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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顾烟希还在一头水雾，邓萍萍却依然听懂了，筷子一抖，夹起来的烤鸭片就跌回了盘子里。她脸上露出痛苦挣扎的表情，想了想，将筷子伸向水煮鱼。
“101大卡。”
邓萍萍表情一喜：“这个OK。”
结果邓意林补充：“10.01克脂肪。”
邓萍萍的筷子又是一抖，最后咬着牙伸向麻辣香锅。顾烟希至此明白了，他们在说卡路里。这一回，邓意林索性连数字也不报直接说了一句：“体重超过三位数的女人没有前途。”
“哇KAO！你还让不让老娘吃饭了？！”邓萍萍拍案而起。
邓意林平静地抬头，注视着她：“我不认为这句话正确。”
邓萍萍面色稍缓，正要坐下，邓意林补充：“需要加一个状语——娱乐圈内，体重超过三位数的女人没有前途。”
顾烟希嘴角抽动，竭力控制住想要爆笑的冲动。而邓萍萍已经扑过去掐住了他脖子：“没没没，没你头，少说两句会死啊？”
眼见状况不妙，顾烟希连忙转移话题：“邓小姐，你的耳环好漂亮！”
果然，此语成功拉回了邓大美人的注意力，立刻扭头应道：“是吧是吧？超美的！不愧是银盒的老板，就是有眼光！”
“这是今年的新款吗？”
“才不是！这个是两年前夏璃的设计哦！”邓萍萍坐到她身边，掀开长发，露出闪闪发亮的大耳环给她看，“已经绝版了啦，买都买不到了哦！幸亏我当年眼疾手快抢了一对下来。”
“邓小姐喜欢夏璃？”
邓萍萍挑着眼角看她：“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答应你的广告啊。”
“欸？”广告？已经但到这个上了吗？顾烟希疑惑地看向邓意林。而邓萍萍已喜滋滋地继续说道；“只要是他的作品，一句话：OK！让我全裸出境都没问题！”
“邓小姐，那个……好像有点小小的误会。”
“什么误会？”
顾烟希一头冷汗，硬着头皮说：“我们这次计划筹拍的SEASON的主打首饰，不是夏璃的作品。”
邓萍萍的脸色顿时变了：“不是？”
“是S.S.学院还没毕业的学生的作品。但是非常出色——”她的话还没说完，邓萍萍一沉下脸挥了挥手：“不拍！”
“欸？邓小姐？”
“不是夏璃的作品，我不接。”邓萍萍说着，就要拿包包起身。顾烟希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眼巴巴地望向邓意林。
邓意林却是早料到了邓萍萍要走，也不阻拦，只是等她就要跨出包厢门槛时，突然开口：“作者是夏璃的助手——唯一的助手。”
邓萍萍脚步停顿。
而顾烟希则是睁大了眼睛——什么？苏虞是夏璃的助手？完全没听她提及啊！
“机会摆在这里了，至于要不要好好把握一下，以及把握到什么程度。”邓意林淡淡地说完这句话后，邓萍萍就一个扭身回来了，满脸堆笑地坐下说：“哎呀，其实我也没什么事，而
且能够免费试戴SEASON的新款珠宝亚挺不错的，顾小姐，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
就这样，皆大欢喜。
送走邓萍萍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半。邓意林问：“您的司机呢？”
“他孩子病了，请了两天假。”
“那您怎么回去？”
“坐公车，应该还有末班车。”
邓意林点点头：“我刚好也往东边走，一切。”
顾烟希大感意外：“你也做公车？”她是出于环保节能的考虑，既然司机有事，就索性连出租车也不打，乘坐公共交通工具。这位时间就是金钱的大律师怎么也这样？
结果，邓意林来了很没创意的回答：“今天限行。”
顾烟希感到很抱歉：“对不起，又耽搁你这么久。”
“没关系，您会付钱的。”
“……先说好，你浪费在公车上的时间我可不支付。”说话间，车子来了，顾烟希抢先几步上车，往投币机里扔了两枚硬币，回眸一笑，“但公车费还是可以给的。”
邓意林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公车司机已开始不耐烦：“你上不上来？不上关门了！”
顾烟希吐了吐舌头，笑着将他拉上车，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邓意林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若有所思。顾烟希问：“怎么了？”
“没什么。”邓意林摇了摇头。
顾烟希也不以为意，将目光转向窗外道：“B城这个神奇的地方，你觉得它一直没什么变化，但如果每天都生活在这里，就会发现很多东西都变了。我昨天经过前面的蓝星大厦时，广
告屏上还是XX代言眼霜，今天就是XXX公司的手表了。”
“广告本身就是个更新很快的产业。”
“以秒计算的行业，具备这样的特点。”顾烟希希望这那一幢大楼那么高的电子屏，轻轻叹气，“在这种黄金地段投放广告的成本高得离谱，但又多少行人会驻足地看万这十五秒？”
“这个屏幕很有名的。”
“哦？”
“影坛天王巨星罗帝去年向妻子求婚，就是用的这个电子屏。”
“哇！”
“嗯，所以自那之后，这也成了求婚胜地。”
顾烟希眼神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陷入了沉思。
邓意林知道她在思考，便没再出声打搅。就这样一路无声。
顾烟希先到站，便提前起身下车。走到一半，忽然回头：“邓萍萍是你姐姐？”
邓意林怔了一下，纠正：“堂姐。”
“哈哈，果然是亲戚，被我猜到了！谢谢你帮忙啦！”
“是她应该谢谢你。”邓意林板着脸说，“她最近绯闻缠身，正处事业低谷，需要机会。”
“不管怎么说，要不是你牵线帮忙，我也找不到这么合心意的演员，再次感谢！”说完，车门打开，顾烟希下车，朝车里的邓意林挥手。
公车继续前行。她忽然想起在洛克菲勒的时候，也曾这样目送席隽坐着大巴离开，接着她就会很急切地希望第二天快快到来，就又能见到他了。
那个时候，觉得离开他一天都不能忍受，连他要去非洲都执意跟着去。可是，从什么时候起，突然，生活中没了那个人也没什么了呢？
疼痛的感觉依然残留，但已不再难以忍受。
原来，一切痛苦都可以成为过去。
只要他们没有回头的机会。
*****
一转眼又过去了半个月。
终于要去SEASON开会提交最终方案的这一天。
顾烟希还是五点起床，外出跑步，另她有点惊喜的是，久违的叶一和禽兽又出现了。
“嗨！好久不见。”叶一还在懒洋洋地抬手打招呼，禽兽已摇着尾巴热情地冲了过来。
顾烟希边抚摸禽兽边问：“怎么这么没看见你？”
“这家伙去做了趟手术，刚出院。”
“什么病？”
“肾结石。医生从它体内取出了近两斤的碎石块。”
“怎么会这样？”
“长时间的想吃什么吃什么，吃起肝脏不要命。”
顾烟希瀑布汗：“狗是不能总总吃肝的！你表嫂喂的？”
叶一回了她一个“你说呢”的眼神。顾烟希无言：那种过于溺爱的主人，还是……离开的好吧。
但禽兽却一副精神抖擞没心没肺的样子，对她游蹭又抱的，动物的恢复力真是惊人。
叶一凝视着她，突然说：“今天是去SEASON提交策划案的日子吧？”
“嗯。”顾烟希想了想，问，“苏虞会出席吗？”
“她才不掺合这种事情。”不知是不是错觉，顾烟希总觉得叶一提起苏虞来，脸上有满满的骄傲，“她只需要在她的世界里驰骋飞翔就可以了。”
“她真的是夏璃的助手吗？”
叶一笑笑：“连这个都打听出来了？”
“朋友说的。”
“那你朋友的消息很灵通啊，因为这事没什么人知道的。”
“为什么夏璃这两年都没作品问世呢？”
“谁知道呢？大概是在自我突破和调整心态吧。”
顾烟希趁机厚着脸皮问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我翻看银盒之前给SEASON拍的守护神钻戒的广告时，看见里面的那个守护神演员很像你。”
叶一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顾烟希还在迷惑。叶一已朝她眨了眨眼睛：“如果下支广告想请我拍的话，也没问题哦。”
顾烟希吃惊：“真的是你？”
叶一摆了摆手，显然无意就这个问题深谈。顾烟希便不再问，摸摸禽兽的头站起来说：“好了，时间不早，我要回去准备了。”
“有信心脱颖而出吗？”
顾烟希朝他比了个V的手势，转身跑步回家。
她这边走刚走，那边一辆银灰色的辉腾剂开了过来，停在路边。叶一挑了挑眉毛：“又来监视我？”
车窗放下，露出温颜卿漫画般的脸，这次只有他一个人：“我没这么闲，正巧路过而已。”说着把目光移向禽兽，“它看起来康复得不错。”
温颜卿的目光闪烁了几下，低声说：“别告诉苏禾。”
叶一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知道啦！真受不了你，比起你老婆对禽兽的溺爱来，我看你对你老婆的溺爱才离谱。什么怀孕了不能养狗，这么烂的理由都编得出来，也就那傻
瓜会真信。当然，还有个更傻的帮腔来骂你的路人。”说这话时，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顾烟希离去的方向。
温颜卿也顺着望过去，挑眉：“你老跟银盒的新老板搞在一起做什么？”
叶一扑哧一笑：“你也说是银盒的新老板了，提前搞好关系不行啊，也许以后要经常合作呢。”
“没有希望。”温颜卿一脸冷酷，“银盒经营状况不佳，外债累累，顾烟希涉世不深，性格又差，翻身的可能等于零。”
“像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性格差？”叶一睁大眼睛。
温颜卿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叶一转动眼珠，悠悠说：“要不要跟我打赌呢？”
温颜卿将脸转回来。
“我说她这款‘流金岁月’的广告策划案肯定能得标。如果她得到了，我要求把明年SEASON的七月档期留给我。”
温颜卿皱眉：“你要做什么？”
“这就无可奉告了。怎么样？如果她没得到，我帮你搞定表嫂，我知道她现在还为送走禽兽的事跟你怄气呢。”
温颜卿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几秒钟，落下车窗，发动车子。
叶一冲着他大喊：“别忘了七月档期给我哦——”回应他的，是辉腾绝尘而去的声音。
*****
上午十点。
顾烟希在落地玻璃前再一次地审视自己的着装，确信自己从头到尾没有一处不妥后，从旋转门走了进去。
坐落在CBD繁华地段的37层大厦，从外表上看像一个水藻环绕的巨大贝壳。
一如贝壳里蕴藏着珍珠，SEASON的大厦里也是珠宝的天下。
一进去，便是画廊般的宽敞大厅，墙壁上展示着SEASON各个阶段的精品珠宝，而大厅的正北方，和学院外所见过的花体字同样的标志，昭示着世人，这就是SEASON。
她终于走进了这个百年品牌在B城的部分，也是国内最大的部分。
搭乘观光电梯抵达十四层后，呈现在眼前的则是简洁明亮的过道，年轻美貌的接待小姐主动迎上来，问明身份后，将她领入会议室。
全透明的会议室，泛着淡淡的蓝光，已有十几人就坐。顾烟希一进门，就看见坐在离主座最近位置上的方涟漪。
方涟漪冲她点头一笑。
而其他人则纷纷打量着她，目露好奇探究，表情各异。偶有几人起身过来自我介绍，原来都是竞争这支广告的各大公司负责人。
顾烟希趁机将他们一一铭记在心，然后很谦让地坐在最末端的位置上坐下。
看得出来，这些人之间是认识的，有些看起来还交情很好的样子。只有方涟漪，独自坐在那里，跟谁都不交流，看起来骄傲尊贵，一如女王。
等了没多久，会议室的另一扇门开了，三位西装笔挺的男士走出来，其他人纷纷起身，顾烟希连忙跟着起身，果然，来的这三人，就是季氏的媒体部高管。为首之人在主座上坐下，也
不废话，直接切入正题：“谢谢各位的到来。总所周知，季总对明年情人节的推广非常重视，特地从总部发来指示，一定要办好。所以，我们在广告投放的预算上做了调整，将比原来
整整高出一倍！”
众人一听这个，顿时都有些按捺不住了。
顾烟希也是一惊。原来SEASON给的预算就是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再加一倍？那是什么概念？
第一反应——银盒的经济危机能得到很大程度发缓解！
第二反应——苏虞要红了！
为首之人看了众人一眼：“但是相对应的，我们的难度也增加了。总部要派一人来专门监管这个case，也就是说，交上来发方案必须得到他的点头才能实施。”
顾烟希看到有几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其实这种竞标想也知道会有拉关系走后门吃回扣的情况存在，而这位主管的这句话分明在暗示——这套现在没有啦，因为，我也说了不算。
不得不说，对银盒来说，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请问，那位先生的名字方便透露一下吗？”有人小心翼翼地询问。
“是老板的独子。”主管说起这个，明显也很头疼。年年做事年年难，今年尤其难。老板的儿子，对外是保密的，但公司内部谁都知道那是个小混世魔王，还曾闹出过绑架事件，搞得
全公司都人心惶惶，后来又听说顺利解决了。总之，虽然大家都没见过那位小少爷，但已都留下了“小少爷等于麻烦精”的印象。
这次也不知怎么回事，那位小少爷突发奇想要插手情人节档广告的事，特别MAIL通知要把所有的方案都传一份给他看后才可以做决定。
做企业的，最怕就是公私不分。
小少爷那不是成心添乱么？
但谁叫他是未来的季氏接班人呢，得罪不起，只能听从。
主管这边还在头疼，那边的方涟漪已开口：“小少爷今年好像才十九岁吧？真是后生可畏。”
她这话一出，顾烟希听出了很多重要信息，首先，在主管连名字都不肯透露的情况下，方涟漪却知道那位小少爷的年龄，显见跟季氏关系匪浅啊。其次，没想到这次的命运竟然要操纵
在一个十九岁孩子的手里，让这些广告公司的负责人们情何以堪啊！
她转念一想，自己也不过二十岁，跟他只差了一岁。
她在心底发出无声的叹息。
“好了，总之，下面我们来看看各位的方案吧。”主管方终于说到了最关键点。一时间，会议室内众人纷纷屏息，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然后有一家自告奋勇先开始。
顾烟希注意到，方涟漪从头到尾都没投影仪上的PPT，而是一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这个女人想干吗？
虽然心中不悦，但脸上还是回了个微笑给她，顾烟希告诫自己不能被这个女人扰乱了心绪，便竭力将注意力放到PPT上，看看其他公司提出怎样的见解，想着偷师。
然后，她就发现，大家想的都差不多。
营销的方式大同小异，广告的内容也多以浪漫煽情以年轻化为主。听一个两个，也就算了，听到后来，只觉得大家的方案怎么都这么庸俗。
看来她有希望了！
眼看四分之三的公司都解说完毕，就剩三家还没开口，顾烟希不想最后一个，刚想站起来，方涟漪却先她一步站了起来：“下面，轮到我了吧？”
回应她的，是一阵掌声。
方涟漪哈哈一笑：“拜托，又不是上台领奖。”话虽如此，但他走到投影仪前的步姿却是极尽美妙，跟明星走红地毯似的。
方涟漪打开了她的PPT。
顾烟希的呼吸，顿时停住了——
“时间。”方涟漪仪态万千地指着投影屏上呈现出来的图像，款款说道：“是这款耳环的名字，也是它的寓意所在。”
顾烟希睁大了眼睛，心中一个声音凄厉响起，并且一声比一声尖锐：不是！不是的！不是的——
这款耳环叫“流金岁月”啊！“时间”是她自己给它我起的名字！也是她所想到的主题！为什么变成了方涟漪的想法？为什么！
方涟漪笑意盈盈地看着她，鲜红的嘴唇开开合合，宛若一把无形的尖刀，慢慢地、优雅地凌迟着她的心脏：“如果你们是情侣，那么为她戴上这副耳环，让她的耳洞来见证你们的爱与
疼痛；如果你下好决心，那么，就把它变成一枚戒指，去求婚吧。去许下人生中最重要也最美丽的承诺！时间，会见证爱情，时间，会陪伴你们在人生道路上前行——这，就是主题！
”
顾烟希噌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椅脚在大理石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转了过来。
“对、对不起……我……我去趟洗手间！”她只能选择夺门而出。
外面的接待小姐刚要迎过来，她就慌乱一扫，找到洗手间的标志，匆匆冲了进去。
空荡荡的洗手间，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