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歆愉拉下他的手,吸吸鼻子,平复一下情绪才说:“谢谢。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这件事情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虞季言笑笑,没有再坚持。
“对了,你妈最近身体怎么样?”季歆愉抱歉地说:“总让你为我的事情担心,我都没来得及关心你的事情。”
“我妈没事,情绪已经稳定了。”虞季言回得有些勉强,显然并不愿意多谈母亲的话题。可是,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的季歆愉却仿佛没注意到他的情绪,继续说:“马上过年了,相信你妈一定很希望一家团聚吧。”
虞季言的眼神深了深,放在腿上的手攥紧成拳。
“这周末,我们去看看她吧。我准备了新年礼物想带给阿姨。”季歆愉提议。
“不用了。”虞季言下意识地拒绝,忽然又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才解释说:“你最近也挺忙的,好不容易周末休息,我怕你辛苦。”
“哦,这样啊。”季歆愉自嘲地笑笑,说:“我还以为是因为岑晓雪要过去,我过去不方便。我改天把礼物拿给你,你带过去给阿姨吧。”
“歆愉,我不是这个意思。”虞季言有些无力地解释。
“你还从来都没告诉过我,你和岑晓雪的关系。”季歆愉问完,旋即又说:“你如果不想说,就算了。”
虞季言迟疑一下,才说:“我帮过她。所以她出于报答,就经常帮我去照顾我妈。”
“呵呵。”季歆愉笑笑,“原来是救命恩人的桥段。”
虞季言打量她一眼,再次发动轿车,驶向宽阔的马路。
一路上,两人再没有任何交流,车内的安静中透着些诡异,两人各怀心思。
直到在小区里停下,季歆愉刚推门要下车时,虞季言才忽然开口。
“周末早上我过去找你,我们一起去疗养院。”
季歆愉停下开车门的东西,转头看向他。
“虞季言,你是怕我探究你的秘密吗?”季歆愉定定地盯视着他,见他脸色沉着没有回答,她继续说:“你根本不信任我。于你而言,岑晓雪比我可靠得多。”
“歆愉,不是。”虞季言想解释,却又有些无力。
季歆愉推门下了车,快步向单元门走去。
车门嘭的一声关起,虞季言才清醒过来,推门下了车,快步追了上去,急切地拉住他的手臂,一把将她带入怀中,紧紧地抱住。双臂用足了力气,仿佛怕她下一瞬会挣脱。
季歆愉挣扎了一下,却奈何不了他的铁臂,无法动弹一分。她认命一般的不在挣扎,静静地靠在他的怀中,眼神深远…
VIP020
韩奕维当天夜里又进了医院,是刘伟送他去的医院。当时王医生是从家里被拎来医院的。一见韩奕维就大发雷霆,训斥他不知道爱惜自己。嘴上说得比谁都狠,但检查的时候却没有一丝马虎。
末了,韩奕维睡了,他才松一口气,叫刘伟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必须立刻进行造瘘手术。他的肾脏再不透析,肯定坚持不住了。”
“就算是接受透析,他的肾脏也坚持不了多久,是不是?”刘伟有些绝望地问。
王医生的神色黯然,纵使经历多了生死,病人问起这种话题时,他依旧不免难受。
“先透析吧。多坚持一天,就多一天希望。”王医生叹了口气,说。
“呵呵。”刘伟难说地笑了笑,心里绞痛,声音拔高:“他一辈子骄傲,你让他怎么接受腰上天天挂个尿袋子?”
“谁都不愿意接受别人异样的目光,不愿意走到哪里一身味,被排斥。就因为怕丢人,命就不要了。”王医生被气得哭笑不得,这样的话他不知道对多少个病人说过了。
刘伟的情绪这会儿也稳定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我会劝劝他。”
他从王医生的办公室走出时,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已经被抽走。一直在走廊里坐到天亮,直到听到病房里的声音,他才推门走了进去。
韩奕维已经起床,正从自己的公事包里找东西。见刘伟进来,他一慌,手上的动作僵住。
刘伟顺着他的手臂看去,看到他刚从包里拉出来的白色棉质物体。
韩奕维明明高大的身体,这会儿却佝偻着,英俊而苍白的脸上浮起无比的尴尬。
刘伟的眼神一黯,滑过伤痛。
“我去给你买点早饭。”刘伟说着快步退出病房,疾步向电梯冲去。
韩奕维看着他离开,自嘲地笑,笑得鼻子泛酸,笑得红了双眼。他拿着东西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用力再用力,身体不受控制地跟着颤抖,他失控地将包甩了出去,白色棉质物跌落出来。是一个成人尿不湿,是韩奕维为了防止自己随时尿裤子,不得不穿的东西。这东西让他时刻觉得羞耻,却又不得不面对这个羞耻。这就是人生,你永远预计不到,命运会你面对怎样的难堪。
刘伟全然不顾及路人的侧目,一个大男人在这个清晨泪流满面,哽咽得像是个孩子。他忽然有种冲动,去找季歆愉,把一切都告诉她。告诉她。她的男人不是不爱她了。他只是不想以最不堪的形象面对她。
他在清晨的街头发疯地大叫,他的兄弟命都要没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他第一次觉得这么无力,任凭你多有才华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只能像是一个废物一样不顾形象的发泄。
他回到病房是一个小时后,韩奕维已经如正常人一般坐在床上,对着笔记本在工作。
他将买来的粥放在他的桌子上,自己则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他最后还是没有去找季歆愉,因为他知道他的兄弟在意什么。
韩奕维放下手头工作,看了一眼桌上的粥,哑声说:“谢了。兄弟。”
除了一声感谢,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如果没有刘伟帮他忙前忙后,他一定坚持不到现在。
“跟我还客气什么?”刘伟担忧地看着他,“倒是你的身体,再不接受化疗真的不行了。”
“再等等,等我把想要做的事情都做了。我会出国去治疗。”韩奕维的语气淡然而笃定,并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显然已经将一切计划好了。
“好。”刘伟知道劝不了他,“还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吗?”
“不用了。我都安排好了。”韩奕维深吸一口气,强撑起一抹笑,“等我出国了。你替我好好照顾她。”
刘伟一皱眉,就听韩奕维又认真地说:“我允许你追他。”
“韩奕维!”刘伟恼怒,他如果是那么没义气的兄弟,早就去追季歆愉了。
他就是因为太够义气,才一直忍下心中这份爱,替他鞍前马后,情愿被季歆愉误会,也不多解释。
“我不放心她。虞季言对她肯定是有目的。”韩奕维苦笑,“除了你,我谁都不放心。”
“可是歆愉是个人,她不是你的玩偶,你觉得交给谁放心,就能交给谁的。”刘伟的声音有些拔高,“你以后再说这话,别怪兄弟翻脸。你这话不只是羞辱了我,还羞辱了歆愉。”
“我他妈的要不是快死了,我会舍得和你说这样的话?”韩奕维红了眼圈,无力地低吼:“我知道,我他妈的混蛋,我对不起她。我答应过会陪她一辈子,可是我他妈的做不到了。”
刘伟舒缓了一下心底的压抑,说:“不放心她,就好好的活着。对于她来说,这世上什么都没有你重要。”
“是吗?”韩奕维自嘲地笑笑,以前他相信。可是,他那样的伤害她,虞季言的出现,这一切一切的叠加起来,她还会再爱他吗?这样的想法一生出,旋即被他强行打散。他怎么还敢妄想她的爱?他只想尽快退出她的生命,等到他出国了,或许她一生都不会再收到关于他的消息。这样多好,她不知道他死了,他也不用把最不堪的自己展现在她的面前,多好。
他现在能做的,只需要将一切安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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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歆愉和虞季言去探望虞母那天,天很晴朗。
虞母坐在一棵大树下,远看以为是静静坐在那里,近了才发现他在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直到走近,季歆愉才隐约听清她模糊的声音。
她说:“小言,你要乖,要懂得讨爸爸喜欢。这样爸爸才会高兴,才会经常来看我们。小言,你要拿冠军,这样你爸爸才不会嫌弃我们…”
她的面容一会儿开心,一会儿又浮现哀伤,完全沉浸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中。他们在她的身边站了良久,她都毫无反应。
虞季言在她的身边蹲下,握住她的手,温和地说:“妈,小言来看你了。”
虞母愣了下,仔细看了看虞季言,眼中一闪而过一抹厌恶之色,忽然恼羞成怒,一把甩开他的手。
“别碰我,你这个窝囊废,要不是你丢人,你爸爸怎么会讨厌我们?”虞母的眼中全是浓烈的恨意。
虞季言尴尬地蹲在原地,脸色难堪地看着母亲。
季歆愉也被忽然的变故惊住,还不待她多做反应,虞母的视线已经向她扫来。
“你是谁?”虞母眼神凶狠地瞪着她,“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他的女人,你一定是来害我的。”
她说着,眼中的凶狠已经转化成了恐惧。
“我已经不和你争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虞母瑟瑟发抖,小声嘟囔着。
虞季言站起身,愤怒地喊:“护士,护士。”
有个护士由远及近地向这边奔跑而来,手里还拿着一条毯子。
很快,小护士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近前。
“虞先生,对不起,我看天气有些冷了。就去取了下毯子,想给阿姨改改腿。”小护士急切地解释一句,连忙蹲下身,把毯子盖在虞母的膝盖上,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抚道:“阿姨,别怕,我是小白。”
虞母反手握住他的手,急切地说:“小白,我怕,你快把坏人都赶走。”
“好好好,阿姨你别怕。”小白说着站起身,给季歆愉和虞季言使了个眼神,然后装腔作势地喊,“你们赶紧快滚,再出现在这里,别怪我拿棍子打你们。”
季歆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拉着脸色难看的虞季言迅速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季歆愉才松开他的手,再看向虞母的方向。她已经靠在小白的怀中,安静了下来。那卷缩的样子,像极了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
季歆愉收回视线,抱歉地说:“对不起。”
“不怪你。”虞季言看着母亲的反应,眼中滚过哀伤,“是我没用,让她难过了。”
季歆愉打量着他的侧脸,语气轻轻,小心地说:“我听说,你以前是很有潜力的滑雪运动员。”
“没错。”虞季言唇畔自嘲的笑意更胜,“大赛那天,我妈叫了我爸来看。她让我好好表现,她说只有成为我爸的骄傲了,我们才能一家团聚。所以,即便我发着高烧,我还是坚持比赛。可是,我不但没能成为我爸的骄傲,还当众摔倒,引来一片嘘声。我爸当场就愤怒地离席了。回去后,我听到了他和我妈在吵架。他说,烂泥永远都扶不上墙。”
季歆愉的眼底划过同情之色,她问:“你恨你爸吗?”
“恨。怎么会不恨?如果不是为了我妈,我永远不会承认我和他的血缘。”虞季言咬紧牙关,恨火从双眸中迸射而出。可见,他是真的恨。
“但你更希望得到他的认可。”季歆愉几乎肯定地说。
虞季言转头看向她,眼中的*和不甘已经很好的回应了季歆愉的那句话。
季歆愉的眼中几不可见地划过一抹失望之色,末了,全都化成了唇角一抹宽慰的笑…
有些路,他们注定无从选择。
VIP021
夜凉如水,季歆愉穿着浴袍,手里拿着一杯红酒,若有所思地站在窗边。今天,她收到王笑笑的消息,杨涵已经和肖总那边达成协议。肖总确定是支持杨家和韩奕维那边了。对此,季歆愉并不意外。肖总这人没有她能利用的弱点是一点,再者肖总和杨家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会这么选择也是意料之内的事情。虽然现在的情况于她而言,基本没有什么胜利的余地,但越是这样她越是要赢。
她轻抿一口红酒,看着楼下的视线忽然一暗,秀眉紧锁。
只见,楼下一抹倩影快速进了季歆愉家这个单元。即便是化成灰,她也认得这抹身影,是岑晓雪。但她知道,她一定不是来找自己的。果真,几分钟后,外边响起了敲门声,不过不是敲季歆愉的门,而是敲响了虞季言家的门。
虞季言拉开门,看来门外的岑晓雪一皱眉。
“你怎么来了?”
岑晓雪的脸色有些难看,轻声说:“我有事要找你谈。”
“进来吧。”虞季言让她进门,看了一眼季歆愉家紧闭的门,才关上门。
岑晓雪在客厅坐下,左右打量一番,自嘲地笑笑:“小言哥哥搬到这里来后,我还是第一次来。”
“今天怎么会过来?”虞季言倒了杯水递给她,自己也在沙发边坐下,“我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到这里来。”
“反正她也知道我们认识了。”岑晓雪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倔强地说。
“说吧。到底什么事?”虞季言似乎并不想和她争,只想知道她此行的目的。
“没事我就不能来看看小言哥哥吗?”岑晓雪红了眼圈,委屈地看着他。
虞季言没有接话,抿眉看着泫然欲泣的她。
这样的盯视,让岑晓雪最终败下阵去。
“我来是想告诉你,杨涵那边已经和肖总联合了。她准备在百合园的项目剪彩后,就将季歆愉彻底踢出公司。”岑晓雪说。
虞季言微微抿眉,沉声说:“这种事情以后可以电话里说。”
他说着站起身,闻声下了逐客令:“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吧。”
他边说边向门口走去,想要去给她开门。
岑晓雪看着他的背影,委屈地哽咽。她忽然站起身,快步冲了上去,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坚实的背上。
“小言哥哥。”她哽咽着,泪水滑过她苍白的面容,“到底是为什么?你真的爱上季歆愉了吗?”
虞季言的脊背一僵,没有回答,却如同回答。
他将她抱着自己的手臂拉下,转头看向她。
“早些回去吧。”他的声音依旧温和。
“小言哥哥,别爱上她。”岑晓雪泪流满面,痛苦地哀求:“她明知道我们认识,都不和你闹翻,你就没想过她已经知道你的身世,在利用你吗?”
虞季言的眸色一深,恼怒地说:“我会小心应对,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要做的事情就行。”
岑晓雪咬紧下唇,失望地盯视他良久,才抬步越过他,向门口冲去。
推开门的一瞬间,她看着对面,季歆愉家的房门,眼中恨火滔天,似要顷刻将门里的季歆愉一起烧得灰飞烟灭,再也不能跟她争。而她不知道,此刻门里的季歆愉也正死死地盯着门口。两个女人隔门对视宣战。
岑晓雪离开后,虞季言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下,眼神幽暗而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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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涵趾高气昂地走进公司,谁都能看出她今儿的心情很好。于她而言,拿下肖总,就是稳赢了。再加之一想到不久的将来,季歆愉将成为她的手下败将,她就开心。
办公开间里的岑晓雪见她来了,快步跟着她进了办公室。
“有事?”杨涵轻佻地看着她,问。
岑晓雪不禁在心里冷笑,这是觉得她没价值了,才会这个态度。不过她也不在乎,她只需要实现自己的目标就够了。
“你想知道,季歆愉为什么能得到陈总的支持吗?”岑晓雪径自抛出问题。
她的话一下子勾起杨涵的兴致,她也想知道到底为什么陈总就帮了季歆愉。这事,她还特意找陈总的助理打听过。谁知道陈总的助理守口如瓶地说是商业决定。她就想不通了,商业决定最明智的选择就算是不支持杨家,也不能明摆着支持季歆愉啊。所以,他一直就怀疑,根本就不是商业决定。里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为什么?”杨涵也不掩饰自己的好奇。
“因为陈总最喜欢的小女儿陈蕾蕾疯狂地迷恋虞季言。”岑晓雪忽然有些想笑,自嘲地笑。她跟陈蕾蕾又有什么区别?
“你的意思是说,虞季言通过陈蕾蕾帮了季歆愉?”杨涵狐疑地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岑晓雪的脸色难看,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你别告诉我,虞季言爱上季歆愉了。”杨涵不敢置信地说,随即不禁鄙夷地笑了,“他不是一心想争我们家的产业?居然会犯这么低级的错。”
岑晓雪恨得咬牙,他们努力了这么久,她也想知道为什么他会犯这样低级的错。
“等等。”杨涵忽然觉得不对,说:“你对虞季言那么忠心,这件事情你为什么告诉我?如果我告诉了我爸,他这个野种就更没地位了。”
“他在杨家有没有地位并不重要。”岑晓雪凉凉地说。
杨涵了然地笑了,肯定地说:“你是希望我爸能阻止他对季歆愉动情?”
“没错。我不相信,他会为了那个女人放弃认祖归宗。”岑晓雪的眼中泛起狰狞的恨意。
“你还真够狠的。”杨涵轻蔑一笑,“为了得到他,不惜毁了他。”
岑晓雪对她的嘲讽不以为然,说:“我们大家彼此彼此。”
杨涵撇了撇唇角,眼中对岑晓雪的轻蔑不加掩饰。在她的眼中,岑晓雪这个虞季言的外搭更加低级。她更嘲笑虞季言看人的眼光,他信任的人这么快就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出卖了他。
她就觉得私生子上不了大雅之堂,还真是。但,不管她怎么鄙视岑晓雪,今天岑晓雪都传递了一个重要的消息给她。她要立刻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父亲,让虞季言彻底没有立足之地才行。
于是,她旋即离开公司,去了富城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