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年的时间很漫长,你也已过梅信之期,若他——”

“君心如磐石,妾心如蒲草。磐石无转移,蒲草韧如丝。”陆锦绣看着我,眼中写满坚定,轻声地说:“臣女信他。”

我的心一震,在这千年之前的不知名的空间中,竟然真的有人将爱情当作信仰!眼前的女子,清丽的脸庞因为恋爱与自信而更加光彩照人,竟让人不敢逼视。我眼睛有些刺痛,掩饰地站起身,说道:“你起来吧。我的身边还有长史和女史的位置。如果你不觉得屈就——”

陆锦绣虽然是士族,但毕竟还不是大士族之家,也并无宠幸在身。虽士族之女不能处以卑位,但长史和女史之职,毕竟不同一般的宫女,原也有士族之女充任的先例。何况陆锦绣还在宫里犯了事。毕竟后宫还属皇帝的家事范畴,言官才被皇帝打击过,这件事估计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反响。所以我干脆做了主。

“臣女谢娘娘,娘娘隆恩浩荡。”陆锦绣的声音透出满满的惊喜。

“你也别急着谢我,若你离开也就算了,我既收留你在身边,那么你就要向我付出你全部的忠诚。”我看着她,说道:“你抬起头,你应该很清楚本宫说的是什么!种种如昨日死,就此揭过。后宫里曾发生的事情,你若觉得为难,本宫也不会勉强你说。但是本宫生平最憎恶的,就是欺骗和背叛。你要想清楚,未来本宫没有第二次仁慈给你!你可想明白了?”

“奴婢记得了!”陆锦绣向我顿首,一字一句的说。

“本宫的规矩是,在凤仪宫当差之人,对着本宫,都不需以奴才或奴婢自称。其余的事情,我会让暗香帮你安排。从今以后,本宫笔墨上的伺候,就交给你了。”

我当日便上书皇帝,要求留下陆锦绣做女史,皇帝什么也没问,大笔一挥一个“准”字,陆锦绣摇身一变,就成了暗香麾下的第一号女官——凤仪女史。

说是笔墨伺候,但是工作环境还是非常轻松的。陆锦绣也是才女一枚,在诗词文章各方面,虽尚不能与赵芳菲相比,却也算难得了。最难得的是她对于刺绣缝纫一道,竟比暗香还精。再加上陆锦绣对暗香十分尊重,让本来有些不待见她的暗香态度转过来不少。

醉酒事件之后,皇帝与我都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我自请搬到了稍远的偏殿居住,把正殿的位置让给了他。他并没有说什么,每日的莲花以及琴声依旧,可是那种感觉却完全变了。琴声中的郁结与失落完全消失了,变得情意绵绵;而我却染上了他从前的焦躁,完全失了平常心。有好几次,我都想冲出去,让他就此罢手。

然而我清楚,这是他一直在等的,因为那个逃避的人,一直是我。

许是见我又晃神,陆锦绣离开琴桌,走到我对面,席地而坐,轻声说道:“娘娘如今正是应该放开怀抱的时候,如此郁郁,无论对您的凤体还是龙裔都不好。”

“谁说不是呢,也要姐姐她肯听。”风青青端着托盘走进来,接着说道。她将补药碗放到我面前,脸色有些难看:“喝!”

这些日子,已经被补到没有感觉了。待我喝完,陆锦绣道:“娘娘,恕锦绣直言,您也将自己逼得太紧了些。我冷眼旁观,皇上待您的心思,天下的男儿又有几人能做到?娘娘何不放开怀抱?”

“放开怀抱,又谈何容易?你我立足之地,是天下间最不能讲真心的地方。生而为人,夫妻君臣,哪怕处理好一样,都需要深切的智慧!何况皇上与我,我们永远没有办法那么单纯。”我摇摇头。这世间好多事情都是如此,求全就难免毁隙。她说的我又何尝不明白,在遇到他之前,我也从未曾想过,我的性格里竟还有这样顽固的一面。

“娘娘,您不仅是皇上的妻子,还是碧落的皇后,这您不早就知道了吗?”陆锦绣说道:“您再反过来想想,您之所以说这番话,不也正是因为您对皇上有期许?既然皇上和您都有心,何不放手一试?”

放手一试吗?我默然。陆锦绣微笑着,继续说道:“锦绣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您,皇上和您就坐在凤椅之上,皇上的手始终握着您的手,目光也始终在您的左右,一刻没有稍离。后宫有谁不知,有谁不晓。皇上弱水三千,独钟情娘娘一人。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对一段姻缘而言还重要?”

第四十三章

“谢谢你,锦绣。”我笑笑:“你的话我会仔细考虑,你们先下去吧,我想静一下。”

青青还要再说什么,陆锦绣却拉了她一下,向我行礼告退。他们一离开,我便躺回床上,陆锦绣的话,毫不留情地撕开了我心事的一角。

陆锦绣虽然聪慧,但她毕竟还是这个时代的女子,而我却是从现代而来。在这样一个时代,男人对女人的爱,都可以用一个可悲的“宠”字来替代,我不相信宫廷里,皇帝给予的那居高临下的爱情能圆满。

而从来到这陌生的碧落,皇帝所给与我的,已经超出了我对宫廷爱情的理解范围。他为我结发,为我画眉,为我操琴,为我折花;他带我看日出,拒绝后宫女子的献媚,他给了我,即使是现代女子也很难想象到的全部浪漫。可是正因为他给的一切太美好,而我又太惶恐,所以我们总是不停的伤害彼此。

从内心深处,我不是不愿相信他,我又何尝愿意如现在这般两处沉吟各自知,只是我不能相信宫廷所配给我与他的,属于帝后的宿命。

如今回想起来,兵部来函那日,他走的仓促当晚便归来,抱着我抵死缠绵,那么热切,竟有些悲凉的气息,这一切都指向同一个结论。应该就是那日,他亲手剥夺了自己孩子降生的机会,也许那个孩子不是他想要的,但毕竟还是他的骨血。他会打下那胎儿,除了他所说的那些理由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而这一点,他永远不会对我说,我却可以想到的。他深切的明白,如果我知道了他打下孩子,第一反应肯定是不会原谅他,但是天长日久,总有消散的机会;但如果这孩子生下了,我和他之间的一切,便再也无可挽回。

他不会对我说,是因为他不想让我心中有愧。他便是个这样的男人,他伤了自己,却不愿我为此受伤。这些我都清楚,却一直在逃避。逃避这样一个事实,这个男人给予我的爱,值得我用自己的爱去报答。

我是胆小鬼庄明月,我从现代而来,我所受的教育,使我始终不能像古代女子一般,把这后宫中的一切视为理所当然,不能把他给与的爱,当作自己的依归。在漫长的岁月之中,我已经失去了为爱奋不顾身的勇气。

可是到今天为止必须有个决定了,不能再任由这一切扰乱我的心。也许未来的我审视今天的心情,会后悔我今天的决定,但是如果现在不做的话,我一定会在将来后悔。

云旭,我愿意赌,只此一次。如果你给的爱,不会让我失望,也许到最后,你会得到我的心作为奖品。

我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将固定头发的发簪取下,再从抽屉中找出那条同心结,握在手中。拉开偏殿的门,陆锦绣、暗香和青青都坐在廊下,惊讶的看着我。

我微微一笑,说道:“锦绣,今天的事谢谢你。”

“娘娘,您已经决定了吗?”陆锦绣先是一愣,随即绽开了欣慰的笑容。

“嗯。”我点点头,迫不及待的迈开步伐,往飞霜殿走去。

远处的青山,近处掩映的红与翠,一切都那么和谐与美丽,我已经有多久没有感受到了?也许有一天,那包裹在茧中的我的心,终会重见天日。

李福海看到我来,也是一愣,随即挂上了笑容,殷勤的为我推开了殿门。我让所有的人都留下,自己走进去。

一身明黄色的帝王,就依坐在榻上。我双手握紧,静静地看着他。

我一进来,皇帝便放下手中的奏折,也是安静的看着我,眉宇渐渐舒展。我鼓足勇气,心跳如擂鼓,一步一步走过去,他挺直了身体,目光越来越热切。他的表情好像下一刻便要跳起来,不过终究没有动。

在离他还有一步的距离我停下,然后抬起手臂,同心结的带子垂落在两边,随着微风轻摆。

他依旧定定的看着我,双眸之中的星海熠熠生辉,光芒在最深处悄悄浮动,仿佛是狂欢前的鼓噪,兴奋而又期盼。

“云旭。”我唤他的名字,引发他一阵轻颤。我鼓起全部勇气竭力的微笑,说道:“从今之后,只为我一人画眉,只为我一人——”

还未等我说完,他已经欺了过来,用他的唇齿封住了我全部的言语。他的吻是那么热切与疯狂,彻底的侵略,无尽的辗转,带着焚尽一切的渴望,仿佛要把这些日子所有的失落都补齐。

在缠绵之中,衣裳落下,他一把将我抱起,走到床边,一同倒进瑰丽的梦境。欲望的浪潮排山倒海而来,几乎灭顶,我分唇:“云旭,我爱你——”

他顿了一下,接着便是更激越而密集的侵袭,他的身体在颤抖,仿佛克制不住那巨大的狂喜,看着我的星眸,倒映着全世界最美的焰火。我没有办法控制,泪飞顿作倾盆雨。

不是不可以爱,既然你要,我便给。只是云旭,我不能用你的方式,也不能用古代女子的方式爱你,我能给的,只是属于我庄明月的,也许永远也不能纯粹的爱情。也是这段爱的结局,就像某首歌中所唱的那般——没那么全心投入,所以会一败涂地。但是如果不去尝试,永远也不会有结局。

云旭,我想我只是不够爱你,所以我不能忘了自己。

“弯弯,弯弯,弯弯…”

他的声音好柔软,在我的耳边轻轻的念,像是最性感的勾引。无奈地睁开眼,在他怀里翻身,面向他而卧。他的双眼盛着满满柔情,仿佛就要溢出来一般,带着深切的满足与甜蜜。俊美的脸庞因喜悦闪闪发光,真是妖孽啊妖孽。

“你叫够了吧?”我不想被甜蜜溺死,只好自力救济。

“不够,我还要听到你叫我的名字。”他在我的眉心印下一个吻,然后说道。

“云旭——”我白了他一眼,既然他想听,那我就从善如流。

他不满地瞪了我一眼,我还没来得及从他这风情万种的一眼中回过神来,就觉得肩膀上一痛,这个人居然咬我。

“叫我旭。”

“我不要。”云旭还好,直接叫“旭”太肉麻了,我叫不出口。

“不要?”他低下头,又往我裸露的肩膀上咬去,同时手也袭上我的腰侧——这是我最怕的一招。

我止不住笑,只好讨饶:“好了,我叫还不成——”

他的头已经转移到了我的胸前,抬起头看着我,邪魅的一笑,有欲望的火光涌动:“已经晚了,我发现了更好的…”

他的吻蜿蜒而下,越来越往□的方向发展。我也只剩下喘息的份儿,突然感觉与我交握的手一僵,皇帝从我的肚子处抬起头看着我,一脸震惊,结结巴巴道:

“他——宝宝——他踢我!”

我扑哧一笑,说道:“那是宝宝实在看不下了。”

皇帝长出了一口气,停了好一会儿,才将我揽入怀中,长叹一声:“还没生下来,就开始和他老子争宠了!”

“争宠,你羞不羞?宝宝在我肚子里,自然是和我亲,谁让你欺负他娘!”我偏过头,说道。

“如果我不‘欺负’你,哪里还有他在?”皇帝不服气,又叹了口气,说道:“弯弯,那日在梅林,你说宝宝动了,我回来便开始为宝宝想名字了,如今我已经想好了,就叫云晔。”

“云晔,哪个晔?”

“就是光华之晔,我的名字是日,你的名字是月,咱们儿子,不正好是日月生辉?”云旭解释道。

“云晔,云晔。”我的手抚上肚子,突然又被踢了一下,我笑了:“看来宝宝很喜欢呢!”

“不过若是女儿,又该如何?”

“谁说是女儿,一定是儿子。”皇帝不满地瞪了我一眼,缓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不过女儿的名字我也想过,等你养好了,咱们再生个女儿,就叫云煜,封号含章公主。晔煜,声之盛也。国嗣诞生,普天同庆。而宝宝就在百姓们最盛大的欢呼声之中来到我们的身旁,你觉得如何?”按照碧落的惯例,只有嫡女才能既有名字又有封号,其他的公主,都是以名字为封号。

“含章,有光华内蕴之意,这个不错。”我点点头,他倒是想的远,这个宝宝还没生下,就想着那一个了。

“宝宝好像安静了。”皇帝不怀好意的看着我:“孩子的娘,咱们…”

一带不结心,两股方安髻。

“好了。”皇帝将同心结为我绑上,经过一个多月的操练,他的手艺愈发的纯熟了。

我对着镜中的他微微一笑,他在我的鬓边印下一个吻,对自己的手艺颇为自喜。

初秋的风吹进飞霜殿,让人感觉分外舒爽,只是这样的风,也代表着归期。夏日已经过去,所谓的避暑,自然也到了尽头。只是我们都不想首先提到那件事——回宫。

在行宫的我们,是夫妻,是爱侣。可是回到那宫城之内,那沉甸甸的责任,就压上了身,我不仅是他的妻子,还是他的皇后。

“怎么了,为什么皱眉?”皇帝笑着揉揉我的眉心,轻声问道。

我笑着摇摇头,这件事情总要有一个人先开口。他不想说,那就由我来吧。我在他的搀扶下起身,说道:“已经是秋天了。”

皇帝眉头一皱,眼中涌上一丝怨怼,紧接着便是一种无力感。是啊,这一个月,是我和他一次彻彻底底的蜜月。

每天早上起来,我们为彼此结发,他批阅奏章,我则在他的身旁,或者默写幼学的教材,或者为宝宝裁衣,或者干脆坐在榻上,抚着肚子专心和宝宝说话。这些常惹得他愤愤不平,说我有了孩子,就忘了孩子的爹。

若他闲暇时候,便带着我偷偷跑出行宫,潜入临潼城中,就像天底下最普通的夫妻一样,携手漫步在烟火人间,感受人情的冷暖。茶楼饭馆,书斋店铺,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我就像回到了16岁那年,跟着他四处进行最新奇的探险。

晚上他便放下所有的工作,专心致志地陪在我身边。他曾在月下为我弹琴,曾抓着我陪他下棋,曾握着我的手陪我练字,也曾为我挥毫作画。他在琴棋书画一道上,造诣远在我之上。所以每每便笑我太笨,当我丢开手,他却又非要磨得我回心转意不可。

也许真的是如此,当放下心中的包袱,爱情就会成为最甜蜜,最让人难以抗拒的毒药。品味过爱情的人,都不想结束,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我与他,都不可能永远沉溺——

“旭,我们不能永远逃避。只要我们是在一起的,又有什么不可以?”我轻声说道,不知是为了他解套,还是为了自己。

“在一起吗?”他看着我,眼中暗潮汹涌,渐渐平息:“我们回宫!”

朝罢须裁五色诏,佩声归向凤池头

第四十四章

秋雨初霁,晴空高远,满目红橙黄绿,扑鼻都是桂花清甜的味道。我站在窗边,看着一排大雁飞过,心情也为之舒展。

“娘娘,昭仪娘娘和充仪娘娘在前殿侯见。”新鲜出炉的凤仪女史锦绣轻声说道。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锦绣已经完全融入到了凤仪宫的生活。开始的时候,我还担心她会因为昔日的“姐妹”变为今日的“主子”而不自在,却不想她倒是很坦然,直接回绝了我让她暂时“回避”的做法,她的态度真是令人激赏——“娘娘的体恤之情,锦绣铭感五内。只是既选了这条路,我便应坦然受之。”至于各殿嫔妃则反应各有不同,而我最在意的林美人却是一派安之若素,至于内里的想法,我便不得而知了。

“快请她们过来吧。”我点点头,走到贵妃榻边坐下。锦绣片刻便带了王珞和赵芳菲进来,二人行礼完毕,便都依言坐了。我先开口道:

“中秋夜宴事宜,两位妹妹处置得很妥帖,辛苦了。皇上的万寿节就在十月,也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到了那时,本宫身子就更沉了,到时候不给你们添麻烦便是好的。所以本宫想着这件事还要多劳两位妹妹。你们二位都是跟着废淑妃经历过去年寿宴的,里面的事情想来很清楚。好在不是整寿日,就参酌着旧年的规矩一一办了。”

“是!”王珞和赵芳菲一起应了。

门帘挑开,三个宫人端着托盘儿走进来,将水果碟摆好。我看着那四碟水果与点心,在那玛瑙缠丝碟中,装着一串碧油油的葡萄,看那形状竟好似我在二十一世纪吃过的新疆的马□。

按照二十一世纪的原理,孕妇多吃水果,生出来的孩子身体健康,皮肤也水灵。我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云旭见我喜食水果,自然心中欢喜,也让人每日都送。不过都是些当季当地的水果,每日换着样来。毕竟无论是我还是他,都不是那种为了自己的欲望而劳民伤财的人。这种花样,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皱了皱眉,然后抬眼对两人微笑道:“我这凤仪宫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你们也尝尝。”

事情都安排好了,气氛也轻松的多了。随便捡了个家常话题,大家聊将起来。正说着话,就听到殿外传来皇帝的急切的呼唤声,饱含着满满的喜悦:“弯弯,弯弯!”

我扶着暗香起身,还没走到门口,皇帝就像风一样卷了进来,将我一把抱起,转了二圈,在我的唇上啄了一下,这才将我放下来。

我闭上眼睛,让眩晕过去,还来不及说话,就听他大笑道:“岳清辉率部俘虏了在逃的高丽王,你那日的计策果然好,那使臣刚刚送到刑部大牢——”

皇帝所谓的我的计策,就是那日晏殊来报,说岳清辉尚未兵至,那新罗王族便弃城而逃,一路躲入了长白山,便不知所踪。那使臣已经乘船到了山东境内。我当时刚好在侧,便出了个不太光明正大的主意,由“咻地一声”侍卫去做一次妙手空空,将这位使臣的通关文牒偷走。在民众尚无迁徙自由的古代,失落了通关文牒,估计下场要比三无人员还惨。如果要补办的话,就让地方上拖。如果他不要补办急着赶路就更好了,让官府到他住宿的旅店去查,查到之后先送到牢里住上一段日子,反正查明情况也需要一段时间。

“皇上,阿珞和芳菲来看臣妾。”我急忙打断他的话。王珞和赵芳菲这才得过来向他行礼。皇帝改握着我的手,正了正脸色,一瞬间,那个笑容明朗的男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姿态高高在上的帝王,我的心也为之一颤。

“都平身吧。”他拉着我的手,走到榻前坐下,直接拿起我喝过一口的琉璃杯,抿了一口,然后说道:“这次的中秋夜宴,辛苦二位卿了。”

王珞身子微微颤抖,似是有些难以自持。而赵芳菲则抬起了头,淡然道:“这是臣妾等应尽职责。”

她脸上的表情如常,然而眼角眉梢的悸动,却藏也藏不住,倾泻而出。

复杂的感觉涌上心头。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只有沉默。皇帝则将话题扯到颐馨的教育上,赵芳菲一一答了,王珞仍旧是沉默。

皇帝握了一下我的手,突然换了话题:“皇后的身子一日比一日重,精力也不比往常。将来既要打理后宫,又要教育皇储,只怕更加照顾不来。所以朕想过了,颐馨还是指给他人教养,更加合适。芳菲,你如今管着上书□宜,颐馨就搬到蒹葭殿与你同住,也算两厢便宜,皇后的意思如何?”

我看了一眼芳菲,她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眼中涌上无穷的希冀,殷殷地看着我。

皇帝的意思我懂,我既然已经占了他的人,有了自己的孩子,又何必占着别人的孩子。而且如果是芳菲,她一定会善待颐馨吧。

“臣妾附议,如此这般,颐馨也不用每日奔走。”我微笑着说。

王珞抬起了头,看向皇帝的眼神幽怨入骨。我心里叹了口气,对于后宫而言,孩子是最大的保障,即使失去了君王的恩宠,但是有了孩子,就同他有了割舍不断的联系。皇帝将颐馨给了赵芳菲,而不是位阶在她之上的王珞,王珞心里的怨愤可想而知。

摆平了颐馨的事情,皇帝转过头,神色转为严肃,问我道:“这半日宝宝闹过了吗?”

“和昨日差不多,太医说不妨。”我抚着肚子,有种欢喜自然升腾,充实了我的全部细胞。自回宫之后,太医每日来会诊一趟,每日都说还好,只是尚叫不准男脉还是女脉。虽说是怀胎十月,但是说起来真正怀孕的时间,不过九个多月,眼看生产的日子一天一天接近了,皇帝已经爆发了孕父症候群,每日都是又喜又忧,坐卧不宁,还要故意装出成竹在胸的样子开解我,每每让我无语。说实话,不仅仅是他,我的心中也有些忐忑。毕竟在医疗条件相对简陋的古代,生育对女子来说也是一道生死门槛。但是想到宝宝,我的心里就会鼓起勇气。这种感觉,也许就是母性吧。

青青私下里却和我说过,据她看过的医书记载,我这样的脉象,综合肚子比旁人更大的症状,十成倒有九成是龙凤胎。儿女双全啊,只是他还不知道,他起的两个名字,居然一下子就都用上了。

王珞和赵芳菲又略坐了坐,见皇帝面上一直是淡淡的,便告辞而去。她们才出门,皇帝便换了一副脸孔,捡了一颗葡萄送进口中,笑着问道:“这是安西都护府今年的供奉。这味道我觉得不错,阿逍晏殊他们也都说好,我便让贾亮送了来给你,吃着可还惯?”

吐鲁番的马□葡萄在二十一世纪吃过不计其数,倒也不觉得新奇,但是看他兴致这么好,也只得随声附和。

他见我欢喜,就更开心了,说道:“还有这么大的甘瓜,其香碧落未有,我还未见这桌上有。暗香,你去切一个,给你们娘娘尝尝。”

暗香爽利的应了一声,轻快的出去了。我接着道:“若是多的话,不如每殿送点去,也给他们尝尝鲜。”

“也好。”皇帝笑容一敛,点点头说道:“李福海,你亲自去办,将今日安西送来的水果除龙泉、凤仪两宫,以及送到皇太后行在处之外,皆按照品秩分好,以朕和皇后娘娘的名义赐予后宫诸人以及京中二品以上之家。”

暗香端着一个水晶托盘走了进来,我看了看那所谓的甘瓜,竟就是哈密瓜。皇帝叉了一块喂到我口中,问道:“吃着还喜欢?”

我总不能告诉他,这东西我早吃过了,看着他有如小孩献宝的神情,只能随便夸两句。

这个年代的水果,虽然都是纯天然无污染,但是毕竟没有火车飞机,吃着倒不如大学同学从新疆带来的好。从哈密到此,就算是星夜兼程,也不能等到瓜熟蒂落才送过来。所以这瓜倒是清香悠远,只是甜份差了些。对皇帝这个不爱吃甜食的人,想来是很对胃口。

在皇帝的帮助下,这点瓜果倒是都进了肚子。他又说起外面天气好,便兴致勃勃拉着我出了凤仪宫。李福海和陆锦绣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跟在我们十丈开外,一起往御花园去。

白露滋园菊,秋风落槐南。秋日一到,一向繁花似锦的御花园也难免要“红衰翠减”,好在尚有菊花以凌霜之姿,傲然绽放。皇帝牵着我的手,穿过花丛,一路来到御花园深处的鼎湖。沁凉的秋风吹过,满池莲子已成荷叶老,再无一一风荷举的美丽。

“记得你说过喜欢听雨打残荷之声,我便吩咐了李福海,让他们今年留下一半。”他揽着我臃肿不堪的腰,走上虹桥,来到湖边的白玉石坊。他亲自拉开临湖的月亮扇门,滟滟波光映上汉白玉的墙,我整个人倚在矮榻上,他则隔着矮几,在我对面的貂皮垫上席地而坐。,一起看寒山苍翠,听万叶秋声,让人心情分外开阔。

皇帝将红泥小炉上的紫砂壶拎起,倒了一杯热水给我,说道:“今日难得落雨,本来处理好政事,再约你来听,可惜这雨竟不长。准备好了,总不能浪费,这次只得委屈你,当这雨还没停吧。等下次再有雨,我再陪你来。”

不过是有天晚上随口一说,他倒是记得清楚。我心中泛起一丝甜,举起水杯凑到唇边喝了一口,一下子暖到了心底。

“颐馨的事,我没和你商量便自行做主——”皇帝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我放下水杯,打断了他的话:

“你的意思我懂,我既有了身孕,再把颐馨带在身边的话,也太霸道了些。交给芳菲很妥当,我也可以放心。”若颐馨养母是王珞而非芳菲的话,我早就反对了。芳菲虽然为人有些冷淡,却是个至情至性的女子。难得她能在这深宫之中还保留了一份真,我相信这份真,会让她成为一个好母亲。这么想并非是王珞不好,只是王珞的背后尚有个王家,说不定在某个时候,就走上了一条分叉的路,我必须为颐馨的将来考虑。我想他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颐馨毕竟是他的女儿。

我考虑了一下,道:“既然是大公主的养母,充仪位份未免有些低了,不如晋到昭容吧。还有王家那里也要安抚。她自皇上登基以来,就是昭仪,这么多年也没有晋位。何况我们在行宫那段时间,她打理后宫,也算功劳一件。不如就晋为德妃吧。皇上不如先命礼部准备册宝以及金印,选个九月下半的日子,母后也回来了,就可以正式册封。”

既然是要安抚,就做得好点。即使我不提,他心里也该想到了,只是不好直接向我提此事。我又何必为难他?何况太后也要回来了,这也算我这个当儿媳的,向她老人家递出了橄榄枝。我能让步的事情有限,份位,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就依你的意思,只是明日晚上”皇帝握着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道:“我会翻王珞的牌子并到采薇殿用晚膳,酉时晏殊会紧急入宫找我回龙泉宫议事到子时,时间晚了,后宫已然下钥,我不想惊扰,所以就宿在龙泉宫。所以——咱们明日晚上就住两仪殿如何?”

金蝉脱壳之计已经安排好了,我还能说什么,只有点头:“既如此,就让暗香安排好宵夜。难得晏大人这么晚还要进宫配合皇上演戏,总不能让人家空腹而归。”

皇帝长身而起,两步便绕过矮几,将我捞起来抱到他腿上坐下,剑眉一挑,变本加厉地凑到离我的脸不过三寸的位置。呼吸言语之间,他的气息融入我的唇齿,分外缠绵。那张容光绝世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似笑非笑,让我心跳直奔120的表情:

“你倒是越来越会堵我的话——”

第一次,他后面的话是被我堵在唇齿之间,以自己的唇。还未待我叩他的齿关,他已经向我全境敞开,他以实际行动发出邀请,放肆的缠绵勾引,诱惑我进入。我能感觉到他腿上的肌肉一僵,有什么东西抵住了我,温度瞬间升高。我的脸几乎烧了起来,抵住他的胸膛,草率的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鸣旌收兵。

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我故意做出居高临下的表情看着他:“莫非你还有什么不满?”进攻是最好的防守,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只是主动权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长出了一口气,眼中的狂澜渐收,替代以让我更加脸红的深邃柔情,他的臂弯收得好紧,好像要把我揉进身体里。不过脸上却也配合地做出诚惶诚恐的表情:

“夫人教训的是,为夫竟一时糊涂,所犯在‘夫人说错要盲从’条,实在罪不可赦,还请夫人责罚。就罚——”

他的双眸渐渐转深,最后的言语,结束在甜蜜的吻中,我攀住他的颈项,热情排山倒海而来。到最后无论如何也要踩刹车,以我现在的身体,已经不能在经受欢爱的洗礼,他也不敢为所欲为。等下若要难受的话,我可管不了…

第四十五章

作者有话要说:岳凭缨姑娘小小的露一次脸,这是我很喜欢的一个人物。太后下次出来。3.19

最近的行程如下:明天后天要去外地,周日要去亲戚家周一返校,礼拜三有活动,然后礼拜四和五是否也要被占据,也在商榷状态。这样一拖,就拖到周六了,我也不想就这样,但是偶身不由己。可怜偶这样还要被人砸砖,砸砖就砸呗,偏偏在偶最郁闷的时候砸歪砖。唉,泪奔~~ 3.19日,遵守约定的更新。“臣妾(儿臣)参见皇上(父皇)、皇后娘娘(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