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问药,历来胆大心细热心肠,对这类的稀奇事十分上心。

看她的架势,只怕是要激动得整宿都睡不着觉了……

(3)

翌日一大早,狄姜便与问药出了门。

二人顺着英娘的血线,寻到了一处高门大宅前。

这座宅子看上去已经废弃了多年,牌匾上挂满了蛛丝,灯笼上也沾满了尘土,根本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模样。

二人在附近的面摊前问了问,才知道这一家人早就已经搬走了。

“英娘看上去年岁也不大,怎么就没人知道呢?”问药嘟囔了一声。

小面摊的主人,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婶娘一听她说是来找英娘的,立刻眼放精光道:“你们是来找英娘的?”

“嗯,我们是她远房表亲,特来探亲,却不知……”狄姜说到此,看了一眼荒废的府宅。

“英娘可是个苦命的女人哟!”老婶子一听说二人是英娘的亲戚,立马眉头一皱,吸着鼻子哭诉道:“她为了一双儿女吃尽了苦头,可他们……却与她老死不相往来哟!这可真是造孽哟!”

“究竟发生了什么?”问药拉着老婶娘的手,在矮凳上坐下,关切道:“您别激动,慢慢说。”

“哎,一提起她,咱们这谁不是叹气?”老婶娘抹了把眼泪,道:“英娘年轻的时候,长得极为标致,是我们这儿出名的美人,家庭条件还不错,但是她看上的男人却很穷。不,不仅仅是穷,他简直不是人!”

老婶子侃侃而谈,期间数次哽咽,狄姜听了许久,才稍稍理清楚了英娘的故事——英娘曾不顾父母反对,执意下嫁给教书的刘温诚,虽然那时他们连结婚和盖婚房的银子都是借来的,但二人婚后着实过了一段夫妻和睦,举案齐眉的幸福日子,这期间,他们还接连生下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在外人看来,他们除了穷一点之外,生活还是过得有声有色的。

后来,刘温诚弃文从商,在英娘娘家人的帮助下,二人做起了布匹生意。英娘旺夫,刘温诚在生意这方面也确实有头脑,夫妻二人短短十年间便赚得盆满钵满,家业甚至比英娘的娘家人还要大上许多。

刘温诚这时不止不知感恩,更加开始见异思迁,接连迎娶了好几位姨娘,其中有一位,还是临安府下属的县城知县的女儿,虽然是庶出,但是她心气极高,不甘做小,便时常欺凌英娘,最过分的一次,莫过于举家前往南岳进香,却在途中随意找了一个理由将她扔下,英娘过了大半个月才步履蹒跚的回到临安府。那形状看上去俨然就是一个乞丐。但是当她回到家时,却发现刘府正在给自己开设灵堂,而那位小妾,已经坐在了当家主母的位置上。

“刘温诚!你怎么对得起我?”英娘激动地大喊,可是却没有人来认她。她被家丁拦在外头,就连她的一对孩子,都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

英娘嫁人之后的十年间,因为昼夜辛劳而容颜不复,身后也没有小妾那样的背景家世撑腰,便只能任人欺凌。

她‘被’死去,景英这个名字从刘家除名,从这个世上消失。

她成了一个不存在的人。

英娘到知府那里去告状,却反被关押了三日,她在牢狱里过了三日之后,出来就被那小妾给堵了去路——小妾叫了十余个家丁,将她摁在地上殴打,打了半个时辰仍不解气,十多个人拿着小刀在她脸上划,在嘈杂的闹市口,围观人群仿佛都能听见英娘脸上的皮肤被划开的声音。

整整一个时辰,他们在她的脸上划了一百多道血口子,临了,他们将奄奄一息的英娘送去了乱葬岗,想一个草席裹了了事,便也没有细查。

或许是老天爷开了眼,英娘没有死去,她在死人堆里睁开了眼,发誓要讨回一个公道。

她知道临安府的知府已经不能相信了,便告到了太守那里,这种事情,太守一听,便派人来临安府抓人,结果将刘温诚请回去没到一天,便将他放了出来。

英娘被太守打了一顿,放走了,这回刘温诚他们也不打算要她的命了,小妾更是当着整个临安府的人说道:“你竟然能够活下来,就算你命大,以后我不会再杀你,我且看你能翻出什么花样来!我要毒哑你的嗓子,让你日日除了睁眼看着我和温郎双宿双栖之外,旁的什么都做不了!我要让你日日痛苦,有口难言,有苦难诉,有冤难平!”

自那以后,英娘变成了哑巴,在这官官相护的世界上,她算是一点胜算都没有。后来英娘便死心了,只希望能带走女儿和儿子,其他的她什么都不要了,但是刘温诚不同意,还扬言说是孩子不愿意跟她走。

英娘在刘府门前跪了四天,都没能见到一双儿女,十月怀胎加上十余年含辛茹苦的将他们养大,她不相信自己的孩子会不愿意跟她走,甚至连见她一面都不愿意。

直到第五天,八府巡按微服私访至此,在民众嘴里听闻了这一桩骇人听闻的宠妾灭妻案,不由分说地便将知县,知府,太守等人一一革职查办,刘温诚及其小妾枭首示众。

总算有人为英娘出了这一口恶气,可英娘却还是不得开心,她一回到家中,便发现一对儿女已经不知所踪。

孩子在家中留下书信,直言母亲景英是杀死父亲的凶手,唯愿此生不复相见。

英娘哀恸不已,非但不责怪他们的双重标准,还为他们的是非不分而辩驳,只当他们是年纪太小,不懂世故。她想尽方法去寻找孩子,半年的时间,她散尽家财,只为有生之年能再见一双儿女,重温天伦。

“再后来,英娘就失踪了,至于她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而她的那一双儿女,也再没有过消息……”老婶娘说完,攥着的手帕也几乎都湿透了。

看得出来她是打心底里的担心和心疼英娘,而她估计也不是个例。

只怕是这条街上的,曾亲眼见过那一段往事的人,都会对英娘记忆犹新罢……

(4)

狄姜和问药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武瑞安站在门前,见她们走来,老远便开始挥手:“你们怎么才回来呀?我很担心你。”

狄姜欠身一笑:“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下次记得带我一起去,否则……我能脑补一百种你们受伤害的场景。”武瑞安嘟囔着,惹来二人好一阵窃笑,之前所氤氲在她们胸中的气闷,这才稍稍有所缓解了。

“你们的饭菜我让客栈掌柜热在灶上了,先去吃饭吧。”武瑞安将二人迎了进去。狄姜却摇头,边走边道:“今日有些累了,我先回房去躺一会,晚些再吃吧。”

问药也跟着点头,道:“我胃口不好,也不太想吃。”

武瑞安闻言,觉得很是离奇,好奇道:“你们俩究竟做什么去了?问药这个饭篓子竟然会有胃口不好的时候?”

“哎,”问药一声长叹,道:“说来话长啊……”。

“那就慢慢说。”

问药看了狄姜一眼,狄姜未有阻拦的意思,问药便决定和盘托出,道:“昨日我们遇到了一个猫脸的女子……”

“什么!”武瑞安一惊,立即看着狄姜,在她身上来回的打量道:“有没有受伤?”

狄姜摇了摇头:“没有。”

“哎呀王爷,您听我说完嘛!”问药蹙眉,表示不满。武瑞安见问药和狄姜都很淡定,便很快也恢复了平静,做了个‘请’地手势,道:“你继续说。”

“这猫脸的女人叫英娘……”三人一边上楼,一边将这两日的所见所闻统统讲给了武瑞安听。

“他们为什么不认英娘?”临到尾声,听得他热血沸腾直捶胸。

狄姜想了想,道:“怕是觉得英娘阻了他们富贵了罢。”

“什么!”武瑞安忿忿道:“世间陈世美多见,但这般无耻的孩儿倒是闻所未闻!认贼作母不说,还全然不顾嫡母情谊,实乃可恶之至!”

“可不是?”问药翻了个白眼,冷笑道:“真想把这一对孩子绑了来,给英娘负荆请罪,让他们跪地磕头,磕得头破血流都不能解恨!”

狄姜摇头失笑:“只怕届时真绑了他们来,英娘也不会舍得他们磕得头破血流罢?孩儿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母亲疼得,他们可疼不得。”

几人聊了一会,便各自回房睡觉了,几人约定第二日再来想办法,救一救这个可怜的女人。

第二日,狄姜在房中,以英娘的气息作引,派出了一众鸟儿去寻找。

鸟儿们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可以说在短时间内,将整个宣武国都翻了个底朝天,但是仍没有找到她一双儿女的消息。他们或许早已经饿死在了哪里,又或者被歹人了结了性命,或者得了时疫魂归地府。

总之,连狄姜找不到他们,只能说他们已经从这三界之中消失。

“现在该怎么办?”问药急道。

狄姜摇了摇头:“容我想想。”

就在这时,武瑞安突然领着几个中年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男一女,他们的身后还分别跟着两个小孩,以及各自领着孩子的人。仔细一看,就连长生也跟在了队伍的末尾。

狄姜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可问药却一脸惊讶,“这是……唔……”不等问药说完,狄姜便立即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问药点了点头,便捂着嘴站在一边看戏。

几人去了英娘的房里,白天的她只能躺在暗房里,狄姜好不容易说通了客栈掌柜,才将她从暗房里请了出来,扶到了掌柜的床/上。

她身穿白色披帛,将整个人都掩在了披帛里,外人看不出她的本来模样。

这时,便见武瑞安带来的人里,为首的一男一女“扑通”一声,跪在了英娘的床前,大恸道:“娘啊——孩儿不孝,现在来看您了!”

武瑞安在一旁接道:“这就是英娘的孩子,岚景和岚双,我在知州那要来了名册,又派了许多人去寻找,才在临县找到了他们,”武瑞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走到了英娘的床前,道:“英娘,你快睁眼看看,这是你的儿子和女儿,以及他们各自的孩儿,他们都已经成亲生子,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便知道了为人父母之不易,他们一听我是受英娘所托,立刻就跟来了呀!”

“真、真的?”英娘吃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睁开眼,看着匍匐在地上的人们。只听为首的男子,嗫嚅道:“娘亲,原谅景儿不孝,我们想回去找您时,您已经不在了。”

“娘呀,原谅双儿,我从前不懂事,不该把气撒在您的身上!”岚双亦是老泪纵横,哭道:“前两年,我生了最小的孩子,她的脖子上跟您一样,也有一颗红痣,我还跟夫君说:‘看,这是娘亲转世了,是我该报恩的时候了’,我们找不到您,以为您过上了好日子,谁曾想,您居然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地……”中年妇人说到这里,连连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好好好……你们终于原谅为娘了,我就算是死也瞑目了……”英娘说着,身子突然又软软地倒了下去,她闭上眼睛,便再也没能睁开。

“娘啊——”

“母亲!”

此起彼伏的哭声回绕在这个小客栈里,英娘的身体在这些人的哭声中化成了一堆白骨。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问药瞪大了眼睛。

狄姜叹了口气,缓缓道:“英娘其实早就死了。”

“什么?!”

“她或许早就在寻找孩子途中就已经死了,只不过因为思念自己的孩子,便如何也闭不上眼睛,她的尸体引来了猫又,猫又将她一点一点吃掉之后,反而她在猫又的身上活了过来,她控制了猫又的身体,便又继续寻找着孩子们,直到三年前回到临安府,或许是渐渐压制不住体内的猫又,露出了猫的形状来,最后不得不躲在云来客栈里,承蒙老板垂怜收留,从此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

“那客栈附近那些猫呢?”

“怕也是她招来,让它们帮忙寻找自己的孩子的罢。她因对子女的执念,而始终不得咽气,如今再见孩儿,才终于放下了心头的羁绊,当支撑她的意念消失,便再也无法支撑,终于化作了一摊白骨,回到了她该有的模样。”

只见英娘的白骨下,还隐约趴着一只猫,那猫有两条尾巴,尖耳獠牙,但是出气多过吸气,显然也没多久好活了。能将猫又拖累而死的人,这世上,怕英娘是头一个了罢……

“鬼、鬼、鬼啊——”那一双‘儿女’,以及身后的一众人,见了这副场景,立即撒腿就跑。

“你们的钱还没拿呢!”武瑞安跟上去,扯着嗓子吆喝,但是那些人分明被吓得连钱都忘了要,瞬间跑了个干净。

“王爷,您这是……”问药不解道。

武瑞安叹了口气,道:“英娘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找到她的孩子,我又怎么可能在一天之中找到呢?于是便高价请了几个戏子来。如若能救英娘,那是再好不过,就算穿帮了,也无伤大雅不是?”武瑞安自嘲的笑了笑,看着床/上的白骨,道:“不过,看来这法子,还是奏效了的。”

狄姜向他看去,眉目里多有赞赏。

武瑞安也不回避,大方的对着狄姜微笑,眸子里仿佛在说:“这事儿,我办的漂亮么?”

“漂亮,连我都忍不住要夸你了。”狄姜同样以眼神回他。

二人之见的眉目传情,让问药都忍不住吐舌头,捂着脸直呼:“真是辣眼睛啊……”

番外:猫又娘子,完。

番外 宝光禅寺

临安府外十里,有一座大山,山间有一座古刹,名曰宝光禅寺。

宝光禅寺风景秀丽,安静宁谧,供奉着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这里是临安府辖区范围内最大的寺庙,香火旺盛,且灵验,百求百灵,在这一带有着极高的地位。

听说有这么一处宅子之后,武瑞安说什么也要将英娘的骸骨送去寺里,帮其超度,消灾解晦。

狄姜和钟旭劝了他好几次,道:“当一个人自我心愿已了,就不会再有牵挂,可以安心的投胎了。”但是武瑞安却不乐意,回道:“英娘苦了一辈子,连死了也没有一处好去处可怎么好?没有人替她送终,就让她在寺里,与菩萨一样,享百年香火,这才算是对她有所补偿,也让这后人看看,我宣武国尊崇敬拜的人的模样,教后世警醒,不要再犯这样的过错。”

狄姜被他说动了,决定听他的,跟他一起去宝光禅寺,给英娘捐铸宝塔,让她死后得享百年香火。问药和长生在临安府里玩得正开心,钟旭便带着长生和问药留在了临安府里,他们约好明日再回太平府。

第二天一早,武瑞安和狄姜便启程去了宝光禅寺。二人一路行来,见到信徒一路三跪九叩,十分虔诚。沉香味传了老远,更加觉得这座庙颇受人尊敬。

宝光禅寺的主持法号慧秀,是一个年约五十上下的中年人,一听二人说了来意,以及英娘的事迹之后,便立即摆手摇头道:“不可。”

“不可?”武瑞安蹙眉,刚想发火,却听他又道:“阿弥陀佛,英娘担得起母性光辉无人可及,二位施主不必多礼,这是我们该做的,断不可收受你们的钱财。贫僧将免费为期修葺宝塔,让她万世长安。”

武瑞安和狄姜敬佩油然而生,立即双手合十,回礼道:“多谢主持。”

“只不过今日天色已晚,怕是只能明日开坛做法,还请二位施主在此歇息一晚,待明日做完法事,再离去也不迟。”

狄姜和武瑞安本来也不着急,便同意了。

惠秀立刻让弟子们给二人准备房间,待用完斋饭后,便领着二人各自回了房。

狄姜的房间靠近山顶,离主持所居住的地方不远,而武瑞安的房间则比较远了,他在小沙弥的带领下,几乎快走到半山腰了还没见着有宿舍,他忍不住疑道:“为什么还没到?”

“为了避嫌,男女弟子需要分开居住,所以建得远了些,请施主见谅,前面不远就到了。”小沙弥说完,武瑞安更加觉得有些奇怪,具体哪里奇怪他又说不上来,只觉隐隐有些不安。

“想来是因近日来连续赶路而压力大了吧。”武瑞安安慰了自己,便继续跟着小沙弥前行。

半个时辰之后,才终于到达了山脚下的一处连排院落。

院里的人很少,加上武瑞安在内,不过三个男人,年纪皆与武瑞安相仿。

“你们都是来上香的?”武瑞安走近他们,问道。

三人点了点头,骄傲道:“我们是带娘子来此处开光的。”

“开光?”武瑞安狐疑,隐约觉得他们嘴里的‘开光’,与平常人所理解的‘开光’不大一样,便道:“你们给玉佩开光?”

几人摇头,笑意更甚。

“还是项链?”武瑞安又道。

几人仍旧摇头,其中一人更有了些轻蔑的意味,笑道:“主持给我们开的光,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公子虽然衣着华丽,眉目上佳,但是终究不如我们财力雄厚,是没有这等缘分的,还是不要问了。”

武瑞安觉得几人神神叨叨的,有点不对劲,便不再与他们交谈了。

傍晚十分,到了用膳之时,距离武瑞安和狄姜被分开,已经有了小半日的光景。

所谓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半日不见兮,如隔两秋,武瑞安忍不住,便提步往山上行去。山间更深露重,氤氲弥漫,饶有一副千年古刹的意味,让人肃然起敬。

“真是好山好水好风景,好寺庙呀!”武瑞安心头赞赏着,这时,却听身后传来一声疾呼——

“施主请留步。”一小沙弥快速的追了上来,急道:“夜晚山路不好行走,施主还请回院内歇息,很快将有晚饭奉上。”

武瑞安蹙眉,道:“我不能上去看看么?”

“夜晚怕是不妥,还请明日再去吧。”小沙弥双手合十,将武瑞安又请了回去。

诚如小和尚所言,他们很快便送来了晚饭。

宝光禅寺中的素食不错,远近驰名。每人的饭菜都用食盒装起来,分别送进了各人的房中。

武瑞安拿到的是双色煨萝卜,芥菜羹还有白玉豆腐。看上去虽然简单,却也很美味,他甚至迟到了久违的肉的味道。心中直赞叹:“能将素菜做出肉味来,还是头一次遇见。”

武瑞安吃完了饭,便觉得头有些重,不一会儿便昏昏欲睡了去。

门外的小沙弥看了眼天色,见月上柳梢了便走进了屋里,悄悄撤去了食物,又给武瑞安盖好了被子才离去。

与此同时,山顶上的狄姜亦在吃晚饭,她还没有吃完,便开始觉得眼皮很重,很重……不一会也沉沉睡了过去。

(2)

五更的梆子响起,将武瑞安自梦中惊醒。

梦里,他梦见狄姜正被一只肥头大耳的蛇纠缠。

大蛇将狄姜禁锢,蛇信子在她的身上舔舐,一件一件除去了她的衣裳。

武瑞安满身大汗,刚清醒过来,便听邻屋里传来几人的聊天声——

“本来我家娘子排在第一位,但是我听小师傅说,这会儿好像突然又冒出来一个女子,要插队。”

“是,所以我家娘子也被顺延了,要等到三日后才轮到我的夫人。”

“那女人好像是昨日才跟着那华服公子一起来的。”

“他二人一定背景深厚,否则住持怎么会先给她开光?”

“可怜我夫人焚香沐浴吃斋了大半月,这下又要多等一天了!”

“好事多磨嘛,毕竟人体开光这样的事情,不是得到高僧不能做呀……”

三人后来的话武瑞安全然没进去,只说到‘人体开光’四字,才像是知道了不得了的秘密似的。再一回想昨日住持慧秀盯着狄姜看的眼神,他立刻便明白了,那哪是什么得道高僧怜悯众生,根本就是一个活脱脱地色狼!

武瑞安翻身下床,便足尖轻点,向着山顶掠去。

这时的狄姜仍在睡梦中。

但是她的身体虽然还在睡梦里,但是灵魂却嗅出了不对劲,她浮在半空,看着两个小和尚畏首畏尾的走进自己房里,将自己抬了出去,最终放在了住持的床/上。

“住持,人已经带来了。”小和尚恭敬行礼。

慧秀点了点头,道:“出去吧。”

“是。”

小和尚们离开后,慧秀便在床边坐下,伸出手摸了摸她的侧脸,道:“天姿国色,可不能让你逃了。”他说完,尽数褪去了自己的衣裳,躺在了狄姜的身边。

狄姜瞪大了眸子,看着眼前人猥琐的模样,这与白日里得道高僧的形状大相径庭。

在老和尚将手伸进狄姜的衣服之前,狄姜赶紧对着他的口鼻吹了一口气。

老和尚连哼都来不及哼,便沉沉昏睡过去。

狄姜赶紧醒来,从他的床/上跳下,但是见他一副正在做美梦的模样,不由好奇他的梦里究竟在做什么?

狄姜重新运神,来到了慧秀的梦里。

在他的梦里,狄姜是全身赤/裸的。

他亦赤身裸/体,正一寸一寸的吮吸着狄姜的肌肤,从耳畔到耳垂到脖颈,一路向下,在胸前流连。

“什么!”狄姜大惊失色,连忙从他的梦里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