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暖暗暗舒了口气,点头答应道:“嗯,我听母亲的,母亲,”

李小暖仿佛想起什么来,拧着眉头,低声说道:

“前一阵子,冬至家宴上,絮仪……到底过于拘谨了,回来我就细问了绣春院的几个管事婆子,她平时竟什么也不学的,这样……往后大了,总要嫁人,这样嫁出去,到底伤了咱们府上的脸面,要不,让她跟着魏嬷嬷,好好学学针线,若能学得好,往后也总有份能见人之处。”

王妃微微蹙起眉头,眼睛闪过丝厌烦。看着李小暖说道:

“照理说……唉,我年纪大了,也没心思教导小孩子去!到底和敏盈、敏清那时候两样,往后,她的事,你就看着办吧,她娘倒也算是个知道分寸进退的,侍候王爷也侍候的好。我如今年纪大了,没耐心听小孩子吵闹!”

“嗯。”

李小暖点头答应着,一句话也不再多说,岔开话题,和王妃说起程恪什么时候能回来,如今该走到哪里了。诸如此类的闲话来,王妃心情明丽起来,一会儿担忧、一会儿心疼,一会儿又骄傲的和李小暖长篇大论的闲话起来,过了午睡时辰,夏荷连催了四五遍,王妃才依依不舍的住了口,打发了李小暖回去。

晚上,王妃想起李小暖提过的事。叫了许氏过来,淡淡的吩咐道:

“絮仪也不小了,老这么懒着不学点东西怎么行?!我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好,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事,若不是你们少夫人提醒着,竟差点忘了!你也是的,到底是你生的,也这么不上心着?!凡事还都得我替你们娘俩个想着不成?!”

许氏忙跪到了地上,磕头请着罪,王妃舒了口气,带着丝厌烦,接着说道:

“我这个年纪,最烦听孩子吵闹!你也知道我这脾气!你告诉絮仪,往后多跟她嫂子亲近亲近。若是能跟她嫂子学个一星半点的,也就受用不尽了!她嫂子身边有个从小的奶嬷嬷,出自两浙路连家,从明儿起,让她跟着去学学针线去吧。”

许氏重重的磕了几个头,连连谢了,见王妃不耐烦的抬了抬手,忙爬起来,殷勤异常的侍候着王爷、王妃吃了饭,歇下了,才小心的往绣春院急步走去。

程絮仪已经歇下了,许氏小心翼翼的叫开门,闪身进了院子。

正屋里,灯很快亮了起来,许氏走到门口时,蔷薇已经披着衣服开了门,让着许氏进了屋。

程絮仪已经披了衣服坐了起来,许氏满脸笑容,侧着身子坐到床沿上,伸手抚着程絮仪的脸颊,一边笑一边流下眼泪来,

“姑娘,大喜的事,王妃今天发话了,从明天起,就让你跟着少夫人的奶嬷嬷学针线去,还让你……多跟你嫂子亲近亲近……”

许氏淌着眼泪,说不下去了,喉咙僵硬着哽了半晌,干脆哭出声来,程絮仪一时呆怔住了,看着许氏泣不成声,也跟着心酸的落起眼来。

蔷薇忙递给帕子过来,笑着劝道:“姨娘你看你,这样大喜的事,你倒哭起来了!”

许氏接过帕子,拭着眼泪,连连点着头,半晌才透过口气,“我是高兴的。”

许氏又拭了拭眼泪,看着程絮仪,郑重的交待道:

“姑娘,你听我说,这都是你嫂子帮你说的话,都是你嫂子给你的恩泽,你得记心里,你记牢,往后,对你嫂子要象对……唉,要敬重、打心眼里敬重着她,你可记住了?”

生死时速这事难受了,下次可不能这样了!擦汗!

第二二八章回家

程絮仪眼睛亮亮的,满眼的笑容,连连点着头,那晚的家宴是她头一回作为程家三小姐出现在大家面前,她的嫂子,那么美丽、那么温暖,站在她身后,她的手搭在她肩上,那么温暖,让她身上一下子热融融起来,她那么随意亲热的交待着她:“。。。。。。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帮嫂子好好照应才是。”她的心,一下子就暖暖的安定来来。

许氏欢喜着、感慨着,絮絮叨叨的交待了半天,又和蔷薇仔细挑了明天要穿的衣服,起身要走,又顿住脚步,来来回回的又细想了一遍,再想不出还能有什么遗漏了,才起身出了屋,沿着漆黑寂静的花园小路,去自己房里去了。

腊月二十三日,赶在交年之前,诚王带着家眷,一行几十辆车,回到了京城,进了诚王府,诚王、诚王妃杨氏、侧妃徐氏、长女周婉若,次子周世新匆匆换了礼服,上了车往宫门请见去了。

诚王径直前往请见皇上,诚王妃杨氏则带着侧妃徐氏等往蕴翠宫请见程贵妃。

诚王妃等人的请见很顺利,程贵妃迎到了正殿门口,极热情周到的招待着一行四人,甚至一直执意的留着她们吃晚饭,诚王却没能见到皇上,内侍传了话,皇上身子不爽,除夕宫宴再见也不迟。

诚王揣着满怀的惴惴不安,站在宫门口呆怔了片刻,上了车,吩咐去靖北王府。

腊月二十六一大早,程恪就风尘仆仆的飞马冲进了城门,径直往宫门中未见皇上,呈还钦差印信。

片刻功夫,一个极利落的小内侍就奔出来,躬着身子,满脸笑容的请着程恪,“世子爷,皇上让您进去呢!”

程恪神采飞扬,从荷包里掂了个小金锞子出来,扬手扔给了内侍,“赏你了!”

说着,也不等内侍前引,径直大步往里走去,内侍接住了金锞子,一边急步跟上来,一边笑着逗趣道:“世子爷这一阵子没在京城,这金锞子,小的可少接了不少,这一阵子手又背,净输来着,可是天天盼着这世子爷早点回来呢。”

程恪心情极好的笑了起来,随手扯下身上的荷包,丢给了内侍,“都给你了!你那不是手背,是手笨!这里头的花头极多,你当心中了人家的连档模子,输得连裤子都保不住!”

内侍笑着叹着气,两人一路说笑着,很快进了皇上处理政事的勤政殿,程恪在殿前站住,低头理了理衣服,内侍转着他看了一圈,伸手帮他抚了抚后衣襟,程恪微微垂着头,恭敬的上了台阶,待立在门口的内侍通传着,程恪听到了殿内的应声,忙垂着手,恭恭敬敬的进了勤政殿,熟门熟路的走到御榻前跪倒,响亮的磕着头。

“起来吧,别磕了,就那块砖底下空,你倒记得清,次次不错!”

程恪忙让起来,带着丝赖皮之相说道:“就这么点小心思,皇上还得给戳破了!那下次,这块砖还能用不?”

皇上失笑起来,放下手里的杯子,点着头说道:“好,朕允了你,你这趟差使办得不错,很是知道分寸,没给朕处处放火,正想着怎么赏你呢,你既看中这个了,正好,朕就让你占个便宜,这块砖,赏给你专用了!”

程恪忙利落的跪倒,在那块空砖上响亮的磕头谢了恩,爬起来,笑嘻嘻的说道:“还又为皇上要罚呢,没想到还有赏!”

皇上斜睇着他,脸色沉了下来,重重的哼了一声,“你也太胡闹了些,那徐盛融。。。。。。你跟那么个四六不分的东西计较什么?”

皇上重重的责备道,程恪缩了缩肩膀,正要说话,皇上抬手止住了他,“你也别跟我狡辩,这事,除了你,断没有别人了!”

程恪耷拉着肩膀,垂着头不敢再说话,皇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端起杯子喝了几口茶,声音和缓下来,“这一路上,日夜兼程赶回来的?”

“是,想着赶紧回家,陪父母守岁过年。”

“嗯。”

皇上面容柔和下来,“到底比原先懂事多了,总算能体会些父母心了,好了,这北三路后面的事,朕让严相统总管着,你去,跟严相把差使交一交,就回去好好歇一歇吧,出了十五,再到部里视事吧。”

程恪大喜,忙跪倒磕了头,就要退出去,皇上仿佛想起了什么,抬手止住他,温和的吩咐道:“去看看你姑母再出宫,她一直担心着你呢。”

程恪急忙答应着,垂着手退出殿门,大步流星的往蕴翠宫赶去。

程恪从蕴翠宫出来,又急急的找严相交割了差使,出来上了马,在同样风的小厮、长随、护卫的簇拥下,往汝南王府疾驰而去。

程恪在大门口下了马,也不理会成群奔出来、跪了满地磕头见着礼的诸门房,随手把马鞭扔给远山,头也不回的吩咐着,“赏!”

程恪绕过影壁,径直往二门里奔去。

二门里,李小暖穿着件深紫丝银狐斗篷,带着竹青、蝉翼等众丫头婆子,早就站在那里等着他了。

程恪扬着眉梢,满脸惊喜的看着李小暖,急步过来,也不管站了满院子的丫头婆子,这会儿,他眼里也看不到这院子里还有别人,伸手抓住了李小暖的手,心疼的说道“你最怕冷,这样的天,在这里等我做什么?手有些凉。”

“昨天父亲说你今天到家,一大早起,母亲就盼着了,这会儿,等着急也急死了,你再不回来,我就准备迎到城门口去了。”

李小暖仰头看着程恪,嘟着嘴笑着说道,“你瘦了很多,也黑了,母亲见了,只怕要心疼坏了!”

“嗯,你不心疼?”

程恪松开李小暖的手,一只手搅着她的腰,低头看着她,笑着认真问道,李小暖挑了挑眉梢,也一脸认真的点着头,“当然,我心里最疼!”

程恪眼睛亮闪闪的,眉飞色舞,竹青已经招呼着众人,往后退着,远远的缀在两人身后。

两人叽叽咕咕的说笑着,也不坐轿子,从二门里一路走进了正院。

王妃早就等在了正屋檐廊下,焦急的往外张望着,春草陪在王妃身边,同样焦急的往外张望着。

李小暖陪着程恪进了正院垂花门,在王妃的泪眼注视下,程恪沿着抄手游廊,几步就到了正屋门口,王妃一把拉住正要长揖见礼的程恪,眼泪就流了下来,“我的儿!怎么瘦成这样?!”

李小暖忙跟上前,和程恪一边一个扶着王妃,笑着说道“母亲,外头冷,进屋再说话吧。”

王妃连连点着头,眼睛只盯着程恪,拉着他的手只不放开,两人坐到榻上,春草忙泡了茶端上来,李小暖接过,放到了榻几上。王妃落着眼泪,伸手去抚程恪的脸颊,程恪微微挑着眉梢,上身往后躲去,慢慢往后蹭着,抽出手,伸手端起杯子说道:“我渴了,回来面了圣,皇上让我去看了姑母再出宫,出来又和严相交待了差使,赶着就回来了,连杯茶也顾上喝。”

王妃心疼的不行,连声吩咐着:“赶紧,有现成的燕窝粥、参汤没有?还有点心,要热的,这大冷的天,又刚奔波回来,冷东西可吃不得,还有。。。。。。”

“都不用!我不饿,在姑母宫里吃过东西了,喝了茶就行,我也不陪母亲多说话,父亲在外书房还是内书房?”

程恪一口饮尽了杯子里的茶,起身下了榻,就要往外走,王妃又是心疼又是不舍的看着儿子,“在内书房,让你回来就去那里找他,你中午在府里吃饭?还是出去吃?”

程恪迟疑着,眼光扫过李小暖,李小暖看着他,柔顺的笑着说道:“爷只管去忙就是,别担心母亲,这些日子,午饭都是我陪着母亲吃的。”

“嗯,中午我在这里吃饭,陪陪母亲。”

王妃大喜过望,看着程恪告退出了门,忙一迭连声的吩咐着“赶紧去小厨房,跟她们说,那鱼千万不能上了,用心炸几只鸽子出来,还有。。。。。。”

“母亲且宽坐,我去后面厨房看着去,那鱼母亲爱吃,哪能不上的?!只放的离爷远一些就是,我去安顿吧。”

“去吧去吧,多做些小恪爱吃的,你看看,都瘦成那样了。。。。。。快去快去。”

王妃忙应着,挥着手示意李小暖赶紧过去,李小暖笑着曲膝告退出来,往后面小厨房看着人安排菜饭去了。

中午,李小暖和程恪一左一右陪着王妃,李小暖全神贯注的照顾着王妃,王妃全神贯注的照顾着程恪,程恪瞄着李小暖,三人各自忙着吃了饭。

饭毕,王妃和程恪说了几句话,见他打着呵欠,一脸的疲倦,忙打发着两人,“赶紧回去吧,好好洗一洗,赶紧歇着去!”

程恪已经站了起来,告了退,瞄着李小暖也告了退,就抬脚出了屋。

程恪背着手,沿着抄手游廊,缓步往外走着,李小暖稍稍落后他半步,跟着一路出了正院。

本章完

第二二九章新桃旧符

两人上了轿子回到清涟院,程恪下了轿子,站在清涟院门口,伸展着腰身,满足的感叹着:“还是回家好!”

李小暖抿嘴笑着看着他,伸手推着他说道:“赶紧去洗洗歇着吧,歇好了再感慨,你看看你,眼睛都抠了。”

程恪一边顺着李小暖的推动往里走着,一边慢慢挑起眉梢,轻轻笑了起来,猛然顿住脚步,伸手拉了李小暖,揽着她的腰,低头俯到她耳边,吐着热气,低低的说道:“赶紧……歇着?那是当然,我都想了整整两个月了,是要赶紧!你也是这么想的?”

李小暖扭过头,只笑着不理他,进了正屋,竹青早带着小丫头备好了热水等,程恪舒舒服服的洗了澡出来,拖着李小暖进了内室,说什么也不肯放她离开半步。

晚上,两人吃了饭,程恪满足而惬意的靠在靠枕上,看着穿着件绣花薄夹袄,一条粉紫裙子的李小暖,笑着说道:“你还是穿精致的衣服好看,越精致越好!”

李小暖正看着玉板放着套茶具,听了程恪的话,笑着叹了口气,转头看着程恪说道:“人家都说,若人好看,不在乎穿什么,就是裹块烂布,也一样风姿绰约,若资质一般,就只能靠着衣服首饰和胭脂水粉了。”

“这就是胡说了,我见过的美人多了,越是人好看,越是要打扮的好。”

程恪反驳道,李小暖挑了挑眉梢,转头看着程恪,程恪忙摆着手解释道:“都是从前,没成亲前,很久以前,都是陪着小景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景就爱这个。”

玉板摆好了茶具,低着头,忍着笑意退了下去,李小暖也不理会程恪,坐到放着茶具的几前,慢慢泡起茶来,程恪往前凑过去,好奇的问道:“你也学会分茶了?”

“分茶那么难,我怎么学得会?!不是分茶,我让人做了些鲜果茶,泡给你尝尝。”

李小暖从琉璃瓶里耳着浓浓粘粘的蜂蜜果酱出来,加了开水化开,端起来尝了尝,满意的点了点头”递给了程恪,程恪接过喝了一口,品了片刻,笑了起来,“这哪里叫茶?分明就是蜂蜜和蜜饯混到一处罢了,不过倒也酸甜可口。”

李小暖又泡了一杯递给他。

“我倒想起件事来,要听听你的意思呢。”

“嗯,你说。”

程恪接过杯子,慢慢喝着,点头示意着李小暖,李小暖歪着头看着他,将春草的事和王妃的话,一字不动的说了一遍,看着程恪,笑眯眯的说道:“只看你的意思,你若觉得好,过了年,我就替你把人领回来,若觉得不好,我就打发她嫁了别人去,回头再细细替你寻好的来。”

程恪满脸狐疑而警惕的看着李小暖,摇着头说道:“不要!这会儿要她们做什么?这事你别管了,明天我让平安去安置这事!你也不用替我寻什么好的,我一个都不要,咱们不是说好了么,就咱们两个一处。”

李小暖举着杯子放在嘴边。慢慢喝着可口异常的果子茶,笑盈盈的没有答话。

第二天,程恪又替李小暖告了病,自己也是直睡到日上三杆,才悠悠然出了清涟院,到了外院,吩咐人叫了平安过来吩咐道:

“从今天起,这府里,爷还要再立条规矩,府里的丫头,凡想到爷身边侍候着的,都先送到福音寺,落发修行十年去,静静心积积福,什么时候心如古井,无欲无波了,再回来侍候吧!”

平安听的一口气闷在了胸口,满脸古怪的看着程恪,程恪皱起了眉头,不耐烦的问道:“怎么了?爷的话,没听清楚?”

“是!”

平安急忙躬下身子,重重的答应着,刚说出口,又反应过来,急忙更正道:“不是!是!爷的话,小的听明白了,府里凡想到世子爷身边侍候的丫头,都先送到福音寺修行十年,静好了心才能回来侍候着。”

“嗯,这规矩,就从今天起!”

程恪说完,抬脚出了大门,上了马,往景王府疾驰而去。

平安看着程恪出了门,垂着头在大门里站了半晌,重重的叹了口气,往内书房请王爷示下去了。

两个时辰后,程恪的新规矩就一个不漏的传达到了府里上上下下几千号人耳朵里。

王妃听了田嬷嬷的禀报,呆怔着眨了半天眼睛,叹了口气说道:“小恪这脾气,怎么还是这么牛心古怪?这是什么理儿?”

田嬷嬷一言不发的垂手侍立着,王妃重重的叹了口气,挥着手说道:“唉,他这脾气,也是没法子,都别扭着他,若再象前两年那样拧着了,还不知道怎样呢!你留心挑个好的,把春草嫁了吧。”

田嬷嬷【这里不清楚】着退了出去。

程恪在景王府里吃了午饭,直耽误到申正过后,才辞了周景然,悠悠然然的回到了汝南王府。

刚在王府门口下了马,回事处马管事急奔出来。长揖见着礼,笑着禀报道:“回世子爷,新任御史邹应年午末刚过,就到了咱们府上求见您,小的说您出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可邹御史非要等着不可,现在回事处坐着喝茶呢,世子爷,您看……”

“邹应年……”

程恪沉吟着,一下子想起来这邹应年是谁了,这人可关着小暖……程恪微微皱起了眉头,马管事留神着程恪的神情,忙笑着禀报道:

“前些天,邹御史给您和少夫人送了节礼过来,小的请了少夫人示下少夫人说邹御史与咱们府上没有半分关联,天上掉下的礼不能收,吩咐小的退了回去。”

程恪舒展开眉宇挥了挥手吩咐道:“打发他回去吧,就说我路上累着了,要静养,不好见人。”

马管事躬身答应着,目送着程恪转进了影壁,才直起身子,转身回去打发邹应年去了。

第二天就是腊月二十八了,李小暖偷了一天懒,事情可都还积在那里等着她呢,隔天又是小年夜,李小暖直忙了一整天,晚上回到清涟院,还有婆子因事急不得不跟过来请示下的。

程恪在景王府上又呆了整整一天,临近年关,他和周景然要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二十九,程恪倒是没出去,可天还没亮,田嬷嬷就替平安在清涟院外守着程恪了,第二天要演傩戏,合族吃年夜饭,要祭祖……要安排裁定的事太多,王爷吩咐了,他年纪大了,身子不好,这些事从今年起,就让程恪主持操办去。

两人各自忙着,直到半夜才歇下了。

除夕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程恪和李小暖就起来洗漱干净,程恪穿了件大红萍丝长衫,李小暖穿了件淡灰短袄,一条大红石榴裤。

满府上下早就准备好了五色纸钱、酒果,门神、桃符等物,程恪径直去了大门处,平安正引着众管事翘首盼着,见他出来,急令人放起鞭炮,程恪取下大门左侧挂着的桃符,放到平安托着的红漆托盘里,又从托盘里取了新桃符挂上。

见程恪挂好了桃符,从大门起,汝南王府各处的门神、桃符片刻间就更换一新,五色纸钱、桃符钟旭、狻猊虎头、珠翠百事吉等等各色吉祥物件喜喜庆庆的挂满了各处。

从这会儿,这年就正式开始了,过年的种种规矩、避讳都得郑重遵守起来,若错了一星半点,可都是会不利于明年一年的呢。

李小暖坐了轿子,往正院接了王妃,程恪接了王爷,一起往瑞紫堂给老太妃更换门神、桃符,请老太妃移步,与子孙同乐一天。

王爷和程恪亲自动手,李小暖棒着盛着桃符的托盘,王妃接着旧桃符,四人忙了半天,换下了瑞紫堂里里外外的门神桃符,老太妃也不出来,只让中年仆妇传了话,祭祖的时候,她再过去也不迟。

王爷满脸失望,耷拉着肩膀,难过异常的在院子里呆站了半晌,才勉强长揖答应着,带着王妃等人往院子外退去。

李小暖扶着王妃,小心的跟在后面,还没跨出院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惊天动地的奔跑声,中间夹着一声声狂叫:“糖妹妹、糖妹妹、糖妹妹,等我,等我等。”

李小暖满眼笑意的顿住脚步,王妃失笑起来,忙转过身,看着一身崭新红衣红裤,仿佛一只通红的绸锻花球一样冲着李小暖滚过来的红福,边笑边说:

“好孩子,别跑了,看摔着,你糖妹妹等着你呢。”

红福呼着热气,奔到李小暖身边,”呼呼”着说道:“呼……糖妹妹,呼……嬷嬷说,烧得好。”

红福一边说着,一边骄傲而渴望的抑头看着李小暖,李小暖笑盈盈的抬手抚了抚红福的面颊,从荷包里掂了块杏脯出来,塞到她嘴里夸奖道:

“红福最近活干得好,火烧得好,嬷嬷们夸你了,是不是?”

红福流着口水,用力嚼着杏脯,头点的跟磕头虫一般。

王爷背着手,满眼笑意的看着李小暖和红福象模象样的聊着天,程恪满脸古怪的看着李小暖,又看看红福,这两个人,站在一处,真是太有趣了。

快过年了,想想,还是从前的年好啊,隆重而热闹,可怜现在的小孩子,无处体味过年的那种喜庆与欢欣,咱们的传统啊,泯灭的让人痛心。

第二三零章守岁

“……红福今年一年火烧得好,活干得好,今天晚上,就可以好好玩一玩了。”

红福张着嘴,又要了块杏脯,流着口水,傻笑着不停的点着头,李小暖也不好多跟她说话,又交待了两句,把装满杏脯的荷包塞给她,就打发她回去了。

红福依依不舍的连手带着身子一起挥舞着,目送着李小暖上了轿子。走远了,才握着荷包,满足的转回院子里。

忙碌的时候时光总是飞快,转眼间,天色已经晕暗下来,合族男男女女陆陆续续进了汝南王府,依旧例,二门内花厅和相连的几处厅阁,是族内女眷就坐处,二门外的正殿后的楼阁里,是男人聚集处,各个楼阁四角都支着烧得旺旺的炭盆,烘得室内温暖异常。

汝南王带着程恪,去瑞紫堂又请了一趟,才接了老太妃出来,送到了二门内,王妃和李小暖早就远远接了出来,一前一后,扶着老太妃的轿子,往居于正中的花厅走去。

轿子在花厅门口稳稳的停下,李小暖上前掀着帘子,王妃小心的扶着沉着脸、面无表情的老太妃出了轿子,花厅内外喧嚣的人群顿时寂静下来,众女眷胆怯小心着,下意识的往后挪着脚步,远离着老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