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先那人怔了怔,目光陡然?利起来,隔着茶汤中升起的蒙蒙水汽,逼视卓王孙。但这锋芒也只显露了一瞬间,随即就完全消失,笑道:“卓先生眼力当真了得。不错,在下就是平秀吉。”
卓王孙笑道:“应说是关白大人。”
平秀吉一笑道:“无非是虚名罢了。”
殿中之人都是大吃一惊。关白,这两个字在中原听来平平无奇,但在日出之国,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职。相当于是明朝的宰相。日出之国现今的关白更是一代枭雄,先后击败了明智光秀、前田利家、德川家康等人,统一了长期处于战乱割据中的日出之国,功绩甚至凌驾于号称战国第一人的织田信长?上。莫非就是这位平秀吉?
他是此次侵略高丽的主谋。他若被擒,只怕倭军立即就会瓦解。但他竟然只携一人来到敌军阵中,拜会天下无敌的卓王孙。他,究竟想做什么?
两人面色淡淡的,看不出究竟。千宗易道:“请品茶。”
平秀吉拿起一杯茶:“此碗亦是珍品,名唤尼子天目。茶是宗易公最擅长的浓茶。”
说着,举起茶杯,分三口将茶喝完,平举茶杯,微笑看着卓王孙。
殿中之人不由得都倒抽一口凉气。
平秀吉的动作看起来平平无奇,但一举,一饮,一品,一放,无不若合符节,虽简单,其中却似有奥妙的?意隐含,与千宗易的点茶之道遥相唿应,便如插在旁边的那枝瘦菊,古拙奇丽,赏心悦目。显然便是在日出之国流行了几百年的茶道。
但中原之人,却对这种“道”毫无所知。就算是文采风流天下第一的卓王孙,也绝不可能涉猎这等异国之道。
这杯茶,却又如何饮得?
众人心渐渐沉了下去。
只要动作中有丝毫不符合规矩,必然遭到对方这两位茶道大家的耻笑。众人已经明白了平秀吉前来献茶的用意。他,就是想用日出之国独有的茶道,先挫明军的士气。
这,无疑就是他此来的第二招。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卓王孙身上?看他如何饮这杯茶。
他,的确不懂日出之国茶道。平秀吉方才的几个动作,看似简单,但无不经过多年浸淫,其中不乏细微精妙之处,却不是短短一眼所能够学来的。卓王孙虽不谙茶道,但也知道平秀吉既然先饮此茶,那就表明,第二杯茶,绝不能按照第一杯茶的方法饮。纵然他将平秀吉的手法学得一般无二,也必定会贻笑大方。
茶香逆人而来,微苦的气息,似是如雨中隐秀的群山。
这杯茶,堪称天下之最。
卓王孙淡淡一笑。
“因何饮茶?”
平秀吉肃然而坐:“正要请教。”
卓王孙:“为了涤俗。”
平秀吉点头:“不错。”
卓王孙:“此处俗气太多,不宜饮茶。掌琴。”
身后一人柔声答应,只见一位女子踏着碎步走上前来。她微低着头,看上去柔婉宁静。淡翠色的衫子搅在雨中,就像是洇湿的一幅名画。她也席地而坐,膝上放了一张琴。琴才拿出,平秀吉不由得脱口道:“好琴。”
那琴形式古雅至极,上面并没有雕刻花纹,静得就像是鸭绿江中的水波。但女子纤指才一拂,清脆悦耳的声音便流淌而出,所有人的精神都不禁一振。
平秀吉赞叹道:"传闻琴言姑娘的天风环佩乃是世间第一名琴,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那女子正是华音阁中的新月妃琴言。闻听平秀吉之言,不由得盈盈一笑。举指轻拢慢捻,琴音如泉,淙淙而出。
平秀吉脸上露出惊艳之容。
卓王孙道:“且慢。”
他从怀中拿出一只玉盒,道:“你可认得此物?”
那只玉盒用的玉极为精良,温润清婉。琴言定睛一看,不由得失声惊唿,几乎将膝上?琴打翻。她望着卓王孙,双眼秋月般的眸子中写满了惊惶与恐惧。
卓王孙淡淡道:“我初入高丽时,遇到了一位故人,与他连对三掌,从他身上取下了此物。据说此物乃是皇室旧物,珍贵至极。你若是能将曲子弹好,我就将此物赏给你如何?”
说着,将玉盒拧开。盒中盛了几片沉香,卓王孙随手拈起,放在了火炉之旁,片刻之后,一缕淡淡的青烟从香上升起,才一入鼻,立觉心旷神怡。
名茶,名琴,名香,这座废弃的寺院,顿如开了一场优昙法会,曼妙无边。
琴言却面容惨变,几乎忍不住开口要问卓王孙什么。卓王孙淡淡的笑容?像是一座山,将她的话窒息在喉中。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在一点点冷却。
她艰难地挪动着身子,终于,重新坐下,理着琴弦。她的手指变得僵硬无比,这张琴她已弹了十五年,熟悉到再也不能熟悉,但此时,却连丝弦都无法理顺。
一滴泪水落在琴弦上,琴言低着头,藏在散发下的那一抹娇靥,却是无比凄伤。
连对三掌。
天下绝无人能从卓王孙手下生还。何况,他最心爱的宝贝也被夺去了。那是他被迫离开京师时,所带出的唯一一件珍物,爱如性命,从不肯离身。
他,死了吗?
铮,铮铮。
缭乱不?音,一二或如泣。
琴音起得很低沉,如山涧中剥离了花枝的落蕊,在风中寂寞地沉浮;是一阕写残了的诗,被离人无望地吟哦;是一只打翻了的经筒,在佛龛无声上轮转。
纤细,幽静。空花坠影,无迹可寻。
断续滴落的泪水,滴在琴身上,轻微的敲击声,却和这一阕琴音融和得极为贴切,化成断肠之音。
殿中之人,几乎连唿吸都屏住了,生怕这最细微的声音,都会惊散了琴声。
恍惚之间,他们仿佛想起了如花的青春,曾经辜负的红颜。那轻狂的与年少的,都遗失了,忘记了。
刹那间,已是泪流满面。
这?曲,虽然无名,却凄伤至极,令人不忍再听,却又不忍不听。
凡俗间一切尘污之情,在这一曲中被洗涤净尽。每个人都觉自己肌骨已化为冰雪,绝无半点尘垢。这一曲,仿佛一扇明镜,照得他们肝胆皆冰雪,每一寸心事,都成为夜空中浮荡的星尘。
一曲消歇,满目凄凉。
只有淡淡的沉香,与苦涩的茶香,盈盈镂刻在雨气中。
琴言的手按在弦上,心已死。
平秀吉的目光中也透出一丝茫然,这一曲的哀伤凄婉,显然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沉湎茶道之人,自然于曲韵颇为精通。琴声之妙,当然是越精通之人感受便越是强烈。
但他随即目光一肃,望向卓王孙。
这位绝代的枭雄,虽然被琴声之美折服,却不忘此次前来的目的。
他一定,要看卓王孙怎么喝这杯茶。
卓王孙也望向他。
刹那间,平秀吉的心像是浸到了冰水中一般,感受到一股无法想象的透彻寒意。他曾身经百战,杀人如麻。但,卓王孙的目光中所蕴含的杀机,竟连他这样的枭雄,都忍不住震惊!
卓王孙一字字道:“这杯茶,不配我喝。”
“只有天下独一无二的茶,才配我喝!”
平秀吉目光完全被卓王孙眸中的杀意所吸引,忍不住道:“什么样的茶,才是独一无??”
卓王孙:“就是这样!”
倏然一道惊虹耀眼而出。却是卓王孙轻轻抬了抬手。平秀吉眼前的景象猛然崩溃。卓王孙青色的衣袖,如流云一般掠过他眼前,他却仿佛定住了一般,不能言,不能动,甚至不能思考。只能困惑而木然地看着他伸过手,一把扼住了千宗易的咽喉。
血,像山上的积雪一样迸摧,平秀吉甚至能听到血从千宗易脖子里喷出来的声音,就像是风声。
血,形成一束凄艳迸发的烟火,凝固在空中,无尽绚烂。
千宗易的惊惧,众人的惊唿,平秀吉的惊骇,全都那么平静,仿佛是圣手临摹的一幅画。
?天血尘中,卓王孙拈起那杯茶。
“这,便是天下独一无二的茶。从此,天下再没有人能沏出这样的茶。”
一饮而尽。
平秀吉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惊唿,踉跄而退!
这不是茶道,是修罗道!
他的后背重重地撞在门柱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猛然清醒了起来。
一张惊讶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他忍不住出手,抓住他:“宗易!”
千宗易跪倒在他身前:“主上,您怎么了?”
平秀吉的身形猛然窒住。
片刻之后,他一点一点放松。他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
抬头,卓王孙仍然从容淡笑着?“你,看到了什么?”
茶碗,轻轻放在地上。褪却的,是最后一缕优雅。
平秀吉完全冷静下来。袍袖分拂,重新坐下。
他伸指,长长的手指捻起一丝在火炉边上烧落的香尘,放到鼻尖轻轻闻了闻:“卓先生认得虚堂墨迹、初花肩冲,平秀吉却不认得断魂香。在下甘拜下风。”
说着,向卓王孙跪地行礼。
殿上众人又是一惊。传言断魂香乃是西域传来的异香,香气直入脑臆,令人生出极为奇异的幻觉。乃是来自另一个大陆的奇珍。
平秀吉方才惊惶后退,到底见到了什么幻象?
平秀吉拜完,叹息道:“日出之?人崇尚纤细、凄惨之美,先生以带泪之琴、凝血之音饮茶,虽非茶道,却是茶道所不能及的最高境界。在下心悦诚服。”
他站起身来,却仍然维持着敬拜的姿势。
“敬请先生,于平壤一战。”
卓王孙微笑不动,目送平秀吉走出了寺院。
众人都是疑窦丛生。
平秀吉为何就甘拜下风了,卓王孙又为什么会放过他?
趁着他士气受挫之时,将他擒住,擒贼先擒王,平壤一战,不是有利多了吗?
但卓王孙不说,谁也不敢问。
第四章 高阁登临雨后天
青草润湿的山头上,平秀吉与千宗易回头望着寺院。
寺院在三军的驻扎下,显得有些凌乱,但寺院正中的神殿,却透露出不动如山的沉静。
平秀吉长叹一声:?卓王孙,果然不愧为天下第一的豪杰。"
“天下豪杰,无不在我掌握,只有他,我却看不透。”
千宗易脸上也露出疑惑之色,显然,他也想不到卓王孙竟会这么轻易地放他们走。虽然他们此次夜探敌营,有着十足的把握全身而退,却绝没有料想到,敌人竟根本不曾出手。
虽未出手,但卓王孙的气度,风范,却已令他们折服。但,这也无疑激起了平秀吉好战的热血。
经历了战国时代悲凉的岁月后,这位枭雄面对任何险恶之境,都从未服输过。他的赤眉红瞳中流露出炽烈的战意,在山冈上逆风飞扬。平壤之战,必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
血战。
郁郁锦绣的苍光山向大同江延伸着,在山峰的另一角,交汇着另一条古老的河流——普同江。牡丹台坐落在苍光山延伸的丘陵上,是这里最负盛名的古迹。七星门,普同门,含逑门,正阳门,长庆门,大同门将这座城市约束为三角形。与苍光山一起,瑞气山,锦绣山,牡丹峰点缀着大同江、普通江秀丽的景色。南面广阔的平原,又保证了这里的富庶。自檀君时代起,这里就是高丽最重要的城市之一。
这就是平壤。一座美丽、古老、富足、安详的城市。
而今,当卓王孙率着大明将士们攀上牡丹峰,俯瞰平壤城时,却只感受到这轮城市的破败、荒凉。这座城市已失去了生机,不再有着千年古都的堂皇气象,只印满了战争的残痕。
城中的道路上,到处可以见到穿梭的日出之国士兵。名胜古迹已被拆除得七零八落,房屋、城墙已不顾半分美观,被改造成最实用、最耐受冲击的形式。
平壤城本号称柳京,城中到处都是低垂的柳树,特别是大同江、普同江两岸,柳荫如织,高丽诗人郑知常曾写下:“紫陌春风细雨过,轻尘不动柳丝斜”的诗句。而今,合抱粗的柳树被砍伐殆尽,留下的是一株株三四寸高的树桩,在风雨中凋敝。无数座铁炉、火炉冒着滚滚的浓烟,昼夜不停地打造着?器、铠甲、炮弹、器械,士兵们忙碌地穿梭着,喊着号子制造着战争所需要的一切。
这座城市,已成为一座巨大的战争机器,随时会孤注一掷,重创敌人。
而城中的高丽百姓,全都衣衫褴褛,在倭军的皮鞭下艰苦劳作着,将这座城市变得更残酷。大量的百姓不断死去,化成城墙下堆积如山的骸骨。
战争,在这里剪成一个缩影,有着泪之白,血之红。
卓王孙与杨逸之以及各位大将、长老俯瞰着平壤城,尽皆皱眉不语。
这座城的坚固,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这座城已完全化成了一座战争之城,没有半点冗余,每一分、每一寸,都为?争而设。
攻下这样的一座城,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日出之国能在三个月内就几乎占领高丽全境,高丽官兵竟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倭军强悍的战斗力,浓缩在这座城中,给每个观看的人以切身的震撼。
突然,山峰下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有人大喊道:“不要阻拦我,我是来报告军情的!”
喧哗之中,只见一人冲上了峰顶,见到卓王孙纳头就拜:“小人申泣见过大人。”
只见他蓬头垢面,身上穿了一件破棉袄,背上背着一只破背篓,满面泥灰,背篓中装的是几件破衣服,还有个破锅,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卓王?道:“请起。”
申泣站了起来,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旁边的总兵们看着,都笑了起来。
申泣道:“大人们不要见小人这个样子就嘲笑,小人也曾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官拜巡察使,曾与倭贼大战过十余场。小人于今这么狼狈,就是为了从倭贼包围中逃脱,来投奔大人啊。”
卓王孙问道:“你都打过什么仗?”
说起往日的雄风,申泣精神立即抖擞起来:“小人寒窗十年,熟读兵书。生平最擅长的就是骑兵战。当年女真族肆虐于高丽北方,凶悍至极,杀官作乱,几十位有名的将领都奈?不得他们。小人率领三千骑兵,乘夜突袭,将他们斩杀过半。女真人逃跑,但哪快得过骑兵?被我追上去,几乎斩尽杀绝。小人也由于战功而官拜巡察使。”
“倭贼刚犯我时,一夜而占釜山。朝中多少将领都不敢出战,小人亲请王命,前去抗击。小人探听到倭贼以步兵为主,步兵哪里能敌得过骑兵?于是小人在弹琴台旁布置了一万骑兵,分为三队,准备跟倭贼酣战一场,扬我高丽国威。弹琴台地方开阔,适合骑兵冲锋。且背对大江,退无可退,正是背水一战的绝佳之地。”
步兵敌不过骑兵,此乃常识。骑兵速度快,可以装备比较长大的兵刃,奔跑?来冲击力极大,的确不是步兵所能够抗衡的。申泣布置骑兵来对抗倭贼步兵,的确是很好的战术。当年项羽以背水一战之战术大败秦军,流芳百世,也是极为经典的策略。那么,这一战的结果如何?众总兵们都竖起了耳朵听他说下去。
申泣长长叹了口气:“哪知天不佑我啊!小人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弹琴台旁全都是稻田,泥泞至极。骑兵根本无法行动。第一波冲锋之后,就全陷在泥田里,动都动不了。被倭贼砍瓜切菜般杀了个干净。第二波、第三波骑兵想要逃,但背对大江,逃也没处逃去,只能硬着头皮冲锋。小人奋力血战,方才杀出一条血路,逃了出?。可怜我手下那一万子弟兵,全都为国捐躯了啊!”
说着,号啕大哭了起来。
众人听得又是惊,又是笑。此事实在太过离奇。怎么有人布下这样的战术,却不实地考察?这与纸上谈兵有什么差别?
申泣哭了一会,继续道:“小人逃到汉城,见到我王宣祖,禀告了败退理由。承蒙宣祖不弃,继续命我率军守城。但城中已没有可用之兵,于是我就募集了几千人,拉到城外训练。哪知正在训练之时,倭兵就杀了过来。我军急忙逃跑,逃进城里还没来得及关门,倭兵就杀到了。汉城…汉城就这么陷落了。”
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申?怒道:“你们笑什么?我可是熟读兵书的!”
卓王孙淡淡道:“以你之见,要攻打平壤的话,该用什么战术?”
申泣本说得兴高采烈的,闻听此言,脸色霎时苍白:“攻打平壤?”
卓王孙点了点头。申泣哀号了起来:“绝不能攻打平壤!”
“您知道吗?镇守平壤的是加藤清正。号称是日出之虎的加藤清正!他不是人啊,是虎啊,老爷!平壤城内足足有守兵三万,都是凶悍狞恶之徒,我们怎么可能打得过?怎么可能?”
“倭兵太厉害了!十个高丽兵都打不过一个倭兵!他们都是地狱中的恶鬼!要想攻打平壤城,至少要三十?军队才行!大人万万不可不听啊!”
卓王孙笑了笑,道:“你累了,且下去休息吧。”
几个士兵上来,领着申泣下去更衣休息。申泣一面走一面还扭过头来对卓王孙道:“大人千万要听小人的,小人熟读兵书,是不会看错的!”
卓王孙环顾了众人一眼,道:“你们怎么看?”
李如松笑道:“大人过虑了。申泣此人虽说熟读兵书,但不过是纸上谈兵,于用兵之道可以说是一窍不通。高丽将领若都是这样的废物,无怪乎会被倭兵打得一败涂地。如此看来,不是日出之国太强,而是高丽太弱。但我大明则不同,诸位将领都是千锤百炼出来的?英,身经百战,计谋精熟。从申泣的叙述来看,倭兵也不过是一味勇猛而已,并没有什么谋略。我军作战,只要智勇结合,倭兵算得了什么?”
此言一出,众总兵纷纷附和。
昙宏大师掀着胡须笑道:“当日南海之上,传言倭寇多么剽悍,但还不是被我们全部剿灭?贼性是好则聚,坏则散,只要一开始将他们的气焰压下去,他们自然就气馁了。不用我们打,自己就会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