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初毫不怜惜地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淡淡的嗓音:“是么,你掌心中的紫迷晶,还有荧光呢。”
蒙面女子陡然变了脸色,反应迅速地伸开双手察看手掌,却只看到了一片白白净净的皮肤。
她面色大变,下一瞬间,手中一翻,一柄短剑已刺向七初。
七初登时放开了她侧身一闪:“那女子与你有何冤仇,为何要杀人灭口?”
她仍是含了杏雨梨云的娇羞,却笑得诡异,幽幽怨寒:“她该死!”
说话间,已是连着数刀翩然如游龙而至。
七初皱眉,这女子身手竟不容小觑!
她右臂无法使力,只能仗着轻功躲闪,一不留神但觉手上刺痛,她低头,看到手臂上一道流血的口子。
女子却似疯魔一般,咕咕地笑着:“多管闲事,死不足惜!”
七初咬牙抽出了柳梢软剑,横剑一挡,顿时将那女子震退了几步。
这时远处奔来一个小厮,远远地喊叫:“萍儿姑娘,公子唤你回去!”
七初看着那女子一直阴笑着的面容却瞬间大惊失色,她瞬间转身,手一扬洒出了一阵粉末。
七初立刻闭了口鼻,捂住手臂上那道伤口退了几步。
等她再看,那女子连同那小厮,已消失在了人潮中。
三娘抱着白嫩小姑娘包包站在客栈门口,心焦地等了半天,才看到七初慢吞吞地从街道转角走了回来。
“死丫头,你手受伤了!”三娘一把捂住了女儿的眼睛,转身就唤:“小荷,拿些金创药来!”
七初摆摆手:“不碍事。”
“七初,”三娘一把握住了她没受伤的手,语气带了凝重:“如何?”
七初对她点头:“是她。”
“那为何……”三娘话未说完,店内走出了黑脸的洪二,他阴沉着脸问:“姑娘,可查到了凶手?”
七初拍了拍三娘的手,转头望了他一眼。
“还有一天呢。”七初冷冷地答,径自穿过了往后院走去。
第三九章 看朱成碧思纷纷
初夏的阳光洒落在一片翠绿的浓荫中,青石板路上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隽水桥宝箓门后,已不见街市喧哗人潮,隐秘幽深的道路尽头是一座大宅子。
树荫掩映的午后显得无比静谧。
七初悄无声息地守在宅子前的一处树枝中,望着朱红门漆上金黄门环。
多年师门严格的习武早已训练出了她足够的耐心。
阳光晒在身上渐渐发烫,她额头渗出了汗水,却仍是一动不动静如枝叶。
抬起手指拭去了眼睫上咸湿的汗水,屏息凝神,她已经听到了门背后的轻巧脚步声。
果然,大门咿呀一声打开,一个白纱蒙面的女子走了出来。
女子跨出大门,沿着安静的街道朝永定门方向走去,她走路的姿态柔弱如柳,脚下却移动得很快。
七初舔了舔被太阳晒得有些干裂的嘴唇,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女子在一方胭脂水粉铺子停了下来。
门口出现了两个红衣少女,神色惧怕中带着恭谨,低着头递上了个精致的盒子。
女子接过盒子,打开用食指轻轻地蘸了一点看了看,才对着少女挥了挥衣袖。
她脚步不停地朝着原路往回赶,在转过一方院落的墙角时,脚步却猝然一停。
前面一柄雪亮的剑锋已抵上了她的胸前。
七初无声无息地站在街角,眸中的凄绝依然丝丝缕缕地纠缠,只是面容透出了一股坚定。
她敏锐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倒不惊不慌,只是双眸泄露了些许心焦:“你又来作甚?”
七初冷冷地道:“跟我回去,跟那几个说人是你杀的,别连累三娘。”
蒙面女子冷冷地答:“我没空。”
七初手中的剑斜斜地刺进了一分:“你没有也得有。”
蒙面女子娇弱如柳的面容却露出了阴冷冷的笑容:“那小贱人本就该死,我不过是教训她说话要看好自己的舌头,她那几个师门若是罗嗦,索性一起杀了痛快。”
七初敛着眉头看着她:“夏青萍,醉花宫宫主,江湖人称假面娘子。那少女不过是年幼孩子心性,看到了你面纱下面容多嘴说了几句,你却得如此痛下杀手,一个女子心肠这般毒辣善妒,还真是可怕。”
夏青萍浑身顿时一颤,声音已带了丝丝的阴凉,:“又多了一个不怕死的。”
她袖口一翻,数枚细如牛毛的银白毒针瞬时射出!
七初横剑一挡,叮叮数声,跌落在地。
她唯恐她还有暗器,手中的剑势未收,迅如流星地封住了她可能出手的方位。
夏青萍眼波一动,忽然仓促都停了手。
七初未料到她会突然住手,手腕一转刺出的剑尖斜向一旁,凌厉的剑气撕破了她的面纱,露出了一大片狰狞可怖的皮肤。
那……那眼波流转的勾魂美目下的脸颊,是一道道纵横的伤疤。
七初脸上有错愕,然后浮起了歉疚,手臂缓缓地垂了下去。
夏青萍身体一晃捂住了脸,已经是泫然欲泣的表情。
“萍儿姑娘!”安静的街口忽然传来一声呼唤。
七初循声回头,见到一辆沉郁古雅的马车不知何时已停在了路旁。
四匹黄金辔头的高头大马,奢豪的本黑檀乌木车厢,窗子被暗蓝绢布的窗帘掩得严严实实。
身边的夏青萍已柔柔弱弱跌跌撞撞地冲着马车跑了过去,她重新用面纱覆盖住了脸上的伤疤,低声地哭泣着:“五哥,这姑娘不知为何,为何说我……”
坐在车上赶车的汉子赶忙跳下车扶住她,“这位姑娘,你为何出口伤人?”
七初皱着眉:“这位大哥不必如此护短,她昨日在春风客栈施毒杀死了九龙寨当家的小师妹。”
“我、我没有……”她压抑的小声哭泣带着委屈,一张梨花带泪的脸庞。
七初断不预料到她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恼怒挥剑一指她眉心道:“你倒会不认账!”
“姑娘……”夏青萍抖着嗓子细细地唤。
那车夫早已看不过眼,撸起袖子一把将夏青萍护在了身后。
七初望着眼前两人,咬着牙将手中的剑缓缓地注入真气。
“咳咳……”马车内忽然传出低低的咳嗽,咳了好一会儿,才传出了男子温润带着病弱的低哑嗓音:“萍儿,回来罢。”
如同风拂过初春的溪流牧草,那样的飘渺轻忽,转瞬消散在空气中。
七初瞬间只觉如同惊雷在头顶炸开,眼前忽然黑暗一片,她有一瞬间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脑海中反复回荡的是那个温柔低弱的嗓音:“萍儿,回来罢。”
夏青萍眸中升起柔和的光芒,眸中涌起笑意,扶住了车厢往上蹬。
七初从怔仲中稍稍回过神来,只觉喉咙间哽着一口咸腥,脑中一阵轰鸣,她已无法思考,猛地拉住了夏青萍,声音抖得自己都害怕:“车子里的是谁?”
夏青萍头也未回,带了几分显耀的冷淡:“我们家公子爷。”
七初眼眶涨得刺痛,死死地强忍着哽咽:“你们家公子爷是……”
夏青萍柔柔弱弱的声音如同一把刀子:“我们家公子爷名讳尊贵,实在是不方便告予姑娘,姑娘无事请回吧。”
七初那一刻竟不觉得羞辱,只拖着她哀求:“可否、可否让我见一见你家公子?”
夏青萍看着她的眼神也带了狐疑的戒备:“公子身子不好,不方便见客,姑娘请勿见怪。”
她一拍手掐掉了七初的拉着她的手臂,施施然登上了马车。
七初只觉得崖边那种心神俱断的撕裂剧痛再次袭来——那是她永生永世不愿再忆起的伤痛——不——即使只有一丝希望,她也决不能这样任他离开——
她发狂般不顾一切地拖住驾驶中的马车,忽然间就失控地哭着叫了出声:“容荒,是不是你?”
车厢内是女子低低娇柔的嗓音,然后是几声痛苦悒郁的低咳。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沉默。
七初眼泪簌簌地往下落,哭得浑身都在发抖,情绪已经崩溃:“容荒,我找你许久,你不要再躲着我好不好?我求求你……”
天地之间一片寂静。
许久,车厢内一声低浅至无的叹息,然后是低沉带了病虚的声音:“姑娘,你认错人了。”
客气中是稍稍不耐的疏离。
他话音未落,车前的骏马忽然长嘶一声,马车突然加速,疾驰而去。
七初一个人还有半个沉溺在彻骨的大喜大悲中,毫无防备地被车厢狠狠擦过,手肘上带出一道长长的血口子。
她转眼只看到四匹大马拉着那辆沉郁奢豪的马车,飞速地消失在了御道尽头。
春风客栈。
三娘带着明媚笑容如一尾美人鱼在客人中来回穿梭,端着一壶酒从二楼雅阁间出来,看到了那个女子倚在楼梯上。
素青衣裙上沾了一身灰尘,神情呆滞麻木,如雪后一片空茫茫的寂静。
“七初,”三娘放下酒壶快步走过将她扶入了厢房:“怎么了?”
她全身都在无法自抑轻轻地打颤,下唇已被咬出血丝。
三娘搂紧了她的身体,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地安慰:“好了,没事了……”
三娘感觉怀中的女子如同走失的可怜孩子,回到家了才敢害怕得浑身发抖。
七初缓缓地转了转眼眸,过了许久,挤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找到他了。”
三娘神情一震,这段日子以来,她只隐约知她为了一个男子失魂落魄心碎如此,这时听到说找着了,只着急地问道:“那你怎么还在这?”
七初彷佛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一般,忽然笑得像个疯子,却怔怔落下泪来:“是啊,我怎么还在这儿……”
三娘看到她手臂间渗出的滴滴血迹,她撩开衣袖抽了口气:“死丫头,这是……”
七初想起了夏青萍蹬车时掐了她的手,抽噎着安抚三娘:“我手臂上有个口子,被她毒粉撒到了。”
三娘看得担忧:“什么毒?”
七初将头埋在她的肩头,沉闷的鼻音:“没事,我可以配解药。”
话还没说完,她的身体已靠着墙软软地坐倒,嘴角缓缓地沁出血迹。
“丫头!”三娘大惊失色地抱起她。
七初强忍着手足冰寒中席卷而来的刺骨疼痛:“我后院里有药,别急……”
三娘慌忙将她半扶半抱地拽起来。
“三娘,”七初喘了口气开口:“那九龙寨……我已找到那蒙面女子,下午城郊西北十里,排云亭。”
三娘看着她渐渐发白的脸色,皱起了眉头:“待会儿再说这事。”
七初勉强维持着步伐朝外走去:“让他们……解决了这恩怨去……”
三娘一巴掌拍住了她仍在说话的嘴巴:“我送你回去,服了解药再说。”
城郊西北十里,蜿蜒起伏的低矮树林间有一条车马小道。
树木掩映下碧草凄凄。
道路旁的一颗树下站着一位素裙女子,淡漠的目光可有可无地望着道路的远处。
痛彻心扉之后,空余淡淡寥落。
只是她眉头却一直未曾舒展。
七初一遍又一遍回想每一个细节,他的声音,他的语气,听起来倒并无多大变化,只愿他身子还好……可是落在那样的冰寒的悬崖,他会不会带了伤?还有他肩上的箭伤,也不知好些了没有……咳得还是那般厉害……都已经一个多月了,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好一点儿……
还有那个醉花宫的神秘女子,他怎会容她这般亲密的……待在他身旁?
七初只觉得心底被不知名的虫子细细地啃噬。
那种捉摸不定的猜疑和信任互相拉锯,几乎要让她发狂。
今日出门时还被三娘念叨了一番,她昨日帮她仔细地包扎手上的伤口,聪慧如她,怎会看不出来她身中的是醉花宫的奇毒,她配出的解药也只不过能暂时压制一下毒性而已,那诡异的毒性发作之时,只恐怕她死状会很凄惨。
三娘不许她出门,但怎拗得过七初的性子。
七初想起她被她气得跳脚的模样,眸中浮起一丝暖意。
她心知纵然是拼死,她也必定要走这一趟。
无论夏青萍所为何事,她只知道,如今她绝不会让任何人去打扰他。
道路的远处传来了嘚嘚马蹄声。
七初缓缓站直了身体。
马上奔驰而来的是这几日一直阴沉着脸在客栈内出入的数位九龙寨的人。
“颜姑娘,”屠老大立在马上,仍是阴寒的语调:“你不是说给我等一个交代吗?”
七初脸上隐隐锋利的神情,漠漠点头。
“杀死我九龙门下师妹的是谁?”屠老大问:“凶手在哪?”
“不会有别人了。”七初冷然地答,手中剑光一闪,一抹弘光如瀑布乍然泄起。
立在马首的屠老大反应迅速地伏下身子,身后的一个瘦脸汉子惨叫一声,捂住脸摔下了马。
屠老大和洪二瞬间抽出兵器,合身扑了上来。
七初仰身点足骤然惊退,手间的软剑灌足了真气舞出一片银光。
屠老大看着她不要命一般使出的均是拼死一决的招式,面上也带了几分忌惮,慌忙侧身一闪,那一瞬间身前的洪二惨叫出声,锋利剑刃已刺入了他的咽喉。
七初心知她只是凭借着一股狠劲,只求速战速决,战局拖得愈久知会愈不利,她拔剑转身,飘渺如烟的一道影子瞬间漂浮到半空,她横剑出手,疾如流风,一招“轻拂寒霜百媚生”,剑气带起一阵漫天飞霜,
只是转瞬间,地上只剩几具悄无声息的尸体。
七初手中发麻,全身的血气都在汹涌喷薄,她咬了咬牙咽下了喉间的血腥。
身后乍然是一股森寒。
多年间生死一瞬的惊觉,感受到近在咫尺逼近的死亡。
七初转眸看到了那个森寒男子手中锋利的剑气已逼近眉间。
手臂发软,她咬着牙一抖,手中的软剑如一道光芒直直射了出去!
手臂上骨头断裂的刺痛瞬间袭来,她干脆地闭上了眼。
叮地一声刀剑落地。
预想中的痛并没有传来。
七初睁开眼,看到了眼前不远处站着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手中的一柄长剑带起他黑色的衣衫翻卷。
屠老大胸口鲜血喷涌,圆睁着双眼倒在了地上。
那人彷佛事不关己地远远地站着,神情漠然地看着她。
七初望向他,一身黑衣,平凡的五官,似乎是路见不平的江湖剑客。
七初恍惚地道谢:“多谢先生出手相助。”
男子只点点头,随手间甩手扔过了一个瓶子。
七初直觉地伸手,一个瓷瓶准确无误地弹入了自己的手掌中,她仰起脸看她,面上微微的疑惑。
“解药。”男人冷淡地挤出了两个字,转身就走。
七初突然心头一阵阵地跳得厉害,她忽然站起,踉跄着朝他追了过去,开口唤他:“冷霜。”
那已走出远处的男子身子骤然僵硬,他站定,迟疑,终于还是缓缓转过身来。
人皮面具下的面容依然是毫无表情,眼中却有了淡淡的暖意。
七初路都走不稳,只潦草地用左手握住了受伤的手臂,低低的声音带着执着:“你们知不知道我在找他?”
冷霜缄默不语。
七初忽然凄然一笑:“他还真是狠得下心。”
她觉得自己全副身躯都是空的,声音轻得像场午夜低回的梦:“请告诉他,我永远等他,等到他愿意见我那天为止。”
冷霜愣愣地看着她,动了动嘴唇,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沉默地转身离去。
京城永安街道上。
人群中一个女子,身上的素青布裙染了血迹,趔趔趄趄地走在人群中。
周围的人都赶忙闪身避让。
这毒性发作得还真快,七初按着额头,心底的难过一阵又一阵地涌来,眼前渐渐模糊不清。
脚下石子一绊,她差点摔倒在地。
七初恍恍惚惚地抬起头。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心死成灰,可是——
她已经听到了——
御道上激荡的马蹄声,她仰脸,看到了道路尽头奔驰而来四匹黄金辔头的高头大马,一辆雕龙画凤的奢华马车。
她忽然怔怔呆住在了路中央。
骏马嘶鸣,马车在她面前不远处缓缓停了下来。
七初脑中的晕眩翻涌,她睁着眼,却只看到一片黑雾。
马车跳下一位锦衣男子,颀长身姿,俊美面容,他对她伸出手来,低低地唤:“七初。”
七初努力地张大双眼想要看清他的脸,身子却已经缓缓地倒了下去。
意识逐渐失去,心底那一处巨大的空洞慢慢充实填满柔软暖和的心安。
容荒,是你来带我回去了么。
简朴厢房内的一张木榻上躺着纤细的人影。
这段日子以来,深深潜藏在意识里的不安惊疑早已让她无法安眠,即使是昏迷中,也不时阵阵抽搐着掉下泪来。
恍惚中感觉到干燥温暖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
低回的声音唤她名字:“七初。”
眼前弥漫的是阵阵迷茫的大雾,她奋力地挣扎着,想要赶上前面那个白衣的清瘦身影,无奈脚下却动弹不得……
她心底焦急得如火焚烧,沙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容荒!”
却突然惊醒过来。
意识缓慢地恢复,七初看到了床边的男子,蹙着眉头的英俊脸孔,眼角眉梢稍稍有些憔悴,却掩不住逼人的尊贵之气。
七初眼中的黯淡神采一丝一缕地褪去。
她撑起身子,低着头,轻轻地唤了一声:“皇上。”
成德帝将她扶起靠在床沿,爱怜地道:“可好点儿了?”
“嗯,”七初压抑着心里的情绪,却不敢直视那眉目,若非气质迥然不同,细看五官,真是跟那人相像得让她绝望,她沉闷的嗓音:“是皇上,救了我?”
“回了京城也不去趟荣宝斋,我遣齐礼天天都去打探消息,”成德帝温和的声音:“身上的毒我给你解了,好好休息几日。”
“多谢皇上。”七初起身行礼,开口道:“没事了。”
手臂移动带起剧烈的痛,七初不及理会,只心急地思索着,冷霜既然在京城,想必他也会在这儿……只是已过了一天,也不知他们离开了没有……
成德帝细细地瞧着她的神色,眼神缓缓地暗沉下去,他悲喜难测地淡淡地开口“七初,多留一刻。”