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消失前穿的那件衣服仍在外面,大地的崩裂对这柔软又渺小的东西破坏并不大,所以它看起来还算完整,铺散在地上,被风吹得微微抖动,仿佛里头还包裹着一具有生命的躯体。

所以一度我没敢去碰它,直到很久之后,一阵大风险些将它吹走,我才急忙一把将它抱了起来。它上面还残留着狐狸的气味,似有若无的香,和淡淡的血腥。

这让我在紧紧将它抱了片刻后,迅速往附近的地面上看去。

衣服附近没有血,没有…也没有任何能证明狐狸曾存在过的痕迹。

紧绷的呼吸略略一缓,似乎在绝望中稍找到了一点点希望,我想他或许没死。

先前他消失得太快,我没来得及看清他碎裂时的样子,但我记得第一次在这世界见到他时,他也是那么分崩离析般消失在我眼前的。

所以,也许一切并不像我想的那样糟糕。

他这么一只千年的老妖怪,在世上安安然然地蛰伏存在了那么久,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死去。

对吧,对吧,一定没有死。

他只是消失了。

只是完完全全地消失在这个世界。

凭着那么一丁点的希望,人似乎不再像先前那么绝望,但原本因他的到来而生成在我心底的勇气,突然间失去了依附,再找不到半点痕迹。

我只能抱着他衣服在原地一动不动呆站着,没有理会身后碧落脚步的逐渐靠近。

“发什么呆。”走到我身后,他站定,问我。

我咬着牙没回应。

“你看到他写的那句话了。天罗地网,他用那东西附着在地门这道结界上,所做出来的东西可让外面一定范围内空间扭曲。所以,你暂时没事了,运气够好的话,素和寅的金身也未必能逃得过这结界。”

他平静说着这些,仿佛在说着完全与几无关的事,仿佛刚从这世上消失的那个人不是他自己。

我感到喉咙里涌出一股咸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你早一点带着我离开,他就不会消失,你为什么要故意留下来?!”

碧落没回答,他伸手拈住我的脸,迫使我把头抬了起来:“你哭什么,我不是还在么。”

我没有挣脱,径直看着他,那双绿色眼睛同未来的他没有任何变化,但偏偏感觉就是不一样:“这不一样。”

“不一样?”他笑:“你倒说说,怎么个不一样。难道我不是他,他不是我?”

“你不用跟我抠这些字眼。”我狠狠皱眉,“怎么个不一样,你当然心知肚明。单单是你眼中的我和他眼中的我,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所以,你凭什么把自己当成他。”

“呵,你傻了是么。”

“你要这么说也可以。不过总有一天,我俩再次碰见的时候,我跟你发誓,我会把这句话还给你。”

碧落的眼睛眯了眯:“这事不会发生。”

我正要反驳,但须臾间,我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他说过,他会让我留在这里,直到变成真正的梵天珠。甚至为此可以去除燕玄如意的魂魄。所以我永远也不会以小白的身份同他在未来见面,而那个未来的他,那个只把我当作我的他,亦已经消失了。

喉咙一阵发酸,我硬逼着眼里的泪吞了回去,然后朝他笑了笑:“他以前很厉害的,可是这次他连招架的能力都没有。你永远不会是他,真的。”

说完,我一把将碧落推开,想走,可是膝盖一软,我紧抱着狐狸的衣裳原地蹲了下来。

此时眼泪像是疯了般从眼眶里落出,我把头埋在衣服里,不让自己哭出声。

碧落再次朝我走近一步,面对着我也慢慢蹲了下来:“我知道你舍不得。相处久了,即便是条狗,突然消失也会让人难受,不是么。习惯就好。”

“你…”我气极反笑:“你疯了么,这么说你自己!”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收了眼里玩世不恭的笑意,目不转睛看着我:“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的消失对你来说只能是好事。”

“呵。”

“你一直都认为我会介意梵天珠恢复记忆这件事,对么。可是你错了,介意的只可能是未来的那个我。看到他对你的这个样子我就有些明白,他为了你恐怕想逃避梵天珠的存在,他希望你就是你。”

又来了,关于这种梵天珠还是林宝珠,想舍谁想留谁的说法,我怒不可遏却又无能为力。

不想听,只能用力捂住耳朵,却很轻易就被碧落扯了下来,他了解一个人关节的所有弱点:“但那不是我想要的。之前你说得很对,我的确不是他。因为,我怎么会放任自己变成他那种样子。知道第一次发现他存在于这个世上的时候,我是什么样一种感受么。”

觉察到我手里的挣扎,他倏地把我手腕握紧,微笑的嘴唇说着平静又冷漠的话:“那时候我受着伤,不得不依靠狐仙阁的阴气滋养。我以为那已经是够糟,岂料他的出现却告诉我,不,更糟糕的远远不止这一些,它们就在未来,在不久的将来,即将发生到我的身上。”

说到这儿,他再度迫使我抬头看向他:“如果是你,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我用力想要别过头,但敌不过他手指的力量。

他笑笑,没有强迫我回答,兀自又道:“至于你,我想我已经很坦白地告诉过你,我只要完完整整的梵天珠。”边说,边用指尖轻轻擦去我脸上的泪,他看着我,没放过我脸上任何一丝表情,“一次又一次面对着转世的你,仿佛一次又一次面对着一个陌生人,知不知道反反复复在红尘中寻觅又失去的滋味是什么样的么,宝珠。你有没有感受过那种坠入深渊般的无力感?”

觉察到我身体一瞬间的僵硬,他将我的脸扣得更紧,贴近我耳侧哂然一笑:“很多事情我无法跟你说,这让我在面对现在的你的时候,完全没有任何意义。正如那个雨夜,我在对你说着那些话时,从你眼里能找到的,只是不安和茫然。那个时候我便明白,当年我和你之间的恩怨,我必须要面对那个完完整整你,才能完完整整地去解决。

我不知道未来的我为什么要逃避这一点,我也不允许未来的自己会做出这样的转变,更不允许未来的自己变成他此刻这副模样。若未来的一切真的如此令人厌恶,不如趁着还来得及,由我来亲手改变它,你说是不是。”

说到这儿,碧落没再继续,只又一次将我眼里掉出的泪抹去,绿幽幽的眸子一瞬不瞬看着我:“好了,别哭了,跟我走,让我给你一个全新的未来。”

熟悉的脸用着熟悉的表情和声音说着这样一句话,带着某种蛊惑,让我一瞬间有些恍惚。

但随即清醒,我狠狠一挥手,这次终于从他的束缚中挣脱开来:“我不需要。”

碧落站在原地,静静看着我如同躲避瘟疫般在一得到自由后就疾步后退,没有追过来。

带着十足的耐心,他等到我终于因腿里的虚浮而再次站定,才不紧不慢继续又道:

“你刚才问我为什么要那么做,我可以这样回答你,任何一种选择,都意味着需付出一定的代价,我只是拿最小却也最应该做出的牺牲,去换取一个对你我来说都最有利的局面。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看不明白么,呵,难怪他叫你小白。”

“够了!”

我不知道怎么办,面对这样的’狐狸‘,我既说不过他,力量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却被他每一句话逼得喉咙发紧,本已在崩溃边缘的情绪已无法隐忍,只能靠一声尖叫打断他并宣泄出我的怒气:“我不需要什么全新的未来,不需要什么最有利的局面,我只要你把那个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陪伴在我身边,替我遮风挡雨,即便我再怎么拖累他也不会嫌弃我没用的那个他还给我!还给我!”

“宝珠,”我近乎歇斯底里的样子,令他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却是稍纵即逝:“未来的那个我已经不存在,你也必须放下对你来说的那段过去。记住,我就是我,无论过去的,现在的,还是未来的。只是早一些时间回到我身边,对你来说,这很难接受么?”

我看着他。

突然那股滔天汹涌的怒意不翼而飞。

我前所未有地冷静,安静看着他,如由始至终他那样看着我。

然后我轻轻笑了一声:“阿落,你活了几千年或许上万年都无法认可未来的这个我,凭什么认为我区区一个凡人,就能有那样的意识和胸怀来接受站在我面前的这样一个你?”

第466章 青花瓷下 八十二

身体和心理的双重衰竭, 在我对碧落用尽全力说出那句话后,无声且突然地把我吞没在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里,我做了很多梦, 梦里看到很多人, 他们像电影的蒙太奇镜头,不断在我眼前闪现又消失,模糊的脸对着我模模糊糊说着什么,但我一句也听不清楚。

这些梦让我疲惫至极, 所以到后来, 我连试图看清楚它们的力气也一并失去。

唯一有感觉的是在很久之后,有人抱起了我,但我分不清那感觉究竟来自梦里还是现实。

怀抱的感觉很熟悉, 是狐狸。

他抱着我一边走, 一边说着什么, 可是我依然一句也听不清。

只忽然想起了初遇狐狸时的情景。他在我家店门口, 就像只大狗一样趴在地上, 仿佛饿得快要死过去, 却在一口咬下我做的点心后,像被玷污了一样绝望又傲娇地问我:大姐, 你想杀了世纪末最后一只会说话的狐狸吗

最后, 一切终于都静止了, 无论是被狐狸抱着的感觉,还是眼前那些错综复杂画面。

一切凝固在狐狸消失时的一刹那,特别清晰, 那瞬间我突然头痛欲裂。

我想叫他,想抓住他,可是身体和嗓子都用不出力。

眼睁睁看着他身影随风而散的时候,我见到他身后站着一个人。

一身红衣,脸色像具尸体一样苍白的男人。

他吐着烟圈,对我说道,“去跟他说,我给他三天时间。三天后,或者说出那颗心脏的下落,或者你和他其中的一个将会生不如死。”

被一碗凉水泼得惊醒过来时,我脑子里仍还清晰回荡着那晚红老板对我说的这番话。

拿水泼我的是碧落。

他端着空碗坐在我边上,似笑非笑看着我,微弯的眼睛比天上的新月更加迷人。

我怔怔看着这双眼睛。

醒得太突兀,所以脑子里很久都是一片空白,直到硬生生把狐狸跟眼前这个人区别开来,我才用力皱了皱眉,问他,“为什么要泼我?”

“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叫不醒拍不醒,所以我想,如果拿水也泼不醒你,我就得把你扔河里清醒去了。”

一天一夜。这么说,离红老板给出的时限,约莫剩下不到两天。

然后红老板会来讨回他所想要的答复,或者让我和碧落其中一个人生不如死。我知道碧落一定不会把心脏的下落告诉红老板,无论他知晓与否,既然狐狸不打算说,他肯定也不会这么做。那么剩下的选择只有一个,就是我跟他之间谁会生不如死。

但现在琢磨这些已经毫无意义。想到这儿,我注视着面前那双碧绿的眸子,自嘲一笑。

没了狐狸,不就是生不如死么。

不知碧落是否从我眼神里看出了些什么,他见我笑,便也轻笑了声。

随后漫不经心将碗扔到一边,说了句:“蠢。”

“是的,是蠢。不然那会儿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带我离开他身边。”

我指的是坟地那儿,他把我拖离了狐狸。

如果能知道后来会发生的一切,那我死也不会让他带我走。但我的话只换来碧落再一声不冷不热的嗤笑:“说什么也不会?你的能耐如果能有你说大话那么厉害,何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说完,他有意往我肩膀上轻轻一拍,随着股锥心的痛,我两眼一阵发黑。

突然心脏和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咔的声裂了,我咬着牙僵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因为眼里有水花在迅速充盈。

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别的什么,我皱眉又迫使自己把眉头狠狠松开。

于是碧落也随之静坐了下来。

看着我的眼睛,他笑吟吟的,伸手摁住我下颚,阻止我试图避开他视线的举动。

我没有挣扎。

身上的伤应该是被他处理的,不过这次他没有用任何法术帮我直接修复,而是用了最原始的手段,医疗。所以我身上裹着层层细麻布,有些地方还绑着木条,固定着我骨折和骨裂的地方,让我看起来像具新出土的木乃伊,也让我很难躲开他的禁锢。

可是我着实不想看到他的脸,所以只能用力将眼睛闭上。

眼不见为净。

但几秒钟后,他身子往前一倾,低头咬住了我干裂的嘴唇。

真正的咬,很快撕碎了我嘴唇,我疼得被迫睁开眼。

撞见他那双碧绿色眸子,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他牙齿再度用力。

我痛得皱眉,但忍着没发出声音。有液体顺着我唇瓣缓缓而下,他用舌尖卷住,再往上,沿着我唇线舔到那个被他咬破的位置。

“痛不痛?”重新将嘴覆盖到我唇上,他说话时,我的嘴唇既痛且痒。

我不顾身上的束缚,猛地挣扎起来,但他两手迅速勾住了我的脖子,迫使我整个上身贴到了他胸膛上。

这举动让我再看不到他的脸,只能感觉到他心跳,一下下强劲有力。

那瞬间我仿佛感觉抱着我的这个人就是狐狸,所以我哇的声哭了出来:“走开!”

他手按住了我后脑勺,将我脸压向他肩膀,试图以此抑制我的哭声。嘴里则沉着声,在我耳边,反反复复说着几个字:“该死的,梵天珠,该死的,林宝珠…”

然后细细密密的吻压向我脸颊,再从脸颊移向了我的脖子。

再然后,他一口将我咬住。

咬在我脖子动脉的地方,仿佛要把它咬碎,但很快,他松开了嘴,手起又落,拉开我衣领,狠狠吻向我颈窝:“再说一句你不能接受我试试。”

我终于没再继续哭。

却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他不知道他每一次的吻对我来说如同一次酷刑。我痛得浑身哆嗦,但他没有任何察觉,我想我可能会是第一个被亲吻给痛死的人。

这同他对梵天珠的感情何其相似。

执着炽烈,但一味的任性妄为,从不管对方是什么感受。

所以突然间,我笑了起来,手抓住他的头发:“说了又怎么样,大不了把我重新替换成燕玄如意?”

他嘴唇在我颈窝上停顿下来。

沉默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马上就要回答:没错。

但他抬起头看向我,道:“不会。你和她太像。”

我登时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泪:“你一会儿说我是她,一会儿说我像她,你矛盾不矛盾?我他妈到底是像她还是是她?”

他再度沉默。大约终于发现了,这是我和他之间横阻着的一个很深的怪圈。

深到我和他都无从解释,无法逾越。所以他再次将我抱进他怀里,用他手压制住我笑得发抖的身体:“试着习惯我,宝珠。未来的那个我用了多久让你习惯的,你试试看也来这样习惯我。毕竟从此之后,你要和我在一起待上很久。”

“你怎么这么糟糕呢,阿落。我跟他不是习惯出来的,我为什么要习惯你。我爱他,可现在他没了,你说他就是你,可是你亲手抹杀了你自己。你知不知道你很混蛋。”

他没再说话,只是兀自抱着我。

他怀里是狐狸的体温和狐狸的气味,所以我没有挣扎,也挣扎不动。

由着他抱了我很久,然后摸着我身下的床褥,我问他:“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相对比较安全的地方。”

安全?

我不知道所谓的安全对他而言算是什么。

是能避开红老板的追杀,还是能不被素和寅发现?不过无论是什么,反正都与我无关,所以我重新合上眼。

却听见他贴在我耳边,轻轻又说了一句:“告诉你件事,你不要激动。我们这会儿是在素和山庄。”

第467章 青花瓷下 八十三

我没有激动。

心里再激动, 行动上也不能表现出来,为了以后的自由行动,我不能为自己的情绪给自己本已糟糕至极的身体再造成更多次的伤害。

所以我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一样, 安静靠在他怀里, 下巴枕着他肩膀。

沉默了很久,直到他伸手捧住我的脸,将我朝外推离了一点,然后迫使我眼睛看向他。

于是我径直看着他那双碧绿的瞳孔, 问:“为什么。”

为什么当初明明是他带我离开了素和山庄, 现在又重新把我带了回来,明知道这里等着我的是什么。

不知道是我的目光,还是我问的话, 让碧落捏着我下颚的手指微微用了点力。

但他没有回答, 只将话锋一转, 反问我道:“想知道为什么宫里会突然屡次三番派人到景德镇讨要映青瓷么?”

问题跳跃得太快,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所以摇了摇头。

见状, 他低低一笑,忽然将我重新扯到他近前, 将他带着弧度的嘴唇往我眼帘上轻轻一压。

我吃了一惊。下意识推他, 换来肩膀一阵剧痛。

“滚!”我紧闭上眼睛, 在疼痛扩散前朝他吼了声。

下一瞬他手掌按在了我肩膀上。

不容抗拒的热量和力度,迫使我继续贴近着他,而他压在我眼帘上的唇, 缓缓移到了我嘴角边上:“别这样看着我,宝珠,我俩不是对手。瞧,我现在开始想念你那会儿傻傻的什么也不知道时的样子了,多好玩,对爷再笑一个,宝珠。”

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他此时眼睛和嘴角的弧度,我不得不把眼睛闭得更紧:“如果你不想回答刚才你问我的那个问题,那就滚。”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鼻尖靠着我的鼻尖,嘴唇从我嘴角移到我唇上,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细微的触感让我紧握着的手指无法克制地发着抖。

连累牙齿也开始互相磕碰起来时,他嘴唇突然蓦地用力,分开我唇瓣,径自将舌尖抵了进来。我匆忙后退,可是挣不开他束缚着我的手,鼻息间传来的那股凌乱气流,温度和气味都是那么熟悉。

所以勉强挣扎了几下后,我只能被动继续承受着,直到几乎窒息时他才松开了我。

然后他用食指一下下拨弄着我的眼帘:“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看看我。”

“滚!”

哧…他轻笑:“你就只会说这一个字么,小白。”

“别拿这个来称呼我!”我再次吼他,依旧紧闭着眼。

而他一把扣住我下颚,嘴唇一下下往我眼帘上压了过来。

直到我忍无可忍睁开眼,咬牙用力推了他一把,他才松开了我,修长的手指贴着我嘴角边轻擦而过:“你的未来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么,朱瞻基命不久矣,太子又出了意外昏迷不醒,宫里听信传言以为是有冤鬼作祟,所以想用映青瓷所做的窥天镜,将冤鬼驱离。”

“我历史学得不好。你瞧,你乍一说朱瞻基,我都想不起来他是谁。”

“当今圣上。”他似笑非笑,但还是回答了我。

“哦。”

“那你知道红老板为什么急着寻找华渊王心脏么?”他又问。

这个问题倒是让我立刻收回了情绪,抬眼看向他:“为什么。”

“因为如果皇帝驾崩时朱祁镇仍然不醒,那么继承皇位的势必是二皇子朱祁珏。”

“这跟华渊王的心脏有什么关系?”

“若朱祁珏在这个时候就当上皇帝,未来命数就会发生变动,旁的没什么,有颗紫微星会受其影响而陨落。而那颗紫薇星就是华渊王。所以为以防万一,红老板必须找到华渊王的心脏,一旦太子真的苏醒不了,他就得用太子的龙子之身作为心脏容器,提前唤醒华渊王,在历史变更前先保住这颗紫薇星。”

“可是并没人知道那颗心脏在哪儿。”

“所以这会儿我们在素和山庄。”

“这跟在不在素和山庄有什么关系?那颗心脏难道在山庄里?”

“你也说了,没人知道那颗心脏的下落。”

“那为什么…”

“不少人都认为当年是我谋害了华渊王,并藏匿了他的心脏,但是当年除了我,还有一个人最有可能也最容易得到华渊王的那颗心脏。”

“谁?”

“梵天珠。”

“她?”听见这名字,我并不意外,只是不明白梵天珠为什么要藏匿华渊王的心脏。

“所以你在这儿待着。如果这几天宫里消息不太好,那么很快,红老板就会找到这儿来,逼问你那颗心脏的下落。但他若要找到你,势必得先过了素和甄这一关。现如今,素和寅耗费了所有力量已陷入昏迷,陆晚亭虽是当年大天罗汉的属下,但以他自己一人的力量,断然不是红老板的对手。所以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你觉得呢?素和寅没死,素和甄就不会得到罗汉金身,即便恢复记忆也不会具备多大威胁,所以,只需趁这时机将素和寅手里那颗梵天珠的原身毁去,梵天珠与素和甄的维系就会彻底除去,这样,一切虽然偏差了些轨道,仍会按着原定的路线去走。所以你依旧会存在于未来,所以现在的你不会消失,而素和甄与红老板一旦交上手,无论谁占上风,最终会落得一个两伤的局面。因此,你我只要在这里等待就是了,最危险的地方,恰恰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么。至于其它,就交给我好了。”

说完,碧落的嘴角轻轻扬起一道弧度。

在我的世界里那只狐狸每次嘚瑟时就会从嘴角扬起的那种弧度。

勾勒得他那张妖媚的脸格外的迷人,可如今近在咫尺,却让我看得很陌生。

这毕竟不是我的狐狸。

我的狐狸绝不会把‘梵天珠的原身毁去’这样的字眼挂在嘴上,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