白小喵动了动耳朵,扭头看了白丁一眼,软绵绵地叫了一声,然后纵身轻巧地跳下书桌,踩着漂亮的步伐,翘着尾巴走到白丁身边,蹭了蹭她的腿。
“嗯哼,你这小没良心的,别来套近乎,我们还在冷战中呢。”白丁气呼呼地说着,无视了白小喵,将白乙扶到沙发边坐下。
“晕车真作孽哟。”看了一眼无力地靠在沙发上的白乙,书吧大叔深表同情。
“猫哭耗子。”白丁翻白眼。
“呀,白乙,丁丁说你是耗子。”书吧大叔告状。
“幼稚也是一种病。”白丁不屑地撇嘴。
“丁丁在夸我有童心么?”书吧大叔眼睛亮晶晶地装纯洁。
白丁再度翻了个白眼,然后摸了摸鼻子,“呐,大叔,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书吧大叔闻言,立刻一脸戒备状,夸张地缩进了大皮椅内,“你想干什么?”
“也没什么,白乙不是人,你知道吧。”白丁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坐,准备摊牌。
不是人…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不是味儿呢…白乙摇头。
书吧大叔有点得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了吧,上次那个家伙还指着自己说“不是人”呢,现在也有这么一天了吧,正得意着,忽然想起白丁的话,直觉不想搅进这团浑水里,忙下意识地摇头。
“不要否认了,你明明知道他会隐身,上次跟你讲的时候,你也没有太惊讶,你还知道勾魂香!”白丁森森地咧开嘴巴,镜片一闪,用柯南的语气说,“真相只有一个。”
大叔抽了。
“呐,大叔,我把你当自己人才说的。”语气一转,白丁略带讨好地凑到他身边。
“别别别,你千万别把我当自己人…”书吧大叔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表情,连连摆手。开玩笑,上次她把他当“自己人”的时候就开始免费拿他店里的书,而且大部分都是有借无回,上上次她把他当“自己人”的时候蹭饭没商量,还搅和了他难得的艳遇,再上上次她把他当“自己人”的时候…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大叔~”白丁作撒娇状。
书吧大叔搓了搓手臂,感觉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其实我也没有别的目的呀。”白丁嘿嘿地笑,“白乙在这里需要一个不让人怀疑的身份,我已经告诉别人他是你兄弟,目前担任我的家庭老师。”
“你你你…你这是先斩后奏,强行上户!”书吧大叔咬着小手绢含泪指控。
“我要迟到了,你照顾一下你兄弟哈!拜拜~”白丁甩了一个飞吻,跑出了书吧,留下一脸悲愤的书吧大叔。
“给你添麻烦了。”难受的感觉过去了,白乙坐直了身子,淡淡地开口。
书吧大叔浑身一个激凌,下一秒便笑得比春花更灿烂,“不麻烦不麻烦,荣幸之至啊!”
“你…”白乙看着他。
“嗯?”书吧大叔被他盯着全身发毛。
“好假。”白乙一脸正直地吐槽。
书吧大叔老泪纵横。
书吧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话说,你就这样让丁丁一个人去学校?”书吧大叔耐不住寂寞,打破了沉默,八卦兮兮地问,见他不答,又添油加醋道,“你放心么?那个学校里可是藏龙卧虎呢。”
“与其一昧保护,不如让她成长。”白乙淡淡开口。
“哦!这就是你的目的吗?!”书吧大叔一脸“真相了”的夸张表情。
“我会渡她成仙。”白乙顿了顿,“我答应过她。”
“真是遵守承诺的男人啊!”书吧大叔握拳作热血状,然后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于是你就利用白甲的出现,干脆把这当作丁丁修行的契机么?”
“你知道得太多了。”白乙淡淡瞥了他一眼。
“啊啊抱歉…”书吧大叔汗毛直竖,忙一把抱过白小喵,挡在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