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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咖啡馆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吧台里前坐着一个栗色头发的女孩儿女孩,因为没什么客人,她拿出一把吉他摆弄着琴弦。

太安静了。这种安静让我浑身都感到不自在,仿佛自己就要被这诡异的安静腐蚀掉了。

我对那个栗色头发的女孩儿女孩说,可以唱一首歌吗?

她笑着对我比出一个OK的手势,把吉他弦调好,轻轻地唱一首着歌。女孩儿女孩的声音很柔和,很舒服,我扭头看着窗外人烟稀少的街道,很诧异自己为什么哭不出来。

我只是让他离开你。几分钟前,妈妈对我说,你也知道,他的父母并不怎么样。

我知道。我说,他爸爸死于不好的病,可是,那不是他愿意的,谁会愿意让自己染上那样的病?。别的病就该得到同情,、得到救助,艾滋病就该死吗?

如果你的情绪还这么激动,我没办法和你继续谈下去。她说。

好。,好。我让自己平静下来,。你怎么知道顾轻决和我在一起?你从来就没有关心过我。

再不关心自己女儿的母亲,也会知道她有没有按时上课。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我们翘课逃课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有!我脱口而出,你到底对他说了些什么!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给了他钱吗?羞辱他了吗?还是以一个可怜母亲的形象求他了?

他的母亲是个赌鬼。,这个你应该不知道吧。妈妈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接着说,他们家需要钱。我也的确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让他们离开。但是。…

她顿了顿,对我淡淡地笑了一下。

是顾轻决自己找上门来,伸手跟我要钱的。

你说谎。

你可以这么想。她说。起初他倒是一副刚烈的样子。,说什么绝对不会分开之类的废话,我还当以为他是个多有骨气的男孩子。可是,骨气能当饭吃吗?高考前还不是跑来找我,希望我可以借他一笔钱。虽然说是借,但是你也应该知道,那不过是在和我谈条件。只要我给他钱,他就离开你,就是这样。,他把你卖出卖了。

你说谎。我的声音很轻。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就是小贺出事的那一天。妈妈斩钉截铁地打断我,她的眼睛里浮起一层森冷冰冷凄惨的雾。顾轻决打电话给我,说急需用钱要钱,只要我给他这个数字钱,他就马上离开你,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她叹了一口气,小贺出事的时候,我这个做妈妈的竟然在为了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瞎忙活,。那天的雨下得那么大,我开车取钱给他,回去的路上就接到你爸的电话,说你住院了,还说小贺…小贺他…

我心里重重地一震,一股寒意慢慢窜蹿上脊椎脊背。

妈妈用力按了下按了按眼角,低头在包里翻找钱包打算结账,手一抖,包包包掉在地上,倒出倒落出一只支口红和几份文件。

我蹲下去帮她把文件捡起来,却看见一份厚厚的病例报告,上面写着妈妈的名字。

第九章 云胡不喜(2)

第九章 云胡不喜(2)

她迅速从我手中抽走病例,找到了钱包。

你生病了?我问。

只是普通的身体检查。她说。

哦…我沉默了片刻,问道,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让哥哥去老铁轨吗?

她没说话,把钱放在桌子上头上,头也不回地推门走了出去。

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位置位子上,强大的悲凉像海浪一样席卷而来。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顾轻决为什么会去找妈妈要钱,?为什么要躲起来,?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他还要回来,回来设计建造一座彩虹天堂。?

头痛欲裂。

弹吉他的女孩儿女孩轻声哼唱,我拥有的都是侥幸啊,我失去的都是人生,当你不遗忘也不想曾经,我爱你…

我推开门,走进眼前穿不透也望不尽的夜色中,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这一刻我迫切地需要热闹,需要人群,我想让嘈杂和繁华淹没我,让人群把我包围起来,只要别这么安静就可以。

我想该是时候让一切都结束了。可以了。,真的。,已经够久了。就让我回到Y城把一切,对过去好好地做个了结。

在那之前,让我好好地放松一下。

让我在这座城市里好好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让我沿着大街小巷好好地走一走,闻一闻冬日来临之前最后的花香。

两天后的清晨,我坐上开往Y城的大巴,途中一场毫无预兆的太阳雨突然降下,柔软的雨珠打在车窗上,像一道道蜿蜒的泪水泪痕。

我没想到宫屿会来车站接我。

他坐在站前的长椅上喝着咖啡,见我从车里下来,冲我微微一笑,深深的酒窝里洒满雨后了无限温柔的光芒。

好慢啊哪,整整迟晚了半小时半个小时。他把另一杯咖啡晃了晃,遗憾地说,你的已经凉掉了。

你怎么来了?我拿过凉掉的咖啡喝了一口,好苦。

来接你啊。他拍拍我的脑袋,三天不见,你变得更漂亮了。

我又不是吃小孩心脏的巫婆,三天就可以返老还童。

如果你真是吃心脏的巫婆,我不介意把我的心脏挖出来给你吃。他笑着拎起我的包。

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学会油嘴滑舌了?

你不在的这三天,可可教我的。

不学好。我瞪了他一眼。

到了停车场,宫屿问我,是回家还是去公司?

我说,去天宇建设。

宫屿没问我为什么,安静地发动了引擎。这真是让我松了一口气,要真让我解释起来实在是太麻烦了,作为一个文字编辑的我,必须反省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十分欠佳。

大约三十分钟后,我们抵达了天宇建设。

前台告诉我顾总监不在。我问她可不可以告诉我顾熙去哪儿了,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找他。

前台说,刚才施工现场那边打电话过来找过顾总监,他现在应该是去了那边。

我又问了一下工地的具体位置,道过谢后就让宫屿把车开去彩虹天堂的施工现场。

路上我一直在心里小声地问自己,阮云喜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这样冒然地过去找他,究竟是想得到什么答案?

我拿不准自己这样做会得到什么,但我知道我必须往前走,把这个坎过去,结果是什么不重要,但事情总得有个了结。

到了工地后我让宫屿在外面等我,从管理员那里借了一顶安全帽,做好登记后走进钢筋水泥的施工现场。有个正在喝水的大叔把顾轻决所在的方向指给我,我一路找过去,看见他正在拿着图纸和施工人员吵得面红耳赤。

顾轻决。我叫了他一声。

他回过头看见是我,眼神里闪过一瞬间的诧异,。也许是吵架的怒火还没有消退,他不悦地对我说,你来做什么?施工现场很危险,你一个外行人走来走去很容易引起事故!

第九章 云胡不喜(3)

第九章 云胡不喜(3)

我有话要对你说。

有什么话非要在施工现场说!他扯着我的胳膊,把我一路往下往回拉,。我就稀里糊涂地跟着他走,一直走到楼下。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

顾轻决说,对不起,我刚刚不是在冲你发火。

我说,我知道,你不会对我发火。

顾轻决看了我一眼,他的语气柔和了很多,你刚才说有话要对我说。?

恩嗯。我点点头,轻轻轻轻地说,我已经问过我妈妈了。,是她让你和我分手的,对吗?

他怔了怔,没有说话。

可是,后来你又去找过她,就在我哥哥出事故事的那天,。我想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没去老铁轨?别说是因为下雨所以没去,别对我说谎。

云喜,现在说着些这些还有意义吗?他忧伤地看着我。

有。对你来说,这些也许已经没有意义了,但对我来说不是这样。我勇敢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真相就是我没有去,害死了你哥哥,这就是真相。

这不是!顾轻决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算我求你。

苏重为我打掉了一个孩子。他说,声音轻得仿佛幻听似幻似真。你想要真相,知道了真相又有什么用?真相根本就不是重点…他喃喃道,重点是,因为我的爽约,阮云贺死了,。重点是,苏重为我打掉过一个孩子,。重点是,无论真相如何,我们都不可能再走到一起了。这就够了。,不是吗?

孩子?我的声音突然间有点儿有点沙哑,我皱了皱眉,艰难地开口,你胡说,你们哪儿来的孩子?

云喜——

你说谎,顾轻决。为什么你总是编谎话骗我?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又是这样,。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一个没有思想没有智商的傻妞吗?

云喜。他试图来牵我的手,。你冷静一点。,我没有骗你。害死你哥哥是我不好。,你恨我吧。,让我下地狱也好,让我怎么样都好。

不好!我胡乱地嚷,你凭什么让我变成一个这样的人!凭什么让我去恨!凭什么夺走我爱你的权利!凭什么!凭什么!

云喜,你别这样。他对我说,语气近似祈求,乞求。别这样,云喜。好,我告诉你。如果你那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那时候我的确需要钱。我妈妈妈欠了一**的债,地下钱庄的人扬言要杀了我们,他们也的确付诸了行动,。我们只有躲起来,到处躲,白天根本就不敢出门,可是,这样又能躲到什么时候?

我激烈地打断他,所以你就把我卖出卖了,从我妈妈妈那里换了钱去还债吗?

对。他答应答得非常痛快。,仿佛早就在等待着这一刻了一样,如果不是语气里有着难以掩饰的痛楚的话。

那你为什么又要回来回Y城来?我低头把那张整整齐齐地折叠在我口袋里的设计图拿出来,一阵滚烫的泪水聚集在眼眶里。是为了完成这个随口说说的梦想吗?

他不说话。

我咬了咬嘴唇,狠狠逼退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声音清冽一字一顿地问他,你爱我吗?

顾轻决,你爱我吗?

然后我眼前的世界就开始晃动起来,而顾轻决的脸就在这晃动的世界里渐渐模糊,。只是很快的,我就发现这并不是我的心理作用,因为整个施工的楼层都在剧烈地摇晃着。

地震。

我的脑海里闪现出这个词语。

紧接着,几个施工工人人员迅速地从各自的工作岗位上撤离,聚集到离楼盘不远的空地上。

顾轻决冲过来紧紧地护住我的肩膀,。靠墙快走,!他在我耳边低沉道。

第九章 云胡不喜(4)

第九章 云胡不喜(4)

我跟着他不知所措地移动了几下脚步,就听见有人惊恐地大喊,顾总监,小心啊!

这样突如其来的叫喊让我整个人处于一种不可抵抗的晕眩眩晕之中,抬头间,模糊的视野里,我瞥见我们头顶的正上方有一块巨大的水泥板正倾斜着下坠。

那一瞬间我的心跳突然停止,短短的一秒钟被无限制地延伸,延伸延长,延长至足足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在这漫长是的世纪里,有一束阳光猛烈地投射射进我的眼睛,细细碎碎的光芒后面,是顾轻决模糊的容颜。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变得很勇敢,仿佛回到十五岁那一年那年,我仍是那个傻乎乎的阮云喜,可以为爱不顾一切的阮云喜。

不需要多想,我用尽全部的力气,将顾轻决狠狠地撞开推开。

顾轻决,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吗?

我不知道会不会一直在一起,但是我会一直爱你。

真的吗?

恩嗯…真的。

随着腿上传来的剧痛,一切都归于平静。

昏昏沉沉间,我隐约知晓自己被压在水泥板下面,整条腿都就像被活生生撕裂一样的疼。,疼得不真实,疼得像一场梦。

然后我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声音似裂锦,云喜!

我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很重很重,重到我实在没有力气睁开。有一双温暖的手不停地摇晃着我的肩膀,云喜,云喜!

我听不清究竟是的谁的声音,像顾轻决,像宫屿,也像哥哥。

双腿在一阵刺骨的疼痛中失去了知觉。,这种短暂平息的痛苦,让我产生一种退却的心理,我模模糊糊地安慰自己,别怕,别怕,睡一觉就好了。

于是我重重地合上双眼。

云喜——

云喜——

梦里依旧有人喊我的名字,但那声音是欢愉的。四周都是朦胧的水雾,Y城的早春就是这样的,像人间仙境。

后来雾气渐散,我看清了喊我那人的脸庞,是阮云贺。

他说,云喜你快过来啊,就等你了。

他坐在一个棵巨大的榕树下,面前是一张圆圆大大的石桌,天光从葳蕤树冠浓郁的树枝间细密地洒下,照得石桌上的茶具闪闪发亮。

我慢慢地走近他,生怕踏碎了这个幻境。

春风正好,榕树正茂。我低头看见自己小小的足脚,趿着一双嫩黄色的塑料凉鞋,裙摆也是童装的款式,。我迟疑着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恍然大悟,原来我还是一个幼童,大约…七八岁时的模样。

我便知道这不是梦了,开心地奔向在榕树下冲我招手的阮云贺,声音甜甜地喊他,哥——

他抱我坐在小小的石凳上,温柔地捏捏我圆滚滚的脸颊。不一会儿奶奶端来了茶果点心,冰凉的汽水和雪白的奶油蛋糕。她奶奶脸上的皱纹似乎淡了,格子布做的围裙围在肚前,干干净净。

天空高远,暖风阵阵。

漏光的大树下,有我,有奶奶,有哥哥。

日子似乎还很漫长,有好多的时间可以浪费似的。太阳迟迟不肯落山,夏天离我们还很遥远。

一切都太浑然,太完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