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玫茵已经来到众人面前,她爱怜地看了看墨流赫,伸手便抓住他的手腕把脉,神色微紧:“你最近是不是没好好休息,毒发作过几次?”
墨流赫轻咳一声:“玫姨,赫儿可不是为了自己的病情特意将你从千红百绿谷请来的。你可认识她?”他指了指楚湄。
“认识,她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其实有件事她不知道,就是元熙姐姐是知道萧可清收买产婆想害她,只可惜当时替她接生的是我。”玫茵语出惊人。
作为医药济世的千红百绿谷谷主之女,她的医术同样十分高超,替元熙皇后接生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么说,元熙皇后并没有因难产而死,对吗?”沈凤瞳淡淡接口,虽然这个消息她基本上已经确认,却还需要有人亲口证实她的推想。
玫茵转头瞥了沈凤瞳一眼,清冷的脸上多了一丝好奇:“你就是赫儿的皇后?”
“沈凤瞳。”她答道,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不错的孩子,你很聪明。”她淡淡地笑了,墨流赫颇为惊奇,玫姨一向很少笑,尤其是对着外人笑,看来玫姨也认可了娘子,不过,他立时又想到两人的话。
“玫姨,我娘子说的可是真的,我母后没死?那她现在在哪?”
玫茵摇摇头:“她是没死,不过我也不知道她躲哪去了。当年我和她救了楚湄,治好奄奄一息的她时,楚湄便已经疯了,她还带走了楚湄,不想楚湄却又回来了,想还是放不下她的孩子吧。”说完深深地看了墨灼一眼,“灼儿,楚湄虽疯,可她的脑子里从未忘记过你,你有个好母亲,希望你不要嫌弃她。”
墨灼的眸中蓄满泪水,脸上绽出一抹温柔的笑:“孩子怎会嫌弃自己的母亲,只是,你们能放过她吗?”他依然无法喊出姥姥二字,紫嬷嬷一阵苦笑。
沈凤瞳等人一致沉默,紫嬷嬷替萧可清做了不少坏事,害死了那么多人,且又是一只鬼修罗,谁能放过。
“孩子,你能替姥姥着想,姥姥已经很开心了。姥姥活得太累了,一辈子活在仇恨里,使得被人利用制成鬼修罗,现在湄儿没死,你又这般孝顺能干,姥姥也放心了,替姥姥好好照顾你娘。”紫嬷嬷可怖的眼窝里泛出点点柔光,看起来竟也亲切了许多。
耳边突然响起沈凤瞳的密语传音:“紫嬷嬷,你还有事瞒着我们,对吗?我曾在石室中听到萧可清对着假的楚湄尸体说话,她喜欢的人是谁?她其实不是想帮墨灼登上皇位,是那个人才对吧?”
“你真是超乎我的意料,沈凤瞳,你现在还太弱,在他眼里你就是只蝼蚁。”紫嬷嬷的话很不客气,可沈凤瞳知道,她只是不想让自己陷入危险,毕竟,是自己让楚湄和她能够再次相见的。
沈凤瞳微笑,语气坚定:“我会让自己变强。”
“我只能告诉你,他的名字叫凤阎君。”紫嬷嬷轻轻地阖上眼,她累了,头顶的天灵上一股青幽的气缓缓盘旋,她蓦地睁眼,“狼牙,快杀了我,他要将我的灵魂召回,我不想再做鬼修罗了,求求你,快!”
墨灼上前抓住她的手:“不!”
“灼儿,姥姥不想再害人了,你让姥姥安静地走吧。”紫嬷嬷的眼神决绝,只留恋地望了楚湄一眼,“湄儿,若有来生,娘一定不会再丢下你。”
楚湄朦胧的泪眼在这一刻似乎恢复清明,她低低地喊了一声:“娘——”
狼牙裹挟着幻气的手朝她的天灵灌入,将几欲出体的灵魂锁在身体里,一声闷响,紫嬷嬷带着笑意再度阖上眼睛,永远地阖上。
墨灼默默地抱起紫嬷嬷的尸体,眼眸低垂,向沈凤瞳道:“我娘就麻烦你照顾一下,明日我便来接她。”
沈凤瞳点点头,这一刻,墨灼像是忽然间成熟了许多,他远去的背影说不出的寂寥。
短短几个月,他的身世几经波折,终于明朗,但也给这个曾经风流神俊玩世不恭的风雅男子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
狼牙不知什么时候悄然离开了,沈凤瞳的眸子里多了一抹异样的情绪。
流言蜚语像长了翅膀,瞬间传遍整个皇宫,一时间,未央宫前人情凄凉。
不知是谁把已经处于癫疯状态的萧太后锁在她的房里,她再也没有踏出过一步,也没有人敢去伺候她。
一夕之间,人走茶凉,昔日热闹奢华的未央宫成了一道摆设,秋风萧瑟,吹起满地无人打扫的落叶,凌乱地纷散在通往未央宫主殿宽敞的路上。
凄清的未央宫里,每每夜阑人静时,不时会有一阵凄厉的叫声在瑟瑟的夜风中回荡,有时会掩盖在细密的风雨中,无人问津。
一出本该掀起巨浪滔天的宫闱风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平复了,沈凤瞳还没有时间去看萧太后此时的惨状,侯夫人这几天病了,她回了沈府探望。
侯夫人躺在床上,温柔地拉着她的手,有些嗔怪:“瞳儿,你回来看二娘,二娘心里就很开心了,怎么还带这么重的礼来。”
沈凤瞳看了一眼桌上的万年血参,那是北界珍品,这是她派往北界的商队带回来的,价值连城。
“女儿孝敬你的,还分贵贱么?”她从桌上取来一碗银耳羹,给她喂下,“二娘,你好好休息,我很久没见过爹了,想和他聊聊。”
“去吧,他在书房里。”
“二娘,爹爹现在还常出去么?”她忍不住问道。
侯夫人微微一笑,眉眼间尽是幸福:“老爷他有自己的事要忙,二娘没什么能力,帮不了他什么忙。我只要打理好这个家,让他舒舒服服地住,也好有个窝心的地方。”
沈凤瞳点头,心中倍感惆怅,二娘与爹爹相处了大半辈子,爹爹并不是个普通的府库文书,这一点二娘或许早有察觉,只是她不曾问过,只默默地在背后支持他,给他一个安定温暖的家,也给了并非亲生的她最宝贵的亲情。
她窝进侯夫人怀里,轻声说道:“二娘,你真好。”
“你也别觉得你爹爹怠慢了二娘,二娘以前只是一个小小的通房丫鬟,可他却给了二娘从来也不敢妄想的东西,你爹没有再纳过任何姨娘,你可知道这需要他承受多大的压力啊。”侯夫人爱怜地摸摸她的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爹爹是个多么优秀的男子,是二娘高攀了。”
沈凤瞳窝在她怀里,久久没有说话,在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的地方,男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即便爹爹不爱二娘,却给了她全部的恩宠,二娘卑微地爱着,不敢再有所求。
“二娘,你会觉得孤寂吗?”
侯夫人点了点她的鼻子,笑得如沐春风:“当你全心全意地为自己喜欢的人付出时,看他过得好,你就会觉得自己是幸福的,二娘对现在的状况很满足,因为不论你爹爹在哪,他永远都在二娘心里。”
沈凤瞳眼角微湿,曾经,妈妈也说过同样的话,父亲很早就先她和妈妈离开,那些年,她们过得很辛苦,可妈妈还是挺了过来,每次她遭到族中兄弟姐妹们嘲笑,妈妈总会抚着她的头,笑着说,你爸爸永远在我们心里,你这么优秀,爸爸在天堂里看到也会为你骄傲,我们并不孤单。
沈不言的书房里,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沈凤瞳忽然顿住脚步,诧异地看了一眼书房,爹爹房里有客么?
“大伯,爷爷最近身体不太好,虽然他不说,可我知道他很想您,每天晚上都会对着您以前住的院子发一阵呆。”
说话的是一名青衣少年,丰神俊朗的模样,眉宇间有些玩世不恭。
“逐玉,大伯已经没资格回去看他老人家了,你若回去,代大伯向他问安。”沈不言低下眉,敛起眸中的思念,二十年了,他自被赶出家门便再也不曾踏足过那个地方。
“大伯,幻城宴在即,只要您出手夺了这届首魁,爷爷一定会让您回归族里的。”沈逐玉急切道。
沈不言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要真想我回去,自然会给我派归集令。”可他压根就没收到,二十几年了,十年一次的幻城宴他都没接到过,早在十年前,他也幻想过,可家族放弃了他。
沈逐玉语气有些激动:“大伯,归集令我有,当年爷爷明知族里人才凋零,却又顾及面子不好再让您回来,您再怎么说也还是沈家的子孙,爷爷只是将你驱逐,并未和你断绝父子系啊。
如今沈家已经大不如前,被族中一些宵小搞得乌烟瘴气,那几个不成器的叔伯也只会仗势欺人,哪里还有大伯在时那等严明的纪律,我父亲又是个软弱的,这点我比谁都清楚,爷爷心里苦哇!
前阵子,辰家也向沈家讨回当年的联姻定礼,如果您还在族里,那原是辰家大少与凤瞳姐的定亲信物。爷爷没应,想着干脆让二叔公家的挽雪替嫁,若非当年元熙姑姑与辰家结亲不成,又怎会有这许多事故,辰家心里也是不痛快的吧?”
得罪了辰家,沈家的处境本就有些艰难,若是大伯能够回去,所有的问题兴许都能迎刃而解,他相信大伯有那个实力和魄力,他一直是家族年轻一辈尊崇仰望的对象,即便他离开已久,可所创造的成就在家族中无人能够超越。
站在外面的沈凤瞳听到自己和另一个熟悉的名字,不由一愣,脚下发出轻微的声响,惊动了屋里的人。
“谁?”沈逐玉猛然拉开门,见沈凤瞳站在不远处,不由暗暗心惊,他们竟然没发现她的靠近,“沈凤瞳?”
“爹爹,是我,他是谁?”沈凤瞳眯眼,瞅着这个毛没长齐的家伙,刚才还叫得亲热来着,凤瞳姐?
沈不言颇为怪异地看了她一眼,笑着介绍:“他是你堂弟逐玉,逐玉,她就是凤瞳,凤启的皇后。”
嗯?沈凤瞳挑了挑眉,老爹这话怎么说的,难道沈逐玉不是凤启国的?
说起来,她还从未听过老爹提起他的亲人,渐渐的也就习惯了。老爹不想提肯定有他的道理,她也不想多问,可为嘛这些所谓的亲人又出现了,而且从刚才他们的对话中,她隐隐感觉老爹的身份也是不简单呐。
不过算了,她可没打算刨根问底,她不也有些身份瞒着老爹嘛。
“他们都说你胆小怕事兼花痴?”沈逐玉好奇地打量着她,看着不像啊,还能瞪他,哪里像个胆小怕事的,而且他怎么说也算俊美神朗,她怎么也没留口水?
看着他好奇宝宝的样子,沈凤瞳不屑地撇了他一记白眼,你OUT了,那是早八百年前的传闻,现在整个宓阳都在传凤后素手扭乾坤,智破萧太后的夺位阴谋…反正她现在已经由先前的祸国殃民的‘妖女’成功转型为救国救民的‘女神’。
转型之快,不得不令人叹为观止!
她凑近,美眸转啊转,笑得柔媚可人,“你觉得我像?”
沈逐玉突然打了个冷战,身形飞闪,躲到沈不言身后:“大伯,你女儿换人了?”
闻言,沈不言和沈凤瞳神色都是一滞,沈不言轻咳一声,温温一笑:“怎么,就许你小子英俊潇洒,不许我女儿聪明美丽?”
沈逐玉一脸憋屈,看向沈不言的表情明显写着:护短!
算了,他丫一外人哪斗得过这对腹黑的父女,大伯明明一绝世天才,非得窝在这种地方,偷得浮生半日闲,哪还有昔日的风光。
这女滴也不是省油的灯,真以为他不知道呀,能请得动小公子凤非的人能是白痴?
“大伯,逐玉刚才的话您好好考虑一下,我先走了,改日再来探望。”沈逐玉摆摆手,身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沈凤瞳瞟了一眼他离去的空气波动轨迹,心中有着不小的震撼。
她要笑不笑地瞅着沈不言:“老爹啊,坦白从宽?”他的身份不简单呐。
沈不言宠溺地刮了她一鼻子,笑道:“就知道瞒不过你个小人精,不过爹爹跟你坦白了,你又什么时候跟爹爹坦白?”
沈凤瞳咋舌,老爹比她想象的还要腹黑精明啊,就是不知道她的事老爹知道多少?
父女俩相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
金秋十月,桂花香满庭园,红艳艳的枫叶追着风儿打几个卷儿,落在飘零的水面,有点孤凉,有点落寞。
宓阳的一处雅致宅园里,红衣少年斜斜地倚着窗,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扣着窗台,面上半掩着一张红色飞凤面具,长长的红凤尾流苏飞落他的肩头,张扬醒目,仅露出一个白皙完美的下颔,薄唇粉似三月桃花,微微提起一角,仅一个表情,就能让人感受到自他身上散发出的勾人的妖冶气息。
“小公子,绵笛公子有消息传回。”门外的人恭谨地立着,等待他的指示。
“说。”音节简单,却似风扶细柳,涓涓潺潺,有着别样的温润悦耳,听得人沉醉。
门外的人头压得更低了,小公子的身份不容他人亵渎:“他说寻无此人,只不过小公子给他的那张图里的花卉他已经查到,那是在万凰都万毒沼泽中的暗香浮莲,吸食血肉,散发毒香,吸入少者可令中毒者产生幻觉,多者可消蚀精神体魄,使之虚弱困倦,久而久之,毒香入髓,无药可治。”
扣在窗台的手速度更快了,隐约间竟见那厚实坚硬的铁檀木渐渐凹了几个印纹。
无药可治!无药可治!
他静静阖上眼,半晌才道:“让绵笛静待,本公子不日亲自前往。”
门外的人有着片刻讶异,旋即更为恭谨:“是。”
063章 被扑与反扑
沈凤瞳现在可以很自由地出入皇宫无人管束了,但她不经常出宫,每每她出宫都必须銮驾护身,大动干戈,弄得她兴致缺缺,没了出行的兴致。
原因无他,她现在是个名人了,就连比尖山上那个圣祭司老头都对她恭谨有加,在今年九月九拜天祭祀时,都对她大加倡扬,搞得她跟女神似的,每次出宫都会引来群众围观,堵得街道寸步难行。
她无聊郁闷地窝在自己的宫阁里,不时逗弄一下闭云和叶蓉,阿月现在已经是月宁宫得力的大宫女了,她为人圆润灵巧,懂得机变,做事儿也细心,弥补了飞灵的不足,两人配合倒是相得益彰。
以行为论,阿月比闭云更像姐姐,沈凤瞳常这点来打击她,只不过闭云反而乐滋滋的,有妹如此,她与有荣焉。
“皇后娘娘,外面小路子传话,皇上让您到华清宫一趟。”绿奴轻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她有些羡慕地偷眼望着一屋子人,心道自己怎么就没那么好的命能得娘娘垂爱。
沈凤瞳点点头:“知道了,本宫这就更衣去见皇上。”
皇上只见沈凤瞳一个,她便连一个侍女也没带,一路上两人无话,她知道小路子是个嘴紧的,也没问他这么晚找她做什么,不然墨流赫也不会一直把他带在身边。
宫庭里,月华如水,照在华清宫清冷的墙上,映出两道清寂的身影。
小路子开了门,将沈凤瞳迎了进去:“奴才在这候着,皇上就在流云小筑里。”
小筑里没有点灯,清凉如水的月光透过敞开的窗泻进屋里,夜在此刻显得特别宁静,沈凤瞳本想敲门,却忽然住了手,轻轻地推了进去,一道与月华相融的颀长身影静静伫立窗前,见她推门进来,面上现出一抹微笑,好似绝色月宫仙,气轻而飘渺,少了昔日的慵懒魅惑,多了一抹绝尘脱俗。
“干嘛不点灯?”她往桌边走近了些,抬手拿起火折子正要点上,周围却忽然多出一层迷离光晕,亮得晃眼,她看着桌上陡然被抽掉的黑布,再看看摆在玉盘里的比拳头还大的夜明珠,眨巴一下眼睛,疑惑地抬头看他。
墨流赫没有回答,拉着她坐在亮堂堂的桌上,盯着这颗夜明珠,目光幽幽,带着一丝难以觉察的忧伤:“今天是朕的生辰,朕想让你陪陪朕。”
可她还是第一时间捕捉到了,“怎么没摆寿宴?”
“朕不想看到那些阿谀奉承的小人嘴脸。”他神情负气,像个赌气的孩子一般。
她好气又好笑:“那你就这么让我陪你干坐着?”
他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凝视着她:“今天是十五,以往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朕毒发的时刻,等我的毒发作得差不多,一天也就过去了。”
墨流赫的声音淡淡,却听得人心酸,沈凤瞳撇开头,不让他看到她眼里的同情和怜悯,他需要的不是怜悯,她淡淡一笑:“说那些扫兴的干吗,走,帮我择菜去,我煮几个小菜给你庆祝。”
“好啊。”华清宫有个小膳房,搁置很久没用,因为某皇帝一天有得睡就成,偶尔想吃东西就上月宁宫蹭去。
沈凤瞳扫了膳房一眼,装备还挺齐全。
点亮了膳房的灯,沈凤瞳颐指气使:“去把那些菜剥好了,要再弄烂我也煮给你吃!”让你吃自己择的烂菜,哼哼!
墨流赫仰头,自信一笑:“这次朕不会坏事了。”
孰料,忙活了半天,墨流赫不仅很快把菜洗好了,还帮着她切,虽然有些难看,好歹还看得出样子,沈凤瞳疑惑地瞥了他一眼:“偷师?”
墨流赫撇嘴,得意道:“怎么样,不错吧,我让御厨宋师傅教的,还让他教我炒了道菜,我一会儿做给你尝尝。”
沈凤瞳笑得前仰后合,心里却哗啦啦地淌满了泪,他堂堂一皇帝,竟因那次差点烧了她的厨房而跑去学做菜,听着怎么那么心酸呢。
膳房里灯光拉长了两个专心致志的身影,膳房外,古德拭着眼角的泪花,拽了拽秦非宇的袖子,“走吧,今儿皇上生辰总算有人陪着了。”
“不行,他强行服下安定剂,要是有个万一,你我都承担不起。”秦非宇固执地站在那,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的情况。
古德有些头疼,这榆木疙瘩什么时候能懂点事,不过若非他如此执拗,皇上的身体恐怕早出现更大的问题了。
秦非宇银色面具下的嘴角微微翘了翘,神思早已飘忽万里,那个小毒女总算走了,上次玫茵来的时候就顺带把那个再次准备逃跑的妩妍给拎了回去。
看着灯光下那温暖的画面,秦非宇的心第一次空荡起来,突然想起那个烦人的公主总不时会围着自己叽叽喳喳,指责他这个药配得不好,一个不慎会毒死人,又或者说他冷面冷心,榆木疙瘩一个,没有女孩子喜欢。
其实想想,那个泼辣的小公主一走,自己反而觉得有些不适应。
以前习惯了独自一人,现在总觉得心空了一块,有些不习惯。
他和皇上是同一种人,心灵孤寂的人,他是孤儿,自小由师傅抚养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心思单纯,谁对他好,他就会知恩图报,所以当他第一次下山傻傻地误闯皇宫时,墨流赫救了他,也给了他现在的职位,宫廷首席御医,身份尊贵无比,人人艳羡。
可在他眼里,这些都是浮云。
这个女子的出现给皇上带来了很多变化,比如,最近他常常半夜爬起来,偷偷上月宁宫看她,再比如那一次,她偷偷出宫去救她的哥哥,皇上担心她的安危,不顾生命危险,瞒着他跟了出去,回来后却吐了一地的血,他皱眉,皇上又妄动真气了,好在情况不是很严重。
有时候他不喜欢这个女子,她经常不明所以地将皇上带入危险之中而不自知,可皇上似乎很重视她,她开心他也跟着欢喜,秦非宇第一次发现皇上拥有那样美好的笑容。
沈凤瞳俯身细细地打量了一下桌上的一盘青菜,虽然是最好炒的菜,他还是炒黄了一半,不过,总算是相当有进步,她拈了一根扔嘴里,点点头:“不错,有进步。”这是他炒的第三盘了,第一盘成了黄菜干,第二盘误加了不少酱油,黑乎乎一片,没人敢吃,第三盘好歹有一半是绿的,有咸味,虽然太咸了点。
墨流赫乐呵呵地尝了一口,蓦地吐了出来,皱眉,他能运筹帷幄掌握天下事,为什么就掌握不好一盘菜呢。
沈凤瞳咯咯一笑:“瞧,生日蛋糕好了。”
蛋糕是妈妈最喜欢的东西,她业余时间曾跑去西点店跟一个师傅学做,每年妈妈的生日蛋糕都是她亲手做的。不过这边条件有限,只能勉强做出来,样式却不怎么好看。|
“这是什么?”墨流赫盯着眼前漂亮的糕点问道。
“生日蛋糕,使我们那特有…就是专门给寿星做的。”她赶紧改了口,端起手中的糕点,毫不客气地差遣墨流赫端其他的菜,“把它们都端进去。”
墨流赫的神色有一瞬的明灭,旋即恢复自然,捞起桌上的菜端到房间那张摆着大夜明珠的桌子上。
沈凤瞳嫌光线有些惨淡,又点了两根大红烛,复在那个所谓的蛋糕上又插了一根细小的蜡烛,看着他笑:“许愿吧。”
他怪怪地看了她一眼,还是闭上眼,默默念了几句,她好奇地凑近:“许了什么愿?”
“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他淡淡说道,并没有正面回答。
沈凤瞳哦了一声,没有再问,伸手往他碗里夹菜:“多吃点。”不然以后就没得吃了,想到这,她心里微沉。
烛火莹莹,明珠璀璨,映得满室馨暖,桌上的菜是很普通的小菜,不如宫中的珍馐佳肴,墨流赫却吃得津津有味,脸上的笑容越发明艳。
“这么高兴的日子怎能没有酒呢,小路子,拿酒来,我要醉美人。”沈凤瞳喊了一声,“这次我可不喝白开水了,一点味儿都没有!”
墨流赫弯了弯嘴角,那次是为了擒住紫嬷嬷两人做的戏,他让拿的那坛醉美人其实是水,他知道她不喜饮酒。
“还是别喝了,你不是不会喝酒的么?”
沈凤瞳摇摇头:“不行,这么好的月色,没酒怎么成?啊,我有个好主意,来人,把桌子搬到院子里,本宫要和皇上一道赏月。”十五之月,一直被毒气搅缠的他还未曾欣赏过吧。
“外面夜风凉,你多加件衣裳。”墨流赫取过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随她走出屋子,沐浴在月华下。
月光在她脸上镀上一层柔柔的光,清凉的风拂过,吹起她随意披散的发,凌乱中却又多了一丝妖娆妩媚,墨流赫的神情微窒,眸子越发深幽起来。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