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微臣来迟,请娘娘降罪。”说着赶紧放下药箱,走到我床前端坐一边,伸手为我把脉,

片刻,抬了头:“娘娘自觉得如何?可有什么不适之症?”

我懒懒睁眼,撩眼看他:“本宫感到时常心悸气短,食欲不振,天气好时也会骨痛,便是睡得饱,还是头昏目眩,昏昏欲睡,昨日更是隐约腹部疼痛。”

许绍莞尔,笑容如薄光,更添面容生色几分:“若是微臣把得不错,娘娘这一胎,或是双生。”

我一怔:“双生?”

许绍点头:“娘娘现下怀孕五月有余,肚腹鼓宽有异于常态,面色瓷白单薄,脉动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脉跳滑而有力,似乎连跳不消,并不似单生那般浅弱,遂臣斗胆猜测,娘娘这一胎,应是双生不错。”

“奴才恭喜娘娘。”刘东闻言,忙跪在我脚边恭贺。

许绍顿了顿接言道:“不过,娘娘日后应更加小心,娘娘身子本就娇弱单薄,若是单生,也辛苦不堪,何况是双生,艰辛困苦自然是加倍的。而按多数孕产规律说来,双生因孕妇承担艰难,遂通常都会太不足月落生,若是娘娘已怀满五月余,便也距临盆更近一些。”

“本宫所怀双生,临盆之日提早算作寻常,可皇后娘娘本是单生,缘何也提早月余,难道是势不所容?”我含笑,撩眼看过许绍,轻声问他。

许绍微微颔首:“回娘娘,皇后娘娘血漏之症并发,皇三子虽天生不足,却不得不提早落生,如若不针灸引产,恐怕会一尸两命。”

“哦?天生不足?如何的天生不足?就似大公主那般天生不足?”

“皇三子他…”许绍微顿,转目看了看身旁刘东,有所吞吐。

“但说无妨,刘东是自己人。”

“皇三子天生病足,外翻畸态,恐怕日后,行走会有困难。”

我心一定:“这等事体,皇后姚相,也该隐蔽行事,焉能让他人过目,你又是如何知晓?”

“皇后血漏之症甚重,是继续服药静养直至果熟蒂落,亦或者果断利落引胎保命,他也并无把握,实不敢自作主张,遂招了太医院众多太医前去相商。

可皇后的症状随临盆已近,却越发严重,如若冒险拖等,只怕终是大小难保,最终决定下针引胎。而太医院之中,掌有此技的就属刘太医与微臣,当时下针之时,微臣亦在跟前,才有所见。”

我微微点头,闻言软语:“那试问许太医,皇三子的病足,究竟是天生不足,亦或是后天可治?太医心中可有把握?”

许绍顿了顿,略有所思:“皇三子的病足理应天生,可后天治愈的可能也非完全没有,这要等皇子年稍长些时候,下针治疗才能所知。”

我笑笑:“后宫之中,无人不知,许太医是蕊心宫的人,让你去引胎,治愈皇子隐疾,似乎说不过去,就不怕容妃暗中有所动,坏了他们大事?

姚相也罢,皇后也罢,皆不是心思浅薄之人,但凡本宫能所想到的,他们又焉能想不到?难道是看着蕊心宫已是日无人出,夜无人入,打算挖了墙角?院判一职可是姚相当面的赞不绝口,替你所求,遂皇上才允?”

许绍面色一滞,点头应是。

我轻叹出口,支身而坐,不住盯着许绍那双清澈的眼,丝毫不躲避:“许绍,朝堂之事,不必本宫多说,乌河淂缳一事,想必身居太医院的许太医也知晓几分,与姚家走的太近,未必好事,到时候再被反咬一口,滋味可不好受。

远的不说,便说吉嫔,卸磨杀驴之举,实在是冤,啧啧。再说本宫长女长生,从头到尾,清清楚楚,许太医可否忘记旧事了?”

许绍闻言惶恐,脸色煞白,撩摆而跪:“娘娘言重了,许绍断不能忘大公主之事。”

我伸手,探上他手臂,男子暖热体温,霎时染上我冰冷指尖,热流轻缓漫过我皮肤,轻轻扯过,略略探身,凝目相视,锐而冰冷,一字一句道:“本宫与皇后,此生势不两立,许绍聪慧,应好自为之才是。”

“微臣心中了然,还请娘娘放心才是。”许绍头不能抬,身形微微颤动。

我撩笑,乍然松了手上力道,他得空,微有趔趄,连忙倒退一步,方才稳住身体,只见俊挺秀鼻,渗出细汗一层。

“本宫得势之日,太医院便是你许绍囊中物之时,若是有人意欲与本宫为敌,挡路碍事,也别怪本宫是心狠手辣,不留情面。对了,顺便说一句,当年那些事,皇上也是心知肚明,本宫这般说,许太医可是懂了?”

“微臣懂得。”

“懂得便退下吧。”

我怀双生子的消息并未传开,一来我在等平反乌河淂缳的结果,二来,皇后诞下病足畸态的皇三子,宫中不会相安无事,风平浪静。但看姚冲反应,也知他暗算几何。

我也曾细细思索前因后果,当初福来提及凤御煊企图利用淮南王筹谋造反一事,牵带姚冲与永州侯入套,意欲全盘歼灭,可偏偏后宫隐秘又揭出另一段不可为之。

凤御煊便是得知淮南王就是其生父,也未必能让他高抬贵手,一如他之前所言,未曾得知真相之前,他亦能弑父杀兄,便是如今得知那人特别身份,也无法使他改变心意。

于凤御煊而言,他的人生,没有父母,没有温情,只有无尽的逃脱,从遗弃与背叛中逃脱,从纠葛耻辱中逃脱,就似急于寻找出口那一丝亮光,已不再是慌不择路,而是心灰意冷,冷酷无情。

若是如此,淮南王将再次背负谋划造反之罪,姚冲将会如何,永州侯会如何,如是一场热闹纷呈的好戏,岂能错过?

又是一月时光,我已大腹便便,行动略有困难,便是连凤御煊见了也要惊异,每每见到,总是问我:“我这一子如何生得这般健壮,照比当初怀长生之时,大了许多,就是难为他娘了。”

我浅笑:“皇上知道蓅姜这一胎是男儿?若还是女儿,岂不是让皇上失望了?”

凤御煊倒也不在意,圈我于怀,反手环住我硕大肚腹,贴我耳边道:“生有如此母亲,怎么不养不出出色的子女?便是不是皇子,再给长生添个妹妹,怕也是本朝最美丽聪慧的公主了。”

我软笑,微微侧头看他:“皇三子生来身子孱弱,便是满了月,也一直未曾让后宫姐妹前去看望,蓅姜早先打制好的金质长命锁,至今还躺在抽屉之中呢,不知何时才能送出。”

“相信以蓅姜的心智,怀咏的问题出在何处,你应该心知肚明。”

“就算怀咏属先天不足,羸弱不堪,也定可后天修复,皇上不必急于一时。就如长生那般,年长些或许就好转了。只不过,现下比皇上还要着急的便是姚相吧,动作可不会少,皇上可要小心才是。”

“永州侯告急快报真如蓅姜之前所言,快要淹没御清殿,姚冲纠结几名要臣,上书无数,无外乎便是发兵支援,义正言辞,据理力争。看来拖延是再无法可为,或者真如蓅姜之前所言,准备派宜玶前往?”

我笑靥如花,睨他:“皇上觉得宁王前往可合适?”

凤御煊不答反问:“蓅姜猜姚冲可有拉拢宜玶这一举?”

“狗急跳墙,皇上不得不防。”

嘴角一丝冷意浮现,只闻他淡淡问我:“蓅姜愿赌?”

我不慌不忙,反问他:“皇上若允,此举亦是一场豪赌,不过似乎皇上心中仍有犹疑。此计需慎重而行,若想真真引姚冲与永州侯暗结谋逆现行,便不得不舍宁王,可若是宁王忠贞不渝,立场坚定,也不失为真戏假作,足以让那些人信以为真。只是,宁王若知真相,是否会影响皇上与他的兄友弟恭,皇上心中可有担当?”

“江山社稷,兼顾难全,当初杀兄弑父,如今,也欲让宜玶为局,淮南王为引,为了我的春秋大业,这般血肉亲情,悬秘真假,甚至究竟谁才是我生父,这从不是我顾忌,我亦舍得了任何,如此,蓅姜可觉得我冷酷无情?”

男人凤眸冷色,深彻幽深,仿佛可深深探入其中,却始终望不到底。凤御煊的确是个冷酷无情的男人,可追究这一路走来,又有谁,能给他可依可靠?若得取只是空谈,那么付出亦只是镜花雪月,幻幻之物。

“世人无所给予,你亦无所顾忌,蓅姜清楚,皇上本是愿与宁王袒露,也算是给宁王一次机会,只要他忠贞不渝,皇上还是愿意保住他的,于此说来,你心中,还有一丝温暖。”

“我的人生,最信之人,除了宜玶,便是你。”

待到九月荷败,满池摇曳莲蓬之时,我在兰宸宫诞下我的第二胎,两天两夜的痛苦翻覆,终是诞下一双康健子女。生产之痛,只有经历的人才能感受,仿若触及死亡边缘,总是在死去活来之际,依旧保持一颗清醒的心,原来,从没有这么一种舍得,会让人如此心甘情愿。

一双子女健康而美丽,倒是让凤御煊既开心又惊喜,双生子本就少见,而不小一部分产妇都会面临难产状况,我生产之时,也是靠产婆剪开产道口,方才可诞下一子一女。

结果产后第二日便开始持续发热,便是许绍的下的方子也不管见效。发热之后,又带起坐蓐期的热肺咳,日夜无息,总是喉头发痒,到最后,只要弱弱轻咳,也会胸腔内部疼痛不堪。

两个襁褓中的婴孩倒也无谓,三岁的怀森不好安抚,整日闹着要母妃,我又生怕传染给孩子,便只能听他哭声,心乱如麻。

坐蓐期热肺咳是要命的病症,我足足养了三月方才能下床。身子的透支与病痛,让我极易疲倦。凤御煊日日都来,政事缠身,不比我轻松,犹是这段时间,曾有派往永州韩城少量骑兵支援,可仍旧势无进展。

永州侯郑栓似乎主意早定,只愿遣出五万兵士之后,便不再动一兵一卒,封封急报,无外乎都是请求朝廷支援,姚冲亦是不罢不休。而我遣出胡安在宫外盯住姚冲,倒看他何时准备走一遭宁王府,抓他现行。

姚冲也不是一般狡诈,凤御煊一日未曾解决兵急,他一日不愿走出最后一招险棋。若是我猜测,凤御煊身世,姚冲绝对知晓,他至于迟迟不肯出手,想必也在考虑皇三子的病足,是否会为他日立储君之障碍。

朝堂之中,若是皇帝被废,那能登上大殿之人,便应是皇帝之子-储君。凤御煊未曾立过太子,如若日后于姚冲撕破脸皮,姚冲可立之人除了后宫之中三名年幼皇子,便是现今仍旧效力朝廷的宁王。皇子尚小,幼主需扶持,而若是扶宁王上位,皇三子日后成人之时,也未必就能夺回皇位。

姚冲想拉拢宁王,静成皇后与淮南王的秘史便不可轻易诉之于口,除非皇三子怀咏再无即位可能。这也是姚冲迟迟不肯出手的原因之一,凤御煊一日不表明态度,他一日不会放弃替皇三子怀咏争夺储君的野心。

便是孩子还小也无妨,历史上不乏幼主登基,只不过扶持幼主的摄政之人,抑或者辅政朝臣,一旦权倾朝野,即便幼主长大,也很难将其掌控鼓掌之中,遂亲政之路亦是艰难而漫长,所以真正走到这一步也是姚冲万不得已之时。而我不做被动之举,总要先于他出手,未雨绸缪。

哥哥已去边地几月,凤云深独自一人在驸马府待养独子,我便时常招她进宫闲聊。孩子已有两岁,相貌十分近似哥哥,名字还是当初哥哥进宫问我起的,换名泽清。

坐蓐这三月凤云深生怕扰我静养,进宫次数少了许多,待我稍有好转,便再次招她进宫,这次是邀她与宁王一道入宫。

因为凤云深嫁出皇宫,我能见到凤宜玶的次数少了许多,偶尔在花园中见到,来回眼神交错,从前认识的那个温润淡薄男子如旧,我含笑,他亦云淡风轻,只不过次次如此,先调转目光的那人一定不是他。

与凤云深小谈半晌,华泽清调皮可爱,妇人幸福神色显然而见,我略有羡慕,安稳易得,权势易得,连满足亦可自欺欺人,唯独幸福,真真假假,清楚分明。

与凤宜玶一见,确实有与凤御煊提及过,裕嫔一案,牵连他在其中,时至今日,我仍旧认为,凤御煊在渟荫殿中选择听信我那些托借言辞,不过是给彼此台阶可下,或是因为对象是我,或是因为涉及到凤宜玶。

而后宫之中,口舌言传,无中生有,吃一堑便长一智。

凤云深未曾离去,我便抓紧她如内间看双生子的时光,与凤宜玶私下说上几句。

凤宜玶的反应比我想象中更安静,只是淡淡看我,轻声问:“蓅姜以为,我知晓这一切会如何?”

“宁王乃智者,智者必有智行,无需蓅姜多言多语。”

凤宜玶是个精明之人,我能将这一番后宫悬秘诉之于口,背后自然有撑腰之人,这到底是谁的主意并无多大重要,而这到底是背后谁的意思,想来他也知晓的清楚。

凤御煊也在赌,赌凤宜玶归顺胜于他背叛,而此等草木皆兵之时,还有谁比他更能让凤御煊放心占领韩城,挟制永州侯,且名正言顺?唯有凤宜玶一人。

而至那次不痛不痒的小规模遣派之后,凤御煊又突然没了消息,姚冲之徒急不可耐,而从永州传来急报,日日都有。眼见乌河淂缳联军将边地城池一座座占领,永州侯郑栓也是如坐针毡,却依旧不肯出兵抵抗,于是姚冲再次纠结朝中几名重臣,竟久处于御清殿,扬言皇上若是不发兵,便不肯离去,这一闹,后宫难安。

珠帘轻响,未见其人,那股熟悉的药汤味道已然入了我的鼻,浅步细碎,刘东端着药碗,急冲冲走进来:“娘娘,药煎好了,还热着,您赶紧喝了吧。”

苦口却非良药,日日服用,效果也未十分见效,总是不再渐差便是。我接过药碗,微微蹙眉,屏住呼吸,几口吞咽,苦涩药香充斥于口中,呛得鼻子发酸,轻微作呕。

“娘娘,今儿姚相还未曾离去,已是第二日了,连着那几名大人也一并,跪在御清殿前,似乎没打算退下去。”

我咽下最后一口,连忙拈起一颗腌果,放入口中:“何太尉也在其中吧?”

“娘娘妙猜,那何太尉的确身处其中,谁不知道他是与姚相同出同入,颇为交好呢。”

我不屑,轻哼:“愚蠢之人,枉为重臣,皇上如今之意,瞄的就是他,到时候看那姚相是保己,还是顾人。”

刘东略有不懂:“皇上难道想动太尉大人?”

我撩过眼,微微一笑:“皇上是借何太尉,逼姚相现行,要动他的人,却不是皇上,而是我。去看着,也就这一两日,皇上会下诏,早先帮我送一封书信出宫,定要亲手交到父亲手中便是,无需他人从中代劳,你下午便去,别耽搁时辰。”

“娘娘放心,奴才一定办妥。”

姚家要除,我便还要依着当初凤御煊的打算,扶植华家,这本也对我有利。所谓独木不成林,华韶嫄,华瑞莹失势,父亲这一面也只有服从的份,刚好为我所用。

若是这一次凤御煊盯准何太尉下手,这位置迟早要空,选他不如选己,我心头一转,一个人浮上心头。

还未到暮云四合之时,凤御煊便早早过来,我见他悠哉,逗逗孩子,或是安稳坐在榻上看书品茶,哪里有半分急迫之色。

我知他意思,也不多问,偶尔与他小谈。晚膳还未用完,便听门外一阵吵嚷之声,接着是福来急急挪身而入,面色慌张:“皇上,门外姚相和几位大臣过了来,这就要进来面圣,您看…”

话还未说完,几人掀了帘子,发出杂乱而清脆声响,疾步入内,打头的正是姚冲。身后跟着其子,丞相少史姚丰,太尉何超,兵部尚书,侍郎,中郎将等共六七人之多。

“皇上,边地战急,永州要地,急等皇上调兵遣将,请皇上定夺。”一行人随之附和,跪的整齐。

“姚冲,你竟追到宸妃宫中,是否若是朕不允你,你便打定不罢不休,抵死纠缠?”凤御煊倒也不怒,云淡风轻反问。

“国事为先,老臣冒死也要求得皇上同意,救急永州。”

“哦,朝中储军,不可全遣,远没有那般实力,而其他要塞关卡更是不可缺兵少将,难以调离,朕也是权衡思考,不得好法。倒不如下诏与永州侯郑栓,先且派兵支撑,待朕调兵得空,再遣去永州便是。”凤御煊微微挑眉,轻瞟我一眼,微微带笑。

永州侯郑栓藏兵数十万,暗查可确,凤御煊盯他已久, 摸得自然清楚十分。姚冲闻言,不依不饶:“永州侯兵力甚少,护城所需,仍旧单薄淡薄,无法再派到远地,遂修书求老臣代为向皇上上书,求得朝军支援。”

我放下象牙箸,看了一眼下面人,起身跪在凤御煊脚边,微微垂首,温声软语道:“皇上,容蓅姜为姚相说句公道话,哥哥去了永州韩城也有几月,拉锯难平,便是敌我双方力量相近,实不见效用。而临平公主几次进宫,哭哭啼啼求臣妾与皇上面前多说几句好话,早些多遣兵士,也可让哥哥早日平安归来。”

凤御煊扬手,重重落下杯碗,怒斥:“此等妇人之道,鼠目寸光,跟着起什么热闹?”

“皇上,宸妃娘娘所言不无道理,求皇上下旨派兵。”下面一群人等异口同声,连连磕头作响。

“你们…”

“皇上三思,请下旨遣兵。”

“好你个姚冲,恣意如此。”

姚冲俯身:“老臣身为两朝重臣,如此事态,实不得坐视不理。”

“皇上,臣已将可调用十万军队抽曲分派明晰记录清楚,请皇上过目。”太尉何超蹭膝上前,双手上呈,手中摊了帛书一面,现于凤御煊面前。

凤御煊脸色极冷,目光如炬,顿了半晌,终是唤福来取过白玉宝玺,重重盖过,丢落于何超面前:“若是除了差池,朕为你是问。”说完怒气冲冲,扬长而去。

意料之中,那张加印帛书拿在何超手中,到处调兵,可惜处处碰壁,父亲拒接,乔征拒接,镇远将军拒接,唯能响应的,不过只有昭武将军一人服从。

这五品将军所带军队只有区区三万人可动,而这三万人却是乔征镇守落水时,分配到另一关口副将的储军,接到圣旨,便立即准备动身前往永州支援。

可调遣的三万人还未曾走出落水玉山关,离守之却引起动乱,死伤百余,虽最终被平息,这却让凤御煊因此勃然大怒,不听任何人说情,只留一句“谁再敢上前,朕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再无有人敢说出一言半语。

于是还未援军出师,太尉何超被贬遭杀。待姚冲有所觉悟,早已晚于三秋,正如凤御煊之愿,太尉之位终于虚空,而这一切,恰恰也正中我下怀。

无双

靖远四年年初,凤御煊特准凤宜玶为骠骑将军,率铁骑先锋五万人,快马加鞭,日夜赶程,前往永州侯郑栓的封地。而因为之前太尉何超调军令惹出不小麻烦,至宁王凤宜玶走后,姚冲也安分许多。

太尉一职虚空,人人觊觎,却不敢再次举荐,生怕又惹皇上盛怒,无不是私下观望,再做打算。

这种情势正是我乐见其成,朝中权贵,无外乎姚华两家,三公之位,姚家一分,沈家一分,如今可空出第三分,假以时日,也定是非我华家囊中之物莫属。而此时,无人敢提,于我,也不是难事。

待到阳春三月,凤怀咏已经到了正常幼童开始学走路时候,却从凤宫盛传皇三子连爬行都难,两腿虚软无力,细弱异常,只能由下人轮班抱着,无法自由活动。

而姚冲之前在凤御煊面前替许绍美言邀功,也无外乎就是希望等凤怀咏年龄稍大之后,让许绍用针灸刺激脉络神经一法,恢复他双腿正常功能。

俗语言:一山难容二虎,我不信那刘长和一般的小人角色,眼见自己技不如人,背后不会动了手脚。他若是肯逼,远比我单单威胁利诱许绍管用太多,针灸一法,恰又是慢而缓效,可好可坏,未有定数,好也成,不好,也无妨,查不出,验不出,谁敢说错,又如何好捉到把柄?

白日里,怀森、怀君与琼儿都有我一手待养,尤其四岁怀森特别粘我,每日都是呆在我身边,吃饭睡觉也不愿远离。

怀君与琼儿长相皆似凤御煊,虽是龙凤双生,可性格却相差甚远。似乎怀君更温顺一些,容易哭,倒是姐姐琼儿,日里很少见她哭,给她一个玩偶,能安静半日。

“娘娘,整日亲手照顾三个皇子公主,您太过辛苦,不如让奴才帮你搭手吧,您歇歇。”刘东伸手抱过怀森,孩子拼命挣扎,不管旁人多少好话哄尽,始终无效。眼见孩子红了眼圈,转过身,拼命喊“母妃”,我还是心中不忍,只得叹气:“罢了,我来喂他。”

“母妃,母妃,你是喜欢弟弟妹妹,还是喜欢怀森?”孩子不大,却也有自己心思,怀森相貌更似元妃一些,端正干净,十分乖巧。

“怀森与弟弟妹妹都是母妃的子女,母妃爱你们,都是一样多,所以以后怀森要善待自己弟妹,做个好哥哥,母妃就更喜欢怀森了。”我微笑看他:“那怀森最爱谁?”

怀森笑笑,抱我抱的更紧:“怀森最爱母妃。”

“以后要听父皇和母妃的话,做个最好的孩子,这样母妃才最喜欢怀森。”幼童的记忆,最后深刻,怀森平日颇为听话,最是从小教育,日后才更乖巧听话。

兰妃所出的皇二子凤怀徴,皇后所出皇三子凤怀咏,昶嫔所出的皇四子凤怀宗,以及我所出的皇五子凤怀君,以及抚养的元妃之子凤怀森,如今皇上身后共有五子,如若凤怀咏的双腿残疾,储君之位便想得难矣。

自古立嫡立长才是储君后备,那怀森未来可成储君的机会要比怀君大得多。凤御煊并非昏庸无道,储君一事,兹事体大,再加之朝中各股势力此消彼长,暗自牵制,如若后宫嫔妃动作太大,难免被姚冲挑唆,以犯众怒,一损全损,反倒使我得不偿失,也从此失了凤御煊的信任。

若是怀森乖巧,与我感情深厚,这储君一事,我便不欲计较,由他去也可。可未是亲生,心中难免有所顾忌,眼前情势,却也不容我瞻前顾后,究竟是怀森与怀咏的争夺,抑或者有我怀君一分,现下还不好说定。

皇后姚氏自从怀咏出生之后,便更少出凤宫,更不见她带孩子出来,就连我们请安时候,也从看不见他。

孩子本就是母亲的命根,怀咏天生病足畸态,其中最忧者莫过于姚氏,这一年过去,人清瘦许多,愈发安静,有时看人神色,隐约忧郁怨闷,藏得很深。

凤宫出来之时,恰好与华瑞莹走对面,我撩眼看她,她亦轻飘看我。

只闻身边淑妃淡淡唤我:“娘娘…”我嘴角微微扬起,步调依旧,轻轻走至华瑞莹身侧,微微一俯:“姐姐…”

华瑞莹面色微绷,不轻不重道:“宸妃娘娘真是风光无限,甚得盛宠,又生下双生龙凤,看来这一次真是如你所愿了,如何,可否满意?”

我轻笑,侧过脸看她,微微倾身,贴近她颈间,伸手拂她耳边坠子,轻声呢喃道:“啧啧,我满意了,华翌晨就满意了,那华家是不是也跟着满意了?”

华瑞莹闻言,身形一滞,我收回身,笑靥如花,看她直直盯着我:“今日掌灯时候,妹妹想去看长生,不知道姐姐有没有什么不方便?”

华瑞莹顿了顿,狠狠瞪我一眼,与我擦肩而过。

“娘娘,现在您何不跟皇上提及大公主的事,那容妃即便有再多微词,她如今已是不得势,遂绝不会透露半句怨言,不正好皆大欢喜?”待华瑞莹走远,淑妃在我耳边轻言碎语,颇为小心。

“姐姐这般看?”

“娘娘自然不能掉以轻心,犹是诞下皇子的后宫嫔妃,难保日后,不成祸患。就似兰妃,皇二子才两三岁的光景,既不能带兵打仗,也未有报国立功之实,也已经得意忘形,口出狂言,何况,她父亲就是何太尉门生,现今的兵部尚书李志恒。娘娘,以为如何?”

我不紧不慢,踱步往前,见扶柳泛绿,轻声道:“不会放过而已,不如何。”

淑妃闻言,快走两步,与我并肩站在廊边远眺:“何太尉被贬遭杀,太尉一职已然落空,想必姚相一定有心染指,我也知道,华家应该也不愿就此放手。

争职一事,势必而为。我们陈家定是不会与兰妃一般愚蠢,以皇后姚氏马首是瞻,自讨苦吃。陈家自是也想为娘娘分担解忧,得以提拔,不知娘娘可否提点一二?”

“朝中上下无人不知,陈太傅博学多才,见多识广,高智仁德,原来真是传言不假。淑妃确实聪慧过于他人,懂得未雨绸缪。”我掉过眼,朝她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