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无涧忽然想吃一样东西,腊八粥。

那粥真暖,可惜,此生想必是再不会有了。

蔓延的疼痛在一室寂静中,吞噬了他的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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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雪夜惊杀]

百草吃第三个馄饨的时候,门边人影一晃,锦城携着凛冽寒意,快步走进来。只见他一脸萧杀,没有束起的黑发被风吹得凌乱,上面落满了雪花,越发衬托得那张俊脸轮廓深刻,苍白清冷。

百草怔了怔,已很久不见他这样杀意泠然的样子。

他绿眸一闪,淡淡道,“我们还是赶去城里过年罢。”他说着,转头望向窗外,眼中闪过一抹焦虑,窗外正飘着鹅毛大雪,这个年夜,真是不寻常的寒冷。

她小产后的身体,实在不宜在风雪夜赶路,可偏偏气死人,一群山贼趁着年夜,跑到这个小山村来打家劫舍,强抢民女,扰了这得来不易的温情年夜。

若依他往日脾性,干脆一杀了之。可眼下不一样,此时他不想节外生枝,惹人注目,只想将百草带离中原便好。

且不说他哥哥手下的红宫杀手无孔不入,独孤无涧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怎么…”百草放下筷子,惴惴地站起身来,意识到村子里那哭闹声,必是事出有因。

但远处传来的哭闹声已愈演愈烈。

锦城不说话,紧紧抿着嘴,将驼毛大裘裹在百草身上,接着吹灭了桌上的两支大烛,然后一弯腰,将她打横抱在怀里,快步向外走去。

百草蜷在他怀中,手指紧紧抓了他的衣袖,黑暗中的声音有些惊疑不安,“…是…有人找来了么?”

锦城淡淡问,“若是他找来,你跟他走么?”

百草浑身一抖,片刻沉默后,忽然轻轻问,“凤凰镇有多远?”

黑暗里,锦城轻轻笑了,“几个山贼,看着心烦而已。别怕。”

说话间,锦城已抱她走到了院子里的马车旁,将她扶进铺着波斯长绒软榻的车厢里,然后解开两匹马的缰绳,翻身上马,甩起一鞭,两匹健马便向着沙家庄的反方向而去。

车厢里,百草倚靠在那软榻上,心刚刚安定下来,不想忽然听得一片人声马嘶,似乎向着这边而来。

那嘈杂声中,夹杂了男人的笑骂声、惨叫声,以及女人尖厉无比的嘶哭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惊心。

百草撑起身子来,撩开厚厚的车窗布帘,放目一看,只见远处村庄已火光闪闪,火光中,几匹为首的大马横冲直撞,撩起地上一条长龙似的的雪雾,竟向着他们的方向,腾腾而来。

锦城也看见了。他眯眯绿眸,恨恨地叹口气,唉,看来是要逼他大开杀戒了。百草身体太弱,若马车跑得太快,便免不了颠簸,依照那群蛮子的马速,不片刻便能追上他们了。

这么想着,他干脆不慌不忙地赶着马,一面淡淡道,“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乖乖待着马车里,别来碍我事,明白了么?”

百草急急撩开车门上的帘布,正想说话,却发现那团火光已越来越近,二十余匹大马疾驰而来,转眼已是百步之外。

定睛一看,为首一个虬髯大汉骑着一匹枣红大马,一马当先,长鞭在空中抡得虎虎生风,让人骇然的是,马后还恍惚拖着一个人,那人被疾速拖来,像条蹦上岸的鱼一般,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惨嗥着,已是浑身鲜血。

另一个戴了羊皮帽的男人骑马跟在虬髯大汉后面,怀里似乎摁了一个衣衫凌乱的女人,一面尖声大笑着:“小娘子,你男人死了不是还有大爷我么?乖乖听话,跟着大爷上山去做个美贼婆!哈哈哈…”

几句话间,那群粗犷男人已快奔至面前。

锦城吁了一声,干脆停下了马,转过身去,伸手放下了厚厚的车帘,将惶惶不安的百草挡在了车里,“别看,当心晚上做噩梦。”

很快,山贼们已将马车团团围住,松油火把熊熊燃烧,将一片冷冷雪地,照得通明。山贼们勒着马,在原地躁动不安地打旋,盯着雪地中间那架青灰色的马车,以及马上那个垂头不语的男子。

骤然安静。

“相公…求求你们放了我相公…”那风雪羊皮帽男人怀中的女子哀哀地伸出手去,伸向那虬髯大汉马后拖着的人。

可那人已血肉模糊,声息微弱。

百草在马车里听得真切,紧紧揪着衣襟,却不敢撩开车帘,给锦城添乱。

虬髯大汉冷冷瞟一眼那马车,“这深更半夜的,公子是急着要去哪里啊?想要小命的,好东西就都给爷留下!”

那羊皮帽男人不耐烦地挥手给了怀中女人一巴掌,止了她恼人的啼哭,“大哥,依小弟看,这马车做得倒结实精致,保不准装了什么好东西…”他猥亵地一笑,看向锦城,“喂,小子,这么宝贝,是坐着你家娇滴滴的小媳妇吧。”

锦城缓缓抬起头来,一双明亮妖冶的绿眸顿时让众人一惊。他不紧不慢地开口,“车里坐着你娘。”

这群蛮子一听,顿时忍不住哈哈大笑。那羊皮帽男人恼羞成怒,一把推了怀中那女子到马下,勒马向前走了两步,咬牙道,“绿眼睛的妖孽,爷爷偏要看看你婆娘什么模样!”

说着,细眼一瞪,高高抡起了马鞭,直直飞向那马车帘子。

锦城冷哼一声,右手一甩,力贯手臂,手上马鞭便势如破竹,飞向那羊皮帽男人的马鞭,“啪”的一声,两条马鞭在空中狠狠绞在了一起。

羊皮帽男人一惊,用力往后一拉,谁知马鞭似被吸住一般,纹丝不动。那绿眸男人还是端端坐在马车上,手臂一动不动,冷冷看着他,“你再说一句妖孽试试?”

虬髯大汉道,“原来是个练家子,爷倒是看走眼了。”他冷哼,“老二,就别丢人了,还不快给老子回来!”

羊皮帽男人恨恨一声,于是松手放了那马鞭,却不想那绿眸男人蓦然脸现杀机,右臂狠狠一抖,手上马鞭绞着他的马鞭,呼呼飞上半空中,没入夜色中,眨眼间又势如利剑一般直直地飞向他,直取他的喉咙。

虬髯大汉一惊,急急扬起马鞭去挡,却不想那马鞭来势汹汹,硬是“咚”的一声,打折了他手上的马鞭,“啪”的一声,擦着羊皮帽男人的脸颊而过,飞向旁边的一个山贼,那山贼惨叫一声,捂着脸从马上栽倒在雪地上。

一看,已是半边脸稀烂,血肉模糊,再无声息。

羊皮帽男人倒抽一口冷气,摩挲着火辣辣流血的半边脸,惊骇地望着那绿眸男人,不敢想,刚才那一马鞭若是打在他喉间,只怕他现在脖子已经断了。

虬髯大汉也脸色大变,明白此次是遇到了不露声色的狠人,于是赶紧道,“兄弟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这位公子请…”

没等他话说完,忽然响起女人凄厉的一声,“相公——”

转头一看,原来是那被劫女人爬到自己的男人身边,却悲愤地发现,男人已被快马拖得断了气。

她长哭一声,披头散发地站起来,便血红着两眼去抓那虬髯大汉的腿,“…混蛋…混蛋…你们不是人…”说着,张口便狠狠咬向那大汉垂在腿边的手。

虬髯大汉顿时暴怒,没等她嘴靠过来,便挥手一拳,将那女人打得斜斜飞出去,“砰”的一声,撞在马车上,撞得马车都晃了一晃。

坐在车里的百草一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不顾锦城的叮嘱,撩开车帘,便望出来,却正好看见那披头散发的女子跌落在雪地上,大口大口呕出鲜血来。

“啊…”她惊叫一声,从后面惴惴地捉住了锦城的风氅。

那羊皮帽男人顿时眼睛一亮,那车上女子雪衣黑发,果然是个瓷玉美人,顿时心痒痒,偏头对那虬髯大汉低声道,“大哥,咱二十几个人,还怕他一个不成?以后要传出去,咱可是要丢尽脸了。”

虬髯大汉一愣,却看见那绿眸男人忽然翻身下了马车,转身对着那车上美人一笑,“你若要看,晚上做噩梦可别怨我。”

说完,转过头来,面色骤冷,手里拖着那长长的马鞭,浴着火光,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绿眸锐寒,杀机毕露。

既然他们见过他和百草了,他便不会让这群蛮子有一人生还。

众人被他杀气重重的样子吓得愣住了。虬髯大汉忽然冷冷一笑,“小子,这可是你逼爷爷的!”他蓦然一喝,“兄弟们,操家伙上!”

话音落,只见那绿眸男人忽然身子一矮,右臂一挥,顿时风声大作,地上雪雾翻腾。

“不好!”虬髯大汉勃然变色,飞身跃起,耳边却已听得马嘶人翻,定睛一看,顿时出了一身冷汗,那男人一鞭,竟扫断了好几匹马的前蹄,雪地上顿时鲜血淋漓。

他于是急忙从腰后抽出双刀,直扑向那绿眸男人,趁机大吼道,“取那马车上的女人!”为今之计,唯有马车上那病美人,才是那绿眸男人的软肋。

锦城一听,杀意更是大盛,“混账,我定要你们死无全尸!”

说着,狠狠一鞭挥去,打翻了一个山贼,顺便绞了他手上长刀到自己手中,脚下一拧,人如魅影一般欺身迎上,左手执鞭,扫向马腿,右手握刀,刀出如闪雷,雪光翻飞处,鲜血乱溅,断手断臂跌落,惨嗥声四起。

鲜血溅满锦城一身,有几个人想扑向那马车,却都被他一鞭子卷了回来,又或是被别人的尸首打落在地上。那绿眸男人始终稳稳站在马车前五步之处,整个人已化作浴血修罗一般,杀红了眼,不出片刻,二十几个人便砍麦子一样倒了一片。

忽然,一蓬猩红扑来,百草缩了缩身子,却惊恐看见一只断臂飞入她怀中,吓得惊叫一声,往后跌坐在车厢软榻上。

锦城听见她惊叫,手下一缓。那虬髯大汉见势想跑,锦城冷哼一声,右手一抖,一道雪光直取那大汉后背空门,只听“噗”的一声,那大汉便身子一僵,直直向前趴倒在雪地上,抽搐几下,雪地上便浸染了一滩鲜血。

那羊皮帽男人和剩下几个山贼见大哥已亡,顿时齿寒,纷纷四下逃散。

“现在想活命,晚了!”锦城足下一点,飞身跃起,追过去,一一斩杀毙命,毫不留情。

大雪仍在下,天地恢复静寂。

百草蜷缩在车上,呆呆地。她不是第一次看锦城杀人了,可这次不一样,他说不让那群山贼有全尸,便果真是遍地断手断脚断头,一地鲜血,刚才还飞扬跋扈的二十几个山贼,眼下已全部命赴黄泉。

那倒在马车下的女子也看呆了,忽然回过神来,长长悲鸣一声,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衣衫凌乱地扑向她那已死去多时的男人。

锦城却不看那女子,径直走回到马车边,看着呆呆的百草,右手上握着的马鞭还在淌血,叹气道,“你怪我?不知有多少人在找我们,我不得不这样。”

百草愣了片刻,身体虽然还在微微发抖,却坚定地摇头,“是他们罪有应得。”她顿了顿,迟疑道,“…你有受伤么?”

锦城笑了,轻轻将她揽进怀中。

这时,却不料一个身影从黑暗的灌木丛中蹿出来,“姐姐…姐姐…”

仔细一看,只见一个满身血污的十五六岁少年,哭着扑向那地上悲鸣的女子。

那女子一见他,顿时含泪喜道,“小桐,你没有死?”

小桐扑到她面前,拼命摇头,“没有没有,我藏在大伯身下装死…”少年倔强地抿着嘴,“小桐不是怕死,小桐是想留着命救回姐姐和姐夫…可是,可是小桐没有用…”

他圆圆的眼睛在火光闪着骇人的光,小小的拳头握得紧紧。他看着姐夫被恶人拖走,看着姐姐被恶人凌辱,却无能为力,多么可悲。

锦城想了想,脸色一沉,手中马鞭一紧。百草却似乎知他心意,急急按住他的手,“你要做什么?他们不是恶人。”

锦城正要说话,百草却幽幽叹口气,“就算他找来,我也要去凤凰镇。”

锦城紧绷的身体顿时一松,翻身上马,“那走罢。”

百草望望那对抱头痛哭的姐弟,无力地退回了车厢里,竟无端想起独孤无涧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你早应该明白,世间之事,不是只有欢乐。”

果然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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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乱生艳祸(上)]

子夜时的乡路上,十分安静。

锦城慢慢赶着马车,走得四平八稳。雪已停了,他瞄一瞄插在车头上的松油火把,漫不经心道,“饿么?”

“不。”

“冷么?”

“不。”

“害怕么?”

“不。”

“后悔么?”

“不。”

“哼,你就懒得和我多说一个字!”锦城气哼哼。

这次,车厢里干脆没了声音。

忽然,马车一顿,竟生生停住了。

车厢里的百草吃了一惊,心里无奈叹气,这男人杀人时,明明冷血得要命,偏偏有时又孩子一般耍痞,真是头疼。

却不想,锦城声音蓦然冰冷,“滚出来!”

百草撩开车帘,“怎么回事?”

她话音刚落,却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从马车后的黑暗中走出来,脸上满是血污和泪痕,已看不清原本面目。

可她还记得他,那是一个时辰前,在沙家庄和那被劫女子抱头痛哭的少年,小桐。

他怎么跟来了?

锦城面覆寒霜,冷冷道,“我已让你跟了半个时辰,你还不知趣?”

小桐走到他面前,忽然膝下一软,硬生生跪倒在雪地上,二话不说,对着锦城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响头,“谢谢你,帮我杀了仇人,帮我们全村人杀了那群畜生!”

他说着,仰起头来,一双黑亮的圆眼睛,闪着倔强仇恨的光芒。

锦城却冷眼看他,“我高兴杀人,谁要你感谢。马上滚!”

谁知,那少年竟跪着不动,定定望着他,“我不滚,我死也不滚,我要跟着你学武功!”

锦城一听,头就大了,这死小孩。

顿时脸一黑,手上马鞭一抖,呼的一声,劈头盖脸地泼向那少年。瞬即,少年单薄的肩上,就沁出了一道鲜红的血痕。他闷哼一声,明明疼得脸都白了,偏偏不躲不闪,硬抿着冻裂流血的嘴唇,“我一定要跟着你学武功,你打死我,我也要跟着你!”

锦城冷笑,“想死?我成全你!”说着,手一抬,然而鞭子却没有落下,因为百草伸手挡住了他的手。

百草怜惜地望着那少年,轻声道,“他不会收你的。夜里冷,你快回去吧,别自讨苦吃。”

少年眨眨圆眼睛,忽然想起绿眸男子对那病美人的宠爱呵护,心神一动,顿时有了主意。他跪在地上,转过身子,朝着百草道,“小桐已经无家可归!”

他重重地向百草叩了一个头,“我叫谢小桐,今年十四岁。我家有一共有四口人,大伯、姐姐、姐夫和我。可是今晚,那群恶人冲进我家,抢了我家财物,杀了我大伯,见我姐姐生得好看,便欺负了她。姐夫打死了一个恶人,却被他们用马活活拖死了…”说到这里,他眼里已溢满了悲愤的泪,声音渐渐哽咽,“…你们救了我姐姐,可…可是…你们走后,姐姐便趁我不注意,偷偷取了那地上的刀,…自杀了…”

百草一惊,没想到那可怜女子竟自杀了。锦城眼中的戾气也慢慢消去了,垂下马鞭,却仍然不动声色。

少年低下头去,狠狠擦了擦眼泪,“…我不怪姐姐,姐姐是太伤心了…只恨…只恨我自己没本事,不能保护她…”

他说到这里,牙齿咬得咯咯响,猛然抬头,目色炯炯,“我谢小桐,一定要强大起来。”他俯身下去,长叩不起,“美人姐姐,请你们收留我。我会赶马会砍柴什么粗活都能做…”

然而,马车却在他絮絮的声音中,缓缓开动了。

锦城绷着脸,一句话不说。

百草看看他紧绷的侧面,叹口气,转头去望向那跪在雪地上的少年。只见他忽然站了起来,倔强地跟在马车后,低着头,一身破烂棉衣在雪风中瑟瑟。

她想了想,无奈地躺回了车厢里。

一个时辰后,百草从睡梦中惺忪醒来,忽然想起那个倔强少年,便急急探身一看,果然见那少年不离不弃地跟在马车后,整个人已冻得缩成一团,偶尔小跑两步,却依然跟得紧紧。

“锦城。”她软声道。

锦城沉默,忽然轻声笑,“那孩子可有些心思,就看出你心软。”他转过头来,“不过,倒有些臭脾气。”

说着,他声音冷冷一扬,“大冬天赶车真是又累又冷…”

小桐一听,愣了愣,忽然整个人都弹了起来,欢天喜地地跑过来,便抢锦城手中的马鞭,“公子公子,我不累,我不冷,我来赶车。”

锦城冷着脸,“要是马车有一丝颠簸,你就马上滚。”

小桐看看苍白脸色的百草,认真地点点头,“小桐知道,美人姐姐生病了。公子放心,小桐八岁便会赶车了。”

百草微微一笑,真是个心思玲珑的孩子。

锦城转过身来,却懒洋洋揽了她,就往车厢里钻。

百草微微红了脸,挣开他的臂弯,“你过来干什么?”

锦城瞪着眼,“干什么?杀人不费力气么?赶车不费力气么?我累了,要休息。”

百草顿时不语了,乖乖退到车厢软榻的最里边,也不躺下,只靠坐在软榻上。

锦城却大剌剌地躺下,在黑暗中叹气道,“我是豺狼虎豹么?外面还有一个死小孩,我能做出什么事来?”他伸手拉拉她的衣袖,轻声道,“来,我抱你睡。”

百草咬咬嘴唇,“我不困。”

锦城顿时冷笑,“那好,我还是出去赶车,叫那死小孩滚远点,最好被狼吃。”说完,便要作势起身,果然被百草软软拖住。

她无奈地躺下去,睡在软榻上,身子也舒展了不少。

锦城心里暗笑,伸手拢住了那个温暖身体,惬意地吐口气,他刚才真是失策,早就应该叫那死小孩来赶车。

“锦城…”

“嗯。”

“小桐看样子很冷…”

锦城长叹口气,“受不了你。”说着,解了身上那鲜血凝固的羊绒风氅,一把甩了出去,“喂,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