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小心的看着李老夫人的脸色,李老夫人沉默着坐了一会儿,抬起手叫着李小暖,“来,小暖扶我起来,到后面佛堂,该做功课去了。”

李小暖忙笑着上前,小心的扶起李老夫人,缓步往后面小佛堂走去。

李小暖跪在李老夫人身后,听着她念完了一遍心经,上前扶了她起来,坐到东厢榻上,李老夫人转头看着李小暖,想了想,笑着说道:“ 萧儿他爹,十三岁那年就中了解元,隔年的省试,萧儿他爹自觉把握不够,就没去应试,三年后才去考的省试,中了会元,紧接着殿试,又中了状无,三元及第,轰动天下时,也不过十八岁,连亲事还没定下呢。”

李小暖凝神听着李老夫人平淡中带着无限傲然的述说。

“若不是这样,镇宁候爷的嫡女,汝南王妃嫡亲的妹子,怎么会下嫁到咱们古家?”

李老夫人猛然顿住了话头,深汲了几口气,闭了闭眼睛,有些颓然的低声说道:“福祸,都是连在一处的!”

李老夫人转头看着窗外,沉默着没再说话,李小暖若有所思的看着李老夫人,十八岁的三元及第,那份荣耀和光辉,古往今来,亲身经历过、荣耀过的,大约也就是眼前这位老人了,那第二人,纵是有,也不知道是几百年后的事了。

李老夫人突然重重的叹息着,转过头看着李小暖,眼神温和着微笑起来,“小暖,老祖宗疼爱你这份聪明倒在其次,你年纪小小,就懂得顺天应时,这份看得开,才最难得!”

李小暖眨了几下眼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李老夫人笑着抚着她的发髻,“老祖宗年轻时,可没你这份恬淡,不过,你这是天生的,不一样,任谁都比不得,也怪不得唯心大师肯守着你念一天的心经!这些,都是你的福份!”

李小暖想了想,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不记得大师了,老祖宗这样疼爱我,这才是我的福份呢。”

李老夫人笑了起来,伸手搂了搂李小暖,怜惜的低声夸奖道:“你是个好孩子,难得的好孩子。”

第七十四章 管理

李小暖乖巧的偎依在李老夫人怀里,沉默着没有说话,李老夫人重重的叹了几口气,声音低落的说道:

“萧儿一心要上进,唉,总是好事,是好事,这也不知道这是他的福祉还是……唉,这人的命,谁知道呢!古家就剩他一要独苗,我帮来眼着他平平安安,做个宝贵闲散人,图个一辈子舒服自在也就是了,唉!咱们家根基浅,靠别人,靠镇宁侯府,靠汝南王府,谁能靠得住?!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李老夫人自言自语般低声喃喃道,李小暖身子微微有些僵硬起来,这样的话,她是要听得懂,还是该听不懂呢?

李老夫人沉默下来,半响,又重重的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顺天应时,老祖宗也得学着看开些,这天下的事,不做着试试,谁能知道行还是不行,这人,还是得看命!”

李小暖心底微松,沉默着靠着李老夫人,对于古萧,只怕李老夫人自己也是矛盾重重,既知道他资质平庸,可心底处到底还存着一丝盼望,盼着那命,盼着古萧的宝贵荣华命。

晚上,李小暖心事重重的歪在床上,心思总也集中不到书上去。

对于古萧,周夫人是渴望,李老夫人清楚着,明白着,却又寄了一线希翼在所谓的命上,唉,这科举一定是比高考难得多了,古萧考个贡生大约没有问题,要中举,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中举呢?这中间的玄机和难易,她一无所知。

李小暖翻倒在松软的裤子上,把书扔到一边,低头看着绣着凌宵枝蔓的账顶,呆中的出了神。

隔了几天,林先生收拾了行李,辞了行回去了,古萧仿佛一下子长大了,也沉稳起来,话也少了许多,几乎每天念书念到很晚,周夫人满脸掩饰不住的骄傲和喜色,李老夫人犹豫着,沉默了下来,只吩咐瑞萱堂小厨房,每天变着花样做着汤水点心送到外书房和梧桐院。

李小暖更加沉默静谧起来,每天除了在松风院做针线,就是到瑞萱堂抄经,整理那些旧账册子,空了,就在后面园子里养花种要树。

空闲的时候多了,书看得也越发快了起来,外书房的书,她愿意看的,都看得差不多了,李小暖找了机会,借着看人理书,去了趟藏书楼,取了几本书回来,婆子禀报了李老夫人,李老夫人沉默半晌,轻轻叹息着,吩咐婆子由她取着看去,李小暖隔个十天半个月的去一趟藏书楼,还书借书。

古云姗出嫁后,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压到了古云欢头上,古云欢强耐着性子管了大半个月,就烦躁起来,婆子回事,一言不对,就能惹得她大发雷霆,一时间,管事婆子们苦恼着人人自危起来。

古云弓欢更加苦恼,这多如牛毛的烦琐事,没完没了,要管到什么时候是个头?推吧,古云姗出嫁了,老祖宗年纪大了,已经好多年不管家务了,母亲,唉,以往在京城的时候,母亲每天早起晚睡,管家理事,件件妥当,可如今心绪不宁,精神竟是一天不如一天,比她更懒怠理会这些烦琐家务,推给母亲,到底不忍心。

小暖?古云欢挑着眉梢得意起来,小暖最合适不过,反正……她管了最合适不过!

隔天,古云欢找了机会,缠着李老夫人,只说自己一个人管事,实在顾不过来,一定要小暖过去帮衬一二,李老夫人笑了起来,仔细想了想,慢慢点了点头,笑盈盈的说道:

“也好,小暖虽说还小些,可也该学着管家理事了,要不过两年,等你出了嫁,萧儿又不到成亲的年纪,还不能娶个媳妇进门,家里岂不是立时乱了套了?!让小暖先跟你学着,等你出嫁了,小暖就能接着管上两年,等萧儿媳妇进门,也就能接上了。”

古云欢眼睛亮亮的,羞涩着高兴着,笑颜如花。

李老夫人爱怜的拍了拍古云欢的肩,笑着说道:

“这事,还得和你母亲商量才行,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

隔天,李老夫人和周夫人说了,周夫人并不在意这事,立即就答应了。

李老夫人叫了李小暖,嘱咐了她几句,就吩咐她从第二天起,每天和古云欢一起到翠薇厅学着管理事去。

李小暖苦恼万分,又打不出合适的理由来推辞掉,她这样的身份处境,凡事都要万分低调着才好,哪里能在这府里指手划脚,管家理事的?周夫人想不到这个,难道李老夫人也想不到不成?

晚上,李小暖沐浴洗漱了,只留了冬末和兰初,苦恼的说了李老夫人的吩咐,冬末高高挑着眉头,一时呆怔住了,兰初呆中的眨了几下眼睛,想了想,笑着说道:

“我倒觉得是好事呢!”

“什么好事?!这中间哪有好事?”

李小暖郁闷的说道,冬末恍过神来,想了想,看着兰初点着头说道:

“兰初说得对,也不见得就真难做到哪里去。”

李小暖想了想,看着两人没说话,冬末侧着身子坐到床沿上,李小暖示意兰初坐到床前圆凳上,兰初看了看冬末,又转头看着李小暖说道:

“姑娘,你想想,大家的姑娘,稍大些,除了学些针线厨艺,最要紧的,就是要学会管家理事,这一年三节,婚丧嫁娶,长幼嫡庶的,中间多少讲究,多少规矩呢!若不跟着学个三年五年的,哪里弄得清楚?姑娘趁着这会儿,多学些东西,往后,不管嫁到什么样的人家,也都能就会得来了。”

李小暖哀叹着往后倒去,用手掩着脸说道:

“我哪里管得了往后,我只想着明天,想着后天,想着接了这差使,往后得有多少烦难,多少难为、多少闲气生!”

冬末笑着看着李小暖说道:

“姑娘就算不管这差使,也一样有那些烦难,难为和闲气生着!”

李小暖坐直身子,看着冬末,认真的说道:

“冬末姐姐,我现在,至少,没生过什么闲气,若是接了这差使,就是再豁达,想得再明白,可当在事中,这口闲气总是要生一生,烦难些,苦些累些,清苦些,我都不在乎,可就是不愿意惹闲气!”

“姑娘再怎么说,老祖宗已经吩咐下来了,姑娘也没法子了不是?”

冬末摊着手说道,李小暖窒了窒,苦着脸,肩膀耸拉了下来,

“那姑娘就别多叹气了,有这精神,还是好好打点打点哪能少生点闲气吧。”

李小暖垂着头,无力的点了几下头,

“冬末姐姐你说得对,我今天累了,明天再打点吧。”

冬末抿嘴笑了起来,斜睇着李小暖,笑盈盈的打趣道:

“姑娘在这几烦恼,我看哪,那些个以为大小姐出了嫁,往后就能偷奸耍滑的,还会儿才该烦恼着呢!”

兰初赞同的点着头,想了想,低声说道:

“姑娘可要留心些周嬷嬷,凡事小心,别让她抓了把柄去。”

李小暖皱着眉头,重重的叹了口气,周嬷嬷这事,真是一路无妄之灾到现在,冬末脸上微微掠过丝懊恼,李小暖歪着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

“兰初说的是,凡事多小心些总不为过,周嬷嬷跟咱们院子,八字犯冲,也是没法子的事,往后,能解便解,不能解就随她去,咱们虽说不能怎么着她,可她也没法子怎么着咱们不是,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

冬末点了点头,兰初仿佛想起了什么,轻轻吐了吐舌头,李小暖伸着胳膊倒到床上,又叹了口气。

“好了,我今天不想看书了,我要睡了,唉!”

冬末和兰初笑着起身,侍候着李小暖睡好,仔细盖了被子,放下账子,吹熄了灯,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李小暖闭着眼睛,听着两人出去 ,才慢慢睁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账子顶,怔怔的想出了神。

她到这个世间,仿佛一眨眼,已经四年过去了,小暖十岁了,再过六七年,最多七八年,她就得嫁为人妻,然后过个一年两年的,就要为人母了,她要为人妻,为人母了!

李小暖莫名的有些激动真情为,她曾经那么努力的想要为人妻,为人母,唉,到这里,就要是补偿她这个的么?

李小暖眼睛亮闪微笑起来,她要好好打算,好好想想要嫁个什么样的人,不要显贵,显贵之家她攀不上,那显贵的日子也非她所愿,不要太富贵,钱不是越多越好,够用就是最好!

这个世间,嫁人就是嫁给那个家,嗯,要找个和睦温暖的人家,婆婆要慈爱,公公要大智若愚,要会装糊涂,有小姑小叔子也行,不过一定要可爱,丈夫嘛,一定要忠厚,但不能傻,要专一,要知道疼人……

李小暖兴奋的盘算着,就嫁在这上里镇好了,她喜欢这里,静谧富足的水乡小镇,如画中一般美丽着。

在这样的镇子里,做一个美丽温婉的妻子,李小暖满足的眯起了眼睛,嗯,就这样。

第七十五章 学步

第二天一早 李小暖刚起来洗漱了 古云欢就打发小丫头过来 笑嘻嘻的禀报道:“表小姐 我们姑娘差我过来说一声 让表小姐别忘了今儿要过去翠薇厅听事儿。”

李小暖一口气堵在喉咙里 闷闷的点头答应着 打发了小丫头回去 带着兰初 去瑞宣堂请安去了 吃了饭 周夫人温和的交待着李小暖,“别怕你先跟云欢学学 前些日子 怕云欢一个人忙不过来 我已经大发了周嬷嬷每日过去帮衬着。如今海事让她每天过去着,府里的规矩旧倒她都熟,你们两个若有什么不明白的,问她就是。”

李小暖急忙站起来,恭敬地垂手听着,屈膝答应了。又辞了李老夫人才和古云欢一起,往翠薇厅去了翠薇厅榻上。原来古云姗的位置坐了古云欢,李小暖坐在古云欢原来的位置上。

瞟了眼腰背直挺的站在古云欢旁边的周嬷嬷,周嬷嬷神情依旧端庄着,脸上仿佛带着丝阴沉,仿佛没看到坐在旁边的李小暖。

婆子一个接着一个,小心翼翼的上前回着事,古云欢接了账目明细,转手就塞给李小暖。“小暖你对对这数目 。”

李小暖接过一张张账目,核对好数目,又吩咐兰初取了历年账册子过来,再对上一遍,核清除出入,才点着头或摇着头,将账目明细交给古云欢。

周嬷嬷目光阴沉的盯着一张张仔细核对着的数目,比照着旧例的李小暖看了一会儿,才转过眼神,一个个扫过垂手侍立着等着回话的婆子。 管事婆子呈了厨房采办单子,禀报着下个月的米菜等各项用度,李小暖按过古云欢递过来的单子,核对了数目,又去了账册子核对了, 微微皱起眉头,转头看着古云欢说道:“二姐姐,大姐姐上个月出嫁,这个月林先生也辞馆回去了,这碧梗什么的,用度道还和从前一样。”

古云欢转眼看着管事婆子,婆子飞快的瞄了周嬷嬷一眼,看着李小暖笑着说道:“这做菜做饭的 哪能可这头做帽子的?总要留出些富余来 不能委屈了各院大小主子不是?!”

李小暖看着她,笑着只不说话,只歪着头看着古云欢,古云欢脸色沉了下来,把账目单子重重的掷到了地上,盯着婆子,恼怒的问道:

“那姐姐出嫁前,你们都是可着头做的帽子?!府里统总七八个主子,如今去了两个人的份例,这数目字竟不用动!是从前克扣了哪个?还是如今死撑着做帽子的?”

婆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的磕着头,周嬷嬷动了动,笑着说道:

“二小姐且静静心,我倒隐隐约约听厨房的人说过几次,各院多多少少都抱怨过厨房送的饭菜总是不怎么够。”

眉梢挑着起来,转身看着周嬷嬷正要说话,周嬷嬷急忙笑着接着说道:

“厨房送的饭菜,主子们吃必定是有余的,只是咱们府里一向待下宽厚,主子身边贴身侍候的丫头们,多事和主子们一处吃些,来来回回,难免就不够了,如今府里也不少这些小钱,就宽厚些,也是咱们府上的风范。”

李小暖笑盈盈的看着周嬷嬷,又转眼看着古云欢,古云欢脸色阴沉着看着周嬷嬷,侍琴看了眼捧画,转头看着周嬷嬷说道:

“嬷嬷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院子里,可从来没有这样的事!姑娘有姑娘的份例,我们自然也有我们的份例,你去问问大厨房,我们这些个人,那一顿没到大厨房去吃的?嬷嬷总不会说我们都是要吃了两遍的吧?”

李小暖面无表情的垂下了眼帘,兰初看着李小暖,也跟着低眉顺目,安静的垂手侍立着。

古云欢挑着眉梢,似笑非笑的看着周嬷嬷,周嬷嬷尴尬着,有些恼怒起来,古云欢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转过头看着李小暖笑着说道:

“咱们府上这个风范,我倒是头一次听说,从前姐姐在家时,她那里咱们去得多,我可从来没看到珍珠、玉翠她们跟着姐姐吃过饭,我这里也没有这样的规矩,你们松风院呢?冬末和你一处吃饭的?”

李小暖笑着摇着头。

“除了病着的那一阵子,我都是在瑞萱堂吃饭的。”

古云欢转过头看着周嬷嬷,慢腾腾的说道:

“这府里,我和姐姐都是刻薄的,没你说的这宽厚规矩,小暖和古萧一向是在萱瑞堂吃饭的,我倒不知道,你说的这个惯例,是哪个院子里的?“

周嬷嬷脸色紫涨起来,呆怔了半响,紧紧抿着嘴,不再说话,古云欢笑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移开目光,盯着俯首伏在地上的婆子吩咐道:

“你回去对对清楚再来。”

婆子急忙磕了个头,拣起地上的账目单子,小心的退了出去。

李小暖端着杯子慢慢喝着茶,瞄着脸色青紫的周嬷嬷,心里暗暗盘算起来。

李小暖苦恼着忙碌起来,每天早上去瑞萱堂请了安,就直接可古云欢一处到翠薇厅听婆子们回事,这家务,不管不知道,管起来,大大小小的琐碎事,一件接一件,一点也不轻松。

从翠薇厅回来,换了衣服,就得去瑞萱堂,吃了饭,陪着李老夫人到后面小佛堂,抄一会儿经,然后就是整理那些旧册子、旧日文书、往来信札,诸如此类的故纸堆。

也就是晚上吃了饭回到松风院,还能看上一两个时辰的书,李小暖哀叹着调整着自己的节奏,什么时候才能自己安排自己的日子,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呢?

今年里,李小暖的身量长得快了起来,也比往年显得更消瘦了些,李老夫人眼看着一天比一天灵秀漂亮的李小暖,越发怜爱起来,只要见到时新些的衣服样子,就吩咐人做了给李小暖和古云欢两人穿,这一春一夏,两人的衣服足足比份例多出好几倍去。

过了端午,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李老夫人午睡的时候稍长了些,李小暖抄完经有些空闲,就跟古萧打听了陈先生正在教授的书和文章,找出来跟着看了起来。

夏日午后,李小暖穿着件白色对襟雪绢上衣,一条白底绣着淡绿兰草的绡纱十六幅百褶曳地裙,这是今年京城的新款裙子,坐到小佛堂旁边的厢房里看着本文集。

这是两浙路现任学政钱继远的文集,字句瑰丽,奇峰迭出,都说文如其人,这钱继远必定是个有才而古怪的文人才子。

李小暖郁闷着放下手里的文集,看这样子,陈先生是打算让古萧明年就下场考试了,古萧的文也和他的人一样,敦厚有余,灵性不足,要学钱继元这样的文风,只怕有心无力。

李小暖站起来,走到北面窗下,透过绡纱窗,看着后院郁郁葱葱的花草枝蔓,自己这样的想法,要不要和李老夫人去说?

正怔怔的发着呆,翠莲进了厢房,笑着招呼道:“表小姐,老祖宗醒了。”

李小暖急忙转过身,笑着谢了翠莲,急步进了东面厢房。

李老夫人正净着面,李小暖忙上前接过靶镜捧着,侍候着李老夫人净了面,秋实捧了茶上来,李小暖接过给了李老夫人,李老夫人接过,慢慢喝了两口,看着李小暖,笑着问道:“又看了萧儿的文章呢?”

“嗯!”

李小暖笑着点了点头,侧着身子坐到榻沿上,犹豫着看着李老夫人问道:“老祖宗知道一个叫钱继远的人吗?”

“知道!那是咱们两浙路现任学政,是个大才子!”

“嗯!”

李小暖赞同的重重点着头。“前几天古萧说陈先生让他好好研读钱先生的文章,我就找来看了几篇,真是好文章!用司遣句,瑰丽异常,处处与从不同,奇峰迭出,文章看得人惊心动魄!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写出来的,那些词句、那个意境,怎么想到的呢?”

李小暖重重的感慨着,李老夫人笑了起来,点着头说道。“这钱继远是萧儿他爹后面一科探花郎,京城世家子弟,没中举前,在京城就极有名声,才情高脾气古怪,目无下尘,他能看得入眼的人可不多,倒是到咱们府上拜会过萧儿他爹”

李小暖挑着眉梢,笑了起来。

“那明年古萧若是下场应试,说不定他能青眼相加,照应一二呢!”

李老夫人顿了顿,微微拧着眉头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

“不会,这钱继远做学政,风评一向不大好,他脾气太过古怪了些,只肯取合了自己口味的文章,那些四平八稳、中规中矩的文章,他一向看不入眼。”

小暖忧心忡忡的看着李老夫人说道:“老祖宗,古萧的文章,就是四平八稳,中规中矩,若是这样,岂不是要吃了大亏了?陈先生让他看钱先生的文集,是不是想让他学着些这样的文风?”

小暖轻轻摇着头,接着说道:“老祖宗,钱先生这样的文章,没人能学得了的!”

李老夫人眉头拧了起来,仔细思量了半晌,转过头,看着李小暖说道:“你担忧的极是,萧儿过于敦厚,这样奇诡的文章,他学不来”

第七十六章 找她出来

李老夫人眼睛望着窗外,凝神思量了半晌,转眼看着李小暖,温和的拍了拍李小暖的手,笑着说道:“小暖别担心,这事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算起来,钱学政在咱们两浙路已经做了四年的学政了,各路学政,从没有过连任的先例,也不过明后年,钱学政就要调任别处去了,等新学政来了,再让萧儿下场就是。”

李小暖舒了口气,笑了起来,重重点着头。

晚间,李老夫人请了陈先生,委婉的说了自己的意思,“……萧儿是个忠厚性子,文如其人,这文必定也是走厚重质朴的路子才最适合,虽说投了主考的喜好性子,是能便利许多,可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做文如做人,总还是合着本性,踏踏实实的好,陈先生和萧儿他爹相交如兄弟,视萧儿如子如侄,我都明明白白的看在眼里,我也当陈光生和萧儿他爹一样看,今天就在陈光生面前倚个老,有话

就这样直说了,陈先生莫怪罪才好!”

陈光生急忙起身,恭恭敬敬的躬下身子答道:“老夫人教训得是,是小侄想左了。”

“先生快坐,不必如此。”

李老夫人满面笑容的让着陈先生坐下,陈先生看着李老夫人,感慨的说道:“从前和古年兄一处,总听他说起老夫人的睿智明理,如今这一两年看下来,古年兄所言,十不及一二,老夫人这一番话、这一番见识,小侄受教非浅,如今想想、小侄在这做人上头,到底落了些下乘。”

“陈先生自谦了。”

李老夫人笑着说道,陈先生又恭敬的陪坐着说了半天话,才告辞回去了。

忙忙碌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七月里,金志扬亲自跑了趟古家来报喜,古云姗怀孕了,周夫人得了信儿就紧张起来。

思量了几天,禀了李老夫人,写了封信,准备打发周嬷嬷嫉带着去了京城,到汝南王府去要两个老成的接生婆子过来准备侍候着,想了想

,在信末又拖了句,若是能从宫里请个稳婆来,就更妥当了。

九月初,周嬷嬷风尘仆仆的请了王府的两个稳婆回来,没接到宫里的稳婆,周夫人虽有些遗憾,可也不过些许遗憾而已,汝南王府的稳婆,也不比宫里的差多少,当年程贵妃生子,就是从娘家接了稳婆进宫侍候的。

周夫人亲自请两个稳婆吃了顿酒,千叮咛万嘱咐了两个嬷嬷,又赏了重金,才吩咐周嬷嬷送两人去了金家。

周夫人几乎一天一趟的遣婆子过去看望古云姗,李老夫人无奈之下,只好叫了她过去说了几句:“......那金家也是富责大族,你这样蛇

蛇蝎蝎的,让金家何以自处?你也要替云姗想想,她是金家的媳妇,该多少难为?!”

周夫人受了教,只好强压着担忧,不敢再天天遣人过去了问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