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身份上,他到底还是他皇兄,只能苦笑道,“我还想,是这样的…”
说着他舔了舔嘴,轻声道,“如若可以,过两年,等事情一淡,我想娶容敏?”
“娶?”周容浚轻笑了一声。
周都和没抬头,也知道他脸上的表情有多危险,因为光从声音听,他这皇弟已经让他心惊肉跳了。
可,容敏绝望哭泣的脸在他脑袋里一直挥之不去,他怎么忘也忘不掉。
周都和死死地低着头看着地板,又舔了舔嘴,“是。”
“娶她当王妃?”周容浚笑了。
他三皇嫂是前一年死了,但他万万没想到,周都和看上了容敏。
这事,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他们是怎么勾搭上的,他还真是一点也不知道。
看来,他在京城的探子都是死的,真正厉害的,一样也没打听出,是时候需要他整顿一翻了。
“只要她愿意。”周都和低低地道。
周容浚奇怪地看着周都和,他一直以为,他这三皇兄是个再识时务为俊杰不过的人物,哪想,居然是个情圣。
他居然又看走了眼。
“这事,我还没回皇后娘娘的话…”周都和抬起头来,重吸了口气,“我想先跟四皇弟先商量一下。”
周容浚笑了笑。
商量一下?
商量仗着他的势,养他看上的女人?
周容浚真是太不明白他这些皇兄皇弟了,怎么一个一个都蠢得那么浑然天成。
“你觉得我会答应?”周容浚颇为正经地看他三皇兄,翘起的嘴角让他看起来有说不出的残酷。
周都和脸色不太好。
“三皇兄,你是怎么想的?”周容浚是万般不理解他这四妾齐全,儿女一堆的皇兄。
他那些家眷全是死的,就那个容敏是活的?
他居然要娶容敏,居然是娶…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怎么想的?”周都和涩涩一笑,“可能就跟你与你王妃一样。”
“呵。”周容浚这时轻笑了起来,眼睛危险地眯起。
拿容敏与他的王妃比?
周容浚不知道,此时他的脸,与周文帝听到有人与他皇后相提并论时,脸上出来的不屑神情一模一样。
假如柳贞吉在场,她再怎么花痴她男人,瞎了眼睛一样盲目地对他死心塌地,内心肯定也要感慨皇家的男人,那臭德性其实都一样,谁笑话谁,都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没哪个比哪个真好到哪儿去。
这时的周容浚,假若之前只觉得这事荒谬,这时拿人与他的王妃相比,他却是已经生气起来了…
“还望…”周都和看着周容浚,他脸色不好,但还是尽量温和地与周容浚道,“还望四皇弟成全。”
他怎么说也是这大周朝的三皇子,这翻言语示弱,已经是把忠心奉上,完全以周容浚为尊了。
但凡是个有点心胸的,哪怕不成全,也不会太落他的脸。
周容浚听得笑了起来,玩味地道,“成全?”
“是,”周都和说到这,沉默了一下,声音低了些,“那两个小的,我会好好教的,不会给你添麻烦。”
“三皇兄,”周容浚眼皮都懒得抬,斜望着他,眼睛冰冷,抿紧了的薄唇显得冷漠又无情,“你觉得你可信?”
周都和又沉默一下,才涩然道,“这就要看皇弟是怎么想的了,我么,一家老少都在这京里,这两年手上的出路都是你给的,哪天你要是收回去…”
说到这,他自嘲一笑,“还不是该怎么死,就怎么死。”
怎么样,他都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他们父皇,一直都没把他当回事,周都和不是没想过如果有朝一日如果他也能被皇帝看中,是不是能打个翻身仗,但,他到底是个贱婢生的皇子,皇帝一时欢愉的产物,更甚者,他生母还是当年激化他与皇后矛盾,彻底翻脸的的那个奴婢,所以,皇帝这些年没让他死,甚至还允许他有条活路,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结果了。
他们那位父皇,可从来不是什么慈父,周都和早年明白,现在更是死心。
他之前如果只是跑腿,可能还有抽身的机会。
但如果他这四皇弟真应了他这一桩,那他以后就只能卖命了。
当然前提是他得给他卖命的机会。
周都和性子温和,他一直都是个没什么棱角的人,所以很容易被人忽视,也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没有杀伤力。
但周容浚知道他是有几分能力的。
他这三皇兄,不蠢。
尤其因为他清醒地知道自己的处境,他比别的皇子还多了一份自知之明。
以前,他那份自知之明是周容浚所欣赏的。
但现在,周容浚看着这个敢跟他谈条件的三皇兄,觉得他其实并不怎么喜欢他三皇兄这份得寸进尺。
“如果我不成全呢?”
周都和脸色煞白。
“无一点可能吗?”他问。
周容浚面无表情。
周都和看着他,只看到了冰冷的脸,和没有感情的眼。
他颓废地低下了头,喃喃自语,“没可能。”
说罢,他拿手遮了眼,无限疲惫地道,“罢了。”
“罢了。”
“罢了…”
他连说了三次,像在自己劝说自己。
说罢,他抬起头,与周容浚道,“我会回皇后,我不会接受她的提议。”
容敏那张悲凄绝望的脸又在他脑海闪过,让周都和疼得眼里泛酸。
但,他再喜欢她又如何?
他府里,还一堆的人呐,个个指着他活命。
他岂能为她,抛弃他们。
他把底都兜给他四皇弟了,也没说服他,只能当是他周都和无能了。
“三皇兄有了决定就好…”周容浚薄唇轻启,话音淡淡,看来,他这三皇兄脑子还没蠢死,知道他这一家子现在是指着谁在活命,那点自知之明还没散尽。
周都和惨笑了下。
他走出去后,专门兜了个弯。
果然,在她常呆的那处园口,她还在那。
周都和没有靠近她,远远地看着站在路口的她,看了她许久。
容敏透过树叶,也看着他。
久久,她笑了。
随着她的笑,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掉落了出来,让她凄美得令人心碎。
周都和慢慢地抬起手,像是要透过空气擦她眼边的泪,最终手却一划,他另一手抬头,在空中相握。
他两手左前后握,朝她揖了一礼。
抱歉了,都和无法为你舍弃一府老少。
第175章
“王爷,您看三王爷他…”
“他要是敢,”敢违背他之意?周容浚身子往后一躺,懒洋洋地道,“那本王也没什么不敢的。”
三皇子都敢为了个女人豁出去,他还真想不出,他又是狮王,又是西北王的,现在整个皇朝的皇子都没他封号多的王爷,还要比个连封号都没有的王爷并。
他三皇兄敢收留两个小的,他就敢让他一家老小跟着他一块生不如死。
他皇兄敢的,最终无伤大雅,他敢的,是他皇兄一家的死活。
**
西北王府又收到了京中来的信。
柳贞吉收到她家王爷的信同时,还收到了母亲兄长还有姐姐的信,一起共五封,柳贞吉还没拆就幸福地抱着信放鼻子边上猛嗅,把长殳看得眼睛直抽筋。
要说他家王妃都当了他们家王妃这么多年了,沉稳的时候好沉稳,可天真起来,就跟当初还在柳府时那样,看着像张没沾墨的白纸——可事实上她已经是生了两个孩子的娘了,长殳一想起这个,就真没法把她当少女看。
长殳看不习惯,王府底下的管事也是看得胆颤心惊,在他们心里,柳贞吉看似天真,实则残酷,她越无邪,他们就越觉得可怕。
看柳贞吉这样最安逸的,还是要数她身边的那几个婢女,这留下来的四个婢女不愧为是跟着她一起长大的,柳贞吉什么样她们都接受,从未想过要置疑主子。
柳贞吉拿到信,一封一封摆好,想了半天咬咬牙,先从丈夫的看起。
免得回头他得了信,知道她不看他的信,先看母亲的,回来肯定要跟她闹。
男人小心眼起来,比天生心眼小的女人还可怕。
柳贞吉吃过亏,心有余悸,可不敢拿她家王爷不当回事。
天生霸王只允许他不把人当回事,可不允许别人不把他当回事。
可看过信,柳贞吉脸就拉下来了。
“王妃…”来了信,长殳是要跟着她谈论信中内容的,见她拉下脸,坐在下首一些喝茶的老长殳就忙站了起来,站到了她身边。
柳贞吉拉了他在身边坐下,撇了下嘴,把信给了长殳。
长殳也就知道了,三王爷看上了容敏的事。
“这…”长殳顿了一下,“事先也没个苗头啊。”
“嗯,所以王爷生气着呢。”柳贞吉不用想,也知道她男人肯定满心的不满,她摇了下头,道,“这位容夫人,着实是有些本事,一个两个都向着她。”
皇后向着她不算,现在,还多了个三王爷,私底下,还不知道有什么人愿意帮着她呢。
柳贞吉也是知道容敏对户公公用的手段的。
因废太子死了,她这边还想着再推迟一阵把户公公的东西拿回来,哪想,容夫人就已经用上三皇兄了。
速度可能她这个狮王妃快多了去了。
“是有些。”长殳点了头,淡道,“您怎么想的呢?”
“唉…”柳贞吉叹了口气,“总不能让王爷去对付一个女人吧。”
这事,还得她来。
柳贞吉拿了笔。
长殳给她磨墨。
见了她写的开头,是写给万皇后的,他在旁边道,“写给皇后?”
“嗯。”
“王爷在信中不是说了,皇后娘娘已经知情了吗?老奴想着,她应该也知道容夫人性情,劝怕是不好劝。”
“她养着皇次孙和淑仪郡主,以后,我们怕是难了…”柳贞吉想了想,“但这应该是容夫人是最乐于见到的吧?”
谁都不要的皇次孙和郡主,最终还是养在了他们皇祖母的身边。
这于容敏有益。
“您劝,能劝得了吗?”
“劝不劝得了,看得母后;但要不要劝,在于我。”姿态还是要做出来的,免得以后有冲突的时候,皇后说他们王府对她没尽心。
柳贞吉是怕了皇后了。
她都习惯对皇后先是充满希望,然后再失望了。
想来,她家王爷,都失望得麻木了。
“唉,以后怕是不好来往了。”长殳也是摇了头。
这么多年的风雨过来,主子们的事他不好说,但这几年里,皇后与他们王府好不容易缓和起来的关系又要沉下去,他岂能不可惜。
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
皇后年纪也大了,也不知道以后,他们一家人,还能不能再有之前那样的时候。
之前的情况让他还以为,他家王爷,最后还是能与他的母亲握手言欢的。
可现在皇后又打王爷的脸,难了,难了…
“您就问候几句吧,”见柳贞吉在信上含蓄地问容夫人与三王爷的事,长殳叹了口气,“您在西北都知道了,皇后哪能不知详情?就算事先不知,现在也比您知道得更清楚了,您就别问了,大皇子死了,皇后想养他的儿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之前,她可是不想养…”柳贞吉笑了笑,沾了笔墨,继续写,嘴里道,“现在倒有点成了我们王府逼她养了似的。”
长殳叹了口气。
可不就是如此。
但皇后之所以皇后,那就是,她总是有本事,把局势弄到她那边去。
有圣上偏帮着,她的不是也是是。
谁能拿她如何?
“我好声好气说几句吧,我看王爷信中的意思,这事,未尝不是皇上的主意…”
长殳点头。
其实这事也不是没有转机,只要他们王府舍得小世子和小郡主,拿一个进宫,想必,皇上也会乐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