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雪落不由自主地抽了一口冷气,风千翌却冷笑了起来。他似乎很恼火,脸也微微有些发青。他冷笑着逼近韩拓月说:
“以前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案子会迟迟破不了,现在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那是因为你们这些警察全都没脑子!如果我真要杀她,我会这么大摇大摆地来约她吗?杀了人之后在等你们来抓?世上会有这么愚蠢的杀人犯?你们用这样的思维破案,不出现冤假错案才怪!”
“你!”韩拓月的脸顿时涨成了茄子色。风千翌如果只是侮辱他本人还好,刚才他却分明侮辱了本市的全体警察。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的!
情敌对决(2)
“你这种纨绔子弟懂什么!?”韩拓月冲上去揪住了风千翌的领子:“你知道我们有多辛苦吗?破案可不像写侦探小说那样想当然!”
风千翌任他揪着领子,却骄傲地抬起了头,冷冷地斜睨着韩拓月,分明没把他放在眼里。韩拓月狂怒了,揪住他领子的手的指节已因用力而变得发白。
黛雪落见韩拓月那样子视乎马上就要一拳轮到风千翌的脸上去,慌忙死命地扯开他:“你干什么啊你!”然后慌忙给风千翌道歉:“对不起,他大概是劳累过度了,精神过敏。”
“没关系,你不用在意这件事情。”风千翌的表情和语气仍旧是冷冷的:“不过看这位警官的态度,这次写生恐怕要泡汤了。算了,我下次再约你。”说罢便转身上车绝尘而去。
他的背影同样是冰冷的。黛雪落竟被这份冰冷冻得打了个冷战,虽然知道韩拓月不算是无理取闹,但还是怒了起来。
她恨恨地推搡了一下韩拓月:“你干什么啊你?人家带刀具只是为了雕刻…你犯得着那样胡说八道吗?”
“拜托你清醒点好不好?”见黛雪落帮风千翌说话,韩拓月不由得火冒三丈:“别看他家里有钱、人长得帅就昏头了!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你!”黛雪落的脸整个都涨红了。一股岩浆般的热血径直冲到她的头顶,让她忘记了还有些话不能说:“我喜欢谁不需要你管!我告诉你,韩拓月,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我只能把你当作兄弟一般的人,我是无法爱上你的!所以请你记住你只是我的哥们,不要管我喜欢谁不喜欢谁!”
韩拓月像被雷打了一样僵住了。
他的脸先是灼红得像要燃烧,然后又像被暴风雪吹过一样刷白。
黛雪落的态度他老早就知道,但听她亲口说明的时候还是感到无比难过,难过到让他砰然心惊。他恨恨地朝黛雪落盯了一眼,转身就跑。
诡异的韩拓月
黛雪落感到眼睛被他的目光刺伤了,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泪。
看着他就像是躲避地狱和魔鬼一样朝前面猛跑,心头忽然也感到一阵抽痛,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没想到一闭上眼睛她就看到了韩拓月刚才的眼神。
那是无比伤心、绝望和愤怒的眼神,冷得像冰、锋利得像刀子。黛雪落感到自己的心被深深地划伤了,伤口的寒意迅速填满了她的全身。
糟了!我这么可以这么过分!?黛雪落在心底痛苦地叫着,悔恨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涌了出来。
是夜。多云的天空就像一口倒扣过来的铁锅。
星星早已不知所踪,月亮也瘦得只剩下细细的一弯,就像锅底上的缝隙一样挂在那里。
黛雪落抱着膝盖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盯着咔咔作响的钟发呆。她已经在这里坐了一晚上,一直在犹豫去不去找韩拓月道歉。
歉她时一定要道的。但是她就是提不起勇气去见他。虽然打电话也可以跟他道歉,但她总觉得那样不诚恳。
一晚上已经这么浪费掉了。她觉得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
她终于鼓起勇气,踮着脚尖走到门口——她家教很严,即使她出于纯洁无瑕的目的,她父母也会对她问东问西,说不定还会横加阻拦。
韩拓月的父母一直在外地工作,家里只有他一个。黛雪落现在门上急促地敲了三下,又缓缓地敲了两下。这是他们之间独有的暗号,七岁时约定了,一直沿用到现在。
门里没有人应声。看来他已经出门了。黛雪落怅然地后走到了楼道的窗子外,准备让寒冷的夜风洗一洗她的沮丧,忽然发现韩拓月就在楼下,正往小区外走。
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把那条路染得一片昏黄,就像一条流着昏黄污水的河。
韩拓月的背影就像浸在水底一样影影绰绰。
不知为什么,黛雪落觉得他的背影弥漫着诡异的气息,竟不由自主地下了楼,悄悄地跟在他的后面,却又不敢走上去和他打招呼。
墓地惊魂
他和她已经做了十几年的邻居,今天却似乎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陌生、而恐怖的人。
风越来越凉,月亮也藏到了乌云后。黛雪落下意识地抱住了肩膀。这里已经是临近郊外了。他这么晚到郊外去做什么?有不像是去执行任务!
“赫!”黛雪落倒抽了一口冷气,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尖叫出来。
正前方不远处是一处墓地!韩拓月还在径直往前走,难道他的目的地就是那里?他去那里做什么?
黛雪落惊恐地停下了脚步,呆呆地看着韩拓月走进了墓地。
他的背影很快就在墓碑后隐没了。黛雪落忽然想起了自己儿时看过的吸血鬼故事,浑身的毛孔都开始收缩。天哪!他到底是在干什么?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黑暗中似乎有光点在慢慢凝结,风中似乎有恐怖的低语隐隐响起。
韩拓月还没有出来,就像被墓地吞下去了一样。
黛雪落终于无法再承受这份紧张和恐怖,转身逃回了家,一头扎进被窝里,用被子紧紧地蒙着脑袋。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是不是受诅咒了?为什么身边的人都开始变得诡异起来了呢?
太阳再度升起的时候,韩拓月觉得自己的精力已经完全恢复了。
他麻利地穿衣、洗漱,准备到警局去上班。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犹豫着不愿开门。
昨天的事情至今还历历在目。他的感觉就像被一场暴风雪冻过,到现在还还不过来。当然感情上的受伤还是小事。
问题是昨天什么都说开了,他以后该怎么面对黛雪落呢?以前还可以装装傻,现在呢?难道要他见了她就跑吗?
韩拓月深吸一口气,用力地掰开了门把手。出乎他意料的是,黛雪落此时就在他家门外,正要往楼下走。韩拓月语气怪异地叫住了她。
他现在的心情莫名其妙。虽然是非曲直还没有理清楚,但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有理的一方。可他见到黛雪落的时候经不由自主地感到心虚,就像是自己做错了事情一样。
全错了!?(1)
“啊?”黛雪落的脸色是冰冷的青色,目光也冷冷的:“我要去上学,你有事么?”
“啊…没事…”韩拓月之前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但还是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跟黛雪落说,黛雪落这么冰冷的态度正好让他把所有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那好…我已经来不及了,我先走了…”黛雪落嘴里说着,脚下也不停,像阵风般地逃了。把韩拓月一个人剩在那里。
韩拓月呆呆地看着她远去,心头顿时无名火起:黛雪落这是怎么回事啊?
韩拓月心情低落地到了警局,却发现同组的人全部神情有异。
他们都是一副又是惊喜又是忧惧的神情,就像发现了一件有利却又很糟糕的事情。
“小韩啊,你来得正好。”大周的脸上这种神情格外明显:“今天早上有人来举报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看来孙严(店员的名字)可能不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不过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个案子就格外复杂了!”
这件事情听起来匪夷所思,却是真实发生的。按警察的推定,孙严是在那天发现警察们便衣前往步行街调查,有所警觉才把面具收起来的。
但从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在警察们去步行街调查之后面具有一次被用于犯罪。孙严很可能只是因为这次犯罪才把面具收起来的!
孙严的这次犯罪和强暴杀人完全没有关系。他犯的是纵火罪。受害人就是他女朋友一家。
孙严的女朋友叫苏纭,今年年初才和孙严认识,但很快就和他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
为了让自己的女儿过的好一点,家长们都会下意识地嫌贫爱富,苏纭的父母也是一样。
他们限孙严穷,不仅不允许孙严和苏纭结婚,还硬逼着苏纭和孙严分了手。
孙严咽不下这口气,便在警察搜查之后的第二天用这个面具装扮成一个老太太,到苏纭家纵了火。
孙纭的家被烧了个精光,自己也被烧成重伤,她那尖酸刻薄的父母却双双逃过一劫。
全错了(2)
那天晚上苏纭的父母当时发现了纵火者,却没看出他是谁。
等到孙严被抓,案件的某些细节被曝光出来之后孙纭的父母才恍然大悟,便到警察局举报了孙严。
大概是想叫他数罪并罚。可惜他们不知道孙严已经死了。
警察局为了不让己方再度陷入被动,暂时没有向外界透漏孙严的死讯,没想到还有了意外的收获。
这个消息简直像一枚重磅炸弹,把专案组所有的人都真震懵了。
难道孙严绑架黛雪落和安心、被抓后什么什么都不说,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纵火的罪行?
这个面具真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用来遮面的吗?难道说专案组忙活了这么久,竟完全走错了方向?
还好大家只是慌乱了片刻。
冷静下来一想,大家又发现这个案子还是有很多地方和那件连环杀人案有联系的。
按照警察之前的推定,孙严是看到警察前来搜查,有所警觉才把面具藏起来的。
但现在看来,孙严那时是不知道警察来步行街搜查的。
否则他不会在警察有所警觉的时候还用这个面具犯案。当然如果他之前根本没犯过罪,即使发现警察来搜查也不会在意——他犯罪是在之后。
不过虽然不能就此说孙严不知道面具和罪案有关,或者说没犯过罪,但他犯罪的时间挑得实在太蹊跷了。
那感觉就像是他被什么人教唆,特意犯下这个案子一样。
而且他被抓来后大家问他的全是有关连环杀人案的事情,如果他机灵些,应该立即矢口否认,说不定能在纵火罪不曝光的情况下逃过一劫。
他闭紧嘴巴什么都不说,证明他还是知道什么的。而且纵火罪虽然是重罪,但还没到判死刑的地步,他实在犯不着为了这个就自杀。
大家思前想后之后,得出了一个大胆,却又可能性极大的推论。
店员可能是被真正的犯人教唆才犯下了那个纵火案,或者还有什么了不得的罪过。
那罪过是如此的恐怖,导致他宁死都不愿面对。犯人可能是抓到了孙严犯罪的证据,并以此逼迫他帮自己顶罪!
真正的犯人可能另有其人,还在逍遥法外,说不定正在谋划着杀害下一个受害人!
冷艳的恐怖
真正的凶手的确另有其人。他似乎已经知道店员无法为他顶罪了,索性又犯下了一件案子。
被害者仍旧是一个年轻女孩。被发现时仍旧全身赤裸。
她被弃置在一个墓地里,就躺在灰暗冰冷的石砖上,身边围了一圈干燥的玫瑰。
玫瑰失去水分之后是接近黑色的紫红。女孩身上画的却是碧蓝的夜空、闪亮的星星和粗黑的岩石。
灰黑的石板面、黑红的玫瑰、年轻的尸体和艳丽的绘画组成了一副格外冷艳的风景。
这幅风景不仅诡异,还带了种莫名的宗教气息。
有很多原始的神话传说里都说大地是一个女神。
世上所有的植物和动物都是在她丰满的身体上繁衍生息。女人的身上画着岩石、星星和天空,显然是代表大地。身边那一圈干燥的玫瑰很可能是代表宇宙。
“凶手的风格似乎大变样了呢。”大周凝视着邪美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女尸,喉头有些发苦:“虽然画的还是类似的东西,但绘画风格可达变样了。对尸体进行宗教意味的布置这也是第一次…”
说到最后,他的喉咙已经有些沙哑。能说出这种话,他觉得自己真是冷酷极了。
调查这个案件真是件痛苦的事情。他必须暂时抛开人性的因素,把尸体当作罪犯的“作品”来研究。这对有良知的人来说无疑是非常残酷的。
正因为如此,他更加迫切地想要抓住凶手了。抓住他后至少要把他打一顿。
“关于凶手风格的变化…你怎么看呢?是他准备进入一个崭新的阶段…还是他开始明确地借凶案表达自己的意愿?”说到这里,大周感到喉咙里传来一阵辛辣的痛,接着全身都痉挛起来。
类似的事情他只在外国的刑侦实录上看过。
有些变态杀人狂杀人并不是因为跟受害者有仇,而是为了报复社会,向社会传达自己的愤怒。
为了表达自己的意愿,他们会在现场留下很多具有象征意味的布置。
随着凶案的发展,这些布置的象征意味会渐渐清晰,犯案的手法也会更加残暴——往往是在警察对案子一筹莫展的情况下。
秦露是情敌?
如果凶手真的开始明确变达自己的意愿,不仅意味着来日将迎来更多的血腥,还意味着警察遭到了挑衅和侮辱。
凶手这是在表示:如果你们够聪明,老早就能明白我的意图,并借此抓到我了。
正因为你们太愚蠢,我才要给你们更多提示。
对受害者的暴力升级也是对警察挑衅的变现,当然也表明他更加肆无忌惮——同样是因为警察愚笨。
这种侮辱对一个警察来说无疑是致命的,可是他又不得不接受这种侮辱。
他已经想了无数遍要对犯人的侮辱进行回击,却一直没有办法。
“又或者…”大周的瞳孔微微有些发散,他想到了最恐怖的一个猜想:“又或者这宗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人。这个凶案的风格有变…是因为根本就是另一个人犯下的!你说呢?小韩?”
韩拓月历来会都会陪同他一起思考,并在合适的时候附和他的意见,或提出有用的见解。
这一次却是个例外。
大周喊了几声都没听到韩拓月应声,狐疑地向他看去的时候,却发现他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目的,不知在想什么。
“你怎么了?”不知为什么,大周很在意韩拓月这个样子。
“啊…”韩拓月如梦初醒,结结巴巴地说:“我在想,既然出现了新的牺牲者…那风千翌又有嫌疑了吧!?我得赶紧告诉黛雪落!”
现在的黛雪落正满脸愁容地在大学校园里游荡。
韩拓月那天晚上如鬼魅般妖异的背影已经深深地烙进了她的心里。她没有想到自己朝夕相处的韩拓月还有这么恐怖的一面。
没想到这里,她就被惊恐和疑惑压得喘不过气来。
被称为“创可贴女孩”的秦露哼着歌儿从她身边走过。她随意地朝她看了一眼,接着眼睛便瞪圆了。
秦露的胸口挂着一条闪闪发光的项链。那是一条用粉红色水钻拼成的骷髅项链。竟然和风千翌那天在天之阁里拿过的项链一样!
黛雪落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揪了一下,竟不由自主地跟在了她身后。她想追上秦露问她这项链是从哪里来的,但又觉得那样实在太傻。
炫耀
应该不会是风千翌送她的…风千翌不是说那天只是去天之阁调查,为了拖延时间才拿起了那个东西…再说像风千翌这么豪阔的人,绝不会这么寒酸地用水钻送女友…
黛雪落正在胡思乱想,冷不防秦露回过头来,见黛雪落蹑手蹑脚地跟在她后面,不由得疑心大起:“你跟在我后面干什么?”
“啊!”黛雪落仓促之间找不到其他话题来搪塞,干脆问起自己最想问的事情:“你这脖子上的项链好漂亮…从哪儿弄来的?”
一提起项链,秦露的脸上就现出了喜色。
她骄傲地抬起下巴,用手指高高地捻起项链:“好看么?”
“呃…好看…”黛雪落感到她的目光里有像针尖一样的东西,下意识地想要回过头去:“这是你自己买的么?在哪里买的?”
“不是买的,是风千翌送给我的。”可能秦露一开始并不是有心在炫耀。但后来从黛雪落的态度里视乎觉察出了什么,变成了存心在炫耀。
黛雪落一听这话脸色明显黯淡了下来,既有些苍白,又有些发灰,就像在一瞬间被抽走了大量血液。
秦露微眯着眼睛看着她,似乎对这一幕感到非常称心——真正善良的人真是少啊。
黛雪落恍惚地走在校园里,在平坦的水泥路上也是高一脚低一脚,竟似走在沼泽里。
韩拓月的事就够让她挂心了,没想到又来了一件事。
一想起秦露那趾高气扬的脸她就恨得牙根发痒,恨不得把它扯下来放在地上踩几脚。
不就是一条水钻项链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这种便宜货满大街都是!礼物和主人是相配的,他既然送你这种便宜货,就证明在他心里你和这种便宜货没两样…
虽然把秦露损得很厉害,黛雪落仍然没觉得自己长了威风——风千翌连便宜货都没送过她呢。
说起来也真是倒霉。风千翌和她的关系刚刚有些起色,就被韩拓月气跑了。
到现在都没有和她再联络过。韩拓月这愣头青…
想到韩拓月,黛雪落的心情顿时沉重起来。
她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再想以前那样轻松和亲热地责备他了呢。都是因为那恐怖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