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租房
虽说顺来客栈的掌柜的对秦亚茹母子两个颇为照顾,但毕竟是人来人往的客栈,昨日还闹了那一出,秦亚茹还是琢磨着要尽快找一座宅子搬出去住。
那掌柜的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巴不得这母子俩早日离去,颇为上心,主动提出让店里的伙计们给她去打听。
才一放出话,立时便有不少在客栈帮闲的跑来介绍,各种租赁的房屋一大堆,少的一月三五百文,多的一月要一千文左右。
秦亚茹挑拣一番,还是觉得有些贵了,她现在虽然不算很差钱,但未来她是想要带着儿子去开封住。
哪个来到此地的人不向往开封?
想起在后世看过的清明上河图,想起那薄雾袅袅中,小桥流水人家,她便憧憬那样的市井风貌。
在大宋朝,开封的老百姓被称为‘骄民’,生活之幸福,可以说是在中国古代社会罕有的。记得以前在高枫身边看过一本以第一人称描述穿越事迹的书,里面提到了《武林旧事》,说到其作者周密都在书中忍不住感叹——‘都民素骄,非惟风俗所致,盖生长辇下,势使之然’。
秦亚茹时常想,若是她当年勇敢一些,别那么懦弱,是不是也有机会享受这个时代‘骄民’的待遇,便是再差,也不会比在郡马府那十几年过得差了。
她这个土生土长的宋朝人,竟然也只能和后世之人一样,通过各种书籍去揣测宋朝的风物,这是何等令人羞愧!
这一世,她要带着儿子去开封。
远离都城,在武当这种地方,那位郡马和郡主若是想作践她,一定能想出很多种法子,且在偏远地方,即使是百姓生活比较幸福的宋朝最昌盛的时代,也有数不尽的灾难,说不尽的痛苦。
可是在开封却不一样,天子脚下,首善之地,那里有施药局,有慈幼局,有养济院,有漏泽园,无论怎么看,都比外地要好得多。
秦亚茹说到底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她只是想好生养大儿子,过上幸福安稳的生活,再说,既然是在宋朝,那不是都城开封看一看,未免也太可惜。
可是都城居大不易,开封的房子价格是一点儿都不比二十一世纪北京城便宜,寻常人家哪里买的起?就是租住,也需要大笔的花销。
连续数日,秦亚茹带着大郎四处看宅子,不是位置不好,不大安全,就是房子太破烂狭小,根本没法子住人,各方面都没问题的,又贵的要命。
耽搁了好长时间,还是赖三给介绍了一家牙行,发现了一处宅子,价格公道,格局也不错,十分合适。
那要把宅子租出去的,是个父母双亡的秀才,准备出外游学,估计三五载也回不来,干脆就想找个妥善人把房子租出去,免得荒废。
宅院便是如此,若三五年没有人气,便很难不荒废,若真如此,他回来整修,怕也要花一大笔银钱,还不如寻个妥当人,又能赚些租金,还能省下一笔翻修的费用。
他这宅子地段极好,是在四季巷,周围邻居都是体面人家,虽非大富大贵,却也多是乡绅或者读书人,还有两家甚至出了举人。
秦亚茹领着大郎才走到四季巷门口,看到干净整洁的石子铺成的小道,再瞧那白墙黑瓦,干干净净的民居,还有那绿树红花,心里就有三分满意。
等到见到宅子,发现这居然是一座古宅,那朱红色的大门,虽不说雕梁画栋,却古朴雄壮,大门口还栽种了两棵桂树。
看着这枝繁叶茂的桂树,秦亚茹一下子便想起《本草纲目》中引用《本痉的说法——治百病,养精神,和颜色,为诸药先聘通使,久服轻身不老,面生光华,媚好常如童子。
这桂可是极好的东西!
大郎紧紧地抓着秦亚茹的手,眼睛闪亮:“娘,我们真要住在这里?”
在大郎幼小的心灵中,似乎也想过有一天他能住进高门大宅中去,但那是在他爹爹来接他享福之后,自从赵一坛出现,大郎虽然口中不说,其实心里早就绝了这些念想,甚至还暗中发誓,他要读书上进,将来孝敬娘亲,让她娘亲能穿最漂亮的衣服,住最好的房子。
大郎年纪太小,他还不懂什么是好房子,或许在他心目中,所谓的好房子就和他们陈家庄族长家一般,有十几间屋宅。
可眼前的宅子却不同,它或许并不大,但它的雅致,却是连小小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孩童,也觉得好。
秦亚茹笑着摸了摸大郎的头,身后一直跟着他们的赖三看得很满意,大笑道:“秦娘子,这房子不错,您瞧瞧,如此厚实的墙壁,大锤子砸都不一定能砸得破,等下我给您往上面再铺上一层铁刺儿,保证就是飞檐走壁的江湖大盗,他也进不去!”
旁边牙行的人连忙赔笑道:“三爷这是什么话,四季巷的治安好的很,往外走不了几步就是衙门口,哪个不长眼的毛贼敢到这儿来捣乱?”
赖三怒瞪了他一眼,显然对这小子提到‘衙门’两个字很是不爽,他说到底是下九流的人物,对官府天生不喜欢,不过,嘴头却承认:“秦娘子住这儿还算安全,官府那些人别的本事没有,自己的地面总能护得住。”
秦亚茹也是极满意,一个月三百文的价钱,很是便宜,若非那宅子主人要挑人,就这个价,再加上三倍也不够,便签了契约。
赖三这才松了口气,数日来他被自家大哥逼着到处寻摸宅子,虽然手下有一群人可用,却也累得够呛,这会儿既然秦娘子满意,他的差事总算是圆满完成,看着秦娘子拿了钥匙,开门进屋,就乐呵呵地转头走人。
这人是个粗胚,心思不够细腻,也不想想,这宅子刚刚租来,虽然大件的家具一应俱全,可被褥锅碗瓢盆之类,总要添置才好,他不管不顾地走了,秦亚茹领着大郎在家里转了一圈儿,准备出去采买,才发现家里只剩下自己和大郎二人。
秦亚茹哭笑不得,不过人家好心好意,又是给寻宅子,又亲自把自己送过来,本就没多少交情,这些小事,总不好再麻烦人家。
第三十四章 热闹
扫视了一眼空荡荡的家,秦亚茹只好先把自家的两箱银子放在厢房里锁起来,幸亏她仔细,来的时候选了三把一看就很结实的,十分沉重的大锁,要不然家里放上这么多的现银,她就算再心宽,也要担心不已。
不是没考虑过去钱庄存上银子,只是,秦亚茹思量她和大郎在武当县应该呆不了太久,
若是陈文岳回返,准备迎娶柔蓝郡主的时候,她这个碍眼的前妻若是还在这儿,指不定会出什么大乱子。
此时她无权无势,弱女子一名,哪里能和那郡主和准驸马硬抗。为了自己好,早日离开方为上策,银子还是搁在身边更令人心安。
关上大门,秦亚茹先去车行雇了一辆马车,武当虽然并不算大,可也颇为繁华,锅碗瓢盆,衣物被褥,买起来极便宜,秦亚茹又不是个喜欢斤斤计较,讨价还价的,没多久,就把所有需要的东西都置办齐了。
而且装了那么一大车东西,统共就花了六十五文,看得那一路帮忙拎东西的老车夫都傻眼。
没办法,这位一露出她那张端庄文雅,漂亮娟秀的脸,无论男女老少通杀,除了那些钻到钱眼里去的奸商,对上她,个个都斯文起来,哪里还好意思宰客?到有一些厚道的商家,瞧秦亚茹在摊位前一站,就不自觉吸引过一堆客人的份上,不自觉给出成本价,还加上几样添头。
大郎以前甚少上街,就是秦亚茹重新回到这个时代之后,也是诸事繁杂,没怎么带他出来玩耍过,到了街头,瞧见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便是一向稳重大方的他,也忍不住露出好奇的目光。
秦亚茹买了一串糖葫芦,看自家宝贝儿子兴高采烈地拿在手里,小心翼翼地舔舐,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可爱的不得了,心里一阵绵软,不觉露出几分笑意。
母子两个干脆不急着赶路,慢慢悠悠地逛起集市。
两个人刚走到一个绸缎庄门前,秦亚茹正琢磨着要不要进去扯一些布料,好给大郎多做几身衣服,脚步却忽然一顿,她猛一扭头,目光直愣愣地看向对面。
对面是一条小巷子,巷子口立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女,那少女容色极好,只是面上有些凄惶。
秦亚茹看着她,目光隐隐带着几分怪异,抬脚就想走过去,可她只走了两步,就听见咣当一声,一个中年汉子倒飞出半米,撞在巷子口的墙上,随之,有一个年轻人缓缓从巷子里走出。
那人的脚步声很稳,穿了一件儿红色长衫,青蓝色的镶边,头上戴着薄如蝉翼的金冠,手中握着一把乌鞘长剑。
秦亚茹认不出来,这其实是大内侍卫亲军的打扮,不过,这样的打扮便是在大内侍卫亲军里面,也是独一份儿的。
年轻男子一出来,一伸手,便抓住那少女的胳膊往身后一带,那少女却一声尖叫,链锤带打,满脸恐惧。
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小商小贩们个个驻足,指指点点,秦亚茹皱眉,抓紧大郎的手,挤开人群就向走过去,没想到,她才一动,又有一白衣人从对面一酒楼上一跃而下,那人招呼都不打一声,随手解下腰中软剑,轻轻一抖,剑身笔直,朝着那官服男子的面上刺去。
那男子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扭身,一甩手,剑鞘扬起,正好挡下了这一剑,但那白衣人的动作似乎更快,手下毫不留情地劈头盖脸冲着官服男子一路猛刺。
那男子一边招架,一边步步后退,剑也出鞘,一瞬间就过了十几招,火光四射,惊得周围的人尽皆走避。
秦亚茹看得傻了眼——她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江湖人物交手过招?本来还以为自己在二十世纪学习的防身术很有用,此时才发觉,真正碰上江湖强梁,就她那点儿本事,根本挡不住人家三五招。
大郎也看的目瞪口呆,不过,明显比她娘亲兴奋,竟跳到绸缎庄门前的石像上面,踮着脚使劲抬着头往前张望。
说实话,这场面真是很吸引人。
那两个人都穿着打扮颇为不俗,长相也好,白衣的那一位,一炮飘飞,身形灵动,模样又俊俏的很,偏偏那黑衣服的也不遑多让,一张脸同样漂亮,还多了几分成熟儒雅,可这兵器相交,剑气四射的,寻常小老百姓还真是受不住。
显然两个人也有些顾忌,在闹市中施展不开手脚,又过了几招,那白衣人忽然一收剑,退后三步,颇为轻佻地嗤笑一声:“哟,咱们大名鼎鼎的都指挥使詹玉,居然当街强抢民女,不知道这大笑话传到开封,那位相爷千金会不会气得吐血?”
他一句话没说完,却见刚才还十分生猛的那黑衣人,忽然捂住胸,一口鲜血喷出,殷红的血花染红了青色的街道。
周围顿时一静,那白衣人也愣住,好半天才张口结舌地咕哝:“我这张嘴平日里可没这般准…小爷我什么时候武功大进的?”
他和这黑衣人明显是旧识,可能以前交手惯了,对彼此了解甚深,根本没想到才活动了几下,真本事还没有出,这黑衣人就会吐血。
那黑衣人却看也不看白衣人一眼,随手抹了一下嘴角的血渍,便扭过头去对那还神色惶惶的少女道:“别怕,没事儿了,告诉我,和你在一起的还有多少人?”
那少女呆愣愣地站了半天,忽然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扑到那一开始就被撞飞,倒在地上呻吟的中年汉子身边,拼命地抽打,“还阿月命来,你还阿月命来!呜呜”
打得她自己手掌通红,她才气喘吁吁地停手,哐当一声,跪在地上,冲黑衣人磕了两个响头,“恩人,求求你,快救救她们,我们有十六个姐妹被这人拐了来,再不去救,大家都活不成了!”
白衣人脸色一变,一步跨上前,皱眉道:“詹玉,怎么回事儿?你不是来抓我的?”
那黑衣人气息有些不稳,脸色也发白,面上到是镇定自若,瞟了白衣人一眼,冷道:“你的官司以后再说,眼下的事要紧。”
ps:手臂抬不起来,去医院做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检查,花了五百三十二,结果医生就给开了两瓶云南白药喷雾剂…
第三十五章 拐子
白衣人怔了怔,终究是没在争执,俯身把跪地的小娘子托起,柔声道:“小娘子别怕,慢慢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没想到,那小娘子却是两眼一翻,身体瘫软,昏死过去。
白衣人吓了一跳,任由那小娘子在自己的胳膊上挂着,满脸不知所措,黑衣人皱眉,脸上露出一抹急躁,冲过去便掐那小娘子的人中:“醒醒,其他人都在哪儿?”
“白云生,你别乱晃,让我看看。”
两个男子正不知所措,忽听耳边传来一极动人的声音。
白衣人一抬头,不由惊讶:“秦娘子?”
秦亚茹微微颔首行礼,走过去扶着那少女坐下,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又替她诊脉,见她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安心,只是一时情绪激动。”
说着,秦亚茹就从随身的药箱里拿出一只白瓷药瓶,打开上面的塞子,顿时,一股薄荷的清香味扑鼻而来,便是白云生和那黑衣人都精神一振。
她将那瓶子在小娘子鼻前晃了晃,小娘子便嘤咛一声,醒转过来。
小娘子一醒,先是双目朦胧,但一瞬间就回神,大声道:“快救救我的姐妹!”
黑衣人厉声喝道:“她们都在哪儿?”
“在…在…我带你们去。”那小娘子明显也不知道地名,但她方向感极好,顾不得避嫌,站起身拉着黑衣人的袖子,穿过小巷,拼命往街道东面跑去,但也就一眨眼的工夫,就换成那黑衣人拖着她跑。
白云生松松地拉住秦亚茹的胳膊,另一只手抱住大郎,低声道:“得罪了!”
紧接着,秦亚茹就觉得身子一轻,不由自主地向前飞掠,颇有些腾云驾雾的感觉,一股子冷风扑鼻而来,差点儿让她岔了气。
显然,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隐隐约约听出——这是遇见了拐子,行人纷纷让路,还有几个身体壮硕的汉子义愤填膺,随手抓起身边的菜刀,扁担之类,跟着四个人一起跑,不过,他们的速度明显不能和白云生几人相比,不一会儿就再也跟不上。
秦亚茹觉得一眨眼的功夫,他们这四个人便停在一座独门独院的小楼前面,那小娘子眼泪哗啦啦淌下,哭着喊:“就是这里!”
白云生二话不说,一脚踹过去,笨重的漆黑的大门应声而倒,黑衣人把那小娘子和秦亚茹轻轻一推,她们俩就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退到街面上。
秦亚茹都没回过神,就看见一黑一白两个人冲进了院子,随即,里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鬼哭狼嚎的声响。
大郎极为兴奋地抓住娘亲的手,咬着嘴唇,秦亚茹无奈摇头——这孩子居然还有那么点儿暴力倾向!
最多只有半刻钟,甚至还不太到,里面的动静渐渐小了,甚至连呻吟声都听不大见,白云生破门而出,招呼秦亚茹道:“秦娘子,小娘子,进来!”
那女子似乎十分害怕,死死地抓着秦亚茹的衣袖,却还是分外勇敢地举步,视死如归一般进了那座大门。
一进门,秦亚茹的脑袋便抽痛了两下!
一地狼藉,青石板的地面上躺满了分不清是人是鬼的长条物体,头破血流,断手断脚的还算是好的,好歹还有一口气在,还能看到胸腔鼓动,另外被揍得连爹妈都认不出来的更是数不胜数。
秦亚茹只粗略地扫了一眼,凭她多年来被高枫培养起的数字敏感度,大体有十人左右,那小娘子吓得闭眼,大郎还好,不过小脸也有些泛白,秦亚茹只好交代大郎跟紧,伸手拉着那小娘子的一起进屋。
屋里的情况就好上许多,地上也躺着四条大汉,不过明显只是被人打昏,并未受太大的苦楚。
才进门,就见立在门前的那黑衣人皱眉看了白云生一眼,道:“你手段太毒,有伤天和,若是师傅他老人家还在,必要教训你!”
白云生登时大怒,气道:“假模假样的给谁看?老子用得着你来教训!不就是几个人贩子,还不知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活剐了他们都是轻的,你一欺师灭祖的混蛋,还好意思提师傅?”
那黑衣人一语不发,白云生却越说越气,眼瞅着摩拳擦掌就想动手。
两个人在那儿争执,一直攥着秦亚茹衣角的那小娘子,却是忍不住跑上楼,不多时,上面就传来一阵嚎啕大哭。
秦亚茹心里一阵难受,还略带了一点儿惊惶,但她面上却是丝毫不显,也缓步登楼。
楼上屋子里乌压压挤了十六个小娘子,大的不过十八九岁,小的才七八岁,个个都生得秀气,身上穿绸衣的也多。
这些小娘子簇拥在一块儿,涕泪横流,秦亚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脸上的神色一变再变,先是松了口气,却又有些失望。
领着白云生他们找来的那小娘子先停下哭声,细语安抚了许久,这一群遭难的小娘子才平复情绪。
秦亚茹大体看了看,见她们都没受到很严重的伤害,不过想想也是,人贩子辛辛苦苦把人拐来,自是想卖上个好价钱,对这些女孩儿,好吃好喝地供养还来不及,又怎么会随意伤害?
交代她们先好好打理一下自己,秦亚茹便下楼,准备去报官,一共十六个小娘子,安置是大问题,还是让官府出面解决为好。
她下了楼,就见白云生不知道为何,神色激动,忽然伸手,用力地推了那黑衣人一下,黑衣人也没闪躲,居然摇摇晃晃了几下,顺着白云生的手直愣愣倒了下去!
秦亚茹心下一惊,那黑衣人身后便是一红木的桌子,上面还有一花瓶,这一倒下去,若是磕到后脑,可不是闹着玩的,轻则重伤,重则丧命。
白云生显然也吓了一跳,他本能地出手,却没有拉那黑衣人,而是唰唰几剑,红木的桌子顿成木条,花瓶也飞出老远。
那黑衣人哐当一声,倒在地上,秦亚茹身子一缩——就这一下,寻常人骨头都可能摔断掉!
愣愣地看了片刻,见白云生一丝动作都没有,秦亚茹哭笑不得:“无论你们有什么恩怨,伸手扶一把,也是应该的吧?”
白云生轻咳两声,袖手而立,一扬眉,冷道:“我怕脏了手。”
第三十六章 祸水
秦亚茹哭笑不得,刚想走过去看看,大门却哐当一声洞开,外面冲进来四个身着官服的汉子。
这几个汉子一见那名叫詹玉的黑衣人倒在地上,脸色顿时大变,其中一人瞪着白云生怒道:“是你?你伤了詹指挥使?”
白云生面上升起一丝恼怒,冷哼了一声,对这四人却是不屑一顾,似乎连话都懒得说,拉住秦亚茹的袖子,转身便走:“官爷们既然都来了,这儿再没咱们的事儿,秦娘子,大郎,白某送你们回去,你们买的那些东西,这会儿赖三应该给你们送到家门口儿了。”
秦亚茹想了想,回头看了楼上一眼,终究低声叹息,没说什么,拉着大郎的手,跟着白云生离去。
刚才见到的那被拐少女,她是认识的,这姑娘叫美玉,和自家三妹妹秦小秀,同在开封一户罗姓人家做女使,当年小秀到郡马府来看自己,就是和她一块儿,当然,现在美玉不可能认识自己。
白云生见秦亚茹心不在焉的,还以为他担心那被拐的姑娘,美目流转,笑着安抚道:“詹玉虽然是个混蛋,可做事儿还算仔细,那几个姑娘既然是让他找到的,他肯定负责到底,不会半路撒手,你就放心。”
秦亚茹一愣,笑了笑,让白云生一说,她还真有些担心起这些姑娘的下场。
如今这个时代,女孩子出嫁需要的嫁妆非常多,就说她自己,当年爹爹为了给她出嫁妆,几乎是把家底掏出去一多半,就连大哥娶新妇,也不至于花那么多银钱。
大多数人家,若是女儿被拐,根本就不会去寻找,就算女孩儿幸运,千辛万苦,自己逃回家,若是爹娘心疼的还好一些,若是爹娘不疼,又家大业大,家里还有别的女孩儿的,大部分都是去尼姑庵一类的地方,青灯古佛,凄苦一生。
这等被官府的人救了的,可能还要稍微幸运一点儿,碰上个好官儿,总要给她们安排一条活路,或是送去给人做女使,或是安排嫁人,即使没遇到好人家,总归是一条生路。
脑子里的念头繁多,秦亚茹一低头,轻轻拍了拍面颊——她自己还麻烦一堆,怎么还有精力去可怜别人?
白云生亲自驾着车,一路护送秦亚茹回家,她也没问这位是怎么知道她的新住址的,不用猜,既然赖三知道了,他又怎么会不知?
看这位随意和自己说着话,还能七拐八拐,走各种小道,显然对路极为熟悉,没准儿这宅子还是他亲自给挑选。
不多时,马车停下,秦亚茹还没推开车门,就听见外面一片嘈杂,白云生皱眉,语气里多少带了几分不悦:“又是这个浑人!”
秦亚茹怔了怔,嘱咐大郎别动,自己推门下车,一下来,就瞧见庞元英立在自家大门前,那人靠着树,抬头看到秦亚茹,嘴角露出三分笑意,眼睛里也隐约带了几分喜色。
不过,他的目光落在白云生身上时,瞳子瞬间一缩,再看见白云生颇为体贴地伸手,竟扶着秦亚茹的胳膊,十分温柔地把她扶下车,目中更是闪过一抹浓重阴霾。
“大哥!”
赖三一脸苦相,缩头缩脑地偷偷从大门口溜到白云生身前,扭头看了那庞元英一眼,低声道,“这人让人把秦娘子买的物件儿都给扔了,某,某打不过他们。”
他脸上露出几分羞愤,面上虽无伤,可白云生看他的模样也知道,赖三必定是吃了大亏,心下不由恼怒,冷笑:“小侯爷好生威风,居然做起强盗买卖,抢的还是统共花不了几两银子的东西,若庞老知道您老人家这般有出息,想必会觉得十分宽慰。”
庞元英却不理会白云生这几句不阴不阳的话,一甩衣袖,走到秦亚茹身前,笑得如沐春风:“秦娘子这般绝代佳丽,那些粗鄙玩意儿哪里配得起?本侯爷专门从京城易宝斋给你选购的好东西,你瞧瞧,可还中意?若是不喜欢,就是皇宫大内内造的玩物,某也为你寻来。”
秦亚茹随意一看,就见门前放着十几口大箱子,箱盖是开的,里面珠光宝气一片,她一眼扫去,就瞧见完整的红珊瑚盆景两个,玉如意摆件儿一双,精工细作的妆匣子里面,放置着精美的花冠,上面拇指肚大小的珍珠,密密麻麻一大片,其它大件儿的家居摆设更是不少,把院门前的一片空地都摆放的满满当当。
这些东西加起来,恐怕说是千金也不为过。
一掷千金,只为博得美人一笑,而眼前的少年郎,又不是那等歪瓜裂枣,相反,这人相貌英俊非凡,举止斯文,笑容和气,就是一个冰美人,遇见这样的男人,恐怕也要把一腔柔情尽数倾泻于他了。
秦亚茹叹了口气,这要是换成以前他们队里易春敏那个小花痴,恐怕早就拜倒在美男子的脚下,可她历经两世,性格稳重,便是高枫那般天下难得的好男儿,苦苦追求十多年,她还不肯轻易松口,如今这人披着一身流光溢彩,就差在左脸上写‘麻烦’,右脸上写‘祸水’,她能又怎么敢招惹?
深吸了口气,秦亚茹只默默低头,和和气气地道:“劳小侯爷费心,只奴本是农家妇,这些东西真放在家里,奴恐怕夜里也不敢睡觉,且这地方也不过租来的暂住之所,等奴老宅新建完,必要搬回去,就不必小侯爷费心。”
“哦?”庞元英被拒,到也不恼,风度翩翩移动脚步,走到秦亚茹身前,若不是白云生在侧,他估计还会离得更近一些,略略弯腰,莞尔笑道,“可是本侯爷已经毁了秦娘子的东西,怎能不赔?”
秦亚茹低垂着眉,对庞元英的心思自是猜到了八分,她好歹也在郡马府住了多年,虽说几乎是被软禁,可也不是真的一点儿接触不到那些贵人们的生活,他们那些人讨好女人的做派,她多少知道一些。
第三十七章 败家
秦亚茹心下叹息,实在不想和此人纠缠,抿了抿唇,低声道:“些许物件儿,没什么大不了,也不值几个银钱,扔了便扔了,回头奴再去买一次便是,侯爷不用介怀。”
她低垂着头,一眼也不看庞元英,可便是如此冷若冰霜,通体风情还是让庞小侯爷心痒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