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的月,是那么的明,垂照着近乎死亡一般空寂的荒城。
杨逸之坐在高台上,台上空空如也。重劫不知何时消失不见,高台上只剩了那只巨大的石椅,与满空飞舞的白色幕幔。幔上那些巨大的眼睛冷冰冰地注视着他,让杨逸之忽然感受到了神明的存在。
但这个世界上真有神明么?相思又去了哪里?
江湖又该如何?
杨逸之沉沉思索着,不觉睡去。

地底之城。
这里没有日夜交替,亘古不变地笼罩在沉沉暮色之下。
夕阳永恒的余光返照,激起满天荒烟。
如雨的尘埃中,重劫从苍白的散发中缓缓抬头,斜瞥着相思,冷笑道:“莲花天女,你这么容易相信别人的鬼话么?”
相思一怔,他已将她的手重重甩开,站了起来。
夜风中,他拥起那袭宽大的白袍,冷笑道:“你不觉得这是个可笑的骗局么?或者我哪一辈祖先,莫名其妙地发现了这个被掩埋的城市,又莫名其妙地把它和那个神话联系在了一起,从此沦入了可悲的幻想之中,幻想这里是非天之城,幻想所谓创世之神会再度降临,幻想这破败的城市有一天能重建。为此,不惜世代居住在地底,不惜杀死孩子的母亲,不惜将自己变为妖怪!”
他眼中透出深深的怨毒:“为什么?就为了一个传说!多么可笑,只因为是父辈的心愿,我们就要世代守护下去。这又是为了什么?”
相思无法回答。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责任,与生俱来,没有任何理由。只要你传承了这种血脉,就必须肩负这些责任,按照世代相传的方式生活,无论正义与否,更无论你愿意与否。
重劫仰望苍天,怆然道:“你相信命运么?我无法选择,必须出生在这个种族里;必须住在地底,承受苦行;必须用全部的生命去等候梵天的降临;必须…”
相思轻轻打断他:“我并不相信,我只相信你为你母亲所承受的悲伤。”
重劫斜瞥着她,笑意中有说不出的讥嘲:“若你相信了它,就相信了我血液中的罪恶。”
相思深吸一口气,道:“每个人都生而无罪,你的罪,是不该把这种痛苦重复施加在别人身上。”
重劫看着她,眼中的波澜渐渐平息,笑容变得冰冷。他似乎又化身为那玩世不恭、以操纵别人痛苦为乐的妖魔。
“是么?”他叹息一声,悠然道:“可惜,这种痛苦很快就要重复到你身上了。”
相思错愕。
他将及地的银发自黄土中挽起,轻轻拂去上面的浮尘:“我说过,这是我族的圣城。父亲只带过一个女人进入地底之城,她就是我的母亲。”他看着相思,目光变得温柔:“每一个进入此城的猎物都是有用的。刚才那对母子,是为了解答我的疑惑,你一样有你的使命。”
他轻轻伸出手,似乎要从她脸上抚过:“还有几天,就到了我的生日。”
相思向后退了一步,似乎明白了什么:“你疯了!”
他猫眼般的眸子轻轻阖上,话音中透出难以名状的忧伤:“其实,我比你还厌恶这一天的到来。”
这句话诚恳无比,不带丝毫作伪,相思不禁一怔。
他沉吟片刻,突然一笑:“不过,你比我母亲幸运,你还有一个选择。”
他向她伸出手:“不想重复我母亲的命运,就跟我来。”
相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于是,满天荒烟,遍地尘埃中,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白袍少年,天使般微笑着向她伸出手,重复了一次:“跟我来。”

相思跟随他,在堆积如山的碎石、墓碑、骸骨中跋涉。
黄尘之雨越下越大,四周风雾也更加凄迷,一丈外的景象已完全无法看清。重劫却似轻车熟路一般,拉着相思,在足有一尺深的尘土中,飘然穿行。
由于时间的停止,相思仿佛感到自己在这荒芜的墓园中,走了一生一世那么久。
突然,一阵微寒的风吹来,带着焦土的气息。
相思微微一怔,重劫已松开了她的手,微笑着展开广袖,对她施礼道:“欢迎最美丽的公主,驾临我的王宫。”
暮风扑面而来,吹散了尘土。
相思骇然发觉,自己竟站在一道悬崖的边缘!
黄土漫漫,卷天而飞,这一片苍凉辽阔的大地,仿佛被神明用开天辟地的力量,凿开一方无限广大、也无限深远的巨坑。深浅不一的土层斑驳陆离,层层裸露在极为整齐的切口下,显出一种诡异的壮丽。
而自己和重劫,正站在这深坑的边缘。
相思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实在无法想象,怎样的力量才能在坚硬的岩石上凿出这样的巨坑?若这是一座远古帝王的墓室,只怕要成千上万的工匠们忙碌近百年的时间,才能完成这样恢弘的工程。
然而,脚下那整齐的切口、大片烧灼过后的痕迹,却似在彰显着一个事实——这个深坑的开凿,在一瞬之间就已完成。
这又是怎样的神迹?
两人的衣衫被暮风吹起,就宛如两只蝼蚁爬在一口古井的边缘,显得极为渺小、摇摇欲坠。
相思向下望去,尘埃弥漫,恍惚中,依稀可见一座宫殿的穹顶,如巨兽般蹲踞在深坑的尽头。
宫殿已然残破,一道巨大的空洞将整个宫殿穿过,深深扎入地底。大团焦痕将原本洁白的穹顶变得斑驳陆离,显出一派衰败。
相思觉得有些头晕,正要抬头,却发现重劫笑看着她,手上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
相思有些惊愕,难道这里,就是他所说的宫殿?
但要如何才能进入其内?
重劫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淡淡笑道:“跳下去。”
相思愕然。从这里往下看去,离宫殿的基座起码有十数丈,无论多好的轻功,也不可能就此纵身跃下。
重劫的笑意在渐渐变冷:“从这里跳下去,便能看到阿修罗王宫中唯一的梵天法像。”
轻柔而坚决地,他将相思推到悬崖边缘:“你不会死——只要,你足够虔诚。”
相思踌躇着——从十数丈高的断壁上跳下去,这实在太疯狂了。
重劫伸手抬起她的下颚,眼中的温度在那一瞬间就已冷却:“若不,你就跟我回到那黑暗的石室中,等待着迎接你我都深深恐惧着的仪式。”
相思挣脱开他的手,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犹豫,纵身向黄尘弥漫的深渊跃下。
暮风呼啸。
她紧闭双眼,却似乎能感到大地越来越近。
突然,她飞速下坠的身体仿佛被一些极细的丝线缠绕住,巨大的冲撞之力让丝线纷纷崩裂,丝线化为细密的利刃,切割着她的肌肤。
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她的身体仿佛被万千丝线生生撕裂。
她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荒城中。
杨逸之被刺眼的阳光惊醒,夜,早就褪去,煌煌日色将一切伪装剥离,将这座城池的苍老与破败完全展示出来。
杨逸之忽然闻到了一阵恶臭,眉头不由得紧紧皱起。
然后,他看到了一座真正荒凉的城市。
遭受浩劫的荒城,在三月的春天中,本还倔强地残留着些许春意,比如城墙下生长的迎春花,民舍边的嫩草。生长在城中的大树虽然半数遭劫,但剩余的那些,却全都长出了茁壮的绿叶,似乎要带给城中之人一些希望。
但现在,这些全都改变了。
草木枯萎,树木败残,房屋沾满灰土。
杨逸之站起身来,他能看到荒城残破的街道上,家家户户都支起几条木竿,晾晒着冬天的衣衫、被褥和准备做春装的布料。
春日晒衣,本是北地居民的习俗。但现在,那些衣衫却已朽烂,宛如一片片枯黄的树叶,高高低低地悬挂在木竿上,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化为灰土。
那股恶臭,便从朽烂的衣被中传来。
杨逸之的心笔直沉了下去。
一个讥诮而阴郁的声音传来:“这样的荒城,完美么?”
杨逸之倏然转身,就见到了重劫那在阳光下凝为一线的眸子。
他不知何时又出现在那巨大的石座上。那袭长袍几乎将他全都裹住,他就仿佛是石座结出的一枚果实,孱弱地等待着坠落。
他那琉璃般的眼睛透过面具,流露出一丝揶揄,苍白的袍袖指向这座濒临死亡的城池,一字字问道:“它美么?”
他在等着杨逸之回答,通透无暇的眸子中,充满了残忍的期待。
杨逸之疲倦地合上双眼,荒芜与污秽仍不能从他的脑海中去除,隐隐地,他听到了荒城百姓的哭泣声——那是绝望的哀音。
重劫充满嘲弄的笑声穿透他的思索:“你知道么,城亦如天人,也有五衰。”
“水井干涸,使不能饮。”
“衣被朽烂,使不能服。”
“食物腐臭,使不能食。”
“家室颓坏,使不能居。”
“生灵灭绝,使不能救。”
他每说一句,杨逸之的身子便是一震,而他眼睛中的揶揄之色便越是盛。他在试探这个男子的忍受极限。他只想知道,眼前这个胆敢侵犯了属于他的白色的男子,究竟能将善演绎到什么程度。
在他所辖这座城池中,只有恶才可以存活。
杨逸之遥望城池,沉声道:“为什么这座城池要承受五衰?它犯了什么罪行?”
重劫将指间挽起的长发吹开,叹息道:“这是诅咒,梵天之瞳的诅咒。”
杨逸之不禁一怔。
重劫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个男子眼中的疑惑与惊愕让他感到一阵残刻的快意:“当年湿婆以一枚灭世之箭使三座城池毁灭,降与三连城赐福的梵天神像也随之崩裂,大神梵天震怒,他的怒气凝结在神像的眼睛中,成为了永恒的诅咒。”
他斜倚着石座扶手,一抹浓浓的悲悯凝结在他的眼中——那是宛如杨逸之一般的悲悯:“凡是拥有梵天之瞳的人,必将横死。”
杨逸之烦恶地看着他,他看出了这神情中的嘲弄。
重劫讥嘲的模仿,戏弄的不仅是他本身,还有他的善,他的坚持,他的尊严。
杨逸之清明如月的目光,终于忍不住有了怒意。
重劫似乎很满意杨逸之的反应,他凌虚一指,傲然点在城池上方,语气又变得高高在上,不容置辩,仿佛他就是荒城命运的执掌者:“埋藏着梵天之瞳的荒城,必将应验这个诅咒。没有瘟疫,没有战争,然而所有的居民仍将横死…因为只有所有人都死掉之时,梵天之瞳才会显露。”
他的眼中绽开一个诚挚的笑意:“知道国师为什么要在五天后降临么?因为五天之后,荒城的最后一个居民也将面临死亡。”
杨逸之双目倏然凌厉,迫视着重劫。他无法忍受,这个人竟然如此平淡地诉说着满城百姓的死亡!
重劫眼中的笑意更盛,他喜欢看到杨逸之震怒,因为他觉得一个人只有在怒发如狂的时候才会展露出他的真性情。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纯粹得像个孩子,不再受道德、责任的制约。
而这个世界上,只有孩子是完美的,带着与生俱来的恶和暴虐,没有任何伪装,也不受任何约束。
他喜欢将每个人的伪装剥去,看他们华丽冠冕下的残暴——尤其,眼前这个永远温和的谦谦君子。
于是,他忍不住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撩拨着这个人。
杨逸之却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他看到,荒城的百姓打开了家门。他们似乎感到了厄运的到来,用家中的油纸、枯草、瓦缸勉强遮蔽羞耻,惊惶地打开房门。谁知,迎面而来的却是满眼同样朽烂的破布!
春寒尚且料峭,衣被就已朽烂。这让他们如何生活?
一些人忍不住蹲了下去,痛哭出声。
杨逸之再也不看重劫一眼,身形飘然而下,落在这群百姓中。他坚定地道:“我们继续找!”
既然梵天之瞳是这一切的祸源,那么要想这个城市逃出生天,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这块受诅咒的宝石。
荒城百姓完全失去了主张,这使他们宛如丢了魂魄一般,目光呆滞地听从着杨逸之的命令。他们拆下房顶的毛毡,裹在身上,继续推倒院墙,将尸体掩埋。但城中所有丝帛、棉布中传出的污秽之气在烈日照晒下蒸腾而起,熏得他们几乎呕出。他们强忍着这恶魔般的气味,埋葬他们熟悉的亲人,寻找那不知存在与否的诅咒宝石。
这一日,他们艰难地将南城全都清理完,每一片瓦砾下都已找过,但仍然找不到梵天之瞳的踪迹。
到了晚上,几乎没有人能吃得下去饭了,他们被失望击倒,有很多人躺在荒地上,痛哭流涕,不肯起来。
杨逸之暗自叹息,他知道,下一天,肯跟他寻找梵天之瞳的人,将会更少。
第二十一章 唯有相思似春色
荒城已被夜色笼罩,疲惫到极至的居民们都已进入梦乡——尽管,他们的脸上还带着泪痕。
而地底之城,却依旧笼罩在昏黄的夕照下。
相思静静地躺在一堆枯槁的藤曼中,这些藤曼极长极细,落满尘埃,在夕照下呈现出一种银灰的色泽,纵横交织,就宛如一张头发编制的巨网,将相思紧紧裹住。
相思眉头紧蹙,似乎在昏迷中仍能感受到巨大的痛苦。她单薄的衣衫被划开极细的口子,肌肤上隐现出道道痕迹。
她躺在一座废弃的宫殿的核心。
这座宫殿座落在那圆形巨坑的中央。方才从上往下俯瞰,并不能窥知全貌,只有来到它之中,才明白它是如此高大宏伟,远远超过了这座地底之城的任何建筑,也超出了常人的想象。
也许,只有诸神,才能创造出如此伟大的奇迹。
无数巨大的石柱宛如直入云霄般,无论如何仰望,都很难看到穹顶。重重叠叠的回廊、巨大的雕梁、整快岩石雕成的兽首、精致的阁楼…都在目光所及之内,错落有致地铺陈着,向一切置身其下的人,尽情展示着它的威严与奢华。
只是,这座无比宏伟的宫殿已经支离破碎。
一个巨大的空洞穿越穹顶而入,直达地心。原本雕绘着诸天星辰之图的穹顶被生生撕裂,宛如传说中在天战时碎裂的苍穹。
无数巨大的裂隙从空洞处向劫后余生的穹顶蔓延,展开了一张恐怖的巨网。巨网下,一半的石柱已然裂开,剩下的那一半也大多倾斜,华丽繁复的宫室却成为一座巨大的废墟,悬停在头顶,随时都可能坍塌!
漫天细如发丝的藤曼从每一处裂痕中心生长出来,纵横张布在这摇摇欲坠的宫殿中,在这广大的废墟中铺开一张张苍白的蛛网。
相思正沉睡在层层蛛网的包裹下。
重劫静静地坐在她身边不远处,身下是一道大地裂痕。
这道裂隙撕开了宫殿中数尺厚的白石地板,直入岩土。它并不宽,只有数尺,即便常人稍稍用力也可跨过,但却极为深邃,裂痕底部竟有隐隐红光传来,仿佛是一柄尖刀,已深深刺入了大地的心脏,殷红的鲜血从伤口渗出,千万年不曾愈合。
他就坐在那道地裂的边缘,修长的双腿随意悬在裂隙中,似乎也成为残破宫殿的一部分,随时都要坠落。
重劫脸上苍白的面具被地底的红光照出点点痕迹。他看着相思,目光空洞而哀伤,似乎陷入了无尽回忆。
炙热的气息从裂缝中涌出,将他身上那袭极其宽大的白袍掀起,又狠狠抛开。重劫似乎毫不在意灼人的热浪,只紧紧簇拥着身上的白袍,久久沉思。
他那如雪的长发在热风中飘扬,几乎与四周满天的银色藤网融为一体,衬得他的身形更加纤细瘦弱,仿佛无尽废墟中,一道苍凉的月痕。
相思就沉睡在裂痕对面。他隔着不远的罅隙,默默注视着她,仿佛一只织网的妖精,久久打量着沦入网底的猎物。
他身后不远处,矗立着一座早已坍塌的神像。
那神像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了一方莲台基座。从基座来看,这尊神像似乎并不高,大概只有真人大小,与这座宫殿的无尽宏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正是阿修罗王宫中,创世之神梵天的唯一法像。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这恢弘如神迹般的宫殿,供奉的竟然只是一尊真人大小的神像?
莲台只有数尺,并没有夸张的雕饰,看去真切近人,仿佛一朵刚刚从横塘中采撷下的莲花,还带着清晨的露气。
莲蕊的中心处,是一道极为清晰完整的箭痕,从箭首到箭尾,完全没入石中。从箭痕的形迹来看,并不特别长大,未到三尺。很难想象宫殿穹顶上慑人的空洞竟是由它造成,更不要说地上那巨大的深坑和满城无边无际的废墟了。
箭身已然消失,只剩下焦灼过的痕迹,仿佛一条无形的长蛇,还沉睡在莲座中。
这白石雕成的莲台就沿着这箭痕裂为八块,却又被小心地拼合了起来。
无法拼合的只是莲台上的神像。
神像已化为散落的碎块,最完整的也不过拳头大小,在莲座四周分为数十堆,按照一定的次序堆积着。尚存的部分依稀可以看出,这些碎石分别是神像的手臂、头颅、法器、坐骑…显然它们已经被精心地整理过,却最终无法重塑还原,只得分门别类地堆在一起。
石堆旁放着一尊琉璃缸,盛着幽绿的汁液,看上去粘稠而透明,大概是某种胶质。
裂身千万的碎屑,静静地躺在琉璃缸中透出的碧光里,仿佛还在诉说,这座宫殿的主人曾埋首在这堆碎屑前,做过多么琐碎而繁重的工作。
不知多少代的阿修罗王曾日夜劳作,试图拼合这尊神像。
然而这些工作却只是徒劳。
死一般的寂静从两人之间跃动的红光中蔓延开来,整个宫殿仿佛陷入了无尽的绝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却再不会有丝毫改变。
良久,重劫叹息了一声,从那道深深的地裂边缘起身。
他缓缓走到神像面前,从最大的一堆碎屑中,捡出几块较大的碎石。他轻轻拂去碎石上的尘埃,将它们深深浸入琉璃缸。待幽绿的汁液将石块浸透,才小心翼翼地拼合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