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恪口齿黏连着,一时不知道如何威胁才好,“我告诉你,你再鸡皮鹤发,我也愿意看!你……除了我……你也只能看着我!千月!”

程恪错着牙齿,李小暖笑得扑倒在程恪怀里,听他发着狠,“回去我就毁了他那张脸!”

连连点头,极力附和着,“就该这样!记得毁干净些!我一看到他,心里就不舒坦,竟然生得比我还好,早就想毁了他那张脸了!”

程恪低头看着她,半晌才轻轻“哼”了一声,“你这是威胁我呢!我能做的,你都敢做是吧?”

李小暖窝在程恪怀里,只笑,不答话也不抬头,程恪吸了口气,又吐出来,长长的叹了口气,“你也太无法无天了些,我说咱们是天生一对,换了别人,哪里容得下你?哪里知道你的好?往后就咱们两个一处守着,听话,啊?千万别再转那些无法无天的念头了,听到没?”

李小暖一边笑一边在程恪怀里点着头,“这话也就跟你说说,换了别人,我规矩着呢。”

程恪想了想,脸上露出粲然笑容,低下头,咬着李小暖的嘴唇正要吻下去,车子顿了顿,停住了,洛川在外头禀报着:“爷、少夫人,大慈云寺到了。”

李小暖忙推开程恪,转过身,急急忙忙的找着靶镜,理着头发妆容,程恪悻悻然的松开李小暖,沉声答应着,看着李小暖匆匆忙忙的整理好了,才跳下车,回身扶着李小暖下了车。

大慈云寺前,仿佛比去年还要热闹几分,远山带着众小厮、长随,围在七八个丫头婆子外面,一起簇拥着程恪和李小暖,往大慈云寺走去。

时候还早,可寺内已经到处是穿着长衫、四下看着灯笼的士子文人。

婆子、丫头略落后几步,跟在程恪和李小暖身后,远山等人围在外圈,小心拱卫着,李小暖握着程恪的手,转头打量着周围,见周围男男女女,牵着手成双成对者满目皆是,这才放下心来,握紧了程恪的手,赶了半步,靠近程恪些,一齐边走边看着,往寺里走去。

刚走了几步,迎面就看到周景然穿着件银白缂丝面银狐里斗篷,背着手,站在前面一丛灯笼旁,脸上带着笑容,正远远看着两人,侧妃戴氏穿着件银红织锦锻灰鼠斗篷,站在周景然侧后,温婉的笑着,看着周景然,又随着周景然的目光,看向程恪和李小暖,身形转动间,头上的嵌金钢石步摇闪烁出璀璨的光芒来。

李小暖怔了一下,轻轻拉了拉程恪,程恪顿住脚步,看着李小暖,轻轻咳了一声,低低的说道:“我,刚才忘了和你说了,小景要跟咱们一处……看灯。”

李小暖笑着点了点头,程恪捏了捏李小暖的手,两人迎着周景然走了过去。

戴氏仔细的打量着李小暖,李小暖松开程恪,恭敬的深曲膝给周景然见了礼,又和戴氏见着礼,戴氏站在周景然身后,微微曲膝还着礼,周景然从眼角瞄了戴氏一眼,转头看着李小暖,笑着说道:“小暖妹妹比前年长高了不少。”

咳,真不怪小闲,点一直抽,一登录就说出错了,唉,收砖头去

第二八六章 极苦极乐事

李小暖微微有些意外的看着周景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微 笑着,仿佛有些羞涩的半垂着眼帘,微微曲了曲膝,算是做了应答。

程恪伸手牵了李小暖的手,看着周景然笑着问道:“你到了多大会 儿了?看到什么好诗好词没有?”

“哪有什么好的?都是些陈词滥调。”

周景然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轻轻拍着手里的折扇,和程恪并肩 往前缓步走去,李小暖走在程恪另一边,偷眼瞄了瞄落后半步、紧跟在 周景然另一侧的戴氏,握了握程恪的手,垂着眼帘,规规矩矩的任程恪 牵着往前走着。

周景然和程恪说着闲话,看到写了字的红灯笼,就停下来看一看, 评论两句,周景然连看了七八只灯笼,摇起头来,“这也叫诗?连一首 文理通顺些的都没有,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程恪一边看一边笑,连声赞同着,”倒可惜了这些灯笼!”

李小暖跟着程恪,温婉的微笑着,一边跟在后头,仔细看着那些灯 笼上的诗词,一边不时的瞄着戴氏,戴氏全神贯注的关注着周景然,亦 步亦趋的跟着,唯恐错了半步去。

周景然和程恪批着灯笼上的诗词,一路议论着进了一道月亮门,远 远的听到一声招呼:“抱朴、元晦。”

一行四人忙转头望去,随云先生扬着手,满面笑容的招呼着周景然 和程恪,往这边走过来,周景然和程恪忙迎了过去,程恪松开李小暖, 和周景然一起长揖见着礼,“先生。”

随云先生笑容满面的一手拉起一个,紧跟在随云先生身后的古萧和 唐慕贤上前半步,长揖到底,给周景然和程恪见了礼,笑着说着客气话 。

李小暖悄悄往后蹭了蹭,落后程恪半步,恭谨的站着,随云先生却 转过身,冲她招招手,叫了她过去,笑着问道:”我这几次去寺里,都 没见到你,你年后去过没有?”

“已经去过了。”

李小暖也不多说,只答着随云先生的问话,随云先生颌首笑着,微 微点了点头,李小暖带着微笑曲了曲膝,退到了程恪身后,古萧转过头 ,定定的看着李小暖,微微有些失神,程格仿佛随意的抬手重重的拍着 古萧的肩膀,笑着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看灯?”

古萧恍过神来,忙笑着答道:“我陪先生,还有慕贤兄……”

周景然轻轻挑着眉梢,满眼笑意的看看程恪,又看看古萧,眼角余 光瞄着李小暖,哈哈大笑起来,让着随云先生,一行人慢慢往里走去。

程恪伸手牵过李小暖,周景然和随云先生说着话,缓步走到了靠近 李小暖一边,李小暖转头看着落后两步,跟在周景然身后的戴氏,又瞄 了眼和随云先生正说得欢畅的周景然,犹豫了下,垂下眼帘,任由着程 恪牵着手,和众人并肩往前走去,没有理会落在后面的戴氏。

青平在前头引着,众人也不再看那些灯笼上的诗词,径直往后面的 大殿走去。

大殿前,没有挂供人留诗的大红灯笼,只是错落有致的挂着十来只 写着各朝名诗名句的诗牌灯,光影间流转间,上百年的文才风流散满了 各处。

大殿内人影晃动,看来已经聚了不少人,周景然和随云先生在前, 程恪牵着李小暖,客气的让过戴氏,跟在戴氏后头上了台阶,古萧和唐 慕贤缀在最后,一行人悠悠闲闲的进了大殿。

李小暖好奇的看着殿内的情形,殿内极宽敞,四周架着几十只烧得 旺旺的碳盆,烘得殿内温暖异常。

大殿正中放着张高几,几上放着只五头烛台,明亮的烛台下,堆着 一堆金元宝,元宝上放着一块极其古朴的美玉,旁边错落的放着十几把 扶手椅,几十只鼓凳,靠东边放着张宽大的矮榻,榻上铺着崭新的秋香 色织锦锻厚坐垫,在灯光泛着幽幽的茧光。

钱继远穿着身白茧绸宽袖长衫,拧着眉头,端坐在榻上,抬着下巴 ,举着手里写着诗句的宣纸,微微摇头吟哦着,李小暖好奇的打量着钱 继远,人很瘦削,虽然坐着,也能看得出身形高大,脸有些长,棱角分 明,胡须里参杂着些花白,头发里也杂着几缕花白,没有戴帽子,用一 只比一般玉簪大了很多的碧玉云头簪绾着,整个人看起来嶙峋而骄傲, 仿佛一直在脾睨着世间人物。

 倒有点诗人那种不讨人喜欢的样子,李小暖腹腓着,目光往大殿面 边移去,西边放着两张极大的长几,几上放着十来只刮,台和挂满了毛 笔的笔架,长几两头都堆着厚厚的一叠宣纸。

殿内三五成群,站满了文人学子,有的皱眉深思着;有的锁着眉头 、一边念叨着,一边来回走动着;有的呆看着不知道哪里,仿佛想出了 神;有的用手里的扇子在空中比划着,也不知道在练字,还是在斟酌字 句;有的走到几前,提笔飞快的写了几行字,又凝在了那里;也有的, 闲闲的说着话,悠然的看着周围的热闹。

见周景然一群人进来,殿内的文人学士有认识的,急忙长揖见着礼 ,那些不认识的,忙跟着胡乱揖着礼。

侍立在榻前的小厮急忙上前,和钱继远低声禀报着,钱继远放下手 里的宣纸,抬着下巴,皱着眉头看着已经走到大殿中间的周景然和随云 先生,不情不愿的挪了挪,穿了鞋子,站起来长揖见着礼,“景王爷今 天好雅兴,唐兄也是好雅兴。”

“听说你今天得了好诗好句,等不及明天,赶紧过来欣赏欣赏。”

随云先生哈哈笑着,长揖应答道,周景然微微躬了躬身子,算是还 了礼,微笑着说道:“听说钱大人悬赏千金求一下阕,当真大手笔,不 知道求到合意的没有?”

程恪牵着李小暖,满眼笑意的看着热闹,戴氏局促不安的跟在周景 然身后,垂着头,想靠得近些,又不敢靠得太近,古萧和唐慕贤带着满 脸谦和的笑意,垂手跟在随云先生身后。

钱继远耷拉着眼皮,不冷不热的说道:“真正的好诗好词,千金也 换不来一个字,若是那么容易就能求着,那天下的才子未免也太多了些 。”

钱继远一边说着,一边往榻前的扶手挂上让着众人,随云先生去了 斗篷,递给随行的小厮,眯着眼睛看着抖落着满身别扭骄傲的钱继远, 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坐了下来,周景然不以为意的笑着,也由戴氏侍候 着去了斗篷,落了座,接过小厮奉过的茶,看着钱继远说道:

“钱大人这话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

戴氏将周景然的斗篷递给随行的丫头,手搭在自己斗篷系带处,犹 豫的转头看着李小暖,见李小暖已经去了斗篷,也去了斗篷递给了小丫 头,垂手侍立在了周景然椅子后侧。

程恪也不理旁人,只拉着李小暖,在随云先生下首两张椅子上分别 坐下,古萧和唐慕贤却没敢落座,垂手侍立在了随云先生椅子后。

小厮奉了茶上来,竹青忙上前两步捧起托盘里的杯子,奉给了李小 暖,李小暖接过杯子,递了一杯给程恪,再接过一杯,慢慢送到嘴边, 仿佛品着茶,目光却看着钱继远,凝神听随云先生等人说着话。

“这一年,竟没见到钱大人的一首半句新诗新词,钱大人最近才思 不涌了?”

随云先生带着笑意,仿佛开着玩笑般说道,钱继远扫了他一眼,声 音平平板板的回道:

“我才不过这一年才思不涌,唐兄可是几十年才思不涌了,这几十 年,都没见过唐兄有过一个字的新诗新句。”

李小暖低下头,抿嘴偷笑起来,这钱继远,也真是个言语刻薄的。 随云先生喝了口茶,看着钱继远,打着哈哈笑道:“我在那诗词上 头,最是无能,我生来愚钝,也就能做做学问的,可写不来诗填不了词 。”

“做学问,不过刻苦二字,这写诗填词,讲的就是份天赋灵性,你 也是写不来填不来。”

随云先生努力咽了口里的茶水,轻轻咳了起来,周景然打量着钱继远,关切的说道:“钱大人象是又瘦了,这写诗填词,倒是件累人的事 ?”

“诗词非常事,一字一句之间,无不要思量百遍干遍,那令人心惊 的字句,只有那一个,非找到不可,这诗词思量起来,如病如痴,肝肠 寸断,诗词,极乐事,亦是极苦事。”

钱继远仿佛一下子感慨起来,李小暖抿着茶,看着钱继远,又瞄了 眼周景然和微微蹙着眉头的随云先生,轻轻拉了拉程恪,笑着说道:

“钱先生这些话,倒让我想起从前看过的一则笔记来。”

周景然转头看着李小暖,眼底闪出丝笑意,随云先生帝下眼帘,心 平气和的喝起了茶。

“噢?”

程恪挑着眉梢,示意着李小暖,李小暖抬头看着钱继远,声音谦和 温婉的接着说道:

“是一位前辈记自己做学问的笔记,里头形容自己做学问的辛苦, 和钱先生说得倒的些异曲同工之妙,还有首小词,写得极有意思。”

第二百八十七章

钱继远居高临下的瞄着李小暖,微微颌首示意她接着说,李小暖歪着头,仔细想了想,慢慢的念道: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钱继远眼睛亮得放出光来,猛的冲到榻前,伸手把榻几搬到榻沿处,飞快的铺好纸,拿起墨研了几下,掂起笔,写下了李小暖刚刚念的词,拎起来,又冲到李小暖面前,弯着腰问道:

“你看看,有没有写错的地方?”

李小暖细细看了一遍,笑着赞叹道:

“钱先生真是过耳不忘,竟是一字不差。”

程恪凑过头去,随着李小暖,仔细看着纸上写着的词句,放在扶手椅上的手仿佛无意识的移过去,捉住了李小暖的手。周景然瞄着程恪和李小暖握在一起的手,端起杯子,喝起了茶,戴氏眼睛只盯着周景然,示意身后的丫头换热茶来。

随云先生站起来,从钱继远手里接过纸,细细看着,古萧和唐慕贤探着头,看着随云先生手里的宣纸,随云先生一边看,一边感叹道:

“这学问如美人,当真让人消得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啊。”

“说的极是,好词!绝妙好词!这是个玲珑心肝,这样的好词,无言谁会凭栏意!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说得好!写到我心里去了,这诗词学问,可不就是这样,何怕憔悴,为伊,就是死了,也是终不悔!真是好词!好词好意!”

钱继远从随云先生手里抢过纸张,举到面前,一遍遍看着,感慨不已,周景然放下杯子,看着李小暖,声音温和的问道:

“这位前辈的学问,想必也是极好的?”

“嗯,许是极好,我也不懂,这首词之后,看样子,象是过了三五年,这位前辈又提到过一次做学问的心得,也有一首小词,”

李小暖话语顿了顿,钱继远忙回身将手里的纸交给小厮,奔到榻前,铺纸提笔,转头看着李小暖,满眼兴奋的示意着:

“你说!”

李小暖转头看了眼程恪,一字一句的念到: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随云先生紧走了两步,站在钱继远身后,凝神看着他写下李小暖念的词句,抚掌感慨起来,

“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天下做学问者,何等寂寞!与我心有戚戚焉!”

“凋碧树,一个‘凋’字,何等传神,望尽天涯路,一个‘尽’……”

钱继远写完了词,拎起纸,细细品味起来,程恪目光一错不错的看着李小暖,李小暖探询般回看着他,程恪握着李小暖的手微微紧了紧,转头看着周景然,周景然手里捧着杯子,正若有所思的看着李小暖,戴氏犹豫着,低低的说道:

“爷,茶凉了,妾给您换一杯吧。”

周景然眼睛看着李小暖,举起杯子递了过去,戴氏急忙接了杯子,换了杯热茶奉了上来。李小暖顺着程恪的目光看着周景然,迎着周景然的目光,婉然笑着垂下了眼帘。

唐慕贤轻轻拉了拉古萧,低低的问道:

“说是从前看过的,你家里收着的?”

古萧拧着眉头,茫然的摇了摇头,唐慕贤转头看向李小暖,正迎上程恪的目光,急忙又转过了头。

随云先生感慨着,转头看着古萧和唐慕贤吩咐道:

“你们两个可听明白了?这位前辈,两首词,以美人喻学问,这是做学问要经的两个境界,要有衣带渐宽终不悔之心,才能求得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之境。”

古萧和唐慕贤躬身答应着,李小暖瞄着随云先生,抿着嘴笑了起来,周景然看着李小暖眼波流转的笑意,下意识看着李小暖的裙角,眉梢微微挑了挑,眼里闪过丝兴奋,好整以暇的喝起茶来。

李小暖用手指划了划程恪的手心,笑眯眯的说道:

“这还不是这位前辈最后一次提到这做学问的心得,后面还有首词,也是说他做学问的事呢,就是刚来的路上我念你听的那首。”

程恪转头看着闷闷的眨着眼睛的随云先生,笑着站起来,走到榻几前,舒展了下手臂,铺开纸,掂起笔,将那首青玉案写了下来。

周景然急忙站起来,站在程恪侧后,探头看着程恪写下的词句,钱继远和随云先生也挤了过去,伸长脖子看着。

程恪写好词句,扔了笔,仍坐回到扶手椅上,伸手又握住了李小暖的手,周景然抢先一步掂起纸张,细细念了一遍,转头看着钱继远,将纸张递了过去,

“原来你念念不忘的那半阕词,出处在这里。”

钱继远接了纸张,细细的研读着,随云先生头凑过去,凝神细看着,周景然慢慢摇着折扇,远远看着大殿内探头探脑、支着耳朵观注着这边的众文人学子,闭了闭眼睛,伤感的感慨道: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近在眼前,远在天边,学问之道,令人伤感,这首好!极好!”

周景然叹息着坐回到椅子上,有些失神的垂着头,随云先生仔细打量着他,抚掌大笑道:

“原来这学问的境界,倒是抱朴得了真意!可见这悟道不分年纪,只看天份机缘。”

程恪忙附合道:

“先生说的极是,景王爷睿智天生,在学问一道上,已经到了返朴归真的境地,令人向往。”

古萧和唐慕贤极声附和着,李小暖低着头,抿着茶,满眼的笑意,原来这随云,是专程过来抬轿子的。

钱继远痴迷失神的左右转头看着三首词,突然仿佛想起什么来,冲到李小暖面前,长揖到底请求道:

“世子妃说的那本笔记,可否借给在下一观?这位前辈的姓名,还请世子妃见赏,在下感激不尽。”

程恪急忙放下杯子,紧张的盯着李小暖,周景然眼睛里带着丝明了,看着李小暖,又看看长揖不起的钱继远。

李小暖忙站起来,曲膝还着礼,极客气的答道:

“钱先生多礼了,这本笔记,是妾小时候看过的,后来辗转至京城,前年又归至汝南王府,那些笔记早就不记得散落于何处了,至于前辈姓名,还请钱先生见谅,那位前辈一生唯愿安民乐业、造福天下,绝不愿以诗词文章闻于人,妾不敢违了前辈的心意。”

钱继远直起身子,盯着李小暖,沉默了片刻,直直的问道:

“我听说世子妃自小在古状元家长大的?”

李小暖垂着眼帘,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钱继远转过身,两步走到古萧面前,长揖请道:

“古小兄,在下想借阅尊君治学笔记一观,还请成全。”

古萧呆怔了下,急忙长揖还着礼,仓促间转头扫了程恪一眼,程恪站起来,走到古萧身边,脸上带着丝伤感,看着钱继远,低声说道:

“早年景王爷和我都曾读过几篇古大人的治学之作,真心令人叹服,只是如今古大人的文稿手记,早已不存,先李老夫人走时,都焚化带了去,极是可惜,都是伤心事,还请钱大人见谅。”

程恪满脸伤感的拱了拱手,古萧跟在后面,满面戚容的长揖到底,钱继远呆站了片刻,跺了跺脚,连连叹息道:

“那古大人活着时,我也见过他几回,竟错过了!如今竟连笔墨也见不得,可惜可惜!天妒其才!天妒其才!”

李小暖垂着眼帘,端端正正的坐着,周景然抖开折扇,目光复杂异常的看着李小暖,心里五味俱全。

“唉!”

随云先生长叹着,示意小厮送了斗篷过来,一边穿着一边伤感的说道:

“这样的天纵之才,令人意气顿消,罢了罢了,我也回去闭门读书去,天不假年,令人伤心,伤心啊!”

一边说着,一边穿着斗篷,也不理会众人,径自出门去了,唐慕贤和古萧急忙披着斗篷,匆匆和周景然、程恪拱手告着别,追着随云先生出去了。

程恪转头看着神情黯然的周景然,笑着建议道:

“咱们也走吧,在这里,倒打扰了钱大人的诗兴。”

周景然‘嗯’了一声,站了起来,戴氏急忙取过斗篷,从后面给他披上,转过来要给他系上带子,周景然轻轻推开戴氏,自己胡乱系了带子,抬脚往后走去。

程恪和李小暖辞了还在懊恼不已的钱继远,并肩出了大殿。

周景然背着手站在大殿前,身后站着恭谨的戴氏,通红喜庆的灯笼下,笼出片浓浓的寂寥之意来。

周景然转头看着急步过来的程恪,和稍稍落后半步,紧跟其后的李小暖,声音平缓的说道:

“我也没了兴致,这就回去了,你们还要去哪里玩耍?”

“我带小暖坐船游流晶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