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望向未央宫的方向,安静地看着,久久没有说话。
沈凤瞳突然发现墨灼和楚湄都看着同一个方向,她忽然注意到,他俩从侧面看起来竟有些相似,是那对眼睛吧,很是相像。
从竹林出来后,墨灼一直很沉默,沈凤瞳没有再说什么,他需要一点时间去思考,去选择。
送墨灼出了月宁宫,飞灵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有关楚湄的消息我已经散布出去了,可是会有用吗?”
沈凤瞳唇角微扬:“看着吧,过一阵子萧太后一定会有动作,而且,说不定我们还能将那只黑手引出来。”那个人既然以楚湄被杀的方法来报复萧太后,肯定是清楚萧太后的作为,而且说不定跟楚湄有关系,只要以楚湄为引,这两个人必然会有动作。
如今她早已布下了饵,就等着他们上钩。
月华悄悄洒下枝头,转眼炎夏已过,到了中秋,月圆人圆。
沈凤瞳系着她自己做的围裙,在月宁宫自设的小厨房里忙碌着,兴许是这几天十分平静,无所事事的墨流赫又来蹭夜宵,见沈凤瞳忙碌,便自告奋勇要帮她洗菜。
他坐在水盆边,望着那一根根翠绿可人的油菜叶,皱了皱眉,旋即展开,这有什么难的,几根青菜而已,捋起袖子,大手探入水中忙绿起来,水哗哗溢了出来…
“墨流赫,你这是洗菜呢还是撕菜?”
“呀,水都满出来了,我的厨房都快水漫金山了!”
“哎,那些墨鱼羹我刚剁好不用洗了…小心点,散了!”
…
“墨流赫!”直到最后,沈凤瞳终于忍不住吼出声,“你丫到底还让不让我做饭了!”
墨流赫抬起头,拭去溅到脸上的水,手从水盆里移开,整截衣袖都湿透了,无辜道:“我看你做饭那么辛苦,就想帮帮你而已。”
看着他衣缕半湿,发沾水露,绝美至妖的脸上再露出那般无辜的表情,虽然狼狈,可简直萌透了,沈凤瞳忽然哈哈大笑,从他发间拈起一片菜叶,端起袖子拭了拭他脸上被泼溅到的水:“行了,这些菜我自己弄,真想帮忙的话,去灶旁帮我烧火。你,会烧火吧?”
“这个简单,不就往灶里添柴火么。”墨流赫起身,掸了掸溅到身上的水滴,动作依旧优雅如常,帮了倒忙还一点都不尴尬,娘子替他拈叶子擦脸呢。若不是娘子不让做,他还想再多洗一些,让娘子待会儿再帮他擦擦。
他喜滋滋地大步迈向灶炉。
片刻之后…
“墨流赫,你在干什么!”厨房里黑烟滚滚,沈凤瞳刚从储物间拿了几样菜来,却发现自己的厨房差点被烧了,一下子奔到灶旁,见他被烟火呛得直咳嗽,却仍不停地往灶腹里塞柴火,不由好气又好笑。
“你想烧了厨房啊!”沈凤瞳将他拉了出来,看着被烟熏得黑乎乎的厨房,再看看他那张妖孽的容颜被黑烟染得只剩一对幽深明冽的眼,强忍住笑嗔了他一眼。
飞灵和掌管小厨房的海妈妈等人听着动静也敢了过来,一来便闻见一股烟味,海妈妈怜爱地拉过沈凤瞳看了看:“我的小祖宗啊,都说让妈妈给你做偏不,怎么都把厨房烧了。”
“妈妈,是他烧的。”沈凤瞳一脸无语,指着角落里一脸坦然没有丝毫害臊的墨流赫说道。
“啊?”海妈妈等人一见,慌忙跪了下来,“奴婢见过皇上。”
皇上什么时候过来的?今天是中秋,沈凤瞳没让人伺候着,她放了太监宫女们的假,让他们自个儿乐去,如今月宁宫里只剩海妈妈、叶蓉和飞灵她们几个。
“都不必拘礼,起来吧,朕去换身衣裳再来,你们把厨房收拾一下。”
飞灵和叶蓉两个年纪小些,见墨流赫脸上抹了不少黑灰,衣裳漉湿,一件上好的锦袍都给毁了,不由都憋着笑。
海妈妈攘了她们一下,见墨流赫走远,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姐,皇上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叶蓉好奇地问了句。
沈凤瞳瞥了厨房一眼,满脸黑线:“他帮我洗菜烧火,结果差点没把厨房烧了。”
海妈妈一听,不由咋舌:“皇上万金之躯,还是一个大男人,竟帮小姐洗菜烧火?!”
飞灵和叶蓉笑了笑,齐齐露出羡慕的神色,小姐其实是有福的,皇上这般疼宠她。
收拾了大半夜,沈凤瞳终于端来了热气腾腾的两碗面,往他面前一放,没好气道:“厨房让你毁得做不了菜,只能简单地做碗面条。”
墨流赫这才尴尬地笑了起来,摸摸干瘪的肚子,端起面就吃,热滚滚的烟熏红了他的脸,增添了一丝难以掩盖的诱人魅惑。
“唔,好吃,还有没?”沈凤瞳望着他毫无形象的吃法,嘴角扬起一抹愉悦的笑,其实这个样子的他还是挺可爱的,将自己那碗还没动过的面往他面前一推。
墨流赫看了看,将椅子往她身边移了移,“一起吃吧。”
想了想,转身出去让人取了壶酒,给她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道:“娘子前一阵子可是帮了朕大忙了,朕敬你一杯。”
沈凤瞳接过酒一饮而尽,酒浓香厚醇:“好酒。”
“那就多饮一杯。”墨流赫笑着又给她斟了一杯,“这是西界美酒,名唤醉美人,你少饮一些,酒虽浓香,后劲却大。”
“少啰嗦,你该不会是舍不得你的美酒吧?”一杯酒下肚,她的脸上已经染上红晕。
她酒性不好,沾酒即醉,墨流赫清幽的眸子望进她略微迷朦的眼,嘴角晕开一抹笑弧。
夜深,烛火明灭,杯盏尽空,桌上美人已醉,软软地趴着,睡眼朦胧。
对面,一袭月白华锦泛着点点流光,微微扫过,掩灭了烛火,不多时,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良久,寂静的夜里划过一道暗影,与黑夜相融,唯一能够辨认的,便是那一身阴寒,如秋夜水波中划过的一缕凉风,令人忍不住颤起鸡皮。
黑影行走如风,在月宁宫中穿梭,如若无人。
只一会儿工夫,她便已经踏遍月宁宫,落在沈凤瞳和墨流赫饮酒的地方,那是膳厅,周围的宫灯在入秋的凉风中晃荡,天上的月不知什么时候掩入薄薄的云中,只渗出一片惨惨的白。
她有些踌躇,虽然在他们饮的酒里下了料,但经过这么久的试探,两人的狡诈却依然让她多了一份疑心。
只是站了一会儿,她咬了咬牙,不管了,先找到人再说。
她悄悄推开门,里面的人没有动静,呼吸声还是那么匀细,偶尔传来几声酒醉后的低低的咕哝。
这是月宁宫最后一个地方了,如果没有,那就是她故意放出的消息,想引她出手。可是,她怎么会知道楚湄的事,楚湄已经死了二十几年了,而且当年她的死宫中唯有两个人知道。
一个是她,一个就是害死她的萧可清,其他人,早已经死了。
她摸索着来到桌旁,小心翼翼地走近趴在桌上的沈凤瞳,忽然,她看到了她手上戴着的发着莹莹光亮的蓝芯水晶镯,半透明的水晶镯心嵌有一条藤草般的蓝芯线,在夜里会发出淡淡的荧光。
这个镯子是她给楚湄的,却被沈凤瞳取走了,难怪那日她在石室中找不到,还以为是萧可清拿的,行事才越发谨慎,生怕身份暴露功亏一篑。
她伸手便要取下,却猛地被一只柔嫩的手狠狠按住,膳厅里忽然烛光大亮。
门被踹开,墨灼和飞灵守在门外,墨流赫不知什么时候护在沈凤瞳身边,而她的手正被沈凤瞳按在桌上,无法动弹,“你可真憋得住气啊,到现在才来,紫嬷嬷。”
沈凤瞳闪电般取下她脸上的黑巾,紫嬷嬷冷冷一笑,僵冷的脸上竟有些诡异。
桌面上,沈凤瞳感觉有些不对劲,低头的一瞬,却发现原本自己按得死紧的那只干枯如树皮的手陡然消失了!
一抬头,猛然发现对面没入墙上几欲消失的紫嬷嬷嘴边冷诡的笑,猛地打了个寒颤,她怎么跟鬼似的,还能遁墙?
墨流赫的身影动了,如一缕白色的风,带起淡淡的幽香划过,身形急掠,指尖弹出一缕白光直射墙上紫嬷嬷那道已经只剩影子的眉心,紫嬷嬷突然惨叫一声,喷出一口血,原本即将消失的身影猛地从墙上滚落下来。
“哼,没想到你也是一只鬼影,却隐在宫中这么多年都没人发现,朕真是小看你了。”墨流赫冷哼一声,拔剑欲刺。
“桀桀桀,你小子倒是有一手,难怪萧可清一直杀不了你。”紫嬷嬷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嘶哑古怪,笑声犹如破锣,刺耳难听,“不过,你说错了,我可不是鬼影…”
正说着,她脸上的笑容越发古怪了,蓦地,她的双手化为一对尖利的爪子,眼眸渐渐呈半灰色,从地上一跃而起,迎上墨流赫的剑,吭呛一声,墨流赫竟退了一步,而紫嬷嬷的双爪完好无损。
“我是真正的鬼修罗!”
一句惊爆的话令所有的人动作一缓,包括门口处的墨灼和飞灵,紫嬷嬷却双爪交叉,在地上划起两道阴风,迷了沈凤瞳和墨流赫的眼,身形飞掠而出,一手重重拍向飞灵,另一手提起墨灼飞出屋外,跃上半空。
“砰砰!”两声巨响,墨灼被人接住,紫嬷嬷的身影砸入地面,发出一声闷哼。
“狼牙?!”她目眦欲裂,刺耳的声音如夜枭般,“看来你们早有准备,不过,你们以为困得住我吗?”
狼牙的身影有些虚淡,青狼面具在夜里显得异常狰狞,狼,本来就是属于黑暗的。
“你可以试试。”他的声音古井无波,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好,那我就让你们见见真正的鬼修罗的厉害!”她桀桀的怪笑声在夜里听来有些毛骨悚然。
沈凤瞳的表情凝重起来,鬼修罗,禁忌之术造就的可怕存在,她深知以自己的实力尚不足以拿下她。
“没事的,有我和狼牙在。”轻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转头,看见墨流赫桃花眼里流淌的温柔,心在此刻有些安定。
抽出银鞭,她与墨流赫围了上去,飞灵和墨灼也逼近她,刚才被她捉住的墨灼有些恼火,双眼愤恨地瞪着她。
空气中突然响起一阵噼啪声,那是自紫嬷嬷身上响起的,只是一瞬,她的体型变得高了壮了,完全出离人类的正常形态。
“这是什么?”沈凤瞳瞪着眼前跟怪物史莱克似的紫嬷嬷,微微惊骇,墨灼的表情和她差不多,可其他三人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吃惊,尤其飞灵的神色颇耐人寻味,她的神情过于平静了。
狼牙说道:“这是鬼修罗秘术中的修罗三变鬼影、缩地、化兽三变中的化兽,这是三变中最强的一术,大家小心些。”
嗷吼~紫嬷嬷突然仰天长啸,发出一声类似猛兽的吼叫,巨大的身形陡然转向飞灵和墨灼,他们的实力最弱,是最好的突破口。
谁知,飞灵却一把推开墨灼,只身迎了上去,幽冥软剑寒光烁烁。她的身法轻灵玄妙,软剑伸缩劲巧,紫嬷嬷刚劲的利爪竟在她的软剑下讨不到便宜,反而卸了不少气劲,不成,这丫头太鬼灵精了,不跟她打,只是一直缠抖,再这么下去她真的脱不了身了,化兽时间有限,而且极其消耗体力,紫嬷嬷立刻转移目标,向墨流赫和沈凤瞳扑去。
墨流赫眸光潋滟,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她在一个小丫头那都讨不到便宜,在他们这只会自讨苦吃。
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双筷子,那是刚才他吃面用的,正好做武器用。
见紫嬷嬷飞扑而来,双爪闪烁着锋利的寒光,他和沈凤瞳错开身,两人相视一眼,攻出一个虚招,贴着利爪绕到她身后。
化兽的紫嬷嬷智商似乎降低了,只是咆哮着又返过身双爪挥舞,锐利爆裂得连空气几乎都要割裂,可以想象,让这样一双锋利的爪子碰到,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沈凤瞳的鞭子笔直甩出,瞬间变成一把剑,连同墨流赫的筷子双双出手,目标直指紫嬷嬷的眼睛。
就在紫嬷嬷欲退的时候,狼牙的身影出现在她背后,飞灵、凤瞳和墨流赫的出手已经让她露出空门,他一手灌注幻气,猛地拍向紫嬷嬷的天灵。
一声痛苦的嘶嚎中,紫嬷嬷像一个消了气的气球,噗的一下缩回原样,狼牙一剑斩下她的双爪,却没流出一滴血。
她的脸色越发僵紫,空洞的眸子忽然有了神光,一丝凄哀浮上眼眸,看向沈凤瞳,带着一丝乞求:“告诉我,你那个水晶镯从哪来的?”
沈凤瞳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扬起手腕露出腕上的镯子,想了想,说道:“要我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见紫嬷嬷虚弱地点头,她才问道:“今晚是萧可清派你来的?”
她点点头,却又摇头,“她是让我过来,可也是我自己要来的。”
“她让你来干什么?”
“呵呵,皇后明知故问,我来干什么恐怕你心里有数了。现在,可以告诉我它从哪来的么?”紫嬷嬷看着水晶镯的目光奇异地柔和起来。
“是楚湄给我的。”沈凤瞳沉吟半晌,带着试探的口吻说道,在说出这句话时,她看到紫嬷嬷的眼睛亮了,旋即覆了一层疑惑。
“不对,不可能,楚湄已经死了二十几年,怎么可能把它给你?”
她果然知道楚湄,她只是稍微放出点风声,说月宁宫里出现了鬼影,按楚湄的特征放出的谣言,没想到紫嬷嬷果然来了,“楚湄没死。”
“什么?!”紫嬷嬷大吃一惊,旋即强撑着身子扑向沈凤瞳的方向,却被墨流赫挡了回去,她语气十分激动,“快告诉我,她在哪?告诉我!”
怎么回事,紫嬷嬷的反应有些奇怪,沈凤瞳忍不住问道:“你先告诉我,你和她什么关系?”
“我、我是楚湄她娘啊!”紫嬷嬷眼窝中溢出些许晶莹,说出的话却让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
沈凤瞳却了然,看来那个幕后黑手正是紫嬷嬷无疑,她的动机也明了了,既然她以为萧可清杀了楚湄,势必要替楚湄报仇,只是,为何她待在萧可清身边二十余年,却一直不动手呢?
“小姐,我们把她带来了。”闭云和阿月奉沈凤瞳的命令将楚湄从竹林小屋里带出来。
紫嬷嬷眼睛微瞠:“你们怎么…”
闭云淡淡地笑了,指着阿月道:“她是我自小失散的妹妹闭月,她已经察觉你要对她下手,正好那时候我看到她后颈的胎记,认出了她。她将事情和盘托出,小姐便想了这么一计,让你自动找上我,这样既能知道你的动向,又不至于让月宁宫的秘密泄露出去。”
阿月早已将紫嬷嬷交给她投放的毒全部都换了,那日也是故意大声跟她说话,以期能提醒小姐花盆中的秘密。
而她也是那时候发现阿月是自己的妹妹闭月,那天晚上将阿月的话转告小姐,才有了现在这么一出。
紫嬷嬷阴沉着脸,没想到她竟然被几个丫头给算计了。
“楚湄,你过来。”
可没等她发作,脸上的愠怒就被沈凤瞳的话击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震惊和欣喜。
院外,一颗头发发白的脑袋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探进来,秀美的脸上布满惊慌,看着一院子的人。
听到沈凤瞳的话,楚湄小跑着躲到她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们,“瞳瞳,她好可怕,一直盯着我看呢。”
沈凤瞳安抚地拍拍她的背:“楚湄,她是你娘亲,不能这么说哦。”
楚湄疑惑地看了一眼神情热切的紫嬷嬷,干脆整个缩到她身后,孩子气道:“她才不是湄儿的娘亲,她好丑。湄儿喜欢姐姐和瞳瞳,姐姐漂亮,瞳瞳也漂亮。”
说完,几乎是双眼放光地望着满头黑线的墨流赫。
紫嬷嬷一听这话,忍不住啜泣:“我的湄儿,你这是怎么了,连娘都不认得了吗?”
“紫嬷嬷,她已经疯了,谁也不认得。”沈凤瞳心底微酸。
“是我作孽太深,才害了我湄儿啊。”紫嬷嬷神情悲戚,陡然又生出几分愤怒,“是萧可清那个贱人,都是她,她夺我湄儿的地位不说,还嫉妒湄儿,暗中加害于她,贱人,我要杀了她!”
紫嬷嬷疯狂地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狼牙再度压了下来。
她凄哀地看着楚湄,忽然想到什么,指着墨灼朝楚湄道:“湄儿,你不记得为娘,可还记得你的孩子,他是你的孩子啊!”
“你说什么?!”墨灼睁大眼睛,不敢置信。
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墨流赫蹙眉:“紫嬷嬷,可有证据?”
“证据?哈哈,哈哈哈…”她忽然仰天大笑,笑声凄厉,几欲撕裂人的耳膜,楚湄忽然嘤嘤哭了起来。
“孩子…我的孩子…别抢他,不要杀他!”她掩着耳朵,尖声哭叫。
沈凤瞳忽然想到,她第一次进入冷宫时,楚湄抱着一堆稻草,神色惊慌,嘴里也说着同样的话。
她赶紧抱住楚湄,轻轻拍着她的背:“楚湄,不怕啊,你告诉我,是谁抢了你的孩子?”
楚湄拼命地摇头哭喊,她几乎已经崩溃。
紫嬷嬷瞧着她痛苦的神情,泪哗啦啦地掉,唇咬得死白:“是萧可清,是她夺走了湄儿的孩子。你可知道她有多残忍!
她喜欢那个人,可那个人却夺走了湄儿的贞操,令她怀了身孕。当时元熙皇后也怀了龙种,萧可清那个贱人心生毒计,想要夺走元熙皇后的孩子,因为她知道,若元熙怀的是龙子,因着皇上的宠爱,将来必定继承大统,那她的地位即将不保。可元熙皇后怀孕,皇上必然更为谨慎,不可能让她有机可乘,于是,她也假装怀有身孕,实际上是诱哄湄儿养胎,好为将来夺子做准备。”
楚湄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下来,也静静地听着,眼中泪水涟涟。
紫嬷嬷深深地吸了口气,抹去眼角的泪,语气也平静了许多:“湄儿的产期比皇后还要早两天,可谁知道,那天元熙皇后的孩子突然早产了。焦急的萧可清也不得不假装即将临盆,妃后同时临盆,皇上也有些手忙脚乱,这才让那个产婆有机可乘。
给皇后接生的产婆早已被萧可清收买,可那时候,萧可清却不是躺在床上待产,她威胁皇上派去的产婆和御医给湄儿接生。可湄儿的孩子还没到出世的时间啊,可怜见的,那个贱人竟然令御医持刀剖腹,将湄儿的孩子生生取出,交由产婆换了。
当时我被萧可清指派在外,根本不知道情况。我不是她的亲信,她做这些事时,根本不敢让我知道。我在察觉湄儿失踪后,几乎疯了,整个皇宫都翻遍了,却怎么也找不到。
若非萧可清派我去杀那个脱逃掉的御医,也许我一辈子也不会知道是萧可清杀了湄儿,还是以那么残忍的方式!
从那以后,我就密切地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后来,在她的房间里发现有机关,通向一间石室,等我看到那具尸体时,已经是很久以后了。我仅能从尸体的形态和衣饰上去辨认,所以没发现她是假的,想来萧可清也是不知道,湄儿早就被人救走了。”
说完,她定定地看着楚湄,以从未有过的温柔的声音说道:“湄儿,你所受的苦,娘会百倍替你讨还的,娘不会放过萧可清。”
沈凤瞳突然想起什么,冲着紫嬷嬷道:“你是不是对萧太后做了什么?”
紫嬷嬷低低地笑了起来,神情愉悦,语声也和缓了许多:“是啊,一如她对墨流赫做的。当年她杀了湄儿后就一直心神不宁,常做噩梦,每每都需要点宁心香安神,我在她的宁心香中下了点幻药…哈哈,让她天天晚上都沉浸在噩梦里,受、尽、折、磨!”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可见她对萧可清的恨意有多深了。
沈凤瞳叹着气,难怪最近萧可清的病越发重了,几乎连床都下不来,二十年来日日被噩梦所困,那种精神折磨比**的折磨还要深刻,难怪她跟个疯子一样,整日在未央宫里嘶声厉吼。
墨流赫有些沉默,走向沉浸在紫嬷嬷的话里久久回不过神来的墨灼,拍了拍他的肩:“别太难过,至少,你的母亲不是那个心毒手辣的萧可清。”
“赫儿说得对,萧可清就是个废渣,她有今日的报应也是她自找的。”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在屋顶响起,听着紫嬷嬷的话听得入神的众人这时候才发觉,月宁宫上方站着一个人,是个美貌的女子,白衣若仙,神色冷冽。
“玫姨,你来了。”墨流赫朝白衣女子喊道,沈凤瞳微微一惊,能让墨流赫如此喊的就只有一人,当年的玫妃玫茵,据说当年她与元熙皇后十分要好,但为人清冷,连自己女儿妩妍都冷落不管,可墨流赫什么时候跟她这般亲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